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星光映在青石扳路上,青石板路映着星光。
秋风温柔得就像是情人的呼吸。
楚留香忽然觉得自己也有些醉了。
他全未看到黑暗中还有双发光的眼睛在盯着他。
木屋里并不太暗,因为星光也悄悄的潜了进来。
楚留香不知自己为什麽要听石绣云的话,为什麽又将她带来这里…“也许他真的有些醉
了。
石绣云快乐得就像是只云雀,轻灵的转了个身,道:“你可知道我为什麽要到这里
来?”
楚留香没有说话。
石绣云道:“因为这是我第一眼看到你的地方。”
楚留香道:“走吧。”
此时此刻,突然说出这两个字来,实在妙得很。
石绣云道:“走?为什麽要走?”
楚留香道:“你若再不走,可知道我会怎麽办?”
石绣云娇笑着,播着头。
楚留香尽量使自己的表情看来凶狠些,沉着声音道:“你既知道我不是好人,你就该猜
得出我要做什麽事的,快些走是你的运气,否则我就要撕破你的衣服,然後…。”
他话还没有说完,石绣云突然“吁”一声,投入他怀里。紧紧的勾住了他得脖子,道:
“你真坏,坏死了,我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这样对我的。”
楚留香怔住了。
他只不过是在嘴上说说,想吓吓她而己,谁知她自己反而“实行”了起来,他想推。
他推在最不该推的地方。
石绣云的笑声如银铃,断断续续的银铃,她握起了他的手,将他随手塞人她的衣襟里,
悄悄道:“你摸模我身上是不是发烧?”
她身上的确在发烧。
楚留香虽然有些台不得,还是很快就将手袖了出来,谁知石绣云却又拿起他的手,狠咬
了一口。
她咬着他的手指,道:“你这个坏东西,你一直在勾引我从头到尾都在勾引我,你以为
我不知道?现在你又要逃了,你若敢逃走,小心我咬断你的手指。”
楚留香是个男人,而且没有毛病。
一点毛病也没有。
太阳已升起。
阳光照入窗户,照在石绣云腿上。
她的腿修长笔挺。
就算再挑剔的人,也不能不承认这双腿诱人得很。
楚留香的目光从她的腿,慢慢的移到她脸上,她脸上还留着一抹红晕呼吸是那麽安祥,
睡得就好像婴儿样。
望着这张脸,楚留香心里忽然觉得说不出的後悔。
他并不是“柳下惠”,也从来不想做“柳下惠”,可是这次,他却希望昨天晚上是个柳
下惠。
他也曾经和别的女孩子很亲密,但是那都不同。那些女孩子都很坚强,都很有勇气。
知道她纵然会对他怀念,也不会为他痛苦。
而现在依在他怀里这女孩子却不同。这女孩如此纯真,知此幼稚,如此软弱…。他不敢
想像自己离开她之後,她会怎麽样?
“她会不会自杀?”
想到这里,楚留香真恨不得重重打自己几个耳光了。
石绣云的腿轻轻缩了缩,脸上面渐又露出了酒涡。
然後她睁开了眼。
楚留香几乎不敢接触她的眼波。
石绣云翻了个身,忽然轻轻的呻吟了起来,带着笑道:“我的头好疼。”
楚留香柔声道:“想到第二天的头疼,以後你总该少喝些酒了吧。”
石绣云吃眩笑道:“我听说爱喝酒的人记性都不好,过两天就会将酒醉後的难受忘得乾
乾净净了。”
楚留香也不禁失笑道:“一点也不错,据我所知小胡至少就戒了千次酒了,每次头疼时
他都嚷着要戒酒,可是不到半天就开了戒。”
石绣云坐了起来,揉揉眼睛笑道:“原来太阳已升得这麽高了。”
楚留香道:“时候的确不早,我……我实在不想走…”
下一句话他本要说“虽不想走,却非走不可。”
可是这句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谁知石绣云却道:“你不想走,我却要走了。”
楚留香怔了怔,道:“你—…”
石绣云道:“我知道你也该走了。”
楚留香道:“那麽……那麽以後我们。”
石绣云道:“以後?我们没有以後,因为以後一定再也见不着我。”瓜
楚留香怔住了。
石绣云忽然笑了笑,道:“你为什麽吃惊?你难道以为我会缠住你,不放你走?”
她亲了亲楚留香的脸,站起来,开始穿衣服深深道:“我和你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
人,我就算能勉强留住你,或者一定要跟你走,以後也不会幸福的。”
楚留香简直说不出话来。
石绣云温柔的一笑,道:“我是个很平凡的人,以前一直过的是很平凡的日子,以後过
的也一定是很平凡的日子,在我这一生中,能够跟你有这麽样不平凡的一天……只要一天,
我已很满足了,以後到我很老的时候,至少我还有这麽一天甜蜜的回忆。”
她温柔的凝注着楚留香,栗声缓道:“所以无论如何都该感激你。”
楚留香坐在那里,心里也不知是什麽滋味。
石绣云又亲了亲他,然後忽然就转身很快的走了出来,甚至连头都没有回过来瞧他一
眼。
楚留香本来是希望她能好好走的,但现在她真的好好走了,楚留香心里反面觉得有些发
酸,发苦。
他本来一心希望她走,现在却又希望她不要走得这麽快了一一
人人都说女子的心情不可捉摸其实男人又何尝不如此。
楚留香盯着那扇门,好像希望她会忽然又推门走进来似的。
门果然被推开了…’
但从门外走进来的并不是温柔美貌的石绣云,而是条酒气薰人,刚生出满脸胡渣子的身
长大汉;
楚留香叫了起来,道:“小胡,你怎麽会找到这里来了。”
胡铁花没有回答,却笑道:“老臭虫,你实在有两手……你是用什麽法子将那女孩子骗
得肯乖乖走了的?这法子你一定得教教我!”
楚留香满肚子苦水却吐不出来,道:“我何必教你反正女孩子一看到你就逃得比马跑的
还抉。”
他虽是在故意气气胡铁花但也知道胡铁花绝不会生气,更不会难受无论谁想要胡铁花难
受,都困难得很。
谁知胡铁花听了这话立刻哭丧了脸,笑也笑不出来了,站在那里发了半天呆,竟“拍”
的给自己个耳刮子,大声道:“不错你说的一点也不错,我是个酒鬼又是个穷光蛋、又脏、
又丑,若有女孩子见了我不逃,那才是怪事。”
楚留香也看呆了。
他知道胡铁花并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他认识胡铁花二十多年胡铁花永远都是高高兴
兴的得意扬扬的。
现在他怎麽会变得这种样子?难道他有了什麽毛病?
只见胡铁花眼睛红红的居然像要流眼泪了。
楚留香忍不住笑了道:“谁会说你丑,那人眼晴—定瞎了。你看你的鼻子、眉毛、眼
睛.…—尤其是你这双眼睛一万个男人中也找不出一个。”
胡铁花不由自主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像是觉得高兴了些,但忽又摇头捂着脸:
“就算我睛长得不错,也只是个穷光蛋。”
楚留香道:“男了汉大丈夫,穷一点有什麽关系,只要你穷得骨头硬……世上的女孩子
并非个个都是见钱眼开的。”
胡铁花不由自主挺起了胸膛,但忽又缩了下去,摇头道:“只可惜我又是个酒鬼。”
楚留香忍不住笑道:“喝酒又有什麽不好?喝酒的人才有男子气概,古来有名的英雄,
将相、诗人,哪个不喝酒,女孩子见到你喝酒的豪气,一颗心早已掉在你酒杯里了。”
胡铁花却还是在摇头,道:“这些话没用,女孩子见了我还是要逃。”
楚留香道:“哪个女孩子见你会逃?她们追你还来不及哩。….你不记得华山派的那位
‘清风女剑客’高亚男,只为了要嫁给你。一直追了你两叁年。”
这话倒不假。
那年夏天,他们在莫愁湖上喝酒胡铁花喝醉了,胡里胡涂的就答应了要和高亚男成亲。
但第二天他就将这回事忘了,亚男却未忘,硬逼着他要她,还说他若赖账,她没有脸活
下去了。她就要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