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肯定都是很贵的东西, 之前杨依依过生日, 她大手一挥送了个lv包包呢!太壕气了, 杨依依嘴巴都笑裂了呢。这次她心心念念的迟鹰过生日,她送的礼物肯定更不得了。”
苏渺没有吭声,挑选了一张印着风景的明信片。
明信片上风景是巍峨山脉和苍翠的山林,郁郁葱葱,重峦叠嶂,给人一种雄浑壮阔之感。
“哎呀!竟然给你先发现了,他这么喜欢山脉,肯定喜欢这张!”
许谧垂涎着她手里的明信片,捶胸顿足,后悔手速慢了。
苏渺大方地将明信片递给她,笑道:“喏,给你用吧。”
“啊啊啊!我的亲亲班长!”许谧紧紧地抱了抱她,“爱你。”
苏渺重新挑选了一张明信片。
……
除了明信片之外,她还给迟鹰选了一份礼物。
人家都直接开口问她要了,不送说不过去。
更何况,她也想对他的心意有所表示,不用太贵,量力而行就好。
她隐约记得迟鹰之前那枚经常拿在手里把玩的打火机掉进了嘉陵江,后来他一直没有买新的。
于是苏渺按照回忆里的形状,在网上搜索了一番,终于找到了几乎一模一样的打火机。
机身线条硬朗,钢制的材质,雕着繁复的羽毛浮纹,还有镶嵌精美的绿松石,古朴而原始。
幸好价格也不算太贵,78,是她能够承受的范围。
苏渺掰着手指头算着,距离冬至还有六七天的时间,每天中饭老妈给的生活费是二十,她只要每天省下十来块就行了。
考虑到还有邮寄运送的时间,苏渺提前预支了自己的生活费,下单了这样一枚打火机。
……
入了冬,同学们也都在校服外面笼上了厚厚的羽绒服,女生们穿上了保暖的线袜,但仍旧还坚持穿呢子短裙,露出漂亮的长腿。
清晨早读课结束,迟鹰来到储物间更换课本,看到自己抽屉外小格间被塞得满满当当。
有不少同学将他们的礼物搁在了小格间。
礼物绝大多数都是他那几个哥们送的,因为迟鹰也会在生日送他们一份最想要的礼物,算是礼尚往来。
小格间里摆着护腕、游戏卡带一类的东西,琳琅满目,这里面最夺人眼球的,当然是那双昂贵的限量款AJ运动鞋。
迟鹰没碰这些礼物,拿起了边上厚厚的一沓贺卡和明信片,快速地浏览着。
背面字迹娟秀,基本都是女生送的,写了不少祝福的话语,有活泼的、文艺的、委婉的、搞笑的…
翻了几张,很快,他的视线落到了一张大海的明信片上。
湛蓝的天、辽阔的海,海天相接的远方……
迟鹰眼神停驻了几秒,翻开了明信片的背面。
没有落款,也没有祝福的话,只有一行漂亮文静的簪花小楷,写着——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时光缓慢地流淌着,在他身边汇聚成了一条绵延温柔的河流。
他盯着那八个字看了很久,嘴角绽开不易察觉的笑意,很温柔。
抽出了明信片,放回了书包的夹层。
离开的时候,又扫了一眼格子里的礼物,似乎发现了什么,将手伸进格子间,从里面摸出一枚打火机来。
跟他之前掉落的那枚打火机,几乎一模一样。
他沉吟片刻,似想到什么,将打火机揣回裤兜里,迈着愉悦的步子回了教室。
教室里,他礼貌地向给他赠送了贺卡的同学们一一道谢,未曾遗漏一人。
在这方面,迟鹰从来不会欠缺,他总能照顾到别人的心意,不会让人感觉任何的不舒服。
苏渺想起今天去放礼物的时候,看到起码有巴掌厚度的贺卡,少说二十多张,他居然也能记得有那些人…
令人恐怖的过目不忘。
所有人都问候过了,只差了苏渺。
但他略过了。
苏渺垂了眸,望着单词本,心里有些淡淡的不是滋味。
许谧好奇地回头看她,正要询问,苏渺低低解释道:“我的卡片好像忘了署名。”
“哦,难怪,就说他应该不会漏掉。”
“嗯。”
不是“好像忘了”,她就是故意没有落款。
那句话是对他“南有乔木、不可休思”的回应,但这种回应,对于苏渺来说,就像想妈妈总念叨的,说她命薄心高…
她在奢望不可得的东西,哪里还敢落款。
如果他没放在心上、没有看懂,那就最好了。
下课后,苏渺拎了保温水杯,去水房里接水,抬头瞥见迟鹰正和几个男孩倚在走廊边说话聊天。
大家都说方言,他嘴里是纯正的京片儿,却丝毫不会显得格格不入。
他微微颔首,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颀长漂亮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那枚浮纹打火机,按下火石钢轮,有火星苗子窜出来。
苏渺的眼神简直就像放暗器,嗖地射出去,看到他手里的打火机之后,连忙又收了回来,匆匆迈入茶水间。
心脏噗通噗通,小鹿乱撞。
一开始的失落尽数散去,心里有甜丝丝的感觉缓慢地漾开。
他知道的。
很快,茶水间里有人进来了,站在了她的身后。
苏渺盖上保温杯的盖子,回头便撞入了少年那漆黑如砚的眸子里。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背靠着墙壁,紧张地唤了声:“迟鹰,生日快乐。”
说完,她下意识地将茶水间的门往外踢了踢,避免被其他人看到俩人单独相处。
然而这个动作,落在迟鹰眼里便越发有了意味,他拉着她躲在了门后,压低声音道,“还装不懂。”
“什么?”
“那天我给你的纸条。”
苏渺知道,是那句“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他不仅认出了她的字,还看懂了她的回应。
她呼吸微微地急促了起来,脸颊绯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头沉默。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苏渺在这样的安静而又燥热的氛围里,在他四面八方无处突围的气息里,忽然懂得了一些特别的诗情画意。
这时,有同学说说笑笑地走进了茶水间。
苏渺心头一惊,迟鹰立刻推着她越发往门后躲去。
狭窄的门缝里,迟鹰站在外侧,她在内侧,他故意侧过身,和她面面相贴,几乎快要黏在一起了。
少年身上凛冽的薄荷香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在如此逼仄的空间了,她抬眸便能看见他近在咫尺的颈子,漂亮的下颌线,流畅的锁骨弧度,还有他吞咽口水时候滚动的喉结…
她的脸几乎要红透了,想要移开视线,却避无可避。
哪里…都是他。
很快,那几个同学接了水离开,茶水间安静如斯。
苏渺的呼吸有些急促,而迟鹰的呼吸也不平缓,胸膛比他在单杠上卷腹后更加起伏,俩人呼吸交织着,带着某种夏日里特有的躁动。
迟鹰面对她本来丝毫不紧张,但这样近距离的呼吸交织,竟也让他身体绷紧了。
某些奇妙的化学反应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缓慢催生。
苏渺察觉到不对劲,眸光下移,瞳孔收缩了一下,惊心动魄地移开,嗓子都干了。
“看什么。”他嗓音轻佻,稍稍侧了身。
“没、没有!迟鹰,快…快上课了。”
“今天晚上,来熙街酒吧。”他在她的颈项边低低说了一句,“陪我度过成年的第一天。”
苏渺脸颊胀红,用呼吸道:“我不…不一定会来。”
“但我会等你。”
临走时,他捏了捏她垂在肩上的发丝,粗砺的指腹却一不小心擦过了她颈部细嫩的皮肤。
这点轻微又强烈的触感,在苏渺的皮肤上残留了一整天。
……
下午的体育课,秦思沅惊讶地看到她送给迟鹰的那双限量版AJ运动系,竟穿在了兄长秦斯阳的脚上。
她怒不可遏,赶紧将兄长拉到无人的树下,质问道:“哥,咋回事!这鞋明明是我送给迟鹰的!你怎么拿来穿了!”
秦斯阳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手落在她的肩上:“别急,稍微冷静一下。”
“你快说,怎么回事!”秦思沅没有办法冷静,眼睛都红了,“鞋子为什么在你脚上,是他把礼物退回来了吗?”
“迟鹰不会当众把礼物退给你、让你难堪,鞋还给我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为什么他不收我的礼物。”秦思沅的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他讨厌我吗?”
“是你的礼物太昂贵了。”秦斯阳无奈道,“我之前就劝过你,送贺卡就可以了,你偏要买鞋。你也不是不了解迟鹰的个性,这么贵的东西,还是女生送的,他是绝对不会收的。”
“他还不是我们这种家庭出身的,这算什么贵嘛!你看他还不是一身牌子货,手上戴的,脚上穿的,哪有便宜的,你看他今天穿的那双鞋,比我这双贵得多呢!”
秦斯阳叹了一口气:“他之前的那几款程序设计,版权收入都不低,而且他的字动辄上万,也从来没问家里开口拿过生活费,你觉得他和我们能一样?他自己给自己买,再贵的鞋都够资格穿,再奢侈的用度都无所谓。但你的钱是来自父母,你觉得他会收你这样的礼物?”
秦思沅终于无话可说了,只能抽泣着,擦着眼泪跑开了。


第41章 此夜
晚上, 苏渺回家匆匆洗了澡,换上了妈妈前不久给她买的一件呢子外套,乘坐轻轨去了大学城熙街。
周围有多所高校, 因此这里的酒吧几乎都是年轻人,以大学生居多, 加之这边有艺术学院, 所以周遭弥漫着一派小资格调的时尚气息。
苏渺站在迟鹰给她发定位的花园酒吧门前,摸出手机准备给他发信息。
这时候, 耳畔传来熟悉的嗓音——
“来了?”
苏渺抬头,看到拎着蛋糕的秦斯阳走了过来。
他白皙的皮肤在冬日里越发显得冷淡, 气质高冷矜贵。
她的视线落在了秦斯阳手里包装精美的双层蛋糕盒上:“这是生日蛋糕吗?”
“嗯, 迟鹰特别交代, 巧克力口味。”
苏渺跟在秦斯阳身后, 和他一起穿过幽暗昏惑的大厅,来到了包厢。
“这是清吧, 不会很吵。”
她已经感觉出来了,这里并不像之前她路过的一些酒吧那样群魔乱舞,绝大多数客人都在自己的卡座边默默地喝酒、听音乐。
包厢里有不少年轻人,段桥和李朝他们几个自不必说…还有些男生不认识,看着像学校篮球队的, 好些个女生看着也是学生会的熟面孔, 但苏渺都叫不上名来。
穿着复古格纹拼接连衣裙的长发女生正在唱歌, 嗓音很温柔。
迟鹰懒散地倚在长沙发边, 外套很薄,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根烟, 橙色的烟头袅着烟雾, 另一只手拎着骰子盒, 正跟身边的少年猜点数。
苏渺和秦斯阳一起走进来,他眼神在他们身上停留了几秒钟,嘴角扬了起来,带着冷淡的笑意。
小姑娘穿着米白色的牛角扣呢子外套,内搭亚麻色碎花裙子,栗子色过膝袜,下面是黑色小皮鞋,日式的清新风格。
她和秦斯阳站在一起,俩人的皮肤色泽白得不相上下,都是清冷美人那一挂,看着竟有几分难以言喻的般配之感。
迟鹰意兴阑珊地将骰子盒倒扣在了桌上。
秦斯阳拉着苏渺坐在了自己身边。
苏渺下意识地望迟鹰,见他没说什么,便坐在了秦斯阳身边。
秦斯阳叫来服务员,帮她点了杯橙汁:“加冰吗?”
“不加冰。”
苏渺向他道了谢,环顾四周:“你妹妹没来吗?”
“一放学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苏渺低头,看到原本放在迟鹰的储物箱隔间里的那双限量款的AJ运动鞋,现在穿在秦斯阳的脚上,大概明白了几分,不再多言。
有篮球队男生见秦斯阳竟难得殷勤了起来,开玩笑道:“sunny,这是你女朋友呢?”
秦斯阳还没说话,段桥连忙解释道:“什么啊,这是我们班班长。”
男生看出了苏渺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温顺和安分:“迟哥,怎么把班长都请过来了,敢情这还要开班会呢?”
迟鹰指尖把玩着那枚“失而复得”的打火机,戏谑道:“她是我领导。”
“那这必须跟领导喝一杯吧。”
男生很会来事儿,圈来了两个玻璃杯,倒上了澄黄的啤酒,递到了苏渺和迟鹰面前。
迟鹰很大方地拎着酒杯,来到了苏渺身边。
苏渺端起酒杯,秦斯阳本来想阻止,她摇了摇头,眸光认真而虔诚地望向了面前的少年:“迟鹰,生日快乐,希望你幸福快乐,健康平安。”
每一个字都发自真心。
但这般真诚的态度却把周围这些二五不着调的男生逗笑了。
这女孩…还真是很有班长的做派,竟然把玩笑的场合变得这么严肃。
迟鹰拎着杯子,漆黑的眸子勾着她的眼睛:“谢了。”
苏渺正要仰头喝了这杯酒,不想迟鹰接过了她的杯子,帮着她喝了这杯酒,同时又将自己杯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捏了捏。
周围男生计较了起来,嚷嚷道:“哎哎哎?怎么回事啊?”
“没见过寿星帮敬酒的人挡酒的!”
迟鹰放下了酒杯,顺势便坐在了苏渺身边,一副“关你屁事”的嚣张意态——
“我们班长未成年,不喝酒。”
“你这…也太护着了吧,还真是你领导啊。”
他懒得理他们。
这会儿秦斯阳在她左边,迟鹰坐到了她右边,并且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女生们面面相觑,脸上流露出几分深长的意味。
秦斯阳和迟鹰早已是心照不宣,完全没有谦让的意思,反而是苏渺,如坐针毡地想着要不要换个位置,坐到女生那边去。
这时,秦斯阳手机响了起来,他起身出去接电话。
迟鹰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苏渺身边唯一的男伴,将西瓜盘拎到她面前,递给她一枚牙签。
“谢谢。”
他凑近了她,炽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耳畔,“虽然秦斯阳是我最好的哥们,但刚刚…我心里还是升起了想揍他一顿的冲动。”
“……”
“以后自己学会拒绝,我脾气没那么好。”他用看似平静的语调,说出来的话却是掷地有力,“秦斯阳要怎样是他的事。而你…我要绝对的忠诚。”
苏渺捧着装着橙汁的玻璃杯,看了他一眼。
从他漆黑的眼眸里,苏渺读出了他强烈的占有欲…
在他谦和有礼的外表之下,藏着更深层的暗涌,谁都不知道,他却让她看到了。
她抿了抿唇,低声道:“谁要跟你忠诚,又没有很熟。”
“是不是没有很熟?”
“嗯。”
“那还给我蓄长发?”
迟鹰笑了,伸手撩起一缕柔顺的发丝。
苏渺惊慌地避开了,坐得离他远了些:“以后…再说吧。”
人多的时候,她不敢跟迟鹰有任何逾矩的举动,这太危险了,她眼看着好不容易挣到了可以竞争奖学金的绩点。
迟鹰看出了小姑娘心里的担忧,忍住了想和她更亲密些的念头,拿了话筒递给她:“唱歌吗?”
“我唱的不好听。”
“应该比段桥那个破锣嗓子好一些,我被他摧残一晚上了,你帮我洗洗耳朵。”
苏渺不想拒绝他,于是点了点头。
迟鹰拿了平板过来,帮她操作点歌:“唱什么?”
“周杰伦的《告白气球》。”
他帮她点了歌,并且顶到了最前排的下一首。
苏渺接过了话筒,跟着伴奏、唱这这首清新温柔的歌曲。
她的歌喉不算太好,但也不坏,没有跑调,就是小女生的柔美腔调。
包厢里大家都是各玩各的,聊天喝酒看手机,迟鹰坐回到段桥身边,和他玩起了骰子。
他没有看她,却在她的歌声里,眼神逐渐温柔,方才的不悦一扫而空。
……
段桥注意到迟鹰手里的打火机,好奇地接了过来:“鹰爷,这打火机不是掉江里了吗?”
“新买的。”迟鹰说着,漆黑的眸子和苏渺留神的视线对上,他嘴角扬了扬,“比之前的更好。”
“看看这字母,S.L.Dupont,这明显是山寨你之前的牌子啊,不留神看还发现不了。这不可能是你买的吧,谁送的啊?送一仿冒货,这也太塑料了吧。”
他话音未落,忽然间,迟鹰手里的骰子飞了一颗出来,恰好打在了段桥的鼻子上。
他“哎哟”地大叫了一声,揉着鼻子,吃疼不已:“鹰爷,你当心啊!”
“抱歉,手滑了。”
迟鹰嘴角虽勾着笑,眼神却冷淡了下来。
明显刚刚那一下是故意的。
段桥只顾着自己的鼻子,注意力便没放在他的打火机上了。
迟鹰珍视地将打火机揣回了兜里,再抬头望向对面沙发的女孩。
她低头看着手机,微蓝的屏幕光亮照在她清丽的脸蛋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向来擅长伪装。
迟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喉咙里冒着刺刺的气泡。
……
苏渺本来就在留神他们讨论打火机的聊天,听到段桥说这是山寨货,她的心都凉了半截。
她买打火机的时候,只顾着找和他之前的那一枚相似外形的,本来以为能够买到一样的,但她没考虑到迟鹰身上穿的、手边用的…
哪一样不是牌子货。
就连那样一枚小小的、不起眼的打火机,都有来历。
苏渺摸出手机,戳进了之前购买的连接。果不其然,商品描述上面写了一句她未曾留心的话:S.T.Dupont同款打火机。
所以,这就是山寨货了。
她重新输入字母搜了搜原款,原款价格是九千多。
迟鹰身上一枚毫不起眼的打火机…在苏渺这里都是天文数字了。
就这样,她还给他买礼物呢!
周围的空气仿佛冰冻了,一切的喧嚣声和笑闹声都离她远去了,手无意识地紧紧攥了拳头,脸颊一阵阵地发烫。
几分钟后,苏渺稍稍平复了心绪,起身对迟鹰说妈妈催她回家了,晚了就赶不上轻轨了。
迟鹰拎了外套陪她一起出去:“送你。”
“不用!”苏渺慌张地推辞着,“没关系,外面就是地铁站。”
说罢,她逃一般地离开了包厢,疯狂地往外跑去,险些撞着路过的服务生——
“当心点!”
“抱歉。”
酒吧外的温度骤然低了很多度,空气更加清新凉爽,冬日的风凛冽地刮着。
苏渺满心的自卑和挫败感,无处宣泄。
妈妈说的对,路兴北说的对,她…她哪里配啊。
苏渺无所适从站在酒吧外步行街的花园苗圃边,竭力抑制着胸腔里翻涌的酸涩。
迟鹰还是追了出来:“等一下。”
苏渺连忙揉了揉鼻子,将眼角的一点点水光拭去,回头笑道:“大寿星,你怎么出来了?”
“你不吃我的蛋糕就走了?”
“不吃了,怕晚了赶不上轻轨,这边打车回去…好远的。”
她本来想说“好贵”,但下意识地…换了个词。
“送你去轻轨站。”
“不用啊,我自己去,你快回去吧。”
迟鹰仍旧陪在她身边,摸出了打火机,摩擦着火石,火苗蹭地一下冒了出来。
苏渺眼睛又酸了:“这是谁送你的,竟然送山寨货。”
迟鹰低着头,眼眸埋在了高挺的眉骨之下,他阖上盖子,柔声道:“某个笨蛋送的。”
“你别用了。”苏渺趁他不备,夺过了他手里的打火机,用力地朝着灌木花圃里掷去。
迟鹰还没来得及阻止,打火机已经不见了踪影。
“……”
下一秒,少年双手撑着围栏,敏捷地翻入了苗圃中,打开手电筒,俯身在扎人的矮木从中寻找着。
“迟鹰,你别找了!”苏渺见他居然翻了进去,有些着急,“就一破打火机嘛。”
迟鹰终于在灌木枝桠之下看到了那枚打火机,捡了起来,在身上擦了擦泥,无语地睨了她一眼:“小王八蛋,你再给我扔一个试试。”
“……”
迟鹰走出花圃,立马有戴着红袖章、管理苗圃的大爷跑过来,用方言凶巴巴地斥责道:“随意践踏花草树木,你这要罚款唷!”
“抱歉。”迟鹰淡定地道了歉,摸出手机,“罚多少。”
大爷熟练地掏出手机二维码:“两百!”
苏渺连忙按下了迟鹰扫码的手机,对大爷求情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们再也不会了,刚刚是急着进去找东西,您看这一次就算了吧,我们知道错了!”
“不行,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你没看牌子上写啊。”
大爷手里卷着书,指着花圃上的牌子,“禁止进入花圃,违者罚款,这么大的人了,还看不懂字吗。”
苏渺急切地恳求道:“真的对不起,但两百也太多了,能不能少点呢?”
“做错了事还讨价还价,你们是哪个学校的学生?我明天到学校去告你们!”
迟鹰扫了他的二维码,利落地付了钱:“抱歉了,这次是我不对,一定引以为戒。”
大爷见他认错态度还不错,长得也是坦荡磊落的模样,便没再计较,转身离开了。
苏渺再也忍不住胸腔里翻涌的情绪,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生日给人家送了山寨货,又做蠢事、害人家平白损失几百块。
她就应该像以前一样,把自己缩进龟壳里,不要去奢望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我回去就把钱转给你!”
苏渺无法再面对他,手背捂着嘴、转身离开。
迟鹰追了上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苏渺往左边跑,他便拦左边,往右边跑,他又敏捷地挪到右边。
她眼泪吧嗒吧嗒地流淌着,脸颊羞得通红,推了他一下。
迟鹰咽下了心里强烈的疼意,伸手撩开了她黏在额边的一缕刘海,苦涩地笑了——
“你这样…让我今晚情何以堪。”


第42章 释怀
汹涌的情绪席卷了她的世界。
苏渺蹲在地上抽泣了很久, 总算平复了心情。
迟鹰全程陪在她身边,没有安慰,低头点了根烟, 等待着少女发泄完,恢复理性。
夜色静谧, 寒风微冷, 两个人的影子交融着,似靠在了一起。
她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抬头望向迟鹰:“我不知道你的打火机是牌子货,如果知道, 我肯定不会买这种高仿的, 让你被人笑话。”
迟鹰一只手拎着烟, 另一只手落到了女孩的头顶, 轻轻按了按:“谁敢来笑话我。”
苏渺侧头避开他的手,小声说:“那个打火机, 你就别用了,扔了或者收起来。以后、以后我长大了,赚钱给你买更好的。”
“你还要赚钱给我买更好的…”
迟鹰是真的要被她逗笑了,想伸手抱她一下,苏渺连忙挪开, 起身推后了两步。
少年舌尖不爽地抵了抵牙槽, 放下了手:“行, 我们班长是一根手指头也不让我碰。”
苏渺近乎恳求的嗓音道:“真的, 你别用那个打火机了,别人看到不好, 尤其是秦思沅, 万一让她知道是我送的, 那就太丢脸了…”
“苏渺,你记着。”迟鹰看着她,眸光幽深,深不见底,“什么牌子不牌子,我半点不在乎。”
“你身上都是牌子呢。”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会对自己更好,因为没人对我好。”
苏渺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迟鹰掐灭了烟头,偏过头,半边轮廓埋入了路灯的阴影里,看不真切。
“我不对自己好,就没有人对我好了,我没有秦斯阳兄妹的那种父母,明白吗?”
她的心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掌揉搓了一下,却听他继续道,“但这并不代表我非它们不可,比起这些,我更想的是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