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嫔像是完全没感觉气氛的尴尬,她让身边的婢子拿出了一只食盒,而后从中取出了几只装着冬枣的小碟子分给众人。
她将冬枣最多的那一碟,递给了沈楚楚,笑声柔柔道:“皇上赏给嫔妾两斤藩国的冬枣,味道甜美可口……啊,瞧嫔妾这记性,娘娘也分到了半斤冬枣,定然是尝过了的。”
听听,这白莲中带着一丝绿茶气息的语气,先是说皇上赏给自己两斤冬枣,后面又紧跟着说了一句娘娘也分到半斤。
表面上看起来仿佛是好心分给她冬枣,实则嘉嫔就是想炫耀皇上对自己有多宠爱,顺势再利用此事激怒她一番。
是了,皇上为了嘉嫔责罚她抄经书,又给嘉嫔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她想不起来这些事,嘉嫔就用冬枣来提醒她想起来。
毕竟以她这种骄阳跋扈的暴脾气,怎么可能会对嘉嫔的话无动于衷呢?
沈楚楚抬手就将嘉嫔递来的碟子打翻了,嘉嫔像是受到了惊吓,脚下一时间没站稳,向后退了两步,摔倒在了地上。
她懒懒的抬起眸子,忍不住嗤笑一声。
嘉嫔这演技实在有些拙劣,她打翻的是碟子,又没有伸手去推人,莫非嘉嫔以为自己是不倒翁,碰一下就要晃两晃。
嫔妃们连忙将嘉嫔扶起,其中那个子最矮的皖嫔蹙着眉道:“嘉嫔姐姐是好心分给姐妹们冬枣,贵妃娘娘您怎么能这样做?”
皖嫔的声音不算小,引得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回头望她们身上瞧。
众人看到撒了一地的冬枣,还有那噙着泪水的嘉嫔,虽然他们嘴上不敢说什么,可望着沈楚楚的眼神中,却都不约而同的带上了几分的鄙夷。
这楚贵妃不得宠也就罢了,还整日里仗势欺人,无非就是看着皇上不在这里,要不然她再也不敢对嘉嫔动手。
果然是跟着粗野村夫长大的,一举一动之间都透着粗鲁和野蛮,跟性情温婉大方的嘉嫔根本就是天壤之别。
沈楚楚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就算原文剧情不是这样发展的,她看见那冬枣就想吐,也会一巴掌打翻碟子。
昨晚上她一宿没睡着,便是因为吃冬枣吃的,别说让她看见冬枣了,就是听见‘冬枣’两个字她现在都反胃。
她冷眼看着泪眼朦胧的嘉嫔,而后对着皖嫔挑唇一笑:“本宫怎么做了?”
皖嫔下意识的接道:“您方才打翻了碟子,还推倒了嘉嫔姐姐……”
沈楚楚眯了眯眸子:“你哪只眼睛瞧到本宫推她了?”
皖嫔刚要说话,嘉嫔便按住了她的手:“方才是嫔妾没站稳,与贵妃娘娘无关,时辰不早了,大家还是早些进殿等候皇上吧。”
听到嘉嫔的话,在一旁看戏的众人纷纷感叹嘉嫔大度,明明受了委屈,却还要帮楚贵妃息事宁人,简直是太善良了。
沈楚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嘉嫔真是个戏精,狗皇帝不在场还要演戏给嫔妃宫人们看,生怕旁人不知道自己善良。
在场的所有人,被嘉嫔的女主光环一照,眼睛就好像都瞎掉了一样,分辨不出是非好歹来。
特别是那个皖嫔,自以为和嘉嫔关系好,与嘉嫔互称了几句姐妹,便在心中沾沾自喜。
只希望日后皖嫔被嘉嫔陷害的死不瞑目之时,也能像今日一般亲密无间的唤嘉嫔一声姐姐。
沈楚楚摇了摇头,率先走进了启祥宫,刚一进去,便瞥见了圆木桌旁的皇贵妃,看起来皇贵妃早就已经到了启祥宫,坐在殿内等候多时了。
这宫殿内摆放了一张很大的圆木桌,足足可以承下二十多人同时一起用膳,圆桌铺着一块方方正正的大桌布,桌子正前方的位置摆放了一把鎏金雕龙椅,那是给皇上准备的位置。
这嫔妃们坐在哪里,都是有讲究的,通常是按照位份来排。
一般皇后坐在皇上的右侧,而后皇贵妃坐在皇上的左侧,剩下的嫔妃则依次按位份大小坐下去。
但如今皇上并未立后,因此便是皇贵妃坐在皇上的右侧,贵妃坐在皇上的左侧。
皇贵妃早早的便落座在那鎏金雕龙椅的右侧,沈楚楚刚要朝着左侧走去,嘉嫔的婢子便抢先走了过去,将兔毛软织的垫子放在了沈楚楚要做的椅子上。
如今天气寒冷,参加宫宴最起码要在启祥宫待上三个时辰左右,为了避免嫔妃们长时间坐在冰凉的椅面上着凉,各个嫔妃的宫女都会提前备好一个暖和柔软的垫子。
嘉嫔的婢子将垫子放下,便是嘉嫔要坐在那里的意思。
不等沈楚楚说话,碧月便皱着眉头走上了前去,这是嘉嫔的婢子做的事,若是主子插手,只怕会跌了份儿。
碧月走到那婢子身边,按住了婢子摆弄软垫的手臂,她还未开口,婢子便面带痛苦的惊声叫了起来。
她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婢子眸中飞快的闪过一抹毒色,悄无声息的在宽大桌布的遮掩下,对着碧月伸出了腿。
碧月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身子便失去了平衡,猛地向后倒去,她的身体将圆桌撞得一斜,那桌子上的酒壶咕噜噜的掉到了兔毛软垫上,洒的垫子上到处都是酒水。
这一变故惊呆了众人,沈楚楚连忙命人将碧月扶了起来,她满脸疑惑,原文中并没有这段剧情,她方才也没做什么影响剧情的事情,怎么剧情又变了?
嘉嫔快步走到自己的婢子身旁,看了一眼婢子后,红着眼睛委屈道:“这兔毛软垫是皇上前日赏给嫔妾的,嫔妾本想让娘娘坐着试一试,娘娘若是不喜欢直说便是,为何要毁坏掉御赐之物?”
听到嘉嫔的话,沈楚楚一愣,原来嘉嫔又在给她设套,从刚才殿外她打翻碟子开始,嘉嫔就已经开始算计她了。
方才那婢子抢先过去将软垫放在她的座位上,是故意误导她们,让她们以为嘉嫔想坐在那里。
而后不管是碧月,还是她上前理论,那婢子都会故意让她们弄脏软垫,然后嘉嫔就可以往她头上安一个损毁御赐之物的罪名。
不等她开口辩解,太监尖细的嗓音便从殿外响起:“皇上驾到——”
第15章 十五条咸鱼
那太监的声音一落,便有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缓缓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以皇贵妃打头,众嫔妃纷纷跪了下去,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启祥宫摆设简单,宫殿又大,嫔妃们的声音不断在空荡荡的殿内回荡,在宫殿中侍候的宫女和太监们跪了一地,全都恭恭敬敬的给皇上行礼。
这浩浩荡荡的场面为之震撼,令沈楚楚心神一晃,第一次感受到了狗皇帝和她天壤之别的地位差距。
她在他面前,永远都是下跪的那一个,而他自始至终站在最高位,冷眼俯瞰着万物众生。
司马致负手走进启祥宫,他的眸光从众人面上快速掠过,在他不经意间扫到一脸呆滞的沈楚楚时,轻轻的挑了挑眉。
楚贵妃今日身着一身华服,瓷白的小脸上虽然敷了淡淡的脂粉,却依旧能看出她的面色略显憔悴,瞧着昨晚上定然是没折腾轻了。
这次惩罚之后,估摸着她接下来的几日,应当会消停消停了。
他不紧不慢的抬了抬手,示意众人起身,嫔妃们挨个起了身,宫人们等到娘娘小主们起来之后,也纷纷站了起来。
沈楚楚的动作足足慢了旁人一拍,若非是碧月在一旁提醒,只怕她还没回过神来。
司马致走过去,在场的嫔妃们却没有一个落座,都瞪着眼睛盯着楚贵妃和嘉嫔,而嘉嫔的双眼红通通的,似乎是刚刚哭过。
他眉骨微皱,嗓音冷淡道:“怎么回事?”
沈楚楚还未张口,嘉嫔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哽咽道:“嫔妾有罪,嫔妾不慎弄脏了皇上赏的兔毛软垫……”
皖嫔听不下去了,她跟着跪在了嘉嫔的身侧,挺直了腰板:“皇上,这兔毛软垫并非是嘉嫔弄脏的,而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奴婢有意为之。”
“嘉嫔惦念着贵妃娘娘,便想将这兔毛软垫给娘娘用,谁知娘娘却故意命奴婢损毁这御赐之物。”
说罢,皖嫔似乎觉得不够,又补充了一句:“娘娘似乎对嘉嫔意见颇大,方才在院子里,嘉嫔将藩国的冬枣分给嫔妾们吃,贵妃娘娘不领心意便罢了,还打翻了冬枣,将嘉嫔推倒,在场的诸位可都瞧了个清楚……”
沈楚楚眯起双眼,在心中冷笑一声,嘉嫔用兔毛软垫栽赃陷害她,无非就是想挨着狗皇帝坐。
毕竟嘉嫔若是陷害成功了,狗皇帝定然是要对她心生间隙的,又怎么会让她再坐在他身侧。
损坏御赐之物,往大了说是对蔑视皇恩,往小了说,也是对圣上不敬,没有哪个皇帝会心胸宽阔到丝毫不介意。
嘉嫔不想让她坐在狗皇帝身边,她今天就还坐定了,既然剧情已经改变了走向,那她倒要和嘉嫔比一比,看看谁的演技更好了。
司马致站的离她们远,也没听清楚她们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听见皖嫔说起楚贵妃打翻冬枣时,嘴角微不可见的扬了扬。
估摸着短时间内,楚贵妃都会记住冬枣的教训了,要不然她也不会看到冬枣那么大反应。
至于损毁御赐之物,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故意这么做,瞧她昨日将心爱的手帕忍痛割爱还给他的模样便知道了,想来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
他并不在意一个兔毛软垫,若是嘉嫔想要,让内务府再给她十个八个就是了,又不是什么珍贵的物件儿,哪至于哭一鼻子。
司马致刚要开口让杨海去内务府再领几个兔毛垫子去,沉默半晌的沈楚楚却率先张了嘴:“皖嫔倒是说一说,本宫有什么动机去打翻冬枣,推倒嘉嫔?”
皖嫔一愣,而后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因为娘娘嫉妒皇上赏赐给嘉嫔两斤藩国冬枣,而娘娘却只领到半斤,恼怒之下才会打翻冬枣,又推倒了嘉嫔。”
是了,在场的人都是这样认为的,若非是妒忌皇上对嘉嫔的宠爱,楚贵妃又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样的事来?
沈楚楚忍不住笑出了声:“皇上体恤本宫抄经劳苦,昨日特意让杨公公给本宫又送了三斤藩国冬枣,皖嫔说的妒忌从何谈起?”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惊得下巴都有些合不上了。
这藩国进贡的冬枣一共才有十斤,给太后送了三斤,赏给嘉嫔两斤,就连皇贵妃才领到一斤半,可楚贵妃却足足拿到了三斤半!
这该是何等的宠爱,才会令皇上破例给楚贵妃送去比太后还多的冬枣?
若是皇上不在此处,楚贵妃说的这话自然是没有人相信的,但皇上在这里,楚贵妃又怎么敢当着皇上的面胡说八道,定然是真的有此事才敢拿出来说的。
嘉嫔脸色煞白,皇上竟然将养心殿留的三斤冬枣,全都送给了沈楚楚这个贱蹄子?
他之前从未对哪个女子这般好过,他生性淡漠、不近女色,只有对她这个青梅竹马的童年玩伴才稍作宽容一些。
从何时起,他竟和沈楚楚越走越近,甚至已经开始私下给沈楚楚送赏赐了?
司马致挑了挑眉,楚贵妃还真的是越发的不要脸皮了,明明是她装病不去侍疾,他才罚她吃掉三斤冬枣。
怎么到她嘴里,就成了他心疼她抄经劳苦,所以让杨海送去三斤冬枣慰问她了?
他面不改色,似笑非笑的瞥了楚贵妃一眼,他倒要看看,她为了给自己开脱,还能编出什么鬼话来。
皖嫔哪里会知道皇上私底下给楚贵妃送了三斤冬枣,她尴尬的咬了咬唇:“就算是如此,娘娘也不该仗势欺人……”
沈楚楚收敛了面上的笑容,声音有些冷然:“本宫只是手没拿稳,那碟子冬枣才会掉在地上,至于嘉嫔如何摔倒的,此事皖嫔该去问嘉嫔才是。”
“嘉嫔自幼习武,习武之人底盘皆稳,本宫需得使多大力气,才能推倒嘉嫔?”她不咸不淡的望着嘉嫔,挑唇一笑:“嘉嫔妹妹觉得本宫说的可对?”
嘉嫔本在失神,被沈楚楚这么一点名,她怔怔的抬起头,一脸的迷茫。
“瞧嘉嫔妹妹失魂落魄的,也不知到底有什么心事,想来方才妹妹是没站稳,才会摔倒的。”沈楚楚语气中带着十分的确信,三言两语的给此事定下了结论。
沈楚楚成功带了一波节奏,让在场众人的心理都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原本大家都认为是楚贵妃骄阳跋扈,因为皇上宠爱嘉嫔,所以心生妒恨欺负嘉嫔。
可如今细细琢磨一番楚贵妃的话,嘉嫔是习武之人,怎么会说被人推倒就推倒,且平日里瞧着嘉嫔健步如飞,想必也不会是自己没站稳脚。
既然两者都不可能,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嘉嫔故意摔倒在地,想用此事栽赃陷害楚贵妃。
这种手段在后宫中太常见了,众人只是没想到表面上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嘉嫔,城府也会这般深沉。
沈楚楚挑了挑眉:“皖嫔你三番五次从中挑拨本宫与嘉嫔妹妹的感情,你说本宫该如何处置你才好?”
皖嫔一下慌了神,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声说道:“就算此事与娘娘无关,但娘娘损毁御赐之物,却是事实!”
说罢,她伸手摇了摇嘉嫔的手臂:“嘉嫔,你说话呀!皇上在这里,定然会为你做主的!”
嘉嫔听到这话,总算是清醒了几分,她咬了咬牙,眼眶中蓄满了泪水:“是嫔妾的错,若不是嫔妾令娘娘不高兴,娘娘也不会一气之下毁坏御赐之物……”
沈楚楚吸了口气,拼眼泪是吧,她也有!
她的手指在衣袖的遮挡下,对着大腿根狠狠一拧,眼泪一下就从眼眶里飙了出来。
“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扒掉兔兔的皮做成垫子?”
沈楚楚雾气蒙蒙的眼中,掉落出大颗的泪珠:“嘉嫔明知本宫的属相是卯兔,却还将兔毛软垫拿给本宫坐,嘉嫔莫非也想将本宫的皮扒下来坐一坐?”
“本宫见死去的兔兔可怜,便想让碧月给它敬上一杯好酒,又不是烧毁了你的垫子,拿回去洗一洗便是,嘉嫔何必这般小题大做?”
沈楚楚越哭越上劲,不管是眼泪的掉落速度,还是痛哭时的音量,她都比嘉嫔更胜一筹。
倒也不是她有多委屈,只是方才掐大腿的时候不小心用力过度,疼的她一时间收不住了。
方才还站在嘉嫔那一方的众人,此刻纷纷倒向了沈楚楚。
嘉嫔明知道楚贵妃属兔,却还故意拿出来兔毛的软垫,往小了说她这是对楚贵妃的不敬,往大了说就是在诅咒楚贵妃跟那被扒了皮的兔子一样不得好死。
众人忍不住朝着嘉嫔投去了鄙夷的目光,真没想到嘉嫔是这样心肠歹毒的女人,果然野鸡就是野鸡,就算在凤凰窝里待过,也改不了骨子中自带的贫贱。
感受到旁人异样的眼光,嘉嫔心中开始慌了,她和沈楚楚同一天出生,同样都是属兔的,她也没想到沈楚楚会拿此事来做文章。
不,她不能慌,皇上绝对不会被沈楚楚这个贱人迷惑住的,只要她好好解释,皇上一定会相信她!
嘉嫔声音急促:“皇上,嫔妾没有……”
司马致缓缓抬起手,示意嘉嫔闭嘴,他不紧不慢的眯起眸子,漫不经心的对痛哭流涕的沈楚楚招了招手。
沈楚楚一愣,他啥意思?
见她杵在那里不动,他耐着性子摊开手掌,勾了勾骨节分明的手指,示意让她走到自己身边待着。
离得远,他听不到她的心声,看她哭的稀里哗啦的,他实在是好奇她此刻在想什么。
沈楚楚虽然搞不懂他让她过去干什么,但她却也不敢当众违抗他,她垂着脑袋抽抽搭搭的朝着他走了过去,脚步极其沉重且不情愿。
她刚走到他身边,殿外便传来了‘轰隆’一声巨响,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阴沉了下来,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上空便已经乌云密布,一道道闪电像是利剑一般划破空气。
一阵电闪雷鸣过后,一道闪电直冲云霄,劈中了启祥宫外的一棵大树,树身应声而倒。
沈楚楚吓得‘嗷’的一嗓子窜了起来,她惊慌失措的钻进了司马致的怀里,手臂死死的圈住他的腰,恨不得把整个人都镶在他身上才好。
果然擅自篡改原文是会遭雷劈的,上次只劈下来一道雷,这次倒好,攒在一起劈下来了。
伴随着轰鸣的雷声,宫殿中传来一阵明显的吸气声。
众所周知,皇上最讨厌别人碰他了,就连皇上最宠爱的嘉嫔,也未曾这般亲昵的触碰过皇上一次。
半年前有个秀女偷偷潜入养心殿,待到皇上就寝之时,秀女从被褥中钻了出来,搂住了皇上的腰。
本以为能就此得宠的秀女,被皇上提剑砍断了双手,发配到了掖庭去,没过几日,那秀女就断了气。
皇上虽是个明君,心狠手辣起来却比谁都绝情,楚贵妃装作害怕雷声的样子躲进皇上怀里,想趁机与皇上亲近,这举动简直蠢到家了。
只怕楚贵妃的下场,不会比那秀女好多少就是了。
第16章 十六条咸鱼
轰鸣的雷声断断续续的在耳边响起,司马致慢条斯理的垂下眸子,眸光淡淡的瞥了一眼怀里的女子。
她似乎害怕极了,圈住他后腰的手臂抖得像是筛子似的,她的十指死死的攥紧他的衣裳,脑袋用力的埋进他的胸膛,齿间发出微不可闻的呜咽声。
不知是雷鸣声太大,还是她此刻什么都没有想,即便靠的这么近,他却连她一句心声都没听见。
司马致敛住眸光,不紧不慢的伸出手臂绕到后背处,将她紧抓着衣裳的小手扯了下来。
不管她是否真的害怕打雷,这都和他无关,他不喜欢旁人与他这般亲密,不论是谁都一样。
他刚扯下她的手,她就又把手臂圈了回去,他皱了皱眉,这次下手便用上了三分力。
她像是没感觉到疼痛,反手抓住了他的大掌,他眯起细长的桃花眸,眸中染上了几分不耐。
司马致想呵斥她一声,让她松手,可当他的眸光在不经意间瞥到她抓紧他的手掌,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的指尖时,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试图将她的脑袋从自己身上移开,就算不开口呵斥她,她这样挂在他身上像什么样子?
谁家真龙天子身上挂个女人,她以为自己是龙鳞片吗?
他伸出修长的食指点在她的额头上,将她的脑袋往后按了按,她皱着小脸,被迫仰着头望着他。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她的鼻尖发红,死死的咬着下唇,看起来可怜极了。
这样的楚贵妃,令他不禁想起去年狩猎时,他猎到的一只小鹿,它的后腿被他射中,瑟瑟发抖的侧倒在草丛中,等他下马走过去,它便是用着这种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他。
不等他松开手,她便挣扎开他的桎梏,又将脑袋埋了回去,司马致抿住薄唇,神色中染上一丝淡淡的无奈。
殿外又是一声响彻云霄的电闪雷鸣,她瑟缩着身子,眼泪掉的更凶了,都已经将他的衣襟打湿透了。
他迟疑了半晌,才缓缓的伸出大掌,放到她的后背上,轻轻的拍了两下。
感受到掌心下,那孱弱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他抿住薄唇,又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抚。
女人就是麻烦,不过是打个雷罢了,有什么可怕的,哪至于吓成这个模样。
因为殿外乌云密布,殿内黑漆漆的,只有偶尔劈下闪电之时,能趁着那闪电的光芒,依稀看清楚殿内的情况。
众人呆若木鸡的望着他们尊贵的皇帝陛下,那个平生最厌恶被人身体碰触的皇上,竟然在轻抚楚贵妃的后背,似乎是在主动安慰她???
想象中血腥的场面呢?不是应该砍掉胳膊吗?
宫人们纷纷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一定是他们看错了。
要说皇上搂着嘉嫔安慰,他们在场的众人也不会这般惊讶,可那是楚贵妃啊!
皇上一向不喜楚贵妃,又怎么可能这么温柔的对待楚贵妃?
嘉嫔咬碎了一口银牙,十指狠狠的攥成拳头,长长的指甲都掐进了掌心中。
沈楚楚这个贱人!
抢走了她宠爱她的爹娘还不算完,如今又要来和她抢心爱的男人,简直是费尽心思的与她作对!
她绝对不会让沈楚楚得宠,皇上心里只会有她,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
雷声渐小,沈楚楚也缓缓的回过了神,当她发现自己像是个树袋熊一样挂在狗皇帝身上时,她将眼睛瞪得犹如铜铃一般大,只恨自己不能原地去世。
她怎么可以抱狗皇帝?!
就算是抱根柱子也比抱狗皇帝强,听说狗皇帝有什么心理疾病,不喜欢被女人碰,之前有个女人搂了一下他的腰,那女人就被他剁了手。
他会不会也要剁掉她的手?没有手以后可怎么吃饭?总不能用脚夹着筷子吃吧?
她手脚无措的推开狗皇帝,‘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像个鹌鹑一样瑟瑟发抖:“请皇上恕罪,是臣妾失礼……”
司马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只恨自己方才没有一脚把她踹出启祥宫。
他被她扒拉了半天,现在她才回过神想起来害怕,她不感激他也就罢了,还偷偷在心里说他有心理疾病?
那个被砍掉手的秀女,是因为试图刺杀他,他只砍掉那女子的一双手臂,已经算是便宜那女子了。
他自认此举足够仁慈,也不知道怎么传出去就成了他厌恶女子碰触,最后越传越离谱,再也没有女子敢接近他了。
正好他也无心女色,只想一心钻研如何让晋国百姓安居乐业,这传闻为他省去了不少麻烦,所以他便没再管这个传言。
他以为但凡有点脑子的人,也不能听信了这传闻,哪个男人会因为被女人碰一下,就砍掉那人的双臂?
杨海感受到殿内寂静又尴尬到令人窒息的气氛,他心中顿觉无奈,其实皇上没推开楚贵妃,他也甚是惊诧。
他跟了皇上这么多年,从未见过皇上与哪个女子走的这样近过,更不要提还是这般亲密的接触。
可皇上宠爱谁,不宠爱谁,那都是皇上的事情,哪里需要他们这些当奴才的操心,他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
杨海顶着压力上前,打破了僵局:“皇上,时辰不早了,可要开宴?”
司马致瞥了一眼楚贵妃,慢条斯理的轻轻颔首:“取些南海明珠来照明。”
杨海应了一声,转身让小德子去取南海明珠,而他则去唤宫人传膳。
在场的嫔妾们,看着沈楚楚的脸色都不大好,其中以皇贵妃和嘉嫔的脸色最黑。
皇贵妃不插足嘉嫔和沈楚楚的互斗,一方面的原因是她不光讨厌沈楚楚,心里也看不惯嘉嫔,两个人互掐两败俱伤,她拍手鼓掌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瞎掺和。
另一方面她知道嘉嫔陷害沈楚楚的目的,无非就是想坐在皇上身边用膳罢了,帮助嘉嫔她一点好处也捞不到,那她凭什么帮嘉嫔陷害沈楚楚。
她本以为沈楚楚肯定斗不过嘉嫔,谁知道沈楚楚不光三言两语压倒了嘉嫔,还恬不知耻的当着众人的面搂抱住了皇上。
鬼才相信沈楚楚害怕打雷,上一次打雷的时候,沈楚楚也没这么大反应,怎么可能突然就害怕打雷了,不过就是想借此机会诱惑皇上,真是个没皮没脸的小贱蹄子!
嘉嫔咬牙切齿的望着沈楚楚,只恨不得一口咬断她的脖子。
就算现在让她占了便宜,等到一会她吸入了衣襟上的花粉,过敏起了满身的红疹子,且看她可还能笑得出来!
沈楚楚感觉到,周围数道像刀子一般割人的目光,恶狠狠的戳在她身上。
若是眼神能杀人,那估计她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盘盘现切的肥牛卷,羊肉片了。
她跪的膝盖生疼,狗皇帝却也不提让她起身,她心中忍不住开始以他母亲为中心,问候他的祖宗十八辈了。
司马致落了座,旁的嫔妃们也纷纷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去,只有沈楚楚一个人孤零零的跪在地上。
一直到宫人将膳食都传了上来,他才像是刚刚发现了跪在地上的沈楚楚,轻描淡写的从齿间吐出两个字:“起来。”
沈楚楚心里总算松了口气,碧月将她搀扶了起来,她揉了揉酸胀的膝盖,慢吞吞的走到了狗皇帝的左侧坐了下去。
圆桌是固定的,不像现代的桌子可以来回转,因此众人都只能吃摆在自己面前的膳食,绝不敢逾越一步。
也不知道是不是狗皇帝故意的,沈楚楚面前没有一碟子肉,全都是绿油油的素菜。
她暗暗磨了磨牙,他绝对是公报私仇,她又不是兔子,给她喂什么青菜呢?
司马致夹菜的动作一顿,对着一旁给他布菜的杨海吩咐一声,杨海放下筷子,走出了启祥宫。
没过一会儿,杨海便端着一道荤菜走了过来,放在了皇上的面前。
沈楚楚看见狗皇帝手边上的肉时,眼睛都开始放光了。
这似乎是一道川菜,椭圆的形状,有些像是狮子头,可上面又带着骨头,一共摆放了四个,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肉。
这道菜色泽鲜红,肉上洒着辣卤,肉和辣椒完美的融合,那香味飘进沈楚楚的鼻子里,只觉得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她暗搓搓的用眼角瞥了一眼狗皇帝,那香喷喷的肉就在他的手边上,仿佛近在咫尺,她好想尝一口,哪怕就一口……
司马致慢条斯理的伸出筷子,在沈楚楚炙热的目光下,夹起了一大块肉。
她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只见他微微一笑,将那筷子肉放在了她的碗中:“瞧爱妃瘦的,多吃点肉补补。”
沈楚楚脸上带着惊喜之色,她望着那块肉,激动道:“多谢皇上惦念!”
她兴奋的吃着辛辣鲜香的肉,心中暗叹,狗皇帝可算干一件人事了!
司马致神色不变,笑容满面的望着她,见她吃完那块肉,他勾了勾唇:“好吃吗?”
沈楚楚点了点头,眼巴巴的继续望着那碟子肉,像是等着主人的投喂宠物。
司马致笑了笑,抬手将碟子端起来,放在了她的面前:“喜欢吃就多吃一点。”
沈楚楚怔了怔,这句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是了,他罚她吃冬枣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莫非这道菜有什么问题?他不会在菜里下毒了吧?
她小心翼翼的放下筷子,也不敢再贪一时口腹之欲了,少吃一块肉死不了,可她若是多吃了一块,没准就被狗皇帝挟私报复的嗝屁了。
司马致微微失笑,为了让她安心的吃完,他伸手夹了一筷子肉放进自己碗里,从容不迫的吃了起来。
看见他也吃那道菜,沈楚楚才松了口气,夹起肉继续吃。
一碟子一共就四大块肉,沈楚楚自己一个人吃了三块,她满足的擦了擦嘴,放下了筷子。
“这道菜甚是美味,不知此菜叫什么名字?”她好奇的问道。
问清楚了,届时回去之后,也好让碧月去御膳房再点这道菜。
司马致听到她的问话,对着杨海挑了挑眉,杨海连忙恭敬道:“回娘娘的话,此菜名唤麻辣兔头。”
沈楚楚:“…………”
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扒掉兔兔的皮做成垫子。
本宫的属相是卯兔,嘉嫔莫不是要将本宫的皮也扒下来坐一坐。
方才说过的话,不断的浮现在她眼前,她脸蛋飘起一抹红霞,飞快的将脑袋埋进脖子里。
宫人都一脸便秘色的望着她,兔兔这么可爱,楚贵妃怎么就把兔兔的脑袋都吃干抹净了,连一点脑髓都没放过?
司马致夹起没吃完的兔头,用筷子挑起一丝细嫩的兔肉,不紧不慢的放进了齿间,细嚼慢咽的品尝着兔肉的鲜美。
沈楚楚看着他那一脸享受的模样,便知道他是故意在整她。
他夹起兔头轻咬一口,她便感觉脖子一紧,仿佛他吃的不是兔头,而是她的脑袋。
杨海见时辰差不多了,便端着绿头牌上来,恭声提醒道:“皇上,该翻牌子了。”
第17章 十七条咸鱼
杨海的话音一落,众嫔妃便整齐划一的将目光放在了皇上身上。
宫宴对她们来说,最大的意义就是翻牌子环节,前几次宫宴皇上从未翻过她们任何人的绿头牌,就连皇上最宠爱的嘉嫔,如今也都是有名无实。
她们一度怀疑皇上身体有毛病,又或者没准皇上是个断袖,可皇上身边从未有过可疑的男性出现,太医署也没传出过任何关于皇上不举的言论。
嫔妃们只能进行自我安慰,或许皇上登基不久,整日忙于前朝政事,没有时间顾忌后宫也可以理解。
司马致眉骨微动,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坐的离他比较近的几个嫔妃的心声,他都能听见,那些声音同时钻进他的耳朵,扰的他有些心烦。
并非是他不愿翻牌子,而是太后不允许。
太后信佛信道,在他幼年时,也不知从哪里来的道士给他算过一卦,说他虽有帝王之相,却也有短命之兆,日后恐是活不过二十五岁。
一听道士的话,太后便着急了,她求道士给出一个破解之法,道士在他的锦囊里装了一道符咒,让他日日带在身上。
这也便罢了,那道士还说他二十三岁之前,万万不可破掉童子之身,否则符咒便会失效,他也会招来杀身之祸。
他自然是不会相信那道士所言,但太后相信,她足足哭了三日,为了让她安心,他只好按照道士之言来做。
原本倒也相安无事,可自从登基之后,按照规矩选过一次秀,后宫的女人便多了起来。
她们整日里满脑子都是如何讨好他,见他不为所动便开始胡思乱想。
有说他不能人道的,还有说他断袖的,甚至有人还在背地里瞎琢磨他是不是偷偷养了几个男宠。
如今再过几个月的时间,他就要满二十三岁了,翻个牌子倒也没什么妨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