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简低头道:“不敢,下官是怕自己说错话,冒犯了公主。”
宋湘哼了哼:“放心吧,本公主没那么斤斤计较,话说回来,我只是帮你赶跑了一只野狗罢了,算什么救命之恩,真收了你的银子,倒好像挟恩图报。”
徐简解释道:“公主有所不知,有的狗咬了人,只会让被咬之人受些皮肉之苦,但若那狗本身染了狂病,不但狗很快就会死去,被咬之人亦有可能发作,且无药可医。下官亲眼目睹过这种病人去世,所以惧怕狗咬,公主的善举,于下官便等于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宋湘明白了:“照你这么说,我的确救了你的命。”
徐简默认。
宋湘卷起手中的舆图,转着眼波道:“可我不想花你的银子,现在的公主府我也很喜欢,都要建好了,不忍心再劳师动众破坏重建。”
徐简诧异地抬起头,他还以为,公主非常想要那栋赏月小楼,原来,竟是可改可不改吗?
念头一起,徐简蓦地红了脸,既然公主都断了盖赏月小楼的念头,他巴巴地跑来又是献图又是献银子,公主会不会误会他别有居心?
“你脸怎么红了?”宋湘稀奇地问。
徐简擦擦额头的汗,惶恐地解释道:“下官,下官很是惭愧,公主心怀臣民不忍劳师动众,下官却以小人之心揣测公主,险些做出让公主被御史指摘奢靡之事。”
宋湘笑道:“都是小事,难得你有心,我还是很高兴的。好了,现在咱们来谈谈吧,既然赏月小楼不盖了,你该换种什么方式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徐简结巴了,上万两的银子公主都不要,他还能怎么报答?
“这,还请公主示下,凡是公主吩咐,下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冷静片刻,徐简郑重道。
宋湘用卷起的舆图敲了敲手心,忽然笑了,道:“不瞒徐大人,我也在写一个话本子,只是才学有限,写得磕磕绊绊的,而徐大人能靠写书攒下万两白银,可见深谙此道,所以想请徐大人协助我完成这个话本子。”
徐简松了口气,别的他不行,写话本子他还是可以的。
“不知公主想要下官如何协助?”徐简继续请示道。
宋湘道:“这个嘛,接下来我每天都会去公主府,以找你询问修建事宜为由,谈上两三刻钟,也许会问你该怎么写,也许会把我想写的东西告诉你由你动笔,都不一定的,看我心情。”
徐简:“敢问公主已经写了多少?可否先交给下官带回去品读?好叫下官提前做些准备。”
宋湘犹豫片刻,站起来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拿。”
她的书稿向来都是自己整理保管,除了虞宁初看过,连身边的大丫鬟都碰不得。
丢下徐简,宋湘走出客厅,一偏头就看到了还藏在窗下的虞宁初。
红云倏地爬满宋湘的脸,可宋湘是谁啊,羞恼过后马上就朝虞宁初做了一个挠痒痒的威胁手势,吓得虞宁初既想追上去调侃宋湘,又怕被宋湘逮住欺负。
怕徐简可能会走出来,虞宁初先去了后面。
徐简规规矩矩地站在客厅里,没敢四处乱走。
公主在的时候他大气不敢喘,这会儿公主走了,徐简却忍不住回想刚刚公主说的每一句话。
公主竟然喜欢他的书,还是最喜欢。
公主娇蛮却仁善节俭,不要他的银子,也不忍心因一己之私把刚盖好的园子拆了重建。
公主居然也喜欢写话本子,宁可让他协助写书来抵救命之恩。
公主美丽却勇敢,不怕野狗……
胡思乱想着,外面传来丫鬟朝公主行礼的声音,徐简马上掐断那些纷乱的念头,转身,恭迎公主。
宋湘进来之前特意检查过,确认虞宁初没躲在周围伺机偷听,这才放心。
她将抱着的匣子递给徐简:“书稿都在这里,你仔细保管,明日去公主府等我。”
徐简连连点头,接过匣子,视线始终不敢往上看。
交接好了,好像也没有什么事了,就在徐简准备告退时,宋湘抿抿唇,忽然轻声问他:“徐大人成亲了吗?若,若你成亲了,我就不用你帮忙了,免得尊夫人介意。”
她的声音那么轻,轻得像羽毛落在了徐简的心上,带起一阵痒。
他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只是低着头,再摇摇头:“下官不曾娶妻。”
宋湘看着他薄红的脸,又问:“那你可有心悦之人,或是即将议婚之人?若有,我也不用你帮忙了。”
徐简还是摇头:“下官忙着当差,一直没时间考虑婚事。”
宋湘故意问:“婚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徐大人年纪轻轻已经官居五品,令尊令堂没有为你操持吗?”
徐简不懂公主为何要问这个,如实回答道:“二老都有提过,只是下官认为男女之间更该讲究两情相悦,如果一个女子我见都没见过,怎能只凭父母之命便定下婚事?”
宋湘很喜欢这个回答,转念又问:“朝廷马上就要放中秋假了,连放三天,你是不是就有时间去相看二老中意的闺秀了?”
徐简刚要摇头,突然记起来,母亲好像的确安排了一次相看,就在八月十五的灯会上,女方,女方是谁家的闺秀来着?
他还在想,宋湘已经看出来了,好心情不翼而飞,一把抢走徐简怀里的匣子,冷声道:“徐大人既然已经佳人有约,你我之间还是避嫌吧,珊瑚,送客!”
徐简被珊瑚瞪着走出端王府时,整个人都是懵的,都定好由他协助公主写话本子了,也定了明日在公主府见面,公主怎么就生气了?
因为他要去相看一个在这之前就约好的闺秀?避嫌?
确实,公主非常讲究礼法,之前就问过他有没有娶妻、心悦之人。
可徐简怎么也想不起母亲让他相看的那个闺秀是谁了,因为母亲一直在催他成亲,他才随便答应去见见的。
徐简一走,宋湘又躲在晴芳堂不出门了,且她昨日只是闷闷不乐,今日已经变成暴躁了,拿着枪一个人耍得威风凛凛,虞宁初一旦多嘴要问,宋湘就拿枪威胁她。
从珊瑚那里也没有问出什么,虞宁初想哄小姑子都无从下手。
傍晚宋池回来,虞宁初将徐简的到来以及宋湘的变化都告诉了他。
“就很奇怪,我偷听的时候都好好的,阿湘还很开心,结果我没偷听的短短功夫,不知怎么就出了变故。”
宋池大概猜到了:“今日我又让人去查了查,徐夫人与顺安伯夫人约好了中秋夜一起赏灯,徐夫人会带上徐简,顺安伯夫人会带上她的一位女儿。”
虞宁初惊道:“难道小徐大人看出了阿湘的心意,故意说出此事,好断了阿湘的念头?”
宋池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了。
妹妹都不介意徐简胆小如鼠,徐简竟然看不上妹妹,叫妹妹伤心。
虞宁初被他的表情吓到了,忐忑道:“事情还不一定,你别轻举妄动,真伤了小徐大人,阿湘未必就会高兴。”
宋池:……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虞宁初,这个被他用各种手段娶回来的小王妃:“在你心里,我便是那种公私不分仗势欺人的奸臣?”
他只是不满徐简,并没有要去报复徐简。
虞宁初就知道自己想多了,低下头,咬唇道:“还不都怪你,刚刚那样,好像要杀人似的。”
宋池板着脸:“那你再看看,我现在在想什么。”
虞宁初瞥他一眼,只看出了他很不高兴。
“我在想什么?”宋池将人拉到怀里,重复问。
这动作还是亲昵的,虞宁初便敢说了:“气我把你想的那么坏?”
她歪着脑袋,双眸清盈,带着一丝讨好地看着他,宋池忽地笑了,抱住她亲在她的额头:“我在想,究竟是我不笑的时候太凶了,真的吓人,还是阿芜太胆小了,我只是生外人的气也会让你担心害怕。”
虞宁初马上道:“是你太凶了。”
宋池继续亲她的耳朵:“这样还凶吗?”
虞宁初推他:“阿湘那么难受,你还有心情做这个。”
宋池:“嗯,也对,我先派人去打断徐简的腿。”
虞宁初:……
她自然不会再上宋池的当,没想到第二天,公主府的管事突然跑过来,说工匠移栽青石地砖时出现失误,砸伤了徐简的腿!
宋湘闻讯就往外跑,虞宁初心里咯噔咯噔的,该不会真是宋池设的局吧?


第110章 (你胆子不大,心眼倒是不少)
虞宁初陪宋湘一起上了马车。
她必须要去。一是徐简的伤势不明,万一重了,宋湘一个人可能会吓到。二则宋湘显然对徐简有情,越是这样越容易露出痕迹被人察觉进而传出闲言碎语,于宋湘的名声不利,虞宁初跟在身边,能帮忙提醒或遮掩一二。
两人是姑嫂更是相交多年的好姐妹,宋湘考虑不周的地方,虞宁初得替她想着。
特意叮嘱车夫不用走太快,坐好了,虞宁初看向宋湘。
宋湘低头坐着,一双小手不停地拧着帕子。
虞宁初拉住她的手,轻声道:“阿湘,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要瞒我了,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日不是谈的好好的吗,小徐大人对你那么好,又是改图又是出银子的,你怎么又气上他了?”
宋湘并非扭捏之人,徐简的腿伤让她冷静了很多,闷声道:“他对我好,只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罢了,明日一放中秋假,他就要去相看旁人。你说说,他真看上别人,我便错过他了,即便他没看上,他明明已经见过我了还要去相看别的闺秀,也足以说明他对我无意。”
哥哥对嫂子就是一见钟情,曹坚对明岚也差不多,怎么她有了救命之恩在前,都迷不住徐简?
这么一想,宋湘更郁闷了。
虞宁初听了,就以为徐简真的故意提及他与顺安伯府的相看之约来委婉拒绝宋湘,登时也替宋湘难受起来。
她试着安慰宋湘:“也许,小徐大人虽然对你有意,却碍于你的公主身份不敢高攀吧。”
宋湘抿抿嘴,徐简那家伙,好像是很怕她。
怕不怕又如何呢,他都要去相看别人了。
宋湘是个很干脆的人,回想昨日自己做的傻事,嫂子明明想关心她却被她气走了,宋湘就抱住虞宁初,哼着道:“随便他去相看吧,我也只是仰慕他的才学罢了,其实一点都不喜欢他的人。阿芜,这两天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他在我的府里受的伤,我才要去看看,等这件事解决了,我与他再无干系,你跟哥哥也不用再替我担心了,下个月我就搬到公主府住。”
虞宁初不满道:“既然不着急嫁人,为何急着搬出来?”
宋湘哼哼道:“当然是不想在你跟哥哥面前碍眼,你不用急着辩解,每次咱们仨一起吃晚饭,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当然也不是你们俩故意挤兑我,反正咱们仨在一起的时候怪怪的,跟我幻想的不一样。打个比方吧,如果让你去宁国公府住,天天夹在明岚与曹坚中间,你自在吗?”
虞宁初设想了一下,肯定会不自在,于是她也就明白宋湘的意思了。
宋湘笑道:“你不用多想,公主府那么好,我一个人住多逍遥快活呢,你若想我了,就搬过来小住几日,咱们只撇掉哥哥。”
虞宁初回想婚后这些晚上宋池的各种纠缠,只怕她才在公主府住一晚,隔日宋池就要来接她回去。
宋湘的开朗让车内的气氛轻松多了。
马车到了公主府,宋湘、虞宁初相继下车。
徐简是在需要铺砖的一处偏院受的伤,随从本想背他去医馆诊治,徐简非要留在原地盯着工匠们继续铺砖。
宋湘还没傻到跑去工地上看他,命侍卫去传人。
得知公主来了,徐简老老实实地叫随从背他过来,到了前院,再拍拍随从的肩膀想要下去。
随从:“您左边小腿都肿了,还能走路?”
徐简:“你扶着我,总不能在公主面前失礼。”背过去成何体统?
随从就把人放下来,架着他的肩膀往前走。
崭新的公主府客厅,宋湘与虞宁初并肩而坐,听见外面有些动静,她面无表情地看过去,就见徐简一手让随从扶着,单脚跳了过来,好不狼狈。
她默默地想,这种没出息的男人,不要也罢,不值得她喜欢。
徐简倒是没料到端王妃也来了,挥挥手叫随从先退下,他一手撑着门板,一边朝两位贵人行礼:“不知王妃、公主驾到,有何吩咐?”
随从在外面听到这句,面露不解,明明是大人一受伤,就赶紧叫他递消息给公主去的,那么公主王妃过来,自然是探望大人的伤势嘛。
虞宁初刚要关怀一下徐简,宋湘已经冷冷开口:“听说徐大人受伤了,伤得如何,该不会耽误公主府的完工吧?”
冷冰冰的话,如一盆冷水让徐简的心凉了半截。
昨日离开端王府后,他满脑都是公主的那句“既然徐大人已经佳人有约,你我之间便避嫌吧”。
想了一整日,天黑了躺在床上,徐简还在想。
他根本不想去相看什么伯府千金,更不想因为这种事再也见不到公主,他还欠了公主的救命之恩,他还答应过要协助公主写话本子,他想看看公主写的话本子,想再见见公主,即便公主只是要他帮忙,对他并没有别的想法。
明明知道的事,亲耳听公主只关心工期对他的腿伤漠不在意,徐简仍然仿佛大冬天里又被人泼了一桶水。
“公主放心,公主府一定会准时交付到您手上。”低着头,徐简恭敬地道。
宋湘看向他虚抬的左腿,红唇紧抿。
这时,一个侍卫也把郎中请来了。
虞宁初知道宋湘很在乎徐简的伤,便开口让珊瑚把郎中领过来,她与宋湘先避到侧室。
宋湘躲在门帘后偷看。
郎中让徐简坐下,卷起裤腿,徐简担心地看向门帘这边,宋湘避了一下,可她已经看到徐简红肿的小腿了。
过了一会儿,郎中有了诊断结果,说徐简只是皮肉红肿,没有伤到骨头,修养几日就好。
郎中退下后,虞宁初与宋湘再走了出来。
宋湘淡漠地看了徐简一眼:“既然徐大人没有大碍,公主府我就继续交给你了,嫂子,咱们走吧。”
她牵着虞宁初的手往前,跨出门槛之际,忽听身后那人忐忑道:“公主留步,下官有事想单独禀报公主。”
宋湘心头一跳,虞宁初已经识趣地跨了出去,且没有打算偷听。
宋湘退回两步,面对门外道:“有话便说吧。”
徐简无声苦笑,看着她的裙摆道:“下官欠了公主的恩情,还是想协助公主写完您的话本,避嫌之事,请公主不必担心,今晚下官便会以腿伤为由,请家母退了与女方家里的相看,且下官保证,公主的话本完成之前,下官绝不会再应下其他相看之约。”
宋湘又酸又气:“说得好像是我逼你拒绝人家姑娘……”
徐简:“不是,是下官自己毁约,与公主无关,下官根本不认识那位姑娘,纯粹是被家母催急了才随口应下,本就失了诚意,千错万错都是下官的错,公主切勿自责。”
宋湘偏头,看着他道:“你轻易应了,又轻易毁约,就不怕坏了名声,以后再也没有名门闺秀愿意嫁你?”
徐简深深地低着头:“无人愿嫁也无碍,下官原也不急,感情之事,冥冥中自有天意,强求不来。”
宋湘心情复杂,她该高兴徐简不会去相看了,可想到要因为自己害一位闺秀被徐简毁约,她的良心就过意不去。
“不必那么麻烦,你只管去赴约吧,我会重新安排一个无需避嫌的差事,让你报恩。”
宋湘微微仰着脸道,说完就要离开。
“即便如此,下官还是会毁了这场中秋之约,不见任何女子。”
无论她想不想听在不在意,徐简都将心之所想说了出来。
宋湘脚步一顿,怔怔地问他:“为何?”
徐简低着头:“下官说了,下官根本不认识那位姑娘,本就无意。”
宋湘:“也许你见了她,就会喜欢了。”
徐简:“不会。”
宋湘:“你都没见过,怎么如此肯定?”
徐简没有回答,片刻之后,他恳请道:“下官别无长处,除了监管园林修建便是写书,还请公主赐还书稿,以全下官报答之心。”
宋湘定定地看着这个唇红齿白的男人。
为了帮她写书不惜背信弃义,真的只是想报恩吗?
短短两日,宋湘已经受够了猜来猜去的煎熬,再也不想对着一卷舆图患得患失。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都没见过那位闺秀,为何就敢笃定不会喜欢?”宋湘彻底转过来,像审问犯人一样问道。
徐简被这种气势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却忘了左腿肿痛,身体骤然失去平衡朝下倒去。
宋湘急得来拉他,可她低估了徐简的重量,他虽然一副书生气度,却是个高个子。
两声闷响,先是徐简仰面摔倒在地,跟着就是宋湘被他所带,结结实实地摔在了他怀里。
脚痛胸也痛,徐简疼得直吸气。
宋湘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见到的就是他龇牙咧嘴的样子。
也心疼也生气,宋湘站好了,再来扶他,小声抱怨道:“问你话你就说,躲什么?”
徐简只管低着头,不敢回答。
他越这样宋湘就越气,豁出去道:“好,我换个问题问你,如果,如果你要相看的那个闺秀是我,你会喜欢吗?”
徐简的脸,刷的红了,一直蔓延到脖子。
宋湘若再看不出他的心意,便要成傻子了。
刹那间,所有的阴霾都散去,她喜笑颜开,又升起戏弄他的兴致来:“好你个徐简,还不快如实招来,究竟是何时对本公主生了僭越之心?”
徐简泄露了自己的心思,却一点都摸不准公主是如何想的,只当公主真的动怒了,扑通跪了下去:“下官该死,下官……”
还没说完,就被宋湘抓住一边胳膊使劲儿提了起来。
徐简忍着腿痛保持平衡,想看她又不敢看,仍是歪着脑袋。
宋湘烦死了他这样,拧着他一边耳朵道:“最后一次,你到底是何时喜欢我的?”
耳朵是真疼啊,徐简一边吸气一边结结巴巴道:“是,是,下官也说不清,只是昨夜彻夜难眠,一想到会再也见不到公主,就,就想出自伤的办法,好拒了中秋夜的相看。”
宋湘这才明白,他连腿伤都是自己折腾出来的苦肉计。
“看不出来啊,你胆子不大,心眼倒是不少。”宋湘松开他的耳朵,从头到脚又将徐简打量了一遍。
徐简还是想跪下,又怕重新被公主提起来,便只低着头。
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他这副窝囊的样子,宋湘反而越看越喜欢,满意道:“行了,你先把相看的事处理好了,中秋假后我再过来找你谈话本。”
这一次,宋湘真的走了,脚步轻快,哪怕被虞宁初用眼神揶揄也浑不在意。
客厅里,徐简扶着窗户艰难腾挪到门前,望着公主健步如飞的背影,心中鼓点杂乱。
公主究竟是什么意思,知道他有了僭越之心,还要与他谈话本?


第111章 (中秋宫宴)
重新坐上马车,宋湘的笑容别说写在脸上了,连她绕在指尖的头发丝好像都在笑,快快活活地给主人把玩。
“这又是发生了什么?”虞宁初好笑地问,感情二字,真是叫人千回百转,宋湘这两日的表现便是最好的例子。
宋湘没有再隐瞒,将徐简的那些话都告诉了虞宁初,只略去了她的动手动脚。其实早在徐简送上那张改建的舆图时,宋湘就察觉了几分,不敢确定罢了。
虞宁初看着宋湘艳若蔷薇的脸,一点都不怀疑徐简的情意,如此至情至性的美人,谁不喜欢呢?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宋湘难得脸红了下,看向车窗道:“他好像还不知道我也喜欢他,让他先去回绝那位闺秀吧,然后我再与他一起把话本子写完,若他能开窍,自会去与哥哥提亲,他不开窍……”她就拧得他开窍。
虞宁初想想她与宋湘讨论话本子时的并肩而坐低声细语,换成徐简,同样相处半个来月,徐简得多傻才不会开窍?
“阿芜,这些事你不要与哥哥说,只让他不要掺和就行。”
快到王府,宋湘好生交待虞宁初道,而她对虞宁初的称呼,也是在嫂子、阿芜中间变来变去的。
虞宁初笑着应下,兄妹俩再亲,终究隔了男女的差别,正如曾经宋池不会告诉妹妹他经常欺负她,如今宋湘也不想告诉哥哥她的情事。
担心哥哥多嘴过问,宋湘提前与虞宁初打了招呼,今晚也不过来用饭了。
所以黄昏宋池回府,没看见妹妹,眉头便是一皱:“她还在因为徐简的事不肯出门?”
虞宁初想的却是,原来宋池也不是什么事都尽在掌握的,还不知道今日她们去过公主府。
“已经好了,就是不想见你。”虞宁初解释道。
宋池眉头皱得更深:“为何不想见我?”又不是他招惹了妹妹。
丫鬟们早退出去了,虞宁初低声道:“姑娘家脸皮薄,感情上的事我问可以,你问她便不喜欢听,都是人之常情。”
宋池看着她秀美的脸,道:“你脸皮薄我是知道的,却不知道阿湘竟然也有薄脸皮的时候。”
虞宁初瞪他:“让阿湘听到你这话,又要跟你置气,阿湘比我还大一些,既然动了情思,你就不要再把她当小孩子看了。”
宋池不置可否,拉着虞宁初陪他去更衣。
虞宁初拗不过他,只好不太熟练地帮他宽衣解带,成婚才几日,这种事之前都是宋池自己做,她还没经验。
屏风挡住了外面的夕阳,当宋池浑身只剩中衣,虞宁初将脱下来的官袍放在专门装待洗衣物的竹篓里,准备去柜子里帮他取长袍。
她才转身,宋池从后面抱了过来。
虞宁初的心便猛地一跳,她发现,宋池似乎特别喜欢白日里这样。
“都要用饭了,你别乱来。”她按着他的手道。
宋池笑:“我只是抱抱你,乱来是何意?”
虞宁初就狠狠地踩了一下他的靴面。
宋池松开手,坐到床上,没有乱来是因为他还在思考妹妹的事:“徐简都要去相看别人了,阿湘不会还没死心吧?”
虞宁初也不能什么事都瞒着宋池,让他做哥哥的干着急,一边挑衣裳一边道:“今日公主府的工匠搬砖时意外失手,伤了小徐大人,我跟阿湘过去看了看,他们两个单独谈了会儿话,后来阿湘告诉我,小徐大人是故意受伤的,好回绝与顺安伯府的相看。”
宋池立即反应过来:“徐简喜欢阿湘?”
虞宁初笑着默认。
宋池却不太高兴:“才见过一两面,他能对阿湘有多深的感情,该不会是看中阿湘的公主身份,故意与顺安伯府毁约。”
虞宁初反驳道:“小徐大人若是这种心性,早就劝徐大人与韩国舅等人同流合污了,何必自己写书赚钱补工部的亏空,你不要关心则乱,将好人往坏了想,小徐大人一看就是淳朴憨厚之人,没有你那么多花花心思。”
宋池讥笑:“淳朴憨厚?真淳朴憨厚,能这么快想出苦肉计?”
虞宁初懒得与他辩解,小声嘀咕道:“怎么样都比你憨厚。”
宋池耳力好,一字不落地听见了,等虞宁初抱着一套常服走过来,他连人带衣裳都揽进了怀里。
虞宁初红着脸挣扎,然则踢掉了一双软底绣鞋,也没能甩开身上的男人。
幸好宋湘不会过来,夫妻俩腻歪多久都不用担心什么。
次日是八月十四,端王府的三个主子带上节礼,一起去了护国公府,对虞宁初而言,沈三爷夫妻就像她的父母,对宋池兄妹而言,沈二爷二夫人也是一样的慈爱长辈。
沈明岚、曹坚也过来了,护国公府很是热闹。
天气晴朗,阳光也好,与长辈们说过了话,虞宁初、宋湘、沈明岚又携手去花园里逛了。
虞宁初向沈明岚分享了宋湘的喜事,宋湘虽然想阻拦,可有沈明岚护着虞宁初,今日她的威胁便无法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