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剑刺偏,自然是楚天英捣的鬼。楚天英以一小块烧鹅肉,撞偏了他的剑尖,但楚天英烧鹅肉上带的是纯阴柔之力,朱贵全然没有觉察得到,他又正以为一剑得手,分心高兴的当口,竟就没能发觉剑尖上力道稍微的不对。
安飞一剑直入,眼见透胸而过,突地收手拔剑,道:“你真差劲,连我一招也接不下,但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师叔,我可不愿杀你。”
剑一拔出来,鲜血急喷,朱贵身子摇了两摇,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慢慢坐倒,安飞这一剑虽然及时拔出,但剑尖刺入之处,正是胸口膻中穴,他性命得保,却从此再不能运气使剑,比寻常人还要不如。
安飞收剑回席,他后面的话可不是楚天英教的,楚天英反是一愣,暗暗点头:“小鬼头还有点家教。”
安梅急叫人给朱贵止血裹伤,程百望叫庄丁抬了门板来,抬朱贵下去。大厅上这会儿便如一个炸了的马蜂窝,七嘴八舌,人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之极,是呀,这样的怪事,谁见过呢?
惟一出不了声的只有雾灵子,他阴冷的眼睛在安飞脸上扫了两扫,霍地转到楚天英脸上,缓步过来,喝道:“你是谁。”一爪当头抓下,他心思细密,终于疑心到了楚天英头上。
楚天英手中抓了半边烧鹅,埋头大啃,全不理他,雾灵子摸不清他的来历,那一爪落势不快,只是试探,待得楚天英还手,他便可及时变招,这时眼见楚天英不理不睬,他心中冷哼一声,手上用劲,手爪陡地加速,闪电般抓下。
他一出手,本来闹哄哄的大厅立时静了下来,众人谁也不认识楚天英,而雾灵子的功夫却是众所皆知,眼见他一爪急落,谁都以为楚天英要糟,程百望做为主人,可不愿胡乱有人死在自己家中,急叫:“雾灵道兄,手下留情。”
话未落音,却听“扑”的一声,雾灵子没能抓到楚天英脑袋,却抓了一边烧鹅,五爪透过鹅身,一时拿不下来,油水淋漓,十分滑稽。
厅上群豪大出意外,有的更笑出声来。
楚天英将一块鹅肉咽下肚去,看着雾灵子摇头道:“你这道人,这么大年纪了,这般粗鲁,你要吃烧鹅,连盘子端了去便是,何必抓得这么汤水淋淋的,多难看不是?”
他的话,更引起一阵哄堂大笑。七派十八帮中,雾灵子最不讨人喜欢,见他受窘,每个人心里都特别痛快,便不会笑的,也要干咳两声。
雾灵子又惊又怒。抓楚天英的脑袋,怎么会抓到烧鹅,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怒吼一声,双爪戟张,连环抓下,爪风呼呼,激得附近的烛火尽皆倒伏,群豪见他如此爪力,无不咋舌,暗暗为楚天英担心。
雾灵子这路爪法,名为云雾十三爪,飘渺诡异,狠辣异常。他以剑法出名,但在爪法上实也有骄人修为。
奈何他和楚天英比,不是一个档次,楚天英大笑一声:“还想吃烧鹅?给你。”筷子一伸,挟过左边席上的烧鹅,一挡,雾灵子正抓下来,缩手都来不及,又来了个五指对穿。雾灵子来不用甩脱烧鹅,另一爪又已抓至,楚天英闪电般伸手,将右边席上的烧鹅又夹了过来,“扑”的一声,雾灵子又把烧鹅穿在手上。
他倏进倏退,站在厅心,左右双爪上各穿了半边烧鹅,烧鹅上汤水淋漓,滴将下来,将道袍鞋子弄得一塌糊涂。
群豪见他如此样子,既吃惊,又好笑,先是稀稀落落两声笑声,终至于哄堂大笑。
雾灵子狠狠的盯着楚天英,一字一句的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楚天英嘻嘻一笑,道:“我头发乱,是懒人,胡子长,是男人,衣服破,是穷人,你说我到底是什么人?”
他说得有趣,群豪哄笑声更响。
雾灵子知道问不出来,厉叫一声,闪身出厅,手上还抓着两边烧鹅。
群豪先前受他威焰压制,他一走,人人心中畅快,气氛顿时热烈起来,再提起安子平的事,人人义愤填膺,均说要为他报仇。
程百望端了酒杯到楚天英面前,道:“这位兄弟,那些贼子即能害得了安老弟,武功绝非泛泛,老朽无能,这点功夫济不了什么事,但老弟你武功深不可测,你若肯出面主持这件事,安老弟的仇,指日可报。”
楚天英于玩笑之间赶走了雾灵子,武功之高,群豪人人惊服,而且安飞一剑刺伤朱贵,明眼人也知道是楚天英弄的鬼,朱贵虽不如雾灵子,也是一把好手,楚天英竟能借安飞的手,一剑便废了他,手段之高,实只能以神鬼莫测来形容,所以听了程百望的话,群豪尽皆住嘴,一齐看向楚天英,大厅上针落可闻。
安子平的事,铁板钉钉牵涉到飞龙教,这件事楚天英自不会袖手,但却不想和七派十八帮的人搅和到一起。他以前最喜欢的就是称王做大趁热闹,但这时心情大变,却只想离得人越远越好,正要推托,耳中忽听远远的有脚步声传来,人数众多,其中有两人脚步轻捷,一个是刚出去的雾灵子,另一个不知是谁,但武功当和雾灵子在一个档次,同时间他觉得鼻中气息有些怪,显然有人暗中施放了毒香毒粉什么的。
“原来飞龙教早有筹算,软的不行便来硬的,好啊,小爷就陪你们玩玩。”楚天英心中冷笑,仰天打个哈哈,一杯酒入肚,忽地一跤跌倒,昏了过去。
程百望大吃一惊,急叫:“老弟你怎么了?”忙要来扶时,却觉脑中一晕,扶着酒桌,慢慢坐倒,却并未晕过去,只是觉得全身稀软,再施不出半分力道,其他酒席上,群豪也纷纷软倒,楚天英弄不清这毒发作的后果,装昏的却只有他一个,其他人尽皆大睁着眼睛,身不能动口能动,纷纷大叫:“有人放毒。”“程盟主你搅什么鬼?”“快找解药。”
霍地里狂笑声起,大厅口涌进一大群人,当先两个人,一个是雾灵子,另一个秃顶老者,手长脚长,倒似一头大猩猩,楚天英眼缝中露出一线光来,看了那老者的异象,暗叫一声:“原来是三手仙猿袁三山这只老猴子精。那夜白见午说四邪八怪中有七个加入了飞龙教,那夜三个,乌鸦道人已死,加上这老猴精,已有五个了,还有两个,这毒香特异,放毒的是谁?
正自猜测,软倒的人群当中忽地站起一个人来,却是一个老女人,只见她将外面的衣服一撕,露出里面一套水红色裙装,同时去脸上一抹,刹时间变成了一个三四十岁徐娘半老的少妇,她咯咯一阵娇笑,向雾灵子两个走过去,道:“小妹迎接两位老哥哥,怎么样,小妹这蛇涎香还可以吧?”
“原来是蛇娘子霍青青,这是六个了。”楚天英暗暗点数,群豪中已有人大骂起来:“蛇娘子你这毒妇,暗计伤人,不算好汉。”程百望一脸悔恨,大声叫道:“老朽失察,竟让这毒女人混了进来,老朽愧对各位。”
雾灵子一眼看到楚天英昏倒在地,冷哼一声:“你也有今天。”正要迈步过去,却给霍青青扯住了,娇声道:“道兄莫急,这人跑不了,先办正事要紧。”
雾灵子一点头:“好。”鹰眼四下一扫,道:“废话不必多说,两条路,愿加入飞龙教者,宣誓效忠,即得解药,从此风光无限,不愿加入飞龙教者,一个字,死。”
他鹰眼环视,大厅中群豪无一人做声,他眼光落在程百望脸上,道:“程盟主,大伙儿都不吱声,你是七派十八帮的盟主,关外武林之望,不妨便由你来说一句,是一体加入飞龙教,还是杀个血流成河。”
程百望微微一怔,举头四顾,道:“各位兄弟,是老朽失察,对你们不住。”转头看向雾灵子,道:“我老迈无能,济不了什么事,也代表不了关外的七派十八帮,但我姓程的一世清白,不能到老了反去与猩猩呀蛇呀这些畜牲为伍,所以雾灵子道兄,你的好意我无法领受,你就杀了我吧。”说到这里,他头一昂,白须飘飘,一脸凛然。
楚天英先前见他惟惟喏喏,毫无盟主的气概,颇有些瞧不起他,倒没想到际此生死关头,这老头子却是不屈强暴,慷慨赴死,暗叫一声:“好,不愧了擎天一柱的外号,是条硬汉子。”
雾灵子本想借他之口,就此将七派十八帮一体降服,谁知程百望竟是临死不屈,不由一愣,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嘿嘿一阵怪笑道:“好,好。”一眼扫到安梅脸上,道:“你辽西剑派怎么说?是否也宁死不降?”
安梅看向弟弟安飞,知道只要一个不字说出口,不仅自己和一干师兄弟性命不保,弟弟也誓必要送了性命,想想弟弟小小年纪,再想想父亲临死前的托付,一时间实是难以决断。
安飞早眼巴巴的看着她,一见她眼光,立即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胀红了小脸,大声叫道:“姐姐,我不怕死,你若因为我投降了飞龙教,爹爹在地下也不会原谅你。”
安梅没想到他如此懂事,眼中含泪,叫道:“好弟弟。”昂头看向雾灵子,厉声道:“我辽西剑派,宁死不降。”
袁三山忽地里一阵冷笑,道:“雾灵道兄,这就是安子平那死鬼的丫头,白白净净的,漂亮得很嘛。”
雾灵子也是一阵淫笑,道:“不错,她身上的肉只怕更白一些,袁兄有没有心情撕开来看看,来人,把这妞儿剥光了,大伙儿瞧瞧。”
安梅又急又怒,安飞怒叫道:“你敢欺负我姐姐,我跟你拼了。”却是动弹不得,惟有卜算不言不动,只看着楚天英,他心里机敏,以楚天英武功,不但抢先倒下,而且昏了过去,太也反常,所以猜其中有诈。
眼见两条大汉奔向安梅,楚天英霍地伸了一个懒腰,长呤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好睡啊好睡。”一个翻身爬起来,却似站不稳,一个踉跄,双手去那两条汉子肩上一搭,他站稳了,那两条汉子却如两根煮软了的面条,无声无息的软了下去。
一见他站起来,厅中群豪尽皆大喜,安飞更狂叫道:“老前辈,这些家伙要欺负我姐姐,你快打他们。”
楚天英斜眼看雾灵子,啊的一声,道:“原来又是这没家教的牛鼻子,好说,不过小哥子,你别说我打春风,价钱得先说清楚了,我若把这牛鼻子给你揪过来,你请我吃什么?”
安飞喜滋滋道:“只要老前辈把这牛鼻子揪过来给我踢上两脚,随便要我请老前辈吃什么都可以。”
楚天英大大摇头:“不妥不妥,大话虚言,不落实当,我老汉几十年的经验,可不上这个当,咱们还是敲实了,你请我吃什么吧?”
安飞想了一想道:“我最喜欢吃冰糖葫芦,便请老前辈吃冰糖葫芦好不好,啊呀,老前辈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