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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兰只觉得头皮一麻,霍元乐的声音不算太大,但他周围的人都听见了,这种能称得上地图炮的言论自然招来了周围人的怒目而视。
“长得人模狗样的,说话却忒不中听!”
“我们愿意祭祀上将军是我们自己的事,关你屁事!”
“滚滚滚!不愿意祭祀就不要了来这里碍眼!”
芷兰:“……”
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
面对脸上尤有怒色的百姓,她只能陪着笑脸道:“大家息怒,我这哥哥……嗯……颅内有疾……”
一般人都不会说自己的亲人脑子有病,滳洛城的百姓本就质朴,在她真诚又焦急的言语解释下,脸色稍霁,随后又真情实感地为她担忧起来———
“年纪轻轻的,怎么脑子有问题?”
“小姑娘命苦啊,怎么摊上一个这样的哥哥?”
更有热心肠的大娘,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
“滳洛城东那边儿有个医馆,虽然又破又小,但那里的老大夫医术确实不错,人开医馆开了二十多年了,大家有个什么毛病都喜欢往那儿去,看你样子不像是我们本地人,不如你带你哥去那看看……”
她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要是能看好了,你这往后也能活的轻松些……”
“好、好。”芷兰欲哭无泪,只能摆出一脸真诚的表情,“谢谢您,大娘,真的谢谢您啊……”
被周围人认定为脑子有病的霍元乐蹲在岸边看自己在水里的倒影,不解释也不反驳,让芷兰的话听起来更有可信度了。所以围着他们的百姓不仅没有继续为难她,还在她放完河灯之后,对她进行了一番细细的叮嘱。
芷兰:“……”
滳洛城的百姓真的好热情!救、救命!
好不容易放完了河灯,远离了热情百姓们的视线,芷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想要对霍元乐刚刚的行径进行谴责,但一转过头,话语却全部哽在了喉咙口。
她迅速伸出手去抓住了霍元乐的手腕,眉头越皱越紧,她这几年医术进步飞快,基本上是托了霍元乐的福,任谁身边有一个喜欢作死还没人敢拦的顶头上司,都会迫不得已迅速进步吧!
她抖着声音问:“你到底喝了多少啊?”
以霍元乐的体质,三杯就可以将他彻底放倒!
霍元乐涣散的视线看向她,不言不语,像是一尊没有生气的木偶像,刚刚在河边的时候他可能还有几分清醒,如今已经全然没有了。只是霍元乐喝醉后不会上脸,也不会表现出来,看起来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除了更加沉默寡言。
也许是这个地方、这种气氛太过于让人触景伤情,霍元乐本身的伪装像是被撬开了一条缝,至少他平时小酌过后,芷兰不看他喝的数量,很难判断出他到底是醉还是没醉。
芷兰轻声问:“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霍元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是喝了点酒,不是真傻了。”
他吐字有点不清晰,语气慢吞吞的:“———更不是颅内有疾。”
芷兰:“……”
看这反应就是醉了!
换成平时她说他脑子有病,他才不会是这个态度呢!!
和一个醉鬼是无法讲理的———这是她这几年得出来的心酸经验。
“我们回去吧。”她特别心酸的叹了一口气。
霍元乐站着没动。
芷兰抱臂站在一旁,熟练地摆出威胁的姿态:“你今天要是不和我回去,明天你的一日三餐都换成山楂糕。”
她知道霍元乐最讨厌的食物就是山楂糕。
出乎她意料的是,霍元乐沉默了一会儿后,竟然点了点头:“好。”
“知道就好。”芷兰往前走了几步,霍元乐仍然站在原地。
芷兰:“???”
隔着几步路,她和霍元乐大眼瞪小眼,半晌,她败下阵来,重新走回到霍元乐面前:“公子啊———哥啊———你到底在想什么?不是答应好了吗!”
“我答应你的是———”霍元乐慢吞吞地回答她,“吃山楂糕。”
芷兰:“……?”
实不相瞒,这一刻她震惊到失语。
怎么换个地方喝醉了,连喜好都能跟着改了?!
“你不是最讨厌吃山楂糕吗?”
“我不讨厌。”霍元乐静静地看着她,他生得剑眉星目,好看得紧,只是平素威仪太重,叫人难以注意他的容貌,“将军喜欢的。”
“将军……喜欢的?”芷兰重复他所说的话,她知道霍元乐嘴里的将军,永远都只指向特定的一个人。
“嗯。”他说,“将军喜欢的。”
他慢吞吞地补充,一字一句说得比刚刚清晰,像是幼稚孩子似的炫耀:“我和她一起,吃过很多次山楂糕。”
“那你为什么现在这么讨厌呢?”芷兰追问他。
霍元乐张了张嘴,几次都没有发出声音,最后只摇了摇头:“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
即使是醉酒,霍元乐也下意识地去摩挲自己手腕上陈旧褪色的红绳:“不能让人知道我喜欢将军。”
他说:“不能让人知道。”
河灯放完,这场自发聚集起来的盛大祭祀也落幕。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于是她们也到了要告别的时候。
韩妙看着祝凌,她不知道她姓甚名,也不知道她家住何方,只是这样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却给予了她最温柔最真挚的善意。
“我要走了。”她抱着陶瓷小马,脸上带着面具,仰着头,“我要回去了。”
这是她最后一次允许自己软弱,因为已经没有人会永远坚定不移地挡在她的前方。
“今日……”隔着面具,她微微笑起来,软化的棱角再次坚硬,裂开的缝隙再度冰封,“多谢你。”
六年的时光终究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她已经是那深宫高墙之内的韩王后,再不可能变回那个跟在韩娅身后、永远乐陶陶天真懵懂的孩子。
祝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敏锐地感觉到她的气质发生了点变化,曲终人散本是常理,突然开始的缘分,自然会有散开的那一刻。祝凌没有摘面具,她语气依然是洒脱的、神气的,带着一种侠客特有的肆意:“山高水长,有缘再见。”
“山高水长———”韩妙也重复着她所说的话,“有缘再见。”
祝凌和韩妙告别之后,一时间开始无所事事起来。
【要不回去吧,早点休息。】系统小圆球在意识空间里提议,【今天一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不累吗?】
祝凌带着韩妙玩的时候,除了自己感兴趣的、韩妙感兴趣的,也把意识空间里小圆球眼馋的都试过了,一人一统已经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于是都咸鱼起来。
祝凌回到客栈里的时候,客栈里人很少,大部分人都还在外面游玩。芷兰给她定的是上房,推开窗户的时候,便能看到底下游人如织的场景,祝凌倚靠在窗边,不知为何,热闹过后的陡然冷清,竟然让她有种孤独的错觉。
她落寞地垂下眼睫。
书院那边,现在怎么样了呢?
好可惜,她紧赶慢赶,还是阴差阳错没能回去拜年。
带着寒气的冷风向屋内倒灌,她隐约听到隔壁有动静,是酒水倾倒,瓷器碰撞的声音。祝凌微微探出头去,隔壁开了半扇的窗户里,能看到一双修长的手在自斟自饮,右手的手腕上,系着几圈褪色的红绳。
和着底下街道中最后的热闹,风中送来了青年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半梦半醒的浅斟低唱:
“……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
清浅的声音散在风中,有酒盏破碎的声响———
“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
据说上将军韩娅生前……最爱此篇。
第178章 噩耗
祝凌听到霍元乐后续的唱词,像是怀念,又像是嗤笑,断续而清浅,像是蕴含着无尽的哀思。叫人无端想起“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
阴阳两隔,大抵是这世间最无奈的事。
“啪———”
是酒坛坠地的声音。
祝凌心里一惊,她本来倚靠在窗边,此时微微睁开眼,便见一只修长的手搭在了窗框上,那手腕上缠着几圈陈旧褪色的红绳。
“霍公子?”祝凌轻声道。
隔壁没有回应。
许是今晚太热闹,此时太孤寂,与韩妙的一场相遇又让她软了心肠,她平时对麻烦往往都是避之不及,如今却少见地生出几分管闲事的心思。
祝凌靠在窗框上,又重复了一遍:“霍公子?霍元乐?”
依旧无人应答。
她皱了皱眉,终究有些不放心,于是脚尖一点,身形灵活一转,便入了隔壁半开的窗户。刚从窗户里翻过来,扑面而来的便是酒香,这酒香并不浓烈,只是悠长,像是初冬的第一抹落雪,秋夜的第一缕月光,温柔而冷然,一闻便知是上等的好酒。
霍元乐倚靠在墙壁上,一只手搭在窗框上,另一只手垂在身侧,身侧那只手的旁边,有一个碎裂的精致小酒坛,酒坛已经空了,只有几滴酒渍落在地上,晕开点点深色。
霍元乐没有陷入昏迷,他只是睁着眼睛,目光空洞而怔然地望着窗外———那是长垣关的方向。
“霍元乐?”
许听到声音,他的目光微动,终于投射过来。
“……将军?”他喃喃道,但很快,他便摇着头否定,“不是将军……不是将军……”
“……你是谁啊……”他问。
他似乎不是为了得到一个答案,只是下意识的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也并不关心能得到什么回答。窗外的月光投射到地面上,他伸出手去想要抓到那缕月光,但最终只是徒劳。
他又看到了手腕上陈旧褪色的红绳,于是他收回手,像往常一样细细摩挲着,仿佛在爱抚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
这样的画面,莫名安静地让人不敢打扰。
祝凌干脆盘腿坐到了地上。没有参与这场比赛前,刚开始玩这个游戏时,她并没有过多关注韩国的内容,因为她的登录地点是在卫国,她在卫国行商,每天要面对的事情特别多,也没空去关注其他,只是后来隐隐听说韩国的上将军死了,玩家们冲爆了飞博,对于韩娅的死群情激愤,耿耿于怀。
韩国的人物,她了解得不深入,但也隐隐听过与韩娅有关的事迹,韩娅是个好将军,只是太过可惜。她生来好像只是为了印证着乱世里的无法抗拒的遗憾,她好像只是为了那段痛苦的岁月而生,在那段岁月过后,她便要永远地消失不见。
她已经深埋在了黄土之下,但与她有关的人和事,与她有关的爱和恨,好像从来没有在这世间消失过,依然浓烈而真挚,依然悲伤而痛苦。
韩娅……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祝凌这样想着,便也这样问了出来:“你在思念上将军吗?”
霍元乐没有回答她,只是眉心那一刃刻痕更明显了,鬓边有了风霜。
霍元乐也许醉了,也许没醉,他能清楚地听到那个名为丹阙的女子的问题,但他不想作答,他只觉得疲惫,从身体深处涌上来的疲惫几乎要吞没他。
……想吗?
他垂眸看着手腕上陈旧褪色的红绳,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他想的,他一直想的。
只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生死之间的那道天堑,是如此冷漠又无情。
他还没来得及长大,没来得及成为将军与世俗之间的那道屏障,没来得及为将军挡下明枪暗箭,没来得及……他原以为一切都来得及,没想到……来不及,终究是来不及。
就像那包没送出去的山楂糕,就像那阴差阳错没见到的最后一面,这世间的变数太多,变化太快,原来什么都来不及。
“我想的……我如何不想呢?”许是来到了这个将军生前呆的最多的地方,他短暂地允许自己自我放纵,“可我再想,又能如何呢?”
这世间欠将军的公道,他能一点点讨回来,可死去的人,却永远不能复生。
他的神情里怅惘太多,遗憾堆积在眉宇间,渐渐酿成了恨。
祝凌说:“你喜欢她。”
———这或许是不需要明言的事。
“……我不能喜欢。”霍元乐垂下眼睫,“不能喜欢……”
“我的爱慕之于她……不过污秽……”
初十的傍晚,金乌隐没,月华满地,三日的归节,落幕在了此刻。
芷兰提着收拾好的包袱,敲响了祝凌的门:“丹阙姐姐,你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祝凌打开门,“是要走了吗?”
她经过深思熟虑,还是决定和芷兰他们一并返回韩国的都城。
“是啊……”芷兰的眉目间带着些许伤感,“要回去了。”
她不喜欢韩国的国都九重,那个地方太多纸醉金迷,太多腐朽,带着一种令人厌恶的条框束缚,所有人好像都在争权逐利,为了金钱、为了权势、为了美色、为了虚荣……像是欲望的合集披上了人皮,内里全是令人作呕的气息。
可她不得不回去。
“走吧。”祝凌跨出了房门,往前走了几步到了楼梯口。楼梯之下,霍元乐静静立在那里,祝凌从楼梯上拾级而下时和他擦肩而过,谁都没有提起两日前那个晚上,也没有提起那场醉酒之后的对话,两人不约而同地将它忘记了。
几个人沉默地上了车,在夜色之中,九皋扬起马鞭:“驾———”
马蹄声声,车轮滚滚,载着他们离开了这座边关的小城。
“咕咕———咕———”
信鸽拍打着翅膀,落到了应天书院的鸽舍里,雪白的鸽子悠然地梳理着羽毛。
“又有什么新消息来了?”管理鸽舍的人一把抓住这只刚飞到的鸽子,从它的脚上取下了一个小竹筒。他先是检查了一番那个小竹筒,确认竹筒口的火漆封没有被人动过后,才将竹筒举起来,竹筒的底部刻着四个细如蚊蝇的小字“漓郡加急”。
“真是怪得很。”收信的人皱起了眉,“昌黎郡那边鼠疫解决后都不再用加急信,怎么漓郡还用上了?”
他嘴里嘀嘀咕咕的,手上的动作倒是不慢,拿着那只竹筒便送出去了,不消一盏茶,这只小竹筒便落到了宋兰亭的案头上。
“漓郡那边的加急信?”小竹筒送到的时候,宋兰亭正在窗边练字,今日不知怎的,他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拿到竹筒后,他蹙着眉,清雅如画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解,“我记得漓郡那边……似乎没有鼠疫,也没有天灾人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