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胸腔上下还有起伏,她微微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到目前为止,他还活着。
沈楚楚不太会认这里的时辰,往日都是直接询问碧月,如今碧月不在了,她甚至连现在是几点都不清楚。
“好饿……”她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坐在木板凳上叹了一口气。
沈楚楚有气无力的朝着木门走去,她将脸蛋贴在两扇门中间的间隙中,透过门缝看到了屋子外的光景。
原来这屋子的外头是一个小院子,她还以为这边也是一堵高墙呢。
这件小木屋正对着院子的大门,院子外似乎是有人把守,她隐约听到了几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沈楚楚将门缝推的大了一些,正准备看仔细一些院子里的情况,便看见有人推开了院子外头的大门。
她吓得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没过一会儿,木屋外响起了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紧接着一个身穿灰色僧衣的僧人用脚踢开了木门,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僧人看到她,微微一愣,随即皱起眉头:“别想着逃跑,你若是敢跑,门外的兄弟们便敢将你的腿打断。”
沈楚楚摇了摇头,她又不是傻子,太后那种心思缜密的人,好不容易把狗皇帝弄到这里来,怎么可能不派重兵把守?
如果她没猜错,不光院子外头都把守着人,连窗户旁边的那堵高墙外,都会有人看守着。
便是再借给她十个胆子,若是没有八、九成的把握,她也不敢就这样莽莽撞撞的往外逃。
僧人都说轻了,她要是敢跑,门外的侍卫不会打断她的腿,只会干脆利索的一剑穿心,送她去西方极乐世界游玩。
有那个逃跑的心思,倒不如想想果腹之事。
沈楚楚咬着下唇,望向僧人手中端着的一只小碗。
现在敷衍到连食盒都不愿意送了,直接就是一只瓷碗?
当她看清楚碗里的东西,她感觉眼前一花,差点没当场一口老血喷出来。
不出意料,这又是一碗清澈到像是白开水的稀粥,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碗里的米粒似乎比昨晚上要多上一两颗。
僧人抬眼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食盒,见里头的食物几乎没有动,他嗤笑一声,将碗放在了地上。
“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到了这里还敢端着架子,想来今个中午的午膳,不用我送了吧?”
他的嗓音像是公鸭嗓,说话刺耳至极,甚至还出口威胁她不给送午膳。
若是放在原先,这种人都要被拉下去杖毙一百次,可放在了现在,沈楚楚却是一点也不敢得罪他。
眼看着僧人便要转身离去,她手脚麻利的从头上扯下一根金簪子:“小师傅请留步!”
也不知是不是这一句小师傅,取悦了这个看起来快要三十岁的僧人,他的脚步顿了顿,面色稍缓的转过了头:“干什么?”
沈楚楚双手将金簪子往前奉了奉,态度诚恳道:“太后娘娘让小师傅给皇上送饭,想来是看重您,我瞧着您来回奔波,心中愧疚的很,这身外之物我也用不到了,还请小师傅一定要收下。”
她不敢抬高身份惹他不快,只好自降身份,将‘本宫’的自称换成了‘我’,还对着一个小僧人称‘您’。
僧人光是听到她谦逊温柔的语气,面容也跟着柔和了不少。
当他看到她手中的金簪子时,他的眼睛蓦地一亮,这只金簪子若是去当铺当了,怎么也能卖个不菲的价钱。
他咂了咂嘴,心中犹豫不决,不知要不要收下她的金簪子。
住持偏心的要命,说是嫌他笨手笨脚,旁的师兄弟都捞到了好处,就他什么都没搜刮到,末了还被派来干这种苦差事,恨得他牙根直痒痒。
当初要不是因为穷,又不想进宫当太监,他也不至于跑到寺庙里来当和尚。
现在这可是送上门的好事,他只要收下了,届时攒够了一笔银钱,他就可以找住持要求还俗,而后回老家娶妻生子了。
沈楚楚察觉到他的迟疑,连忙上前一步,将金簪子放在了那只瓷碗旁:“小师傅也知道,这天花是不治之症,皇上如今病的很重,我怕是也躲不过去……”
说到这里,她面色凄然道:“若是小师傅不愿收下,那我扔掉就是了!反正此物放在我这里,和废铜烂铁也没什么区别!”
僧人不再犹豫,生怕她一激动将金簪子再扔到窗户外边,他用帕子包着那金簪子,将金簪子拾了起来:“娘娘既然都这样说了,小僧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方才还一口一个‘你’,现在的称呼却一下变成了‘娘娘’,金钱的力量不可小觑。
沈楚楚见他收下,苍白的小脸上,带上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这金簪子可不是白给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既然他收了她的东西,往后多多少少肯定是要帮衬她一些的。
而且这僧人看着有些愚蠢,从昨晚上他踢门的举动,还有方才那不加掩饰的话语便能瞧出几分来了。
便是太后再想弄死皇上,既然还给皇上提供伙食,没有直接暗地里派人刺杀了他们,就说明太后不想在面上做的太难看。
可这僧人三番五次表现出对皇上不敬,又是踹门又是威胁不给送饭的,显然根本就没动脑子去思考过太后的想法,又或者他压根就没那个脑子。
她猜想应该是太后给了寺庙住持好处,结果住持分赃不均,惹得这僧人不快了,所以僧人才会拿他们开刷,送来这种恶心人的伙食。
如今她给了他金簪子,他心里多少平衡了一些,最少不会再给她送剩菜剩饭了。
除了这一点,她还有一个目的,僧人若是傻乎乎的将这金簪子拿去当铺当了,便相当于替她将皇宫出事的消息传递了出去。
她头顶的金簪子不是普通的物什,瞧着似乎就是一根普通的簪子,可那簪身上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鸾凤,簪尾处还刻了不怎么明显的皇宫印章。
因为她只是贵妃的身份,簪子上不可以刻凤凰,但原主很喜欢凤凰这种鸟类,所以特意花钱请人在簪身上刻了鸾凤。
而那皇宫的印章则是一早便有的,所有皇上赏赐给嫔妃们的物什上,都会有这种印章,这样便可以防止宫人们偷窃皇宫里的财务,向宫外倒卖。
宫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宫外的人却不一定了,因为外头的人没接触过皇宫里的物什,自然不会知道皇宫里的东西上还会刻下印章。
太后想来是忽略了这一点,更没想到云瓷会收下她的贿赂,并私自同意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再离宫。
沈丞相虽然是忠臣,在朝廷之上的人脉关系却也不比姬家差多少,若不然这么些年,沈家也不会在晋国屹立不倒。
而且他能在朝廷立足,当然不会是吃闲饭的,据她所知,他在京城私底下挂名开了不少商铺,其中便有几个当铺。
像是当铺或是钱庄,都是朝廷之中有权有势的官员开的。
就算僧人没去沈丞相开的当铺,而是去了旁的当铺之中,只要有人收到了这支簪子,都会猜测出皇宫出了大事。
想来太后想要隐瞒皇上染了天花,无非就是用皇上旧疾复发,暂时不去上早朝之类的借口挡住众臣。
但是皇上一连几天不去上朝,再加上这簪子从一个僧人手中,流出到宫外的当铺里,那些大臣们也不是傻子,用脚趾头都能想出不对劲了。
只是这样做有些风险,她不清楚姬家与太后到底有什么牵扯,那朝廷中有权有势的大臣,也有不少于姬家交好。
万一姬家和太后有关系,那簪子通过某些和姬家交好的大臣,流落进了姬家手中,那太后便会知晓此事……接下来,她就很有可能比狗皇帝更早蹬腿咽气。
虽然知道有风险,但她还是不得不去赌一把,若是这样继续坐以待毙下去,她同样活不下去。
僧人看着沈楚楚面色的笑容,失神了半晌,一直到院子外响起了侍卫的催促声,他才赶忙将簪子收好,转身准备要离去。
走了两步,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她低声说道:“皇上养病需要吃些好的,但宝莲寺没有旁的荤食,小僧只能带一两个素菜来,还望娘娘莫要嫌弃。”
沈楚楚哪里会嫌弃,她感觉自己兴奋的快要起飞了,可算不用再吃这种猪都不吃的东西了。
僧人将木门锁好,便离开了院子,她将眼睛贴近门缝,在僧人打开院门的一瞬间,看到了院子外驻守的侍卫们。
她猜的不错,光是守在院子门口的侍卫,就有至少八个,这还不算守在院子周围的其他侍卫。
想这样逃出去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她还是老老实实的进去坐一会儿,保持些体力吧。
沈楚楚一转头,便瞧见了榻上的狗皇帝,她挠了挠头,眸中有些疑惑。
狗皇帝的身子,方才不是紧挨着床榻边吗?
为何这一会没看他,他的位置就变了变,似乎往里了不少呢?
难道是他自己挪的?还是说她记错了?
她坐在板凳上,盯了他许久,到最后盯得她眼睛都酸了,也没瞧见他的位置再挪动。
别说动了,他就像是死了一样,连胸腔起伏的速度都变缓了不少。
沈楚楚有些担心,狗皇帝不会真的要死了吧?
毕竟他现在得了跟绝症一样的病症,还很久没有进食过,这屋子里又冷的不行,他的病情别说转好了,能不加重就不错了。
她呆滞的望着他的面颊,理智和良知在心中争打了起来。
理智告诉她,不要去管他,不管怎么样,他现在都已经染上了天花,再加上太后从中作梗,他最后肯定会死。
而她就不一样了,只要她不去管他,也不去接触他,在他蹬腿之前都离他远远的,没准她还有存活下来的一线生机。
但良知却苦苦哀求着她,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管他是否得了绝症,最起码他现在还活着,她不该眼睁睁的看着他这样死去。
如果她真的见死不救,就这样看着他死,那她往后就算侥幸活了下来,也会一辈子活在良心的谴责之中。
望着他身上的那件狐裘,她突然想起那日在走了水的养心殿中,他只身抗下了掉落的房梁,火苗烧在他身上,但他却屹立不动,只为给她争取逃离的时间。
他的确很讨厌,会罚她抄十遍《金刚经》,会逼她吃下三斤冬枣,会让她在校场当箭靶子,还会给她送大黑耗子……
但除了这些以外,他似乎也没有坏到非死不可。
最起码,他在她眼中,还是个为民为国的好皇帝。
沈楚楚咬了咬牙,罢了,就当是那日在火场之中,她欠了他的。
反正在这个鬼地方,人人都想弄死她,就算她逃出了皇宫,没准还有旁的死法等着她。
既然如此,那她就做一次好人,哪怕是真的把性命交代在了这里,她也无愧于他了。
如今时辰还早,约莫还得过一个多时辰,才能等来送午膳的僧人。
趁这个间隙,她便给自己改造出来一身防护服,尽她所能的将被传染上天花的几率降低。
沈楚楚说干就干,从带来的包袱里,找到了碧月装进去的绣绷。
绣绷上别着一根针,而绣绷的背面还装了几捆不同颜色的线圈,除此之外,碧月还将所有刺绣所需的小物件都装进了包袱里。
许是因为饿过了头,她动作有些迟钝,半天才将针线穿好。
沈楚楚拿出碧月给她准备几件换洗衣裳,她拆了其中一件,用小巧玲珑的金袖剪刀裁下一条袖子,而后从筒状的衣袖中间来一刀,将衣袖剪成了一片平展开来的布料。
她把自己的手掌摆放在布料上,用剪刀围着自己的巴掌印,余出半寸长的位置,动手剪了起来。
将剪好的两片手掌印的布料叠放在一起,沈楚楚便开始拿着针线,一针一线的缝着手套。
她缝东西的技术实在不怎么样,明明是想直着缝,结果缝好之后的地方,都是歪歪扭扭的针线。
即便太阳穴处传来一阵阵眩晕的感觉,眼前也时不时的出现一片马赛克,她还是坚持着继续重复着手中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终于坚持着,将一双手套缝好了。
她试戴了一下手套,虽然看着不怎么好看,戴上去却十分合手。
沈楚楚像是打了鸡血似的,紧接着又缝制起了头套。
这个相对来说比手套要容易一些,只要先缝出一个像是塑料袋一样的头套,而后在头套上挖四个洞就好。
先挖两个大洞是眼睛,再挖两个小洞是鼻孔,嘴巴就不用了,她怕通过嘴巴呼吸时,会不小心被他传染。
说起来,这东西做出来,还真的挺像是头戴丝袜抢劫银行的土匪。
她记得她上大学的时候,班级组织去海边游玩,班里有个青岛的妹子,就带着类似这个头套一样的东西去了海边。
妹子说这东西有个好听的名字——脸基尼。
沈楚楚将头套和手套都一一戴上,来回撕扯着它们,试验这两件东西结不结实。
正当她忘我的带着手套撕扯头套时,门外响起了开锁的声音,僧人一打开门,差点没被她吓晕过去。
这一次的会晤,令僧人第一次见识到了皇宫里的女人到底有多疯狂。
早上看着还挺正常一个人,这才两个时辰的功夫,怎么就像是被驴橛子踢了似的开始抽风?
沈楚楚呆滞的看了一眼试图转身逃跑的僧人,连忙将头套和手套摘了下去,笑容尴尬道:“小师傅别介意,在屋子里有些无聊,我就是消遣一下……”
僧人的确是脑子不大好使,他压根就没注意沈楚楚手里突然多出来的东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看见她粲然的笑容,他咂了咂嘴,心中忍不住开始想入非非。
没进宝莲寺之前,他在青楼楚馆中混日子,因为年纪小又勤快,很受那些妓子们的喜爱。
后来年纪稍微大了一些,他耳濡目染的受到了客人们的影响,好几次馋嘴偷喝了客人的酒水,趁着酒意强迫了妓子。
他醒来后给了妓子们一些好处,她们便也没有跟老鸨多嘴。
许是尝到了滋味,他接下来更是变本加厉起来,好几次都弄伤了妓子,妓子们接不了客,差一点就露了馅。
最后一次,酒壮怂人胆,他摸进了花魁的房间里,那花魁抵死不从,他愤怒之下,一不小心把花魁给掐死了。
他连夜逃跑,最终跑到了远离家乡的京城之内,他不敢再进青楼里,差点饿死在京城。
正好宝莲寺失火,烧死了一批僧人,他误打误撞的进了宝莲寺,取代那些死去的僧人,成了新一任的僧人。
自打他入了宝莲寺,便没再沾过女人这物什,听闻这屋子里关着的,可是皇上最宠爱的楚贵妃。
皇上的女人是什么滋味,他还真是好奇的很咧。
瞧她笑的这么勾人,莫不是因为皇上快要不行了,所以她为了活命,就想要勾引他吧?
是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早上她还将金簪子都给了他,无非就是想活命罢了。
他虽然救不了她,但女人都好骗,只要他开口先允诺救她出去,之后再一直吊着她,待到他玩够了她,反口不承认就是了。
反正侍卫们都守在院子外头,这屋子里除了这女人和他,便只有一个高烧到半死不活的皇上。
他动作很快,也就是三两下的功夫,绝对不会引起外头侍卫的注意。
当着皇上的面,玩着皇上的女人,想想都觉得……带劲。
僧人越想越难耐,他舔了舔嘴唇,朝着屋子里迈了一步。
第60章 六十条咸鱼
僧人刚往前迈了一步,沈楚楚便发觉到了他的异常,他看起来和早上有点不一样。
她警觉的往后退了退,这僧人面颊泛红,眼睛发直,一双死鱼眼紧紧的盯着她的小脸看,就像是魔怔了一样。
这青天白日的,院子外头还守着这么多的侍卫,他总不能对她动了什么邪念吧?
眼看着僧人离她越来越近,她咬住下唇,越发的肯定心中这个荒谬的想法。
他这是算哪门子的出家之人?
宝莲寺的和尚,莫非不会都是土匪窝出身的吧?
沈楚楚不敢轻举妄动,先不说她能不能打得过这个僧人,只要她敢对他动手,那先前她所做过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就算她不出声喊叫,这僧人也难免会因为和她争执冲突而出声,毕竟他看起来脑子不大灵光,谁知他会不会蠢到自己引来侍卫。
只要是被侍卫发现了他和她在屋子里扭打起来,那她会不会受罚先单说,反正他肯定是在劫难逃。
太后必然不会继续留下一个试图玷污宫妃的僧人送饭,按照太后的性子,怕是会直接将僧人杀了扔到乱葬岗去。
僧人早上刚收下了她的金簪子,想来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僧人肯定还没来得及销赃。
若是僧人死了,旁的和尚去收拾他的遗物,届时发现了僧人藏匿的金簪子,将那簪子交给了太后,那她就完蛋了。
太后只看一眼都能猜透她的意图,不出意外的话,她会和僧人一起命丧乱葬岗。
像是太后这种人,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这事一旦捅出去,曾经帮过她的云瓷会跟着她一块倒霉。
别说是云瓷了,惹恼了太后,永和宫里关着的碧月和一众宫人,都会因此受到殃及。
她绝对不可能让僧人如愿,也不想硬碰硬跟他对着干,最后牵连这么多人,陪着这个蠢货一起送死。
眼看着僧人越走越近,沈楚楚急的额头上都冒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她攥紧了手掌心,面色不改的缓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嘴中似是在低声喃喃自语:“好烫,不会是发烧了吧……”
这话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屋子里,却显得尤为清晰。
僧人的脚步一顿,面带怀疑的望着她,似乎是在打量她的面色如何。
他做晚给她送饭的时候,床榻上只有皇上一人,并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甚至早上和方才推开门时,也不曾看到过她和皇上有任何接触。
想来她不会是个傻子,就算往日再得宠,都不会在这种特殊的时机,傻傻的往皇上身边凑。
所以她就算是发烧,肯定和皇上也不会有关系,或许是昨晚上着凉了,又或者是她根本就是在撒谎。
旁人都将他当做傻子看,但其实他们都看错了他,他根本就不傻,只是有点反应迟钝而已。
他从小在青楼楚馆摸打滚爬,没有点察言观色的能力,早就活不下去了。
旁的事上,他或许会偶尔犯糊涂,但对女人这事上,他就从未失手过一次。
只有花魁那一次,算是中途出了点小意外,但最后他也没受到任何惩罚,这就是他特有的能力。
他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身体里有一团火急着要被释放,反正上天永远是眷顾他的,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僧人这样想着,步伐不停的又往前了一步,沈楚楚呆滞了一瞬,颇有些呼吸不畅的感觉。
这人有病吧?
宁愿冒着可能染上天花的几率,也要快活一时,这是什么绝世憨批?
沈楚楚简直要疯了,他想死,她还不想呢。
她死死的咬住下唇,眸光不经意间扫到了床榻上一动不动的狗皇帝。
僧人不信她的话,无非就是抱着侥幸心理,认为她没有和狗皇帝接触过。
是不是只要她当着他的面,和狗皇帝有了身体接触,这憨批就不敢碰她了?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她一边和僧人扭打,一边大声喊叫引起侍卫注意,让侍卫进来制服僧人。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给僧人的金簪子,可能会被人发现交给太后,她和云瓷,还有碧月,乃至整个永和宫的宫人,都会为此行为付出血的代价。
要么她当着僧人的面去碰触狗皇帝,这样僧人就会相信她的话,不敢再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
而这样做,她将会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会因为接触天花患者,而被传染上天花,继而和狗皇帝一样挺尸在此,任人鱼肉宰割。
眼看着僧人朝着她伸出了一只手臂,沈楚楚身形一动,飞奔朝着床榻上扑了过去。
她尽可能的避免自己去碰他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只是象征性的一只手抱住他身上披着的狐裘,另一手撑在榻边支撑自己的身体。
那只撑在榻上的手掌,刚一放下去,就被什么坚利的东西硌了一下,她蹙着眉头将手掌移开,只见方才硌到她的地方,安静的躺着一块有棱有角的石头。
她看了一眼紧闭双目一动不动的狗皇帝,又瞄了一眼离狗皇帝手臂不远的石头,心中不禁生疑,这石头是哪里来的?
虽然疑惑,但此刻也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她用手掌将石头扫到了一边去,而后将掌心按在了榻上。
“皇上,臣妾怕是也染上了天花,往后的日子,臣妾可能陪不了您了……皇上啊!”沈楚楚悄无声息的拧了自己一把,眼泪‘哗’的一下掉了下来。
那一声声‘皇上’撕心裂肺,令听者流泪,闻者叹息,僧人呆滞如鸡的望着她,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一幕。
这个女人,竟然真的碰过得了天花的皇上?!
真是个疯子!她绝对是疯了!
沈楚楚一边哭,还一边用眼角偷偷的瞄着僧人,见僧人杵在原地不动,她决定再给他加一把火。
她蓦地起身,朝着僧人冲去,一边疾步奔跑,还一边红着眼眶念叨着:“小师傅,您是个好人,求您帮帮我吧……”
就差一步,她便要碰触到僧人的衣袖,僧人像是见了鬼似的,扭头就狂奔而去。
他慌张的手脚直发颤,手指头哆嗦了半晌,才从外头锁上了木门。
沈楚楚依稀透过门缝看到了他仓皇失措的背影,就仿佛身后有女鬼在追逐他一样。
她收回了视线,叹了口气,走到木门旁,将僧人最开始拎进来的食盒提了起来。
原本她带上防护措施再去碰狗皇帝,能大大降低自身被感染的几率。
现在好了,因为这脑子被僵尸吃过的家伙,指不定方才碰了一下狗皇帝,她身上已经沾了多少病毒。
沈楚楚刚要拎着食盒转身,眸光却在侧过脸的一瞬间,透过那木门的间隙,被一道刺眼的银光闪了一下眼睛。
她下意识的抬起胳膊,挡在了自己眼前,下一息,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也顾不上吃饭了,将食盒往地上一扔,便冲上去趴在了木门上。
果不其然,那道银光是因为阳光折射到了一个可以反光的物体上,而那个可以反光的物体,正是这间屋子的钥匙。
沈楚楚激动的嘴巴都合不上了,方才那个僧人被她吓得手脚无措的逃走,许是太过匆忙,僧人竟没有将钥匙收好,从他身上掉了下来。
那钥匙就掉在了离木门不远的地方,看着仿佛触手可及的样子,诱人的要命。
钥匙拴在了钥匙扣上,那钥匙扣上不止这一把开门的钥匙,似乎还有三把样式不同的钥匙,不知道其中有没有院子大门的钥匙。
其实就算钥匙扣上有院子大门的钥匙,她也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对她来说,只要那钥匙能打开这屋子的木门,就已经是走了狗屎运了。
僧人只有每天送三顿饭的时候,才会被允许进来这院子,便是他发现自己的钥匙丢了,按照他糊涂的脑子,他也不敢百分百确定钥匙就丢在了这里。
就算他怀疑钥匙丢在了院子里,等到他下一次来送饭,也已经是晚上了,她早就把钥匙弄到手里了。
僧人手中肯定不会只有一把钥匙,想来寺庙会有备用的钥匙,他绝对不敢跟旁人说自己把钥匙弄丢了。
就算他再蠢,也应该明白搞丢了这么重要的钥匙,被人知道了会掉脑袋的。
有了这把钥匙,只要她小心一点,便可以趁着深夜里的时候,偷偷用钥匙打开木门,到院子里活动一下。
这院子看起来堆放了不少杂物,没准她能从其中找到一些对她逃跑有帮助的东西。
她将脑袋扭过去,从门缝中试探着往外伸手,许是她身上穿的袄子太厚,只有手掌和手腕伸了出去,剩下的半截手臂却怎么都伸不出去了。
沈楚楚有些恼怒的将最外头的袄子脱了下来,把衣袖撸到了肩膀上,侧过身子试探了两下,这才成功的从门缝中顺利的伸出了胳膊。
这时候她无比庆幸自己拥有原主营养不良的身体,但凡她胖一点,今日都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那把丢在门外的钥匙干着急。
沈楚楚的手掌心左右的摆动,像是一条蛇似的灵活的游了出去,她使劲的将手臂尽可能的向前伸,努力了半晌,终于碰到了土地上一个冰凉的物什。
她用眼睛瞄了一下,是那把钥匙扣。
指尖稍一用力,那钥匙扣便套进了手指间,她怕院子外的侍卫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一刻都不敢耽搁,连忙将手臂伸了回来。
外头冷的要命,不过赤着手臂一小会儿,她便感觉手臂已经冻僵了。
沈楚楚把袖子放了下来,僵着手臂套上了袄子。
这样下去可不行,屋子里连点御寒的东西都没有,别说她冻得要命,怕是那狗皇帝躺在榻上更不好受。
今晚上她就拿钥匙试一试,若是能悄悄出去,她便在院子里找一些干柴火,放在屋子里取取暖也是好的。
她走到床榻边,拾起了地上的棉被,盖在了狗皇帝的身上。
或许是因为方才已经触碰过这些物什,沈楚楚有些自暴自弃,她对着钥匙愣了一会儿,而后将钥匙藏在了他头顶的小揪揪里。
想来狗皇帝还没来得及就寝,便感觉到了身体不适,这绾起来的头发都没有拆开,正好方便她往绾好的发髻里藏钥匙。
肚子传来一阵饥饿的抗议,沈楚楚挑了挑眉,看向了发出这声音的声源。
“你也饿了?”她蹲下身子,托着下巴望着他绯红的面庞。
回答她的,只有寂静的空气,以及响声依旧的‘咕噜’声。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他的脸色似乎更红了。
沈楚楚将桌子往床榻边拉了拉,当她看见桌面上扔着的手套和脸套,她忍不住叹了口气:“白费功夫了。”
早知道就不费劲巴拉的去缝防护服了,到头来还是因为各种原因接触到了狗皇帝。
她都有些怀疑老天爷是故意的了,这分明就是在一步步逼着她往绝境里走。
沈楚楚实在饿得头晕眼花,她拾起那食盒放在桌子上,手脚无力的打开了食盒。
这次的饭菜就正常了很多,虽然算不得太好,最起码有三菜一汤,馒头看着也白白胖胖的,还冒着热腾腾的白气。
米汤总共就一碗,但总算不再是米粒游泳,而是粘稠的米粥了。
沈楚楚喝了一口热粥,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天堂之中,她从来都不知道,这没有味道的白粥竟是这种人间美味。
她咂了咂嘴,正准备再喝一口,榻上便再次传来狗皇帝渗人的倒气声。
沈楚楚:“……”
她想忽略那声音,可她不扭头,那声音便一直断断续续的传来,那略显嘶哑的倒气声,犹如被人割开了气管的公鸡发出的嘶鸣,便仿佛他随时都可能咽气似的。
沈楚楚无奈的看向了狗皇帝,她恋恋不舍的又喝下一口米粥,便一手拉着板凳,一手端着米粥靠近了床榻。
僧人并没有细心到给她准备勺子,她端着碗有些犯难,若是直接倒下去,他被呛到不说,粥可能还会全都洒掉。
“要不然用嘴喂?”沈楚楚纤细的手指扣住了他的下巴,喃喃自语道。
榻上的司马致,睫毛微不可见的颤了颤,那小手中端着的粥碗,正好挡住了她的视线,没有瞧到那转瞬即逝的画面。
沈楚楚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个更简单的法子,她将馒头拿了过来,把馒头撕成了指甲大小的小块块,而后用撕下来的小馒头块沾着米粥塞进了他的嘴里。
他不太配合她的动作,刚塞进去一块,他便像是河蚌一样,紧紧的将齿关闭上,怎么都不张开嘴了。
沈楚楚也不惯着他,直接用筷子撬开了他的两排牙齿,像是扔垃圾似的,把小馒头块扔了进去。
她每喂一块,便将筷子抽走,让他下意识的吞咽口水,将那沾了粥的馒头块一起咽下去。
就这样,她成功的将小半碗粥以及半块馒头喂进了他的肚子里。
沈楚楚喂得差不多了,便转身坐回了桌子旁,就着菜将剩下的粥和馒头都吃了干净。
她实在是饿坏了,将近一天两夜的时间,她都没有进过食,胃里饿得都没有知觉了。
天边泛起了一片红霞,金乌慢吞吞的朝着山脚下缓缓爬去,金灿灿的余晖洒在琉璃瓦上,将整个皇宫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色光晕。
往日本就不算热闹的皇宫之中,如今更是清冷的像是坟地一般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