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萨曼达把头从一边摇向另一边,盯向地面。她用胳膊环抱住了身体,以抵挡突如其来的寒意,并且吹着已经凉了的手--温暖的气息使她提醒到自己还是一个人类。
"好吧,那回到我的问题,"她说,"我为什么被移出计划并被做了MRP?"
"15感到你被中央族类探查到了,并且他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们防御地球的能力和目标。"
"你是在说ACIO有一件保卫地球以免被这些...这些合成外星人攻击的武器吗?"
"它正被发展为这样一件武器或者是防御系统。"
"是什么?"
"还是,我不能告诉你,"聂鲁达回答,他注意到了萨曼达的挫败感。
"该死,"萨曼达小小声地说。"你能不能至少用'是'或者'不是'回答我的问题?"
"我尽量吧。"
她闭了一会儿眼睛,整理着问题的顺序。"中央族类设计了7个ETC遗址,并在远古的某个时候把它们安装在了地球上?"
"是的。"
"并且他们想要这些遗址成为保护我们星球的完整力量?"
"是的。"
"地球对他们来说很重要,因为我们有独一无二的人类DNA或者...或者出于某些原因有可能更高的价值?"
"我们不能确定,但是我们认为这与遗传学有关。在你的其中一次遥视里,你提到地球是我们银河系这一隅里的基因参照图书馆。我们猜,他们想通过安置行星防御武器以保护这些图书馆。"
"那么这个武器和ACIO发展中的武器冲突了?"
"我们不知道,"聂鲁达说。
"但也许是?"
"是的。"
她停下来聚集思路。"中央族类的代表在遥视中发觉我在场,并且探查我?"
"没错。"
"15害怕他们会发现我们的武器...那样他们就能阻止我们用它?"
"像这之类的吧,"他答道。
"就是了,就是了,对不对?"她喊了起来,"15不想让任何低于12或13级的人知道中央族类以及他们已经在地球上安装了防御武器的事实,以和我们竞争。对不对?"
聂鲁达转过脸去,叹了口气。
"对不对嘛?"她又问了一次。
"这是一部分。"
"还有,"她像歇洛克·福尔摩斯一样继续说道,"他不想让我们再做任何遥视,因为他害怕中央族类有能力干预我们对自己武器的部署。"
"我不确定我用过'害怕'一词。我从不知道15是胆怯的。我想他更关心的是中央族类不会喜欢我们武器系统的选择。"
"为什么?"
"我不能说。"
"因为我们的武器太强大了,能够毁灭地球?"她问。
"不妨这么说吧。但是15把它预想为完全是一件防御武器。"
"该死的。"她低声道。
萨曼达站起来伸了伸胳膊和腿。她扭过头看着天空:"我理解不了,"她说。
"也许我们全是,"聂鲁达说,"我们的方法都不是绝对可靠的,萨曼达,但是ACIO拥有这个星球上最好的科技,并且是非常完全了解2011年入侵的唯一组织。如果有任何人能够阻止这次接管的话,那就是我们。"
"我把钱赌在中央族类这边,如果他们是你们所说的那样。我们怎么能希望有更先进的防御性武器超过了那些...那些创造我们的存在体呢?"
"倒不是我们的科技比中央族类先进,因为我们猜他们同样有这能力。原因是中央族类,至少以15的观点来说,不会把这科技放置在地球上以被人类所发现,特别是如果他们古老的敌人会以某种方式把它保护起来的话。"
"那他们不就正有一个好理由去这么做了吗?"
"不,"聂鲁达回答,"据推测他们会限制该技术的使用,只有ACIO能够正确使用和保护它。"
"那么,我们马上可以支配这件武器了吗?"
"不。"
她停下,坐了回去。"你告诉我的每件事都是假设。就你所知的,7个ETC遗址确是他们试图建造的。并且就你所知的,中央族类会用它的最好武器保护它的基因图书馆。"
"萨曼达,你必须知道我不能告诉你我们假设的所有原因何在,"聂鲁达说,"相信我,我们是通过可利用的信息做出彻底分析,才得出这些结论的。"
"那15为什么不希望和中央族类互动?他怕什么?他们会拆掉他未完成和未被验证的技术吗?"
"15远远超过了世界上曾出现过的幻想家,"聂鲁达倾诉道,"他出生前就在计划这项科技了。当大多数孩子还在担心粉刺的时候,他已经在设计这个系统的蓝图了。那个时候,他根本不知道外星人的入侵已经迫近,他仅仅想要创造出这个幻想...去重新建立时间--"
聂鲁达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
"所以这就是这项科技的所在,"萨曼达插嘴道,"时间旅行。"
"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反正我这段记忆也要被洗掉。"她争论道。
"我说得够多了。"
"太好了!那我们现在做什么?我被ACIO秘密武器和中央族类的交叉火力困住了。我该怎么救我自己?我该怎么说服15保留我的记忆呢?"
荒漠由热变冷,由光亮变为黑暗,由喧闹转为了寂静。他们暂停的一刻,聂鲁达听到车里传来闷闷的、有点恼人的手机铃声。除此之外,静谧荣耀着深深的、蓝紫色天空上悬挂的光之宝石。萨曼达在傍晚的寒冷中颤抖,站着背对着他,像是被吞走了某些察觉不到的尊严。
"也许我们该回去了,"他说。
"你没办法吗?"她恳求道,她的声音努力地想找到平时的语调。
"在这点上,我的头脑全都空了。"
萨曼达微微地点了点头,她的眼睛深深地向自己内在凝视。
聂鲁达比自己预期的还更钦佩她。他从没这么喜欢过遥视员。他们总是吓着他。但是他同时又能看出萨曼达既可信又脆弱。她被吸引到这样的特征,并且这种吸引是不容易压制的。他感到一股强烈的道义去帮助,但是又感到相对无力于去保护她。事实上,他本可以签署她的开除令,不然的话就是死亡令。
"你认为我该做什么?"
"我想我们该走了,"他回答,"明天早上再见--工作前--还在这个地点。7点钟。也许借着清醒的头脑,我们能拿出些什么来。"
"我会带咖啡来,"她提到。
"你是从(美国)中西部来的,对不?"
"是啊。"
"我带咖啡吧,"他笑着说,"你带酥皮糕点好了,行不行?"
"说定了。"
他们走了几百米回到聂鲁达的车旁,静静地驶回了大本部。疲倦的两人,头脑里还在缠绕着等待他们的决定。而只有10个小时的时间了。
第十四章
暗示者
当三维宇宙的一个物种发现对于复合宇宙以及整体导航仪内在拓扑学(innermost topology)之无法辩驳的科学证据时,就会冲击到该物种的每一个面向。这是可被预测之意识的最复杂转换,并且正是这个事件触发了大师们明确影响和公开角色的回归。
摘自"信仰和它们的能量系统",WingMakers第4室。
埃文斯打开房间的门,吃惊地看到詹金斯站在那儿。"这样倒好,"他让门开着,走了回去,"行,你可以进来,"埃文斯对背后站在门沿的詹金斯说道。
詹金斯个子很高,瘦长体形,肌肉结实。他被公认为ACIO内部埃文斯显而易见的接班人,并且有好的理由。他非常称职。他的深色眼珠总像是在搜寻着关于一个人缺点和脆弱的线索,正是这个特点使他深得埃文斯的赏识。
"我认为你该知道一些事。你能把PV打开么?"
PV,或称全景视野(PansoVision),是安全部门的内部网络,并且只有达到12级的人才能通过埃文斯和15的许可。ACIO内部能使用该系统的人只有7名主管、詹金斯、以及15本人。
"它是开着的,正处在待命模式,"埃文斯回答。他穿着睡衣,光着脚,头发向后光亮地梳着。"要喝点什么?"他边走进厨房边说。
"不了,谢谢,"詹金斯答道,"我只是想让你看看这个。"詹金斯把PV调到操作模式,敲了几个键,屏幕上显示出一段录像--聂鲁达在驾驶员座椅上,旁边坐着萨曼达。他按下一个键,定格住这幅画面。屏幕右下角有日期和时间的标记。
埃文斯拿着一杯白葡萄酒走进起居室。"你确定吗?"他举起杯子问。
"不,真的,我不要了,谢谢。"詹金斯回答。
"那么我们发现什么了?"埃文斯才看监控器屏幕问。
"反常,"詹金斯说,"聂鲁达和萨曼达·佛顿晚上19点稍过一点,一起离开办公室,并且驾车来到这个地点。"一幅详细的照片替代了聂鲁达和萨曼达的图像。在右下角有一条短语,记录着EITS照片091092:1721 PST。
"EITS出了范围吗?"埃文斯问。
"是的,但只有20分钟。"詹金斯答道,"他进入了我们的调度图。"
"或许是侥幸,"埃文斯评论道。
詹金斯按了一个键,于是两行红色代码重叠在卫星地图上显示出来。"他们停在这儿谈了12分钟。"
"玩浪漫么?"埃文斯问。
"还不能肯定地说,但是这里的地形有很多岩石,况且只有12分钟。"
"那就不太可能是情人约会的场所了。"埃文斯咧嘴一笑。
"萨曼达昨天经15要求做了一次MRP,"詹金斯说,"作为一个遥视员,她也许会渗出一些记忆的。"
"他们返回的时间标记是什么?"
詹金斯敲了几个键,一幅聂鲁达和萨曼达在轿车里,返回ACIO大本部的图像显示在了屏幕上。"他们去了42分钟。"
"目前状态?"埃文斯问。
"在各自的家里。"
"好,我们看看他明天做什么,"埃文斯说,"他知道我们知道。他太聪明了。"
"需要我向15报告么?"詹金斯问。
"不,我自己处理。很高兴你把这个带来引起我的注意。如果有变动,随时和我保持联络。在接下来的48小时我们调到膜层5(Theca Five),尽可能小心谨慎地盯着他们两个人。他明天早上可能会交一份报告,并且老老实实地做事,但是我要确定他知道,我们已经加大了热度,所以我们留下必然吧。"
"她也一样吗?"
"她觉察不到差异。"埃文斯说。
"可她是个遥视员啊。"
"该死的,我不在乎,詹金斯。我只是想节省你的时间和精力。如果你想胡乱摆弄她的头,请便好了!"
"好吧,那我走了。"詹金斯说。
"再次感谢。"
"你说的没错。那么,晚安。"
詹金斯把聂鲁达和萨曼达的图像定格在监控器屏幕,像邦妮和克莱德(注:阿瑟·潘[Arthur Penn]导演的《邦妮和克莱德》电影中的主人公)一样。埃文斯将系统置于待机状态之前又看了最后一眼。他干了杯中酒,看着监控器屏幕。"别犯错误,先生。我们要的你是清白的。"
* * * *
萨曼达看到聂鲁达之前,先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上。此刻她正攀登上石头。"你真吓死我了!"她喊了出来。
"对不起,"聂鲁达说道,他拿着咖啡瓶和两个杯子,"我不是想吓你。"
"没关系,我只是有点紧张。"
"在这种环境下,"聂鲁达说,"你得镇静,别紧张。我早上调的咖啡会缓和你烦乱的神经。"
"我对你早上酿的咖啡有所耳闻。"她笑道,"真是从煤堆里出来的吗?"
"谣言,只是谣言。"他咧嘴笑了,坐在她旁边。
"昨晚你回家以后注意到有什么异样没有?"萨曼达问,她的声调柔和而严肃。
"比如什么?"
"比如我的电话现在有一个载波信号,并且我家的终端有一种异样的、几乎察觉不到的嗡嗡脉冲声,但是我能感觉到。"
"他们把我俩都置于膜层5了,"聂鲁达实事求是地说。
"是哪一个?"
"他们知道我们昨天见了面,并且想让我知道他们知道。这是他们用的不太狡猾的方法,要么你自告奋勇汇报你知道的,要么我们就会假定你的忠诚度和智能水平不够级别,你对我们的目标不再有用了。像这之类的。"
"你对这个还能开出玩笑来?"
"我没开玩笑,"聂鲁达纠正她,"我把位置摆明了,就能容易处理些。"他闪过一丝微笑。
"那他们现在在监视我们?"
"没有。昨天我们见面前我查了'天空之眼'的时间表。我们有,"他扫了一眼手表,"大约40分钟的时间。不过为了安全,我宁可选择30分钟内离开这儿。"
萨曼达盯着他看。"没有隐私,对不对?"
"你是遥视员,"聂鲁达笑了,"在所有人之中你偏偏是应该知道这点的。"
"遥视员从没被用来和ACIO员工对着干。"萨曼达说。
"这是事实,但是任何其它的技术却都是;尤其是如果一个职员正被怀疑在做完MRP以后的第二天到荒漠里和人见面。"
"你和埃文斯或者其他人谈过了么?"她问。
"不需要,"他回答,"他们有除外的运算法则监控我们的体印,并且汇报任何像这样的反常举动。"他伸出胳膊,像牧师和圣灵做沟通一样。
萨曼达放松了表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吧,我有个主意让我们两个人摆脱困境。"她停了一下,仿佛到了戏剧性的时刻,"要是现在做一次遥视,到他们武器系统创建的那个时间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