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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给她一点时间,开场演员总是很困难,稍微给点鼓励好吗?”路帆带头鼓掌道,“写出来的段子不好笑正常,但我希望课堂是快乐活跃的,每次有人尝试完,大家都给予肯定,我们再一起改好。”
王娜梨和小葱当即鼓掌,侧头盯着楚独秀,神色期待又和善。
班级内响起热烈的掌声,偶尔还夹杂一两声喝彩,宛若剧场演出的沉浸感。
或许表演就是这样,只要模拟出舞台空间,剩下的都是自然流淌。
楚独秀深吸一口气,抛却方才的拘谨。她抬头环顾四周,音量也恢复正常:“大家好,我是楚独秀,今天学习很多脱口秀知识,学得我晕头转向、迷迷糊糊,比如预期违背,比如从负面态度挖掘段子……”
“但通过这次学习,我越发确信一件事,我是单口喜剧天才。”
众人面露迟疑,一时颇为不解。
楚独秀停顿片刻,拍了拍胸膛,自嘲地笑了:“真的,不是我瞎吹,就刚才老师提的,愚蠢、奇怪、害怕、困难的态度,我每一项都是满分。”
“光从生活状态来看,我的负面情绪爆表,真靠挖掘负面段子来致富,那我是名副其实的亿万负翁。”
众人听完瞬间乐开了花,为她的出其不意惊叹。
小葱佩服地长吁:“哇哦——”
楚独秀长叹一声:“感觉学习好难啊,脱口秀比我想得难多了。老师还说不提倡谐音梗,不要滥用网络用语。”
“只有非专业的演员,才喜欢这么搞创作,没太多技术含量,省时省力但低级。”
楚独秀低下脑袋,支吾道:“说实话,我本来不想用的,我都不知道这回事儿。”
有人已经发出隐忍的笑声,连肩膀都颤抖,似乎有所预感。
“但她一说我动心了,一下子对号入座。”她猛然抬起头,反问道,“我不就是非专业又低级的演员,谐音梗舍我其谁?”
“老师以为自己树立了反面典型,实际指明了亿万负翁的发展方向!”
班级内笑声大作。
王娜梨兴奋地拍手:“Call back!”
路帆脸上的笑意,从嘴角攀到眉梢,她双手竖起大拇指,无声地加油打气。
课堂氛围越发活跃起来,楚独秀肢体动作也放松,随意地掰着手指举例:“还教了一些更厉害的,比如‘铺垫=主题+态度+前提’,别人有物理公式,我们有喜剧公式。”
“再比如‘人会笑是由于预期违背’,听起来很厉害对不对,像什么科学知识,或者科幻小说,一下就不嬉皮笑脸了。”她无奈地歪头,“但我从小一上物理课就走神,总会冒出天马行空、荒诞不经的想法。”
“所以我在这里有一个大胆提议,希望各位帮助我,来创作一个奇迹!”
学员们听得津津有味,等待着她下一步动作。
“就是段子不好笑,大家照样都爆笑,没有预期,单纯就笑,狂笑几分钟。”楚独秀摆手,“别管什么铺垫,别管什么前提,我们打破不了物理公式,难道还没法打破喜剧公式?”
她举起手来,高声地号召:“想不想体会一把做三体人的感受?他们干扰人类物理研究,我们干扰人类喜剧研究!”
“是不是很缺德?脱口秀二向箔!”
“最后让写喜剧理论的人悲声长叹——喜剧学是不存在的!”
惊雷般的笑声在课堂内炸开,恨不得将上节课瞌睡都赶跑。
众人捧腹大笑,甚至猛拍大腿。
他们经过喜剧理论折磨,此刻都深有共鸣,简直要爆发欢呼,宛若高考后撒欢儿的学生,声浪如蜂群般嗡嗡作响。
路帆作为授课老师,同样笑得脑袋疼,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才控制住面部神经,畅快道:“听得出来,独秀同学上节课很崩溃,惨遭单口喜剧理论拷打。”
欢闹的海浪久久没有退潮,唯有楚独秀还原地不动。她一改表演的潇洒放纵,两只手交叠放在身前,好似乖巧等候老师点评。
路帆发现对方的反差,一时间更感到好笑。
楚独秀在表演和生活中略有不同,日常要比台上收敛得多,但那股生动的诙谐感,倒是丝毫未变、如影随形。
路帆环视一圈:“我觉得这段子没什么好改的了?”
旁边有人拉长调:“对——”
路帆赞赏地鼓掌,笑道:“不愧是我喜欢的学员!桀骜不驯的幽默!”
楚独秀被夸奖,略感不好意思,这才低着头,重新坐下来。
愉悦的实践课过得很快,路帆后续又叫几名学员尝试,先听他们自我表达,然后提供创作建议,启发对方从中提炼出段子。
结束前,路帆站在讲台上,说道:“当然,不管什么样的技巧,都是在实践中总结,你们要是有更适合自己的方法,完全也可以抛弃理论,或者在课堂分享出来。”
“保持你的真实态度,不要管在别人眼里,它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她望向楚独秀,打趣道:“就像有些同学一样,用喜剧技巧写一个反喜剧技巧的段子,专做脱口秀二向箔对吧。”
第一次培训课在欢笑中散场。
课后,楚独秀和王娜梨相约走到地铁站。她们共同离开培训教室,仅仅是等个电梯的功夫,楚独秀快被同伴吹嘘得抬不起头。
王娜梨仍在回味表演,敬佩道:“厉害啊,深藏不露。”
楚独秀:“哪里……”
“真的,你一张嘴像变了个人,太帅了!”王娜梨咋舌,“我课前给你讲段子,都好像在班门弄斧。”
“我们都是‘路门弄斧’,老师还站讲台上呢。”
“实话实说,我觉得你不比上节目的演员弱。”王娜梨偷偷嘀咕,她随即想起什么,猛然间惊呼一声,手忙脚乱翻包里,接着长松一口气。
楚独秀望着对方突如其来的动作,疑惑道:“差点忘东西了?”
“你给我签的名还在,可以。”王娜梨拍拍包,悠然道,“就等你红了再卖给粉丝,弥补我来燕城的车票钱。”
“???”
楚独秀既好气又好笑:“春晚该请你演小品。”
她刚才都被对方的精湛演技骗到。
“权当你夸我了,我的段子就靠演。”
写字楼一层,楚独秀和王娜梨往外走,眼看小葱从眼前蹿过,好似一道霹雳闪电。
他跑得飞快,似看见二人,又退回两步,挥手告别道:“蜜汁鸡排饭牛啊!我先走了!”
话毕,小葱冲向街头,不远处的树下有个人影,隐隐约约能看出是女生。
王娜梨茫然:“为什么要叫你蜜汁鸡排饭?”
楚独秀:“不要问我,应该问他,可能叫小葱的演员,只会使用食物类称呼。”
“原来他叫小葱。”王娜梨见他奔向树下的人,“是有人接他吗?”
楚独秀瞄了一眼:“应该是他女朋友。”
王娜梨诧异:“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真不是一个俱乐部?”
楚独秀忙不迭摇头,解释道:“单纯听他段子猜的,好多都讲他女朋友。”
“台疯过境”是燕城开放麦最密集的场所之一,小葱就是酒吧附近院校的学生,时不时会上台试新段子。他最早的表演是分享情侣趣事,每个梗都少不了女友,后来才逐渐拓展题材。
线下开放麦是打磨段子的地方,演员经常重复表演,同样的梗讲好几遍。正因如此,楚独秀和小葱没什么交流,依旧知道他不少信息,主要靠段子了解对方。
夜色寂静,天上月光朦胧如纱,地面路灯璀璨如星。
两人走到地铁站要十几分钟,索性聊了聊“台疯过境”,以及蜜汁鸡排饭的由来。
“原来如此,那你很喜欢单口喜剧,才会听那么多场啊,比我接触得都早。”王娜梨恍然大悟,“你确实刚开始讲,但前面听了好几年。”
楚独秀辩驳:“……我单纯是喜欢蜜汁鸡排饭。”
“才不是,你要光为了吃饭,段子肯定早忘了。”王娜梨道,“但你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明显就是喜欢单口喜剧。”
楚独秀一愣。
正值此时,强劲的风袭来,只见隧道深处亮起光,涌出来势汹汹的地铁。
“我往那边走,下次课再见!”王娜梨惊觉该分道扬镳,连忙挥了挥手,匆匆跑去赶车。
楚独秀出声告别,目送王娜梨奔向对面地铁,对方背影被金属门缓缓挡住。她转过身来,继续等自己的地铁,心脏却还由于方才的话狂跳。
她喜欢单口喜剧吗?
没有吧,听那么多开放麦纯属凑巧,牢记段子只是她记忆力好。
但她还来参加培训课,甚至觉得课程很愉快?
这也只能代表她喜欢学习新知识。
楚独秀宛若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在心底口是心非地拷打自己,死不承认对单口喜剧感兴趣,然而任凭如何费劲解释,都显得单薄无力、立不住脚。
不会吧,不会吧,她本来打算跟脱口秀玩玩而已,难道现在动真感情了吗?
她的母上大人不会同意这件事,只会觉得门不当户不对,再来一出棒打鸳鸯。
没有物质的爱情只是一盘散沙,都不用风吹,走两步就散了。
楚独秀疯狂做心理建设,试图说服自己放下此事,谁料脑袋里的话都像脱口秀,甚至运用新学的喜剧创作技巧。
她觉得谢慎辞下一盘大棋,他先在酒吧捡到简历,接着邀请她再次上台,后来又忽悠她来培训营,一步步诱导她打开潘多拉魔盒,陷入只能靠单口喜剧打工的境地。
而他就是喜剧公司老板,这简直是资本家的阴谋!
第11章
◎现在是红眼掐腰给命文学的天下。◎
校园内,阳光明媚,百花齐放。湖面的野鸭扑腾翅膀,溅起一层层涟漪,惊扰宁静的午后。
教学楼门口人声鼎沸,楚独秀背着双肩包,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准备转战到图书馆备考。她最近忙碌又充实,白天要上课和写论文,晚上是复习考公,偶尔去脱口秀培训,紧张到无暇外出应聘。
前往图书馆的路上,楚独秀接到楚双优的电话。她看清来电显示时相当意外,要知道姐姐无事不登三宝殿,电话传递的消息绝对比微信重要。
电话那头是熟悉的女声:“妈后来给你打电话了么?”
“没,就你发资料那天,打电话教育我一通。”楚独秀叹气,“不对,都不能算教育,而是下达指令,让我必须考公。教育是温和的,她那属于命令。”
楚双优忍不住笑出声,说道:“我过两个月没准去燕城出差,到时候可以看看你。”
“好啊,我们一起逛逛。”楚独秀兴奋应声,又好奇道,“但你不用准备毕业么?怎么还要出差?”
“学校的事都差不多了,我在公司也有两三年,派我出差很正常。”
楚独秀肃然起敬,唏嘘道:“姐,你真的完成那件不可能的事,应届生却有三年工作经验。”
她不理解明明是双胞胎,为什么双方差异那么大。当她懵懂地进入大学时,楚双优就迅速找到实习,不但挣到丰厚的奖金,还积攒无数项目经验。
两人今年都要毕业,楚独秀还为工作发愁,姐姐却已经早有去处。不过她从未嫉妒过楚双优,主要显得太没自知之明。过小的差距才会酝酿妒忌,过大的差距只会剩下敬畏。
楚双优:“就是有点累,等我去燕城看你,还能稍微休息下。”
“好,我们可以去郊区玩儿。”楚独秀忙不迭应声,心知楚双优平时绷得太紧,估计就没怎么休息过。
她临近毕业,同样想最后游览燕城一番,开始期盼姐姐到来的日子。
傍晚,写字楼内照旧是单口喜剧培训营,几次课程下来,班里人都熟悉。培训营并不是每晚都有课,一般集中在周末,方便部分上班族。
路帆抱着教案进门,迎面看到菜豆出去,疑惑道:“要去哪儿?”
菜豆戴着画家帽,他头也不回,摆了摆手道:“抽根烟!”
路帆抿了抿唇,却没有再多言,径直走向讲台。
楚独秀和王娜梨每堂课都坐在一起,桌椅离门口较近,恰好旁观到此幕。
王娜梨凝眉:“他是不是没听几节课?”
菜豆身似竹竿,打扮也不变样,令人印象深刻。自开班以来,他就没在教室里坐太久,时不时找个借口溜出去,路帆也不好叱责,索性睁只眼闭只眼。
楚独秀还没张嘴回话,便听小葱神秘兮兮道:“据说菜豆哥是被贬来的。”
小葱坐在她们后排,楚独秀回头看他:“被贬?”
“对,培训营是为了给节目培养选手,老演员本来不用走海选,但菜豆哥他们被人拿掉,说段子内容不适合节目,然后就发配到培训营了。”小葱以手掩嘴,小声道,“没准他现在心里还有气呢。”
王娜梨:“还有这种事。”
楚独秀:“那你怎么也在培训营?”
她在酒吧听过二人表演,菜豆被刷可以理解,但小葱比菜豆出色,居然同样被贬过来。
“我怎么会让自己丢脸?”小葱狡黠一笑,“为了避免被刷,干脆直接报名,不给他们发配培训营的机会!自己主动来!”
楚独秀吐槽:“……听起来很聪明的样子。”
小葱得意道:“那是。”
果不其然,路帆讲完第一节 课程,菜豆都没在教室露面。
每次培训的前半段是理论,后半段就是实践部分,但今日又有一点变化。
路帆在黑板上画出三列桌椅,接着转过身来,说道:“同学们,理论课基本结束,后面都是实践课,我们会跟随导师写稿,不断修改自己的稿子。因为有三位导师,所以会分成三组,待会儿麻烦大家将桌椅码放成这样。”
“稿子成熟以后,我们还会组织开放麦表演,到时候评比培训营最强新人。”
众人闻讯都相当惊讶,在课间调整各自座位。
王娜梨一边搬桌椅,一边咕哝道:“怎么会有三位导师?”
楚独秀:“估计是再来两名老演员吧。”
“有可能。”王娜梨眨巴眼,“你打算选谁?你有喜欢的演员吗?”
“我应该就选路老师。”
虽然楚独秀看过第一季节目,但没有狂热喜欢的演员,比较熟悉的人就是路帆。
令人意外的是,另外两名导师并非第一季演员,而且都是楚独秀的老熟人。
讲台前,两名男子并排站在路帆身边,一名浑身潮服、身材壮硕,卫衣胸口画着花里胡哨的火焰,一名衣冠楚楚、容貌斯文,衬衣是烟雨意境的扎染蓝。
“大家好,我叫聂峰,是一名单口喜剧演员,也是台疯过境俱乐部的主理人。听我口音就能猜到,老家是哪嘎达的吧,希望能跟大家一起改稿,也欢迎你们来酒吧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