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繁华/穿越后继承了一座青楼怎么办 作者:春溪笛晓
文案
秦淮河畔,花楼林立,各具特色,竞争十分激烈。
盛景意不慌!
不就是个古代娱乐圈,捋起袖子就是干!
漂亮小姐姐培养起来,选秀活动搞起来,口红周边卖起来!
可是等顺利度过倒闭危机、免于从军之祸后,盛景意却发现藏身花楼当杂役的兄弟二人,身份好像不简单,她的亲娘似乎也与他们的身世秘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盛景意:我本来只是想当个古代娱乐圈幕后大佬,养养小姐姐、听听小曲儿、时不时和小纨绔们到处吃喝玩乐,结果不小心撩到了未来皇帝怎么办,急,在线等。
本文参加“科技兴国”比赛,参赛理由:主角利用现代知识提高科技水平与经济水平,振兴偏安一隅的南朝廷,与少年相识的伙伴们一同完成中兴北伐大计。可以浇灌营养液投票支持~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盛景意
一句话简介:在古代娱乐圈奋斗的日子!
立意:收复北地,维护统一!
第1章
“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一把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入盛景意耳里,那嗓音本就十分温柔,再添上一丝丝颤音,听着便更加惹人怜爱。
盛景意五岁就以童星身份出道,整个童年几乎都在剧组里摸爬滚打,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听过各种各样的嗓音,她从小五感敏锐,可以轻松分辨出不同的气味、可以轻松尝出食物所用的食材,更能通过聆听观察了解每个人的特质和性格。
这把嗓儿无疑是很有辨识度的,盛景意只消听上一耳朵便能从记忆里扒拉出许多对方适合唱的歌。
这人是谁?长相适合什么戏路?
盛景意本来有些兴奋,想尽快看看对方到底是谁,忽地又想到自己在拍戏时坠落悬崖,这会儿怕是伤得不轻。
盛景意的满腔期待被浇熄了,冷静地感受着自己的身体情况。
她身上似乎不怎么疼,只是浑身乏力,像是发烧了。
一时半会,她还没法睁开眼。
真是有够倒霉的!
盛景意父母都穷,她母亲是服装厂里的工人,她三岁那年被服装厂老板一眼相中,当了厂里的童装模特。
接下来两年她每天都在不停地试衣服,一开始只是试老板厂里的,后来被她母亲辗转各个服装厂找活,学没上几天,每天都要学着朝镜头微笑和摆动作。
再后来有导演发现了盛景意,邀盛景意去拍了场戏,意外爆火。
她母亲觉得拍戏来钱更快,辞职当了她的经纪人,带着她不停接戏接通告。要不是拍戏还得看剧本记台词,她母亲怕是根本不想让她上学。
稍稍长大一些之后,盛景意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
她一边认真拍戏、努力与导演们和圈内前辈们交好,一边思考自己以后的出路。
在圈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她已经太累了,不想一直拍戏。
她准备考个好大学,混个科班出身,再累积点资本就转幕后当编导。她的口碑和人缘一直很不错,在她表露这个意图之后,不少前辈都表示以后愿意带她,平时她便格外留意演员们的特质,思考着“如果我是导演我该怎么安排”。
一切都挺好,可惜父母不愿意她退居幕后,在高考那么个要紧关头一个劲给她接通告不说,还偷偷改掉了她高考志愿。
这事被她发现以后她母亲理直气壮地说“你读什么书,你就不是读书的料,好好拍戏不好吗”,还说什么“你赚的那几个钱还不够给弟弟买房”,她气得和父母大吵一架。
可到了要进组的时候她还是擦干眼泪进组去了。
她还小,没有任性的资本。
好在她今年满十六岁了,已经可以在没有监护人陪同的情况下办新卡,准备以后让人把片酬都打到新卡里去。
盛景意打算得很好,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居然在剧组出了意外!
幸好,她活下来了!
等等,她应该活下来了吧?
盛景意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想弄清楚自己怎么了。
很快地,一只手覆在她额上。
那把柔和的嗓音又在她耳边响了起来,听着明显是喜极而泣了:“没那么烫手了,小意儿该好了。要是小意儿有个三长两短,我真是无颜见姐姐了!”
“她自己一病不起倒是省事,把那么多麻烦留给我们!”屋里的另一个人开了口,说起话来跟霹雳弹似的,“要是我接了她的位置,我非把那些没用的废物全发卖了,另买些听话好管的回来!全是歪瓜裂枣不说,心气还忒高,好不容易养出两个能闯出名堂的好苗子,又被人截了胡!”
盛景意越听越糊涂,不晓得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耳力很好,听过一次的声音绝对不会忘,所以她可以确定这两个女人她都不认识。可是一开始那个女人喊她“小意儿”,听着又是许多人对她的昵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盛景意正思忖着,就感觉自己脸颊被尖尖的指甲戳了一下,那把霹雳弹似的嗓儿又骂了起来:“大的不中用,小的更没用,从小是个痴儿,等你娘死了,我就把你也卖了!天可怜见的,天底下有谁愿意养着个痴儿到你这么大?你还这么不知恩,三天两头病一场,害所有人为你忙得团团转,真是个孽障!”说完那指甲又戳到了盛景意脸颊,只是这次还没戳疼盛景意就被人拍开了。
“你指甲那么尖,别伤着了小意儿的脸。”那声音柔美的女子语带薄怒,只是她明显是个好脾气的,指责起人来也软和得很。
盛景意听着她们的对话,只觉头上一阵阵抽痛,脑海中慢慢出现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在那段记忆里,她出生在秦淮河畔一个叫千金楼的地方。
千金楼取自“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顾名思义,这就是个寻欢作乐的地方!
在这段记忆里她同样姓盛,名字也叫景意,可惜从出生起就是个痴儿,对外界一切都懵懵懂懂,用玄乎点的说法来说就是“丢了魂”,除非反复出现在她耳边的人和事,否则这痴儿不会有半点印象。
今年“痴儿”十三岁,心智却像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孩儿,只依稀认得眼前两人一个她该叫“二娘”,姓杨;一个她该叫“三娘”,姓柳。
她应该还有个亲娘,但已经好些天没出现过了,听了二娘的话,盛景意知道她亲娘应该是病倒了。
“痴儿”虽出身烟花之地,生来就入了贱籍,却有三个疼爱她的娘,哪怕是嘴巴毒脾气爆的杨二娘,待她也像待亲女儿一样好。
盛景意一时有些恍惚,不知自己到底是那无忧无虑长大的“痴儿”,还是那个已然独自规划好未来的“小意儿”。不管怎么说,得先醒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许是因为盛景意求生的意志十分强烈,在她再三努力之后那灌了铅似的眼皮终于如愿被撑开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柳三娘那我见犹怜的脸庞。
真好看!
哪怕瞧着有些憔悴,那轻轻蹙起的柳眉、盈着薄泪的明眸仍是说不出的动人,看着不过才二十五六的年纪!搁在现代,这年纪她怕是不能叫娘的,只能叫小姐姐!
盛景意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柳三娘脸上。
柳三娘虽被杨二娘分去不少注意力,眼睛却还一直关注着躺在榻上的心肝宝贝。
见盛景意睁开了眼,柳三娘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既惊又喜地叫道:“二姐姐,小意儿醒了!”
而且榻上的孩子不仅醒了,看人的眼也神和过去目光无神的痴儿不太一样,眸里亮亮的,瞧着宛如天边熠熠发光的星子!
柳三娘察觉了这一点,登时簌簌地落下泪来,暗暗决定以后开始按自己立下的誓言每天茹素抄经,再不沾半点荤腥。
只要姐姐和小意儿好好的,她愿意一生常伴青灯古佛,再不动半点妄念。
柳三娘泪珠儿不停地往下掉,抬手把挣扎着坐起身来的盛景意牢牢抱进怀里,拍抚着盛景意小小的背脊说道:“我苦命的小意儿,你可算醒来了!要是你出了事,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盛景意落入柳三娘香香软软的怀抱之中,鼻子也跟着酸了起来。她以前被她母亲呼来喝去、动辄叫骂,也有一些看不过眼的前辈私底下安慰过她,有的时候你最亲的亲人,反而会是伤你最深的人,血缘不代表亲缘!
杨二娘见她们娘俩抱到一起哭了起来,忍不住教训起来:“这天寒地冻的,病了就好好在被窝里猫着,起来做什么呢,小心一会又冻病了,有你们哭的!”
“二娘。”盛景意软乎乎地开口喊人,嗓儿还带着点鼻音。
这一声“二娘”戳得人心里又酸又软,杨二娘愣了好一会,才从震惊与惊喜中回过神来,坐到塌边把抱一起的娘俩分开,摁着盛景意肩膀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来。
见盛景意一双星眸熠熠发亮,瞧着再没有过去的痴傻,杨二娘也止不住地落下泪来:“真是作孽,你这死孩子可算会喊娘了!你长这么大,吃喝拉撒都是我们手把手教的,你倒好,都十三年了,才学会喊这么一声!”
“二娘。”盛景意又喊了一声。
这称呼喊出口以后,盛景意心里暖洋洋的,仿佛瞬间被填满了。
她越发觉得自己就是这痴儿小时候丢掉的“魂”,眼前这些人才是她的亲人,这里才是她该待的地方!
盛景意转向眼含泪花、满眼期待的柳三娘,软乎乎地接着喊:“三娘。”
柳三娘脸上还有泪痕,听到这一声后却忍不住破涕为笑。
她再次把盛景意抢回自己怀里,抱着盛景意又是哭又是笑,激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三个人轮番抱了一会,盛景意又被塞回被窝里躺着。
柳三娘舍不得走,坐在塌边一个劲地问:“冷不冷?渴不渴?饿不饿?”最后还是杨二娘把她拖走了,毕竟饿了也得先熬粥,不是想吃就马上有。
盛景意到底还在病中,热闹了那么一会便真的乏了,杨二娘两人出去后她再一次沉沉睡去。
等她再一次睁开眼,发现塌边坐着个身形瘦削的妇人,瞧着也不过三十出头。
盛景意愣了愣,很快认出了那张憔悴清瘦的脸。
这是她的亲娘了,是这看似羸弱的女人独自生下了她、悉心把她这个“痴儿”抚养长大,在她的记忆之中从来没有父亲的身影,只有三个身如飘萍的妈妈。
盛景意小声喊道:“娘。”
见她娘不动,盛景意小小的脸颊不由往那只正在给她掖被子的手上蹭了蹭。
小孩儿的脸颊热热的、软软的,还软乎乎地喊起了娘。
盛娘这些年日盼夜盼,都不知盼了多少回,如今终于如愿以偿,眼泪自是决堤般涌出。她俯身把人抱紧,哽咽着喊道:“小意儿,我的小意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意儿:我是新来的孩子!眼熟我!
第2章
母女俩抱着哭了起来,引得杨二娘、柳三娘急匆匆进来拉开她们,免得两个病号哭伤了病上加病。
盛景意收了泪,与三个娘大致讲了讲自己当痴儿这些年的“奇遇”,把自己突然会喊人的事解释清楚了,也给未来要做的事提前铺垫一下,免得以后拿出什么新鲜事物还得现编借口。
柳三娘原本出身书香门第,父亲获罪下狱才成了官伎,听了盛景意的话便与其他人讲起了“庄生梦蝶”“南柯一梦”“黄粱一梦”等等典故。
柳三娘说完还轻轻抚着盛景意的小脑袋,慢声细语地说道:“显见这种事古来皆有,算不得多稀罕。”
盛景意听得一愣一愣的,差点被柳三娘说服了。
还是盛娘比较谨慎,再三叮嘱盛景意莫要再和人提起此事,免得被人当做妖孽处置了。
杨二娘倒是一脸凶相:“我看谁敢!我们小意儿哪里妖孽了?不就做了个梦?那条律法规定不许人做梦了?”
母女四人时而哭、时而笑地把话说开,相处起来便亲近得很。
盛娘是听说她醒来了才强撑着过来看她,聊了半宿,身体很快就撑不住了,又轮到她昏昏沉沉地昏迷过去。
一大早杨二娘赶紧叫杂役跑了个腿,去把郎中老方叫了过来,生怕盛娘熬不过这一关。
第二日一早,坐镇秦淮河畔的郎中老方被请了过来。
昨夜母女四人轮流哭了几场,眼都肿成了核桃,老方过来看到都惊了一下。他朝杨二娘调侃道:“香老虎,你眼睛怎么也肿了?莫不是你终于开窍瞧上个如意郎君,结果人家被你吓跑了?”
杨二娘名字里带个香字,听着婉约柔和,她当年却是个刺头,喝酒能把一桌子大汉灌醉,自己还没事人一样。最绝的是她敢抡起板砖砸人,早些年千金楼镇场子的活全靠她干,属于一言不合能惹事的客人干上一架的那种悍脾气。
久而久之,大伙给她起了个绰号叫“香老虎”。
杨二娘啐了一声,骂道:“你个挑船郎中,叫你来是让你给大姐姐瞧病的,张嘴就胡咧咧,信不信我找人砸了你的破院子。”
两人边拌嘴边往楼上走。
白天千金楼是不营业的,一楼住的都是负责干杂活或者搞安保的杂役,白天可以歇着,最近千金楼出现倒闭危机,当家的又病倒了,杨二娘便做主让男女杂役都出去接些小活计养活自己,免得千金楼还没关门人倒是全饿死了。
二楼住的是姑娘们,说来也可怜,因为千金楼发展前景不太妙,其他花楼又蓄意挖墙脚,二楼的房间已空了大半,没了拿得出手的姑娘,千金楼的境况自然一落千丈。
走到三楼,便是盛景意母女四人的住处了。
三楼比一楼二楼要小上一圈,不像二楼那样足有二十四间大小房间,但胜在视野极好,盛景意和盛娘的房间还面朝江面,开窗一看,只见江上烟波浩渺,江风拂面而来,吹得人心旷神怡。
盛景意吃好睡好,早上醒来自是精神抖擞,她早早守到盛娘房里等着郎中上门。
来到病人面前,老方便不再闲聊,正儿八经地坐到病榻前给盛娘把脉。
盛景意好奇地在旁边探头探脑。
前些年她演过个小医女,为了更贴合角色专门背过几本基础医书,此时见老方给她娘号脉,她不免也学着老方的姿势把手指搭在自己另一只手的脉门上,回忆着以前背的那几本医书。
“不错,从脉象看有好转了,再吃上半个月药,应该就好了。”老方号完脉,抬手捋了下自己引以为傲的美须,慢悠悠地说出自己的诊断结果,“不过得注意别再劳神,你们千金楼这一摊子事找个人先管着吧,不好好养着的话铁打的身体都好不了。”
杨二娘虽对老方又喝又骂,却还是挺信服老方的本事,听他这么说便放下心来,又把盛景意推到塌前说道:“你给小意儿也瞧瞧。”
老方一听,大感惊奇,仔细打量起盛景意来。
刚才他进来时便注意到这粉雕玉琢的亭亭少女,但也只当是千金楼新挖来的伎子,不曾往那痴儿上想。如今细细一看,才惊觉这便是那个千金楼三个当家平日里当眼珠子护着的痴儿。
谁曾想到,那双眼睛一有了灵气,这痴儿看起来便完全不同了!
老方感慨道:“我过去听人讲起‘画龙点睛’的传说,还道是酸腐文人瞎掰扯的,如今想来倒是我狭隘了。你们小意儿这双眼睛,不知会让多少人神魂颠倒。”
杨二娘骂道:“你个挑船郎中少拿我们小意儿打趣,赶紧给小意儿瞧瞧!”
“挑船郎中是什么意思?”盛景意不懂就问。
“挑船郎中就是在医馆药铺里打下手的伙计,”杨二娘用眼梢子扫了老方一眼,噙着笑给盛景意解释,“磨药的那玩意你见过没,长得和船一样,挑船郎中每天干的就是帮人磨药,一天到晚跟摇船似的。医馆开久了,大伙都知根知底,有本领的好郎中人人上赶着去看病,没本领的家伙自然只能天天去挑船!”
老方被杨二娘埋汰多了,也不在意杨二娘的促狭,你喊我挑船郎中、我喊你香老虎,这不扯平了吗?
老方乐呵呵地让盛景意坐下,又正儿八经地给盛景意号过脉,笑着说道:“不浮不沉,和缓有力,小意儿你这是好全了,再没什么毛病了。就是底子有些虚,既是晓事了,往后好吃好喝养养便是。”
母女俩的病都好转了,柳三娘自是千谢万谢,强塞了一锭银子给老方,多谢他一大早来一趟。
老方也不客气,收了银子下楼走人,没过多久,便有医馆的学徒颠儿颠儿跑来送药,半月份的药堆起来足有半人高。
既然老方说了不能劳神,杨二娘便人把盛娘房里的账本、文书全部搬走了,坚决不让盛娘再碰。
盛娘有些无奈:“你们应付得来吗?”
杨二娘是暴脾气,要她领着人干架还行,要她去跑关系、玩心眼,她绝对是玩不来的;柳三娘倒是个软脾气,可也太软了,吟诗唱曲挺在行,要她理账就太为难她了。
至于楼里其他姑娘,那就更不用指望了,她们都刚来,不玩绝食、不想着逃跑或者跳槽就不错了,哪能指望她们保下千金楼。
在她病倒前官府那边就下了死令,说要是开春后千金楼还亏损,她们就得关门大吉,楼里所有人统统充军去!
盛景意在旁边听着,也意识到境况不妙。
金陵城商业发达,花楼也非常多,官营的、私营的都有,私营的倒是自在,怎么来都行,有名气的女伎甚至还能自己盘个小院深居简出,遇到有人下帖请她们出场才抱着琴去场上一曲,完全是后世的明星模式。
相较之下,官营的境况就惨淡多了,官营大多不做皮肉生意,顶多只是陪着唱个小曲喝个小酒。可官营花楼接收的大多是犯官之女,起步虽然高,教起来却也不容易,许多新来的姑娘都是千娇万宠养大的,哪愿意给人陪酒唱曲?
有些性子烈的,得知自己要落入贱籍之后便自尽了,剩下的那些也好不到哪里去。
想想看,一边是自由市场,姑娘们使劲浑身解数发光发热,既能活泼可爱地唱唱跳跳,又能悠游自在地抚琴作诗;一边是封闭市场,姑娘们统统消极怠工,表现得不情不愿,天天唱什么“秋风秋雨愁煞人”,换成你你想去哪里消遣?
要不是朝廷规定官员聚会不能请私伎助兴,这些个官营花楼怕是统统得关门大吉。
千金楼属于官营之列,只不过规模比较小,从前不怎么引人注目,盛娘她们可以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可惜好景不长,今年年初盛娘教出来的一对双生子在花神夜游会上崭露头角,引得不少纨绔子弟争相砸钱,千金楼很快被人惦记上了。
花神夜游会是秦淮一带的一个传统活动,每年二月二会举办一回,各花楼会将花船装点得焕然一新在河上巡游,姑娘们也盛装打扮、展示各种才艺表演,但凡金陵城有点家底的富贾名绅、纨绔子弟,当夜都会来赏“花”,有钱的砸钱,没钱的吟诗,齐心合力选出当年的“花神”。
今年年初千金楼就出了个花神,还是成双的花神,多稀罕啊!
可惜她们才高兴没几天,祸事转眼间便跟着来了:有人花重金挖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双子花神不说,还有不少竞争对手趁机落井下石,你一铲子我一铲子,不消多时便把千金楼的底子给铲光了!
要不是人人都知道杨二娘、柳三娘与盛娘三人情同姐妹,说不准连她们这双“杨柳”组合都有人打主意!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人都快被挖没了,千金楼连个像样的官方活动都凑不齐人去参加,生意自然一落千丈,目前已经亏损大半年了。
入冬之后,官府已经对盛娘下了最后通牒,让她要么把千金楼再带起来,要么关门大吉收拾铺盖充军去。
听着三个娘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千金楼眼前的困境,越说越发愁,盛景意也跟着愁了起来。
这明显是有人要趁机搞死她们啊!
“娘,你们有仇人吗?”盛景意小心翼翼地问。
“仇人?”杨二娘听到这个词儿,顿时就来了精神,如数家珍般和盛景意说起盛娘当年的光辉历史,“应该算有吧,我跟你说,现在好几家花楼的当家都是你娘的手下败将,当年她们在花神夜游会上输得老惨了!”
花楼这种玩意,背后的大老板一般是不会出面管理的,楼里的姑娘年纪大了,资历深了,便有机会当上“当家”,和酒楼客栈、商铺田庄的管事差不多。
盛娘这个曾经的“花神”退役了,她同期的竞争对手自然也退役了,这不,她们又在当家这个领域重新对上了!
柳三娘小小声地插话:“二姐姐也有仇人,最先挖人那家花楼背后的靠山就是曾经被二姐姐砸破脑袋的家伙,这事说不定是那人指使的。”
杨二娘气弱了一下,很快又不甘示弱地揭柳三娘的底:“三妹妹也好不到哪里去,挖走我们最多姑娘的家伙难道不是那个被你抢了未婚夫的女人?!”
“我没抢,”柳三娘气红了脸,“是他单方面向我表明心迹,我已经拒绝了!”
谁都不会想到她拒绝后那死读书的笨书生还回去把婚事退了,更不会想到对方还死在赶考路上!
人死了,这事可就好不了,他那未婚妻恨他恨到了骨子里也惦念他惦念到了骨子里,魔障似的掏钱开了家花楼和千金楼对着干!
盛景意:“…………”
作者有话要说:
小意儿:?
小意儿:我现在下船来得及吗?
第3章
秦淮的娱乐产业链已经已经发展得非常成熟,哪怕是官伎也拥有了一定的选择自由,只要能上交足够多的利钱,上面对官伎的跳槽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塞点钱甚至还能加速帮你把手续办妥。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人家愿意按照更高的比例缴利钱,官府怎么可能拦着不让?只要按时交钱,又不擅自离开金陵城,谁都不会管你去哪卖艺。
盛景意了解完所有事情后,发现情况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千金楼这样的官营花楼,其实已经不完全算官营了,因为经营权在她三个娘手里,她们只需要每个季度按照一定数目上缴利钱就行了。
按千金楼这个规模的花楼来算,每个季度要交的钱不算特别多,要不然她们也撑不下这大半年。
简单来说就是,甭管你怎么弄钱,只要有钱就成!
这次她们之所以被官府注意上,估计还是因为有人在背后捣鬼,故意把她们的窘况捅了上去。
盛景意心里有了数,对盛娘说道:“娘,我可以试试。”
她眉眼还带着几分独属于孩子的稚气,说话的语气却很认真。
过去十来年她一直在拍戏,但戏里戏外都在努力学东西,有时候哪怕只接了个再普通不过、只有三两句对话的配角,她都要去了解一下她们的设定,查找一下她们该掌握的知识与技巧,力求把人物表现得更加真实。
她要不是有这股子韧劲,这些年不可能有那么多前辈愿意提点她、带携她。
盛景意见三个娘齐齐望向自己,知道她们肯定不信,转身啪嗒啪嗒地往外跑,取回一本账本给她们演示了一番,三两下把上面的账目理得明明白白。
这账本用的字当然是竖版繁体字,可这难不倒盛景意。
当初她接过一个民国戏,扮演一个爱读书的书香门第小闺女,着实费了不少劲去钻研这类古书,甚至还练了挺久毛笔字,她写的字当然不能和从小练起的人比,可也写得秀秀气气、清清楚楚,不追求当什么书法名家完全够用。
所以,认认账本上的字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这些账目盛娘心里都是有数的,有些账目她自己算起来都挺吃力,没想到盛景意只扫了一遍便讲得头头是道。
她见女儿软软地偎在自己身边说话,心里却想着女儿魂落他处时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儿女说过,她在那“梦里”也才十六岁。
要是在那边过得好,哪会那么快接受沦落为花楼官伎之女的事实,又哪会需要这么懂事、这么早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