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事大全睡前故事上一章:宝石商人理查德的谜鉴定 天使的海蓝宝石
- 故事大全睡前故事下一章:汉字五千年
————————
①吴晗辑:《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
缓和满汉人民之间的矛盾,必须要利用和重用汉人。于是多尔衮派引清入关的功臣吴三桂尾追匆促西撤的李自成,后又镇守汉中。顺治八年清廷又欲将其派驻四川,前去镇压南明桂王朱由榔政权和张献忠的大西军,然后留驻云南。但吴三桂是汉人,又曾是明将,此番去西南,重兵坐镇,虽为平西王,听命朝廷,但恐生别念,因而孝庄文皇后欲将皇太极最小的女儿金福格格(恪纯公主)许配给吴三桂之子吴应熊。一来可笼络吴三桂,使其成为皇亲国戚,为清皇室效忠卖命;二来吴应熊身为额驸(清代对公主丈夫的称呼),将其府邸留在京城,可以做个人质,即使吴三桂图谋不轨,也不能不考虑他儿子在京的安危。而吴三桂却另有打算,他愿意让儿子得个额驸头衔,攀上金枝玉叶,成为皇亲显贵,树立自己的威风,他也知道尊崇满洲是清廷的基本原则,自己身为汉人,将来在外建功立业,难免招惹清廷的猜忌和满人的嫉恨,留着儿子在京做个人质,好叫清廷放心,以免时刻限制自己扩展势力。同时自己此番前往西南,不知何时回京,西南距京路途遥远,消息闭塞,难以掌握朝廷动向,儿子在京城可以为自己时刻传递消息,以便了解朝中大事和清廷对自己的态度。因而他同意将儿子吴应熊留在京城,自己率军前往四川,一桩政治婚姻因此而定。
顺治十年,恪纯公主已十二岁,这时她已出落成一个身材颀长、端庄文雅、面庞清秀的少女。离开盛京时,她还不记事,不清楚盛京的冬天是怎样的寒冷,春天的花开得多迟,不知道亲王、贝勒、孝庄文皇后是怎样的拜别了皇祖、皇父的陵墓,如何举迁北京奉太祖、太宗神主入太庙。自己在盛京的宫廷生活一点印象也没有。就连盛京作为“留都”特设了盛京内务府,专门管理皇祖、皇父的御用弓矢、军器、鞍辔、冠服等,还有专设的五部,掌管皇庄的果园、官马牧养、陵寝维修、三陵祭品等这些事情,她也是长大以后才知道的。按清朝宫廷制度,她从小很少接触生母,是嬷嬷们将她抱大。但她却继承了母亲奇垒氏蒙古人的特点,圆圆的脸和一双细长的眉、眼。她的性情与生母有着明显的不同,生母奇垒氏所属的察哈尔部,由于战败而归大清,因而奇垒氏在宫中早已丧失了草原女性的那种豪爽不羁的性格,留下的只是温顺、和敬,似乎与世无争。恪纯公主是庶妃所生,地位比不上皇后所生的固伦(清制,中富所生之女始称“固伦”)公主,但她从小就爱争强好胜,对于自己的衣食总想与其他公主们论高低。然而清宫廷对于不同品级公主的服饰、食物、年例都有严格的规定。嬷嬷们曾告诉她,初入京时嫡出、庶出的公主,还是郡君、县君品级,穿的衣服样式都是孝庄文皇后侍女喇嘛姑手制的,而现在的宫内服饰都是三旗绣匠制作,等级分明。恪纯公主由此常常生出一股怨气,恨自己那时太小,居然一点印象也没有。
恪纯公主的姐姐们一个又一个地出嫁了,到了顺治九年,未嫁的公主只剩下她一人了。已嫁的公主们的额驸或是蒙古王公,或是有名望的满洲贵族子弟。尽管她只有十二岁,但姐姐们也都是和她年纪相仿便出嫁了。她希望自己也能嫁给一个蒙古王公,到外藩可以一呼百应,可以领略当年父亲皇太极曾驰骋过的草原风情。或是嫁给一个满洲贵族,府邸在京城,可以荣耀夫家门庭,荫贵子孙。她幻想着自己的额驸也会像姐姐们的额驸一样高大魁伟,骁勇善战,在外藩统领蒙古,或在京做显贵高官。恪纯公主便带着这样美好的梦想到了大婚之期。
顺治十年八月,孝庄文皇后主婚,行恪纯公主下嫁仪式。这时恪纯公主已得知孝庄文皇后将自己许配平西王吴三桂之子吴应熊。恪纯公主心中十分不情愿,自太祖以来,还未曾有过公主下嫁汉人的先例,怎么偏要将她嫁与汉人?虽然皇兄顺治帝重用汉人,渐习汉俗,虽然在朝中也有像范文程、洪承畴这样位居高官的重臣,但事实上汉人地位远不如满蒙贵族,自己是皇家公主,以金身玉体,怎能去匹配吴应熊呢?然而孝庄文皇后的旨意她是不能违抗的。在封建社会里,妇女一直是受歧视、受压迫的,她们只能向往爱情而没有选择爱人的权利,必须依父母之命,听媒妁之言,即使贵为皇家公主也不例外。
八月,正值金秋季节。内务府豫行钦天监诹指婚吉日,诸臣及朝中命妇年长者开始为恪纯公主准备婚事。授额驸爵那天,赞事大臣领着吴应熊身着蟒袍补服,到乾清门东阶下,跪领圣旨,授额驸爵三等精奇尼哈番加少保兼太子太保,算是当上了额驸。当时吴应熊心花怒放,他人虽年少,但却跟随父亲吴三桂在外多年,学会了遇事不慌、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当下有条不紊地行了三跪九叩礼,感谢皇恩。在公主下嫁前一日,吴应熊身穿朝服,到孝庄文皇后、顺治帝、后宫门前,行三跪九叩礼,内务府官率銮仪校带着公主妆奁到吴应熊府第,内管领朝中命妇二人及随侍到额驸府上整理铺陈事宜。第二天黎明时分,吴应熊备九九数之礼物,如文马十八,鞍辔具、胄甲十八,羊八十一,酒九十尊等,到午门前迎接公主。中午时分,顺治帝在保和殿设宴,宴请额驸及王公大臣,大臣们不断说着吉祥庆贺的话,保和殿内充满着喜庆的气氛。慈宁宫奏起了中和韶乐和丹陛乐,孝庄文皇后与顺治帝皇后在慈宁宫设宴,宴请宫内妃嫔及朝中命妇。这一天,王公大臣中夫妇白头偕老者,奉命陪送公主。吉时已届,公主身着盛服拜过太庙,辞别了孝庄文皇后、顺治帝皇后及诸妃嫔,乘辇出了皇宫,下嫁到吴应熊府邸。
待行合卺礼,公主与额驸相向行两拜礼时,恪纯公主更是大失所望。额驸吴应熊虽相貌清秀,但却身材十分瘦小。吴应熊祖籍是江苏高邮,因而他带着江南人的特点,细眉大眼,厚厚的嘴唇,一眼看去,倒是满身的精明强悍的神气。吴应熊小时生性顽劣,在家时不受母教,而且还顶撞过吴三桂的爱妾陈圆圆,所以吴三桂将他带到军营便于管教这个唯一的儿子。如此东奔西走,使吴应熊从小就经受了各种磨练,与同龄人相比,便有许多不凡之处,显得格外老成。吴应熊能娶上一位娇贵公主,又被授三等精奇尼哈番加少保兼太子太保,当上皇亲国戚,自是喜不自禁,对公主软语温存,爱护备至。只是生性好强的恪纯公主的美梦被打碎,她感到极为不满,自己额驸的地位、出身、外表都无法与其他额驸相比,在其他公主面前,她这个小妹也无法像别人那样夸耀自己的丈夫了。她寄希望于将来,或许有朝一日自己的额驸能出人头地,超出其他额驸之上,那时自己也可以在其他人面前显示自己的丈夫了。
恪纯公主是满清王朝中唯一下嫁汉人的皇家公主,尽管此时她还不懂自己下嫁吴应熊是清王朝笼络和收买吴三桂的手段,尽管她还不知道这桩婚姻的政治目的和吴应熊的处境,尽管她无法预知自己的未来,但事实上,这位带着希望和梦想的年仅十二岁的公主已经被卷入了政治漩涡,以后的命运已经和拥有重兵、坐镇云南、野心勃勃的吴三桂紧紧地拴在一起。从这时起,这位身娇体贵的皇家公主随时随地都会遭受政治风暴的袭击。
(三)祸起三藩
随着时光的推移,恪纯公主与吴应熊已生活多年,并生下一子,取名吴世霖。自儿子出生后,夫妻二人日渐和睦,公主被吴应熊这个汉族额驸调教得日习汉俗,对汉文诗书也颇精通,而且与额驸过着夫唱妇随的生活。顺治十四年,公主被进封为和硕长公主。顺治十六年,又被封为建宁长公主,后改为恪纯长公主。恪纯公主与吴应熊深谢皇恩,一家人平安无事,其乐融融。
吴三桂自被封平西王镇守云南后,很少回京,但儿子吴应熊每隔几天就派人捎书信到云南,因此,京城的大小事情他无所不知。吴三桂非常清楚自己拥兵在外,清王朝是不会安心放任他这个汉族平西王的,所以他也时常派人与吴应熊联络打探各种消息。
顺治十八年正月,二十四岁的顺治帝崩于养心殿,其第三子玄烨即位,是为清圣祖康熙帝。康熙帝年仅八岁,由四大臣鳌拜、索尼、遏必隆、苏克萨哈为辅政大臣。康熙帝在年少时就已表现了非凡的才智。康熙八年(1669年),智除鳌拜集团,实现亲政,并着手削弱诸王旗主的势力,加强皇权。
此时,清军已是入关多年,先后镇压了声势浩大的农民军和东南、西南以及其他各地的抗清力量,但实际上仍然没有能够实现真正的全国统一。特别是西南地区的三藩割据,已经严重地威胁着清朝政府的统治,威胁着国家的统一,因而康熙帝一直把“三藩”看作是心腹大患。
“三藩”指平西王吴三桂、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仲明的孙子耿精忠。吴三桂、尚可喜、耿仲明都是降清的明朝将领,在充当镇压农民起义军和抗清势力的急先锋中,保存和扩大实力。吴三桂在镇压了张献忠的大西军后,被清廷留镇云南,总管云贵军民事宜,吴三桂乘机扩展自己势力。顺治十七年,顺治帝令吴三桂麾下的满洲兵还师北京,汉兵裁减五分之二,但吴三桂以边疆不宁不宜削减兵力为由,继续拥兵自重。康熙五年,吴三桂以平西亲王世镇云南,节制云贵督抚;便在云贵地区广树党羽,笼络旧部,势力日长。吴三桂甚至可以向全国选派文官武将,称为西选,吏、兵二部“不得掣肘”,一时“西选之官几满天下”①。吴三桂的财经开销,户部不得查核。而且在云南,广征关市,榷盐井、金矿、铜山诸利,并且派人四方贩运,招徕富贾大商,假以资金,谓为“藩本”,广通贸易,以取利润。又以边疆未靖为借口,向清廷要挟军需,以示额饷必不可减。仅顺治十七年户部所奏,云南俸饷九百余万,而当时全国一年军饷不过一千七百万两,天下财富,已半耗于吴藩,造成了清政府财政上巨大困难。耿、尚二藩亦是发展自己势力。“三藩”各自割据一方,特别是吴藩权倾西南,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康熙帝一直将其视为心腹之患,准备加以解决。
康熙六年,康熙帝同时召三藩入觐,本意是效法赵匡胤的“杯酒释兵权”,但吴三桂不能带重兵进京,又恐怕被朝廷挟制,称病未行。康熙帝只得在乾清门接见了代父行礼的吴应熊,赏银赐药,下诏慰谕“病”了的吴三桂,并加封额驸吴应熊为少傅兼太子太傅,命其前往云南探望吴三桂。康熙十二年,康熙帝又派人到云南慰问吴三桂,并赐御用貂帽、束带等,虽属慰问而实际是察看吴藩,但一直未找到有利时机解决“三藩”问题。康熙十二年三月,尚可喜首请归老辽东,康熙帝以此为机缘,要从尚可喜开始撒藩,于是表示同意尚可喜请求并令其尽移所部随其归还辽东。七月,吴三桂、耿精忠也先后请求撤藩。吴、耿请撤,意在试探清廷态度。康熙帝认准了“撤亦反,不撤亦反”②的形势,先发制人,特旨允二藩悉移辽东。
————————
①《明季稗史汇编》卷10。
②《清圣祖实录》卷2。
撤藩令一下,吴三桂于康熙十二年十一月发动叛乱。他认为儿子吴应熊是皇家额驸,因有恪纯公主的关系,一时尚奈何他不得。第二年,耿精忠、尚可喜的儿子尚之信相继叛乱。
叛乱的消息传到朝廷后,立刻有大臣建议康熙帝要果断行事,命将出征,还要将吴三桂之子、额驸吴应熊枭首示众,以打击吴三桂气焰,从心理上击败吴三桂。康熙帝起初着实犹豫,因恪纯公主是其姑母,吴应熊便是姑父,如斩吴应熊,就要将吴家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吴应熊之子吴世霖也不能留世,这丧夫丧子的痛苦必加于姑母,康熙帝实在不愿伤害恪纯公主。康熙帝向来很敬重恪纯公主,他觉得公主下嫁汉人,在他看来如王昭君出塞和亲、阏氏宁胡一般壮烈。康熙帝崇尚汉族文化,而恪纯公主随额驸读了许多的汉文诗书。公主入宫,姑侄二人常谈论学问,娓娓不倦。康熙帝不忍让恪纯公主膝下无子无孙,孤苦伶仃地度过余生。但吴三桂反叛于国于民皆不利,而且康熙帝也知道吴应熊虽为皇家额驸,但却心背朝廷,暗地里与吴三桂传递消息。为平叛三藩,不留祸根,自己也就不能碍于情面。于是康熙帝命兵部尚书明珠作好准备在冬至过后带兵到额驸府邸捉拿吴应熊父子。此时,恪纯公主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下嫁吴应熊会埋下祸种,三藩叛乱会给自己带来丧夫丧子的巨大不幸。
(四)孤独余生
吴三桂起兵反叛的消息吴应熊也已得知了。事实上他已预料到父亲会这么做。当年奉圣谕回云南探望父亲时,吴应熊亲眼看到了云贵的实力,连他也不免惊讶吴三桂这么多年在云贵的经营。他亲眼看到了吴三桂在西南呼风唤雨,俨然皇帝之尊。吴应熊了解自己的父亲,虽年事已高,但雄心不减,仰仗西南,大有作为。若不是吴三桂劝说他回京作个眼线,若是能把儿子世霖接来,他都不想回额驸府了。留在云南,可以以“皇太子”自居。他早已厌倦了三跪九叩地去见皇上,厌倦了和朝臣们议事时的小心翼翼。当然这些他都不会告诉恪纯公主,恪纯公主时常入宫,万一哪句话说漏了嘴,他这额驸就当不成了。在京做人质已二十余年,使吴应熊深通韬晦之术,平时与吴三桂传递京城的消息动向,与云南的书信来来往往,就连恪纯公主也不知道,她还以为是普通家书来往。近年来尤其是这一年,康熙帝与朝中大臣多次议及“三藩”,使吴应熊每次听到“三藩”这个字眼便感到恐惧和不安。他知道,朝中的高官显贵平时就嫉恨和蔑视他这个汉族额驸、一品散秩大员,他无法离京回云南,在朝中又无靠山,如果吴三桂有什么动向,吴应熊知道他自己这个做人质的儿子难免受到牵连,只有依靠恪纯公主,毕竟她是皇帝的姑母。因此当他得知吴三桂反叛的确实消息后,立刻回到府邸告知恪纯公主。
恪纯公主由于经常入宫,显然女子不得参与朝政,但也经常听到“三藩”字眼,然而公主从未有思想准备,三藩发难会与自己有多大联系。公主从小在皇宫里长大,只知道自己是皇女,头脑里还未曾有是吴三桂儿媳的概念,所以恪纯公主听后不以为然:“咱们住在京城,你父远在西南,父亲有功,儿子不曾效力,父亲有罪,儿子也无法谏止,难道三藩起兵会有我们什么事么?”吴应熊显得忧心忡忡地告诉公主:“父亲反朝廷就是叛臣,我便是叛臣之子,皇帝会不会怪罪?这两天朝廷风声很紧,你先入宫探望探望,一切仰仗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