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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起卫琇的名字,卫皇后心尖便泛起如同蚂蚁啃咬的、密密麻麻的绵长疼痛。一贯要强的她很少回忆过去,因为那些过去里埋藏着那个早已死去的孩子,每一日的记忆都是如此。
茶杯里渐渐注满了澄澈的茶水,卫晔收回手,他的语气和他的笑容一样都很淡,带着恰到好处的克制感和分寸感:“记得也好,忘记也罢,那都是母后自己的事,我无权过问。”
在所有知情人都隐忍克制、悲伤痛苦之时,他仿佛一个彻底的局外人,悲伤和痛苦都不能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印记。
“你和他这些年见面的次数,都还比不过最后相处的这半年。”卫皇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那杯茶水拢在手心,“晔儿,你说得这样轻描淡写,只是你与他的感情不够深。他是个很好的孩子,只可惜……福薄。”
在卫皇后看不到的桌下,卫晔的手蓦然收紧,指甲深深地刺入了掌心,他看着他对面那个上了年纪却依旧容貌娇艳如同二八少女的母后,心中没由来的泛起一种恶心感。
他二十几年在异国他乡的颠沛流离,卫琇二十几年在宫廷之中的痛苦挣扎,都在这轻描淡写的话语之下变得轻飘飘的,仿佛一文不值。
他其实从来没有看懂过他这位母后。
若说她心狠,在明知道太子决不能是双生子的前提下,她想尽一切办法保下他的性命,然后将他远远地送出去;如果说她心软,在一切事情都被时间渐渐掩盖的前提下,在卫琇与他通过无数次信件的前提下,二十多年里,却在书信中对他连半句关心的言语都吝啬。
他不能保留卫琇和他交流的信件,因为那可能会出现纰漏,他烧掉的纸灰几乎可以堆满好几个大箱子,从幼时歪歪扭扭的字迹到后来银钩铁画的书信,贯穿了他前半生的记忆。
“他是福薄,不然最后的那个月,母后为什么从来都不去看他一眼。”
卫琇长时间陷入昏迷后,便从偏殿挪到了密室中,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每一天都是生命的倒计时,他还记得冬至那天,一贯温柔的卫琇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我想见母后。”
他很少提出要求,因为他觉得自己是将死之身,不愿意给人添麻烦。
那时卫晔愣了一瞬,随后便将他的手放了回去,给他掖好了被角:“我请母后过来,和我们一起过冬至,好不好?”
那时候卫琇垂着眼睫,神色满是倦怠,却还是努力带出一丝笑来:“……好。”
于是卫晔入宫去请皇后去东宫,与他一起过冬至,却遭到了直白的拒绝。
而后……卫晔的思绪断了一瞬,他的目光落在茶杯上,茶水的水面上映出一张脸,恍惚与记忆中的容貌重合起来。
这事后来是怎么解决的呢?
他想了无数种委婉的说辞,但最后的意思不过殊途同归———卫皇后不来。
他当时转达的时候不敢看卫琇的表情,怕在他的脸上看到失望难过的神色,但卫琇当时揉了揉他的头,就和幼时一样:“算了……如今这时节,不来也好。”
他说:“不来也好。”
卫琇永远都是平和包容的,他的语气没有怨恨,没有失望,只是轻得像风,一吹就散了。
再后来……卫琇便去世了,他走的那一天,卫皇后没有来,他下葬的那一日,卫皇后没有来,只有头七卫晔悄悄去祭祀的那一天,他看到一个像极了卫皇后的背影,他没有追上去,没有刨根问底地深究。
他只是觉得累,无比地累。
他住在那座陌生的东宫里,用着他半年还没有习惯的器具,有时坐在卫琇常坐的地方,他也会想,这深宫中的二十多年,他的阿兄……又是如何度过的呢?
卫琇死后,他和卫修竹也不再来往了,他们本就相看两相厌,只是碍于卫琇,不得不互相维持着表面的和平罢了。
“你问我为何不去看他?”卫皇后拢着茶杯的手骨节发白,好像在用力克制着什么,但她面上依旧没什么表示,好像说的是毫不相干的人,“我去看他便能阻止他病势加重吗?我去看他便能逆转生死吗?我什么都做不了,又何必去徒增伤心?”
“母后,您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卫晔说,“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您当真不知?”
“我此番并不是来宽慰您的,我只是来看看您的笑话。”卫晔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伤人的话语,“您上次拉着我追忆往昔,我出于好意没有揭穿,您珍藏到现在的所谓我送的礼物,我从来都没见过。”
卫琇从来都觉得是他抢了卫晔的一切,所以充满了愧疚,他行事温柔,一切都尽可能地做到妥帖,包括那些辗转送到卫晔手中的东西,包括那些精心挑选的、以卫晔名义给卫皇后的礼物……
“他从来不适合生在帝王家,要是人真有来生———”卫晔起身,他脸上仍然带着那种淡笑,言语诛心,“千万别投胎再做您的孩子了,折寿。”
明明有着极其相似的脸,说出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伤人话语。
“你比我又好到哪里去?你知道他的身体为什么一年比一年衰败吗?”许是被刺激狠了,卫皇后突然露出一个直勾勾的笑,这一刻,他们不像母子,竟像仇人,“因为他总觉得他欠了你,所以拼命努力,认真为你铺路。最烈的那部分药,他从没给过你。”
唯有身体里充满了药力,配合其他药物,才能不留痕迹地调整外貌,不变得违和。但这种药原料稀少,其中有一味主药不是年年都够,只能替换一味性烈的,虽说效用一样,但对身体的伤害却翻倍,这种翻了倍的药,从未送到过卫晔手中。
卫皇后是想将那烈性的药给卫晔的,只是被卫琇偷偷进行了替换,他在用他的方式,去保护唯一的弟弟。
“晔儿。”卫皇后微微仰起头,轻声道,“你要记得,他是因你而死的。”
第194章 变与不变
“糖葫芦嘞,香甜可口的糖葫芦———”
楚国的冬日,街上仍旧热闹,有一辆裹着棉布的马车哒哒地穿过闹市,风将小贩的吆喝声送到了马车中,撩开了马车车帘的一角。
见被吆喝声吸引的少年掀开一角缝隙向外张望,车里的老嬷嬷满脸慈祥地问:“小公子是想吃糖葫芦了吗?”
被抓了个现行的少年脸颊微微红了,他下意识地双手合十:“我不想,我只是想看看,我出生的地方究竟何样。”
他从有记忆开始,便生活在萧国的普照寺中,大约两月前,忽然有一群人找到他,为首的人便是眼前这位老嬷嬷,他们一见到他,便激动地热泪盈眶,随后便去见了他们的老主持,几日的稀里糊涂下来,老主持将他单独叫到了禅房内,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他的亲人找来了,前几日在他面前落泪的那些人,便是遵循他父亲的命令,满天下找他的人之一。
他当时惶惑不安极了,他和主持说,他不想离开普照寺,主持却和颜悦色地告诉他,这世间的一切都自有缘法,他与普照寺的缘分已经尽了,如今要开始一段新的缘分了。
他既害怕又不明,于是在佛前静坐了两天,听了两天的诵经声与木鱼声,在缭绕的檀香中,他去找了主持,迎着主持苍老又洞悉的目光,他最后一次以佛门子弟的身份向他行礼,:“主持,弟子想还俗了。”
他很小的时候也有一段时间的颠沛流离,只是很快便被主持和寺庙里的僧人收养,佛像、经书、木鱼便是他最为熟悉的东西。他年幼不懂事的时候也会问住持,他从哪里来?主持只是笑笑,然后告诉他从来处来,到去处去。至于什么是来处,什么是去处,这个啊……就要靠他自己悟了。只是他还没有悟出当年的问题,便要结束和佛的缘分。
在他还俗之后,老住持将他送下山门,他眼见着离他生活了十来年的地方越来越远,在最后分别的时候,老住持说:
“你尘缘未了,可佛在心中。”
“阿弥陀佛。”
在这之后,他自萧入楚,马车慢行走了将近一月,远远地离开了他曾经以为的故土。
他一路上也听这位老嬷嬷讲述了他的故事,听起来像是一个市井间的传奇。
他的父亲是楚国的丞相闵昀之,多年之前被上一任楚帝赏识,入朝为官宦海沉浮,最后升到了丞相,还留下了一则关于因画得贤的美谈。
只是他在官场中经营多年,又是孤臣的做派,免不了被其他派系的人报复,他的夫人在一次携子上香途中遭遇歹人袭击,车夫当场死亡,马车坠落山崖,当时楚帝派了不少官兵搜寻,却只找到了他夫人的遗骸,他的儿子则不知所踪。在寻觅多月未果后,所有人都断定他的孩子凶多吉少,只有他不信。此后,他的俸禄除了维持生计外,剩下的便都散给了各大镖局的人,委托他们满天下地寻找他儿子的踪迹———那日的悬崖下,有一条四通八达的水道,他便是怀着也许是落入水中被冲到了其他地方的念头,一找便是十一年。
初听这个故事时,他既震撼又惶恐,震撼的是在这样的世道里,竟有身居高位之人会为一个生死不知的孩子一找十一年,惶恐的是,他这般平平无奇,恐怕担不起这样的一份厚重的父爱。
他心事重重的模样怎么瞒得过人老成精的嬷嬷,就在他失眠的第二天,老嬷嬷就套出了他失眠的原因。
“小公子其实不必担忧这些,大人找了您十一年,并不在乎您长大后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过人成就,做父母的,只要孩子平平安安就够了。”老嬷嬷说,“分别了十一年,您没有被拍花子带走折腾成残废,没有因为天灾人祸失去性命,没有为了活下来染了一身坑蒙拐骗的坏习气,这已经是上天保佑了,怎么还能奢求更多?”
“这就够了。”她已经开始浑浊的眼睛注视着少年,面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带着慈祥的意味,“小公子,这就够了。”
他们其实不止讲了这些,还讲了很多很多,少年已经有些记不清了,只是他惶恐不安的心脏在这样平淡却有力的话语中渐渐安定下来,住持说他尘缘未了,或许这世间真有一份深厚的缘分牵绊着他,让他离不开这红尘紫陌,避不开俗世牵挂,然后在心中开出一朵名为期许的花。
透过车帘的一角,他静静看着这个他没有一点印象的真正故乡,金乌一点点西坠而去,有些摊贩开始收摊,而有些摊子上则点起了烛火,火光下映照出一张张热情洋溢的笑脸。
马车一直向前走,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停止不前。他听到前面赶路的车夫发出一声“吁———”
到了。
他下意识地挺直身板,心中有些不知所措,双手习惯性地合十,想要说一声“阿弥陀佛”,却又想起他已经还俗,不再是佛门子弟了,于是他合十的双手交叉,汗从掌心沁出,厚重的车帘仿佛是一扇重逾千斤的大门,他在门外迟疑着、踌躇着。
一直陪着他走了一月的老嬷嬷没有率先去推开车帘,她只是坐在一旁,目光慈祥地看着他,车帘外也没有人贸然掀开,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等着他做出决定。
也许过了一息,也许过了好几息,他在膝盖的衣服上紧张地蹭了蹭掌心沁出来的汗,明明心中有那么厚重的期待,他却在期待要兑现的这一刻感到迟疑,他的头脑这时乱糟糟的,什么念头都往上涌,一会儿是父亲真的会喜欢他吗,一会儿是今天一路上见到了什么,一会是紧张他今日的衣服得不得体会不会失礼,一会儿又莫名其妙的想到他掌心的纹路和那些预言般的谶语……他的心开始乱了,或者说———从他知道自己在这世间还有一位亲人,并且这位亲人从未放弃过寻找他开始,他的心就已经乱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推开了车帘,从马车里钻了出去,马车的不远处站着一个鬓发霜白的中年人,他穿着一身布袍,就这样站在台阶前看着他的方向。
也许亲人之间真的有一种奇怪的感应,明明漫长的十一年间他们从未见过面,但他一眼就能确定这个中年人就是老嬷嬷口中的父亲,是他的阿爹。
他张嘴想说话,却在这一刻失去了声音,最后只能慌乱地双手合十,向他行了一个他刻在骨子里的、最熟悉的佛家礼节。
完了。
这一刻他脑海里忽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随之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沮丧情绪。他之前设想了很多见面的场景,但最后什么都被他搞砸了。
他垂着头站在原地,像是预备迎接一道恨铁不成钢的叹息,又或是一句客套的话语。
———可什么都没有。
那个双鬓斑白的中年人只是走上来拍了拍他的肩,与他隔得近了,能看到他的眼圈好像有点红,又好像只是个错觉。
拍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可真用力啊,甚至有些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一道温和的声音:“走吧,我们到家了。”
“丹阙姐姐~”芷兰抱着祝凌的手臂,整个人恨不得挂到她身上,“丹阙姐姐~”
她甜腻腻地撒着娇:“我知道你最好了,你陪我一起睡嘛,从小到大我都没有一个可以抵足而眠的好友,我好可怜的!”
【祝凌~】小肥啾在意识空间里歪头,头顶的呆毛一晃一晃地卖着萌,【祝凌~】
【你今天晚上都不愿意陪我看星星看月亮,我好可怜的!】
意识空间外芷兰在撒娇,意识空间里,小肥啾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拱火卖萌,祝凌一时间一个头两个大。
“你给我老实点。”祝凌的意识小人一把抓过系统小肥啾在手里熟练地顺毛,小肥啾蹬了蹬自己的小爪子,“啾啾啾”地表达着快乐。
意识空间里的这个消停了,意识空间外———
“芷兰啊,是不是课业有点少?”
被威胁的芷兰缩了缩脖子,小声抗议:“姐姐你威胁我!”
“我哪有威胁你,这不是在和你好好交流嘛。”祝凌笑眯眯地回应她,“你年纪还小,多点课业对你有好处。”
芷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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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你一起睡是不可能了,小孩子不要这么粘人。”祝凌拍了拍她的头顶,“不过———要不要一起去屋顶上看星星?”
【我就知道我才是最重要的!】被顺毛顺得五迷三道的小肥啾骄傲地抬起根本看不出在哪儿的脖子,黑色的豆豆眼眨巴眨巴,整只圆滚滚看起来神气无比,【想和我争,没门儿~】
“就你皮!”祝凌的意识小人伸手戳了戳小肥啾手感极好的、毛茸茸的小胸脯,“还看不看星星月亮了?”
【当然看呀啾!!】
冬日晚上的天空格外的晴朗,漫天都是星辰,祝凌和芷兰并排仰躺在屋顶上,本来芷兰还提议从霍元乐的酒库里拿一瓶好酒上来,但被祝凌以“小孩子不能喝酒”的名义拒绝了。
“好久没有看星星了。”芷兰裹着斗篷仰躺在青瓦上,“上一次这样躺着看星星,好像还是六年前呢。”
“六年前的星星,是什么样的呢?”
“六年前的星星啊……”也许是夜晚,也许是这样的环境太让人放松,芷兰渐渐打开了话匣子,“和现在没什么差别,但我总觉得六年前的星星格外好看。”
那是她被将军从造畜的拍花子手中救下后,即将分别的前一天,那天晚上她和将军并排靠在城墙边上,她记得天空中的北极星最闪了,比她见过的宝石还要明亮,那时看着天空中的星河,只觉天地广阔,心神安宁,时间是慢的,岁月也安稳。
“当时是娅姐姐陪我一起看的。”芷兰说,“只是我们谁也没想到,那次见面,就是此生的最后一面。”
她微微笑起来,声音里带了点难过:“她走之后,其实好多人都在想她,特别特别想她。”
祝凌看着天空璀璨的星河,星星其实也会消亡,只是消亡得太慢,比起人短暂的生命来,更像是永恒:“比如……摄政王?”
“是啊。”芷兰叹了一口气,“我有时候觉得他太自苦了。他的心结太重,像是被他腕间的红绳圈在人间的游魂。他偶尔会喝酒,会喝醉,喝醉时看我……就像在看一件故人留下的珍贵遗物。”
她无法形容霍元乐那时的眼神,那么悲伤,那么难过,有一种令人心碎的绝望感。
“公子真的很喜欢娅姐姐,只是……他们没有缘分。”有冰凉的水滴划过她的鬓角,于是她抬起手遮在眼睛上,“其实我和将军也没有缘分。”
她入九重的时候,身上带着将军写的一封信,将军在信里将她托付给了她的妹妹韩妙,只是她到九重的时候,韩妙已经凤冠霞帔地嫁给了老韩王,将军府本就人丁稀薄,她一下子竟找不到去处。
后来几经波折,她被霍元乐领回了摄政王府,不,霍元乐那时还不是摄政王,只是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他将她领回家,给她取名为芷兰。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这也是她名字的出处。
世间的悲欢离合、难捱的痛苦,好像就从这里开始。整整六年,所有人都卷在其中,不得解脱。
有的人死了,有的人改变了初心,有的人困在过去……所有人都在痛苦和时间中面目全非,只有天上的星辰,亘古不变。
第195章 谁是忽悠
“……公子真的很喜欢娅姐姐,只是他们没有缘分。”
霍元乐在囹圄里耗费了一整天的时间,晚上才披着夜色返回,在向摄政王府里的其他人问清楚了芷兰的去向后,霍元乐便匆匆过来了,他刚走到她们看星星的那间屋舍的廊道下,便听到芷兰的声音。
霍元乐怔忡了一瞬,忽然停下了脚步。
然后他听到芷兰自嘲的声音:“其实我和将军也没有缘分。”
他们曾经有幸见过那个骄傲又璀璨的女将军,只是还没来得及产生更多的交集,便再也没有了交集的可能。
芷兰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在心里埋了好久的话,霍元乐便立在廊下,安静得像一株无声的草木。
忽而有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寂静,于是芷兰的话语戛然而止。
———来的人是摄政王府外的侍卫,气息急促,看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的模样。
霍元乐拧眉:“出了何事?”
这侍卫是摄政王府的老人了,遇事一般处变不惊,如今却慌的不行,实在是这事儿弄不好便会让韩国变天:“韩王!韩王———韩王出事了!”
霍元乐面上神色一变,他拂袖而去,廊下很快便没了他的身影。
“他走了。”芷兰用手背盖着眼睛,祝凌戳了戳她的掌心,“你想说的话,他应该都听见了。”
“丹阙姐姐,我是不是做得很刻意又过分?”芷兰咧嘴笑起来,她的眼圈有点红,声音倒还算得上平稳,“明明知道这是他心里的伤疤,我还硬要去戳。”
“你们之间的对错我不好判断,毕竟我不是当事人。”祝凌今日的头发没有用发簪盘起,她用一根发带梳了一个高马尾,此时她坐起来,马尾顺着她的脊背垂下,末端铺散在青瓦上,“不过我觉得……他还是很在乎你的。”
芷兰作为习武之人,要在人还没靠近之前就停止讲话,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这件事霍元乐也心知肚明———这些话是芷兰刻意讲给他听的。
他知道,但没有拆穿,而是静静地立在廊下听着,若不是刚刚的突发事件,或许芷兰便能把要说的话都说完了。
“要找一个能和他说这些东西的时间真的很难。”芷兰将头枕到祝凌的腿上,“我自己都没能走出来,又怎么劝他呢?”
祝凌看了一眼自己的系统消息栏,短短五分钟,消息栏上便刷出了八条提示———
【韩国[霍元乐]特定信息收集度上涨,已达54%,请玩家戒骄戒躁,再创新高!】
【韩国[霍元乐]特定信息收集度上涨,已达57%,请玩家再接再厉,勇攀高峰!】
……
【韩国[霍元乐]特定信息收集度上涨,已达73%,请玩家乘胜追击,再创辉煌!】
———特定信息收集度上涨得越快,便越说明当事人没有放下。
芷兰不是剧情人物,所以祝凌这边收不到关于她的提示。芷兰虽然成天带笑像个小太阳,但如果她也有个人剧情,恐怕特定信息收集度的上涨程度与霍元乐不相上下。
芷兰只短暂地软弱了一会儿,然后拍拍脸,从祝凌腿上爬起来,努力挤出一点笑意:“我好啦!”
在祝凌的注视下,她轻声说:“这世间总有许多事情要做,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用来伤心,难过一会儿就好啦!”
再怎么痛苦,已经发生过的事都不可能再倒回去让人重新选择,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以后尽量避免让这样的痛苦再次发生。
“我要去帮公子处理事务啦!”芷兰从青瓦屋顶上跳下来,背对着她挥了挥手,“星星已经看完了,姐姐早点休息啊———”
她一溜烟地跑远了,祝凌的目光在青瓦下茂密的灌木丛中停了停,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你不跟过去看看吗?】小肥啾在意识空间里发出疑问,它虽然偶尔有些小脾气,但按系统的审核标准而言,是超级合格的高分毕业生,【我总觉得刚刚那人来的有点刻意。】
“连你都看出来了啊……”祝凌笑着调侃了一句,“看起来霍元乐这侍卫的演技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