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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无咎停在了一处茅庐前。
没错。
是一间茅草为顶竹子为梁的茅庐。
月无咎并不觉得他的屋子有什么问题。
年少时,他也曾追名逐利,最少年风光时,什么琉璃宫阙、雕栏玉砌没有住过?但活了数百年,又经历了重生九世这种诡谲之事,这些身外之物都看淡了。
更何况这茅庐虽小,却五脏俱全。
乍一看是乡间野趣的风雅装饰,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里面用来插花的玉瓶可令花开万年不朽,墙上挂着的山水画内含幻境,是修士闭关的绝佳之地。
尤其是月无咎睡的那张木床,看似平平无奇,却是用万年神木所造,躺在上面不仅能够洗心涤虑一秒入睡,最关键的是,对于修为低的修士还能吸收灵气,可谓躺着修炼。
每一件都是会让芃芃馋得流口水的珍贵宝物。
“此处便是我的住处,你二人既然拜我为师,应与我同吃同睡,只不过这竹屋当初修建时没有考虑过还要住其他人,所以只有一个房间。”
月无咎看向竹屋外的平台。
“我去向掌门要两床被褥,在竹屋扩建之前,你二人就暂时住那里吧。”
那处平台虽挂着竹帘,但到底是三面透风,平日在此烹茶午休倒也罢了,真要连晚上也睡在这里,未免有些草率。
月无咎想了想又补充:
“入夜后更深露重,我还是在外面给你们放一个结界,这样就不怕风吹雨打了。”
姬殊:……看得出来,有师徒情,但是不多。
月无咎问芃芃:“你可有意见?”
姬殊一个大男人自然是不用管的,唯有这孩子年幼,让她睡在外面,或许会觉得委屈也说不定。
然而芃芃看了月无咎这居住环境,哪里还有什么意见。
“没有意见,师尊也不必难过。”
芃芃攥着月无咎的衣角,也不知道她那个小脑袋瓜又想到哪里去了,她眼含热泪,用稚气的小奶音真挚地对道:
“待我日后长大有出息了,定会给师尊修一个大房子,师尊现在千万别自责啊!”
月无咎:“……”
本来是完全没这种想法的,但她这么一说,感觉他不自责都有点说不过去了。
姬殊倒是对这居住环境适应良好,他转了一圈,指着竹屋后的一处空地问:
“这处地方,师尊可有用处?若是没有,空着也是空着,能否交给我种一些灵植之类的?”
月无咎略觉意外。
姬殊又道:“日后我打算试试专注丹修一途,我是水木双灵根,正好也可以自己种灵植,或许有些天赋。”
岂止是有点天赋。
之前他闭关研修炼丹的那一世,正是因为被他师兄伏辰发现他种出来的灵植品质精纯,炼的丹药在凌虚界甚至千金难求,才又对他燃起了嫉妒之心,一定要将他置于死地。
月无咎原本懒得对旁人的选择加以置喙,但想到那日在公仪府见到的精妙剑法,同为剑修,难免有几分惜才之心:
“你于剑道上颇有天赋,就此放弃,不觉得可惜?”
姬殊默然片刻。
“不觉。”
“若我的剑道注定是杀戮之道,弃之又有何妨?”
这九世,他杀了太多的人。
杀的有该杀之人,但更多的却是他不愿杀的。
一旁的芃芃昂着头,茫然地望向姬殊,显然不太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姬殊垂眸看向芃芃: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也替我遗憾?”
芃芃摇摇头:“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啦,开心就不会遗憾,这么做师姐你开心吗?”
小姑娘学着大人讲话的模样既惹人发笑,又一本正经。
姬殊想了想。
“还行吧。”
“那不就行啦。”芃芃笑盈盈地望着他,“而且我也觉得师姐很适合种花花草草!毕竟第一眼见到师姐我就知道,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贤惠老婆……”
感动不超过两秒的姬殊面无表情地捂上了芃芃的嘴。
姬殊心中已有自己的道,看上去也很有规划,并不需要怎么操心,月无咎很满意。
再看他另一个新徒弟——
“师尊师尊!我要学什么呀?”
小姑娘眼放金光,仿佛都能让人幻视她身后疯狂摇晃的小尾巴。
“我和师姐不一样的,美人只配强者拥有!我得保护师姐!”
月无咎伸出一根手指,落在她眉心。
几秒后,月无咎收回了手。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师姐赤手空拳都能打死金丹修士”这件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芃芃“你这虚成筛子的体质别说强者,这辈子不早夭已经算你积德了”。
他从芥子袋中取出一把不知买什么东西送的小木剑。
芃芃一开始有些一头雾水,毕竟这怎么看都只是普普通通的木头。
但转念一想,事情必不可能如此简单,师尊可是修为超绝的高人,高人出手怎么可能是一把普通木剑了,里面必定大有乾坤!
“难道说……这是一把只有有缘人能够令它觉醒的宝剑吗?”
月无咎:……?
他本意只是觉得她反正也不能正常修炼,拿把木剑随便糊弄一下而已。
但芃芃看着他的眼神又实在灼热,气氛烘托到这儿了,他要是说实话好像显得非常破坏气氛。
于是月无咎只能缓缓点头。
算了。
以后有机会还是给她弄把真剑吧。
用过午饭之后,姬殊提着锄头去犁地,吃得肚子圆滚滚的芃芃趴在廊下玩她的木剑。
“少主少主,您有没有觉得您身上最近多了一种奇怪的气息?”
秋秋围着她飞了一圈,用力在她身上嗅了嗅。
芃芃:“什么气息?”
秋秋也很难形容这种感觉。
从升仙大会的某个时间点开始,秋秋就隐约感觉到少主的身上有什么气息渐渐散发出来。
可是左闻闻,又闻闻,闻来闻去气息最浓郁的地方就是芃芃的手——还间杂着包子烤鸭鸡腿等各种食物的味道。
除了这些,芃芃的手上也就只剩下一枚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旧戒指。
而他们来九重山月宗之后,此地灵力浓郁,芃芃连续两日都吃得饱睡得香,那种感觉就愈发强烈。
它歪歪小鸟脑袋想:“就是……让人很想跟你贴贴的那种气息。”
秋秋词汇量有限,不能明确的表达出“臣服”这个意思,贴贴是它能想象出最接近这种感觉的解释。
芃芃抱起小山雀,用脸蹭了蹭。
“这样吗?”
秋秋用翅膀挠挠脑袋,虽然和少主贴贴很开心,但她并不是这个意思啦。
“——芃芃师妹?”
顺着声音抬起头,在竹屋不远处冲她打招呼的正是乐瑶。
她是上门来邀请芃芃去逛逛山下仙坊的。
“仙门附近的仙坊可比你们平川城的仙坊有意思多了,正好你初来乍到,也该买些日常所需的物件。”
乐瑶晃荡着手里的锦袋,笑眯眯道:
“你师兄师姐们昨天在寝舍商量了许久要给你准备什么入门礼物,最后还是决定大家凑份子,让你自己挑自己想要的东西更好。”
跟乐瑶一同来的还有一男一女两位同门,其中一位师兄弯腰捏了捏芃芃的脸,嘿嘿一笑:
“想买什么都行!”
小师妹傻乎乎的脸真好捏。
芃芃一想到今早在食舍看到大家清汤寡水的一幕,顿时就要推辞。
饭没有办法不吃,但逛街是可以不逛的,他们宗门已经这么穷了,她还没振兴宗门,总不能先把宗门穷垮了吧!
但几个师兄师姐却执意要拉着她下山。
开玩笑。
今天有宗门小考,大家都想着法的躲考试,陪小师妹下山这活大家都想抢,他们好不容易靠着出神入化的猜拳技巧抢到了这机会,怎么能浪费呢?
“颐殊师妹也一起去吧……”
正施术从几里远的泉水中引水灌田的姬殊抬起头。
几人瞠目结舌地看着散发出金丹三重境灵力的“颐殊师妹”。
“我就不去了,你们若要带芃芃出门,记得看好她,别让她惹什么事。”
几位师兄师姐:“明白了!颐殊师妹还有什么吩咐!”
“仙坊人杂,别玩太晚。”
“是!”
直到他们一行人乘鹤下山,芃芃还有些不能理解。
她转头问几位师兄师姐:
“为何大家看上去这么害怕颐殊师姐啊,师姐真的很柔弱很温柔的。”
……不,只有你自己这么觉得而已。
众人岔开话题,拉着芃芃便往仙坊里走。
第一家去的就是仙坊的成衣铺,虽然在宗门内有门服可以替换,不过一周中偶尔有几天大家还是会穿别的衣服。
更何况小师妹是他们宗门年纪最小的孩子,最适合拿来给师兄师姐们打扮着玩儿了!
芃芃对衣服首饰兴致缺缺,只抱着月无咎给她的那把木剑,生怕被人挤坏。
然而挤着挤着,芃芃忽然发现乐瑶他们竟然和别人吵了起来。
“——你这人讲不讲理啊,明明就是我们先拿到的,你们怎么还硬抢呢?”
站在乐瑶他们对面的是一众穿着墨白色门服的弟子。
芃芃认得那一身衣服,那是昆仑墟的门服。
“谁说先拿到了就是你们的?”领头的少年尾音上扬,嗤笑一声,“九重山月宗的穷酸弟子也敢与我争,我出双倍,这裙子归我师妹了!”
芃芃哪里见得有人欺负她的师兄师姐,顶着个小脑袋瓜就要往前冲,被师兄一把抓住衣领揪了回来。
芃芃挣扎:“师兄你放开我!师尊给我宝剑说不定就是等着这一刻觉醒的!”
师兄:“……我觉得月仙尊应该不是这个目的。”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不穷酸怎么还跟我们进同一家店抢同一件衣服呢?”
乐瑶率先出击,一句话就让对方哑口无言。
另一位师姐再接再厉:“你出双倍你有钱,你们昆仑墟的弟子都是冤大头是吧?大家看见了吗,今后遇到昆仑墟的弟子,他们买什么大家抢什么,反正他们有钱出双倍呢!”
昆仑墟少年涨红了脸:“你……”
他旁边的小姑娘拽了拽他衣襟。
“祝师兄算了吧,一件衣服而已,我们换一家……”
“不换!凭什么我们换!”
这位姓祝的少年显然好面子,见吃瓜看热闹的人多了,更不能轻易示弱。
“我昆仑墟弟子若是连一个小宗门也抢不过,传出去不是让整个凌虚界笑话?这衣服谁抢到就是谁的,你若还是不服,尽管拔剑,打得过我我便乖乖双手奉上!”
拔剑是不可能拔的,不说对方已是筑基期修士,就说他身旁那只灵妖雪豹,长得就一副很不好欺负的样子。
少年见他们不说话了,顿时觉得找回了场子:
“哼,既然知道自己修为不如人,财力也不如人,便不要与人抢东西……”
“谁抢到就是谁的吗?”
芃芃忽然说了一句。
少年仍不觉有什么问题,洋洋得意道:
“怎么,你这小丫头要用你那破木头做的剑与我抢?我可不欺负你这么小的小丫头……”
乐瑶等人意识到了什么,朝着那只灵妖雪豹看去。
“那这么说,你的雪豹就归我了?”
少年眉头紧蹙。
什么雪豹?他的雪豹是师尊在他刚入筑基期时送他的礼物,这样凶悍的灵妖驯化不易,他养在身边多年,不知花了多少灵石,买它爱吃的东西讨好它,好不容易让它愿意与他一起安安静静的出门,怎么可能让别人抢走……
等一下!!
他的雪豹为什么会在那小姑娘的脚底下翻肚子打滚啊!!!!
你的尊严呢!
我摸你一下你就要狠狠挠我一爪子的尊严呢!!
芃芃在雪豹期待的目光中摸了摸它柔软的肚子,另一只手抱着那把木剑,语气高深莫测地对秋秋道:
“秋秋,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气息了。”
秋秋:?
芃芃举起那把木剑,唇边扬起一丝笑容。
“天不生我公仪芃,剑道万古如长夜!”
“我的王霸之气,终于觉醒了!”
第10章
“阿雪!你在做什么!给我回来!!”
众目睽睽之下,祝献飞看着自己的灵妖竟跑到敌人的脚边撒娇打滚,气得脸涨红到了脖子根。
然而不管他怎么叱骂大喝,那只雪豹也还是不肯离开芃芃的身边,甚至在祝献飞大喊大叫的时候还无情瞥他一眼,然后继续四爪朝天地任由芃芃随便摸摸。
围观群众看得热闹看得津津有味。
在幽都与修真界彻底决裂之前,倒是有不少天性温和的灵妖愿意亲近人类修士,彼此出生入死,同修大道。
但幽都之主身陨之后,灵妖失去妖主庇护,从前暗中猎杀灵妖取其妖丹修炼的修士,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灵妖与修士的矛盾因此而日渐激化。
就算驭妖师花费九牛二虎之力驯服了灵妖,灵妖也只不过是暂时臣服,但凡修士本人不够强,它们便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主人。
——像眼前这雪豹一样如此乖顺的灵妖,当真是生平仅见。
难不成是这雪豹天性就亲人?
正当众人如此猜测的时候,祝献飞便用实际行动给大家表演了一个什么叫“主仆情深”。
“你这臭丫头到底用了什么龌龊手段!阿雪你回不回来?再不回来就别怪我对你动粗了——”
祝献飞的师妹见他祭出缚妖绳,连忙想要阻止他。
但正在气头上的祝献飞却管不了那么多,一心想要将这令他丢脸的灵妖捆回去再好好教训。
然后下一秒——
啪!
雪豹毛茸茸的大尾巴无情地劈在他脸上,仿佛响亮的一巴掌,将他一尾巴甩飞好几米远。
围观群众连连后退,差点撒了手里的瓜子花生。
众人再一回头,只见刚刚还抡得像铁锤似的大尾巴勾上了那个五岁小姑娘的手臂,拉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头顶。
芃芃愣了一下便心领神会,揉了揉这只大猫猫的头。
惊!
你这灵妖怎么还有两幅面孔呢!!
乐瑶等人脸色僵了僵。
解气是解气,但怎么感觉,这事情好像越闹越大了呢?
“……快,给月仙尊传讯,他定在附近推牌九,让他速速赶来救师妹……”
师兄手忙脚乱给月无咎玉简传讯时,他刚刚踏入仙坊牌楼的大门。
老板正在柜台算账,抬头见了他便笑道:
“好几日未见月仙尊光临,听闻月仙尊此次去平川城的升仙大会带了两名弟子回来,昨日我们还说你是不是收了徒弟,日后都没时间来光顾了呢。”
“两码事。”月无咎眉眼淡然,在一众粗犷赌客中显得极其格格不入,“入我门下,便需自立自强,我岂能时时刻刻守着他们?”
月无咎的师尊自小便是这样放养他们的。
扔几本心法剑谱,自学十日,抽半日查验纠正,再放置数十日,学会了就又换别的教,学不会稍加指点一番再自己悟,如此反复,几个弟子便自然而然就成了当世英豪。
月无咎有样学样,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但很显然,他的新徒弟并没有当年的他那么省事——
“月仙尊救命啊!”
传音玉简一联通,就听对面师兄的声音在牌楼炸开。
“小师妹抢了昆仑墟二长老亲传弟子的灵妖!还把人家揍了!您再不来我怕昆仑墟就要和我们九重山月宗结下死仇,我们宗门就要完蛋了啊!!”
月无咎:……我只是想推个牌九而已,为何宗门就要完蛋了呢?
对面的芃芃听了也满脸震撼,不明白自己只是撸了一只送上门的大猫猫,他们九重山月宗为什么就陷入了如此危机。
师兄切断传讯玉简,嘿嘿一笑:
“不这么说,以月仙尊那样嫌麻烦的性子,肯定会让我们自己解决。”
虽然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但眼看对面那个挨了自家灵妖一顿胖揍的倒霉蛋都拿出传讯玉简摇人了,他们这边也得要叫个大人来镇场子才行。
昆仑墟二长老水镜和月无咎几乎是同时抵达。
双方家长到齐,两边的熊孩子开始争先恐后告状。
祝献飞:“是他们先动手的!师尊你看我的脸!”
乐瑶:“呸!你那脸是你自己的灵妖揍的,管我们屁事!”
祝献飞:“还不是你们使了下作邪术迷惑了我家阿雪,否则它怎会不听我的话!”
我方师兄:“什么你家阿雪,谁抢到就是谁的,现在这灵妖已经是我家师妹的了!”
祝献飞:“你、你们——师尊呜哇啊啊啊……”
我方师姐:“哭什么哭!卖惨谁不会?来芃芃师妹!你也来给他梨花带雨的哭一个!”
水镜道人与月无咎同时露出了痛苦面具。
小孩子吵架,真烦啊。
最后两位仙尊寻了一家茶楼落座,分别问过自家弟子后,终于弄清了事情经过。
两人内心都是一样的无语凝噎。
这都什么屁大点事,也值得闹出这么大动静?
水镜道人率先开口:
“胡闹!竟为了一件衣服让那么多人看了笑话,不管谁先拿到的,你身为昆仑墟弟子就不能让一让吗?心眼竟比针尖还小,昆仑墟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方才还张扬跋扈的祝献飞此刻如哑巴般不敢吱声。
月无咎默默饮茶,没有吭声。
水镜道人教训完祝献飞后,又让祝献飞的那位师妹将那件衣服拿过来。
“双儿莫要觉得委屈,待出了这茶楼,为师再带你买一件新的,身为昆仑墟弟子要虚怀若谷,切不可学你师兄这般睚眦必究,显得格局小了。”
双儿恭敬答:“徒儿不委屈,徒儿明白。”
水镜道人满意颔首,将那件引起争端的裙子放在芃芃面前。
“这件衣服就当做是给你的赔礼,小道友觉得如何?”
芃芃瞧了瞧那条裙子,又指着水镜道人问月无咎:
“师尊,这个老爷爷是不是耳朵不好用啊。”
月无咎差点被茶水呛到。
祝献飞顿时拍案而起:“你这臭丫头怎么同我师尊说话的……”
一旁雪豹的喉间发出警告般的声响。
祝献飞顿时露出了一腔深情被辜负的心碎表情。
“这件衣服原本就是我师姐他们先抢到,店里老板可以作证啊。”
芃芃理直气壮道:
“既然是我们抢到的,本就该是我们的,怎么能拿我们的东西给我们当赔礼呢?”
水镜道人神色未凝,眉目间原本的浅笑敛了起来。
芃芃却还看不懂脸色地继续说:
“不过衣服也可以给您,毕竟那个哥哥说了,谁抢到就是谁的,你们钱多,我们抢不过你们——所以,按照这个道理,你们要给我的不是衣服,而是那只雪豹。”
一说雪豹,水镜道人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月仙尊,您这位小徒弟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东西都敢张口要啊。”
灵妖何其稀罕?
今日这小姑娘若是开口要几百灵石作为赔偿,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可驯化一只灵妖所废的时间、精力难以估量,她怎敢凭几句戏言就来讨要灵妖?
这话说得秋秋很不爱听,它挺胸抬头,用翅膀尖指着水镜道人:
“什么张口要,这天下灵妖本就无主,你们才是绑架……”
后半截话未说完,就被水镜道人释出的一丝灵压镇住了。
渡劫期一重境。
其威慑意味不言而喻。
弱小无助的秋秋瞬间扑腾着钻进芃芃的头发里,不敢吱声。
“水镜道人,慎之。”
月无咎放下了茶盏。
水镜道人酝酿出一个和善笑容:
“今日之事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一点争执,阿献已自食苦果,我会带回去严加管教,至于这衣服,自然归你的徒弟,阿雪,我自然也要领走,此事到此为止,绝不会上升到宗门恩怨的地步,月仙尊以为如何?”
芃芃抱紧怀中瑟瑟发抖的秋秋,忿忿不平地等着月无咎狠狠教训对方一顿。
乐瑶三人也齐齐看向月无咎,但眼中神色更为复杂。
窗外风吹花落,一片桃花落在月无咎面前的茶盏中,泛起一层波澜。
半响。
他启唇:
“那就,到此为止。”
一行人回到九重山月宗时,姬殊明显察觉到了气氛不太对。
问过乐瑶,才知事情经过。
姬殊蹙眉:
“此事论理,灵妖的确应该归芃芃,但……有些事确实也没办法论理,师尊如此处置,也有他的道理。”
乐瑶也叹了口气:
“谁说不是呢,我虽然也觉得气闷,可人家毕竟是昆仑墟的二长老,昆仑墟势大,我们宗门还与昆仑墟隔得不远,平日衣食住行皆有往来,要是结了仇,给我们使绊子不就完蛋了?”
说到这里,乐瑶的脑海中浮现出他们临走时的情境。
不肯离开的雪豹被缚仙绳捆着拖走,发出低声呜咽,小姑娘默默无言地望着前方,很懂事地没有做让他们为难的事情,只背过身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看得人心头泛酸。
“道理大家都知道,但是吧……但是吧……”
乐瑶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气得跺脚大喊:
“好气好气好气烦死了烦死了我要去挥剑一千次消消气!”
送走乐瑶之后,姬殊看向从回来之后就一直躺在廊下吹风的小姑娘。
他走近,刚想着是不是该说些什么,就见芃芃忽然直挺挺坐了起来,满脸肃然对他道:
“师姐!我来帮你种地吧!”
姬殊:?
“你不是说要帮我炼丹,治好我的那个什么天虚之体吗?事不宜迟,我来帮你!”
姬殊怔怔地看着撒腿跑去拿锄头的小姑娘。
她脸上已不见丝毫阴霾,小小的个子还没有锄头高,却龇牙咧嘴地试图扛起锄头,一步一步往前挪。
“你……可是还在生气?”姬殊顿了顿,“你年纪小,有些事还不明白,师尊他没有帮你出气,有他的苦衷……”
“我是在生气,但我气的不是师尊啊。”
芃芃捏紧拳头,痛定思痛道:
“我是在气我自己!”
在她身后,棠芳掌门和月无咎停下了脚步。
“是我还不够强,所以我打不过那个哥哥,也打不过他师尊,还让他们抢走了阿雪,以后等我变得够强,我一定会找回场子!”
这样的话,芃芃平日也经常挂在嘴边。
但这一次她说完,却流露出了一丝与往常不同的不安。
“……师姐,只要我变得很强很强,应该就不会像今天这样被人欺负,也不会给大家添麻烦了吧?”
蹲在芃芃肩上的秋秋听她声音有些不对劲,歪头看了一眼。
小姑娘的眼圈有点红红的,泛着点水光,但并没有软弱地哭出来,只是吸了吸鼻子。
“我,长大以后,会变厉害的吧?”
芃芃第一次对这件事产生了怀疑。
今天那只雪豹就在她的面前,它看上去很喜欢她,很想留在她的身边,可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没用。
芃芃的这番话,完全在月无咎的意料之外。
他来之前,其实想了一些没什么意义的安慰之语,也做好了这孩子讨厌他的准备。
毕竟这是他的选择。
这一世的他,选择了与前面九世不一样的人生,所以很多事情,他都不想计较,也不想招惹一些无谓是非,就这样得过且过的一生没什么不好。
但她却不一样。
五岁的小姑娘对虚无缥缈的未来,有着满脑子不切实际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