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上的Shirley杨这时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不知是那木蓕起了作用,还是越往深处走氧气越浓有关,她仍然是极其虚弱,说不出话,我最担心她就这么一直出于昏迷状态,那是最危险的,却又担心她忽然醒是回光返照,但又没时间停下来看她的伤势,心乱如麻,没听清楚胖子的话,随口反问道:“什么他妈的叫变了个人?”
胖子说道:“要按你平时的脾气,损失了这么多重要东西,你肯定得用比冬天还要严酷的姿态还骂娘了,怎么这回却什么都没说,反倒像祖国母亲般和蔼可亲,这真让我有些不习惯了。”
我说你这都哪跟哪啊,你以前是没少跟我惹祸,可我几时批判过你了?还不都是整天苦口婆心的以说服教育为主吗?而且我觉得你话说反了,你不是自称要横眉冷对千夫指吗?刚才事出突然,咱们任何人都没有责任,没折胳膊断腿,就已经是最大的胜利了。
另外其余的明器虽然贵重,却也无所谓,只要性命还在,咱们就有的是机会赚钱,当然那两件最重要的东西,其中的古镜绝对是个好东西,但得之失之也无关大局,记住了样子,回北京打听打听,以后再找一面,也不是没有可能。
还有那只殷红的玉石古函,我突然想到,里面装的一定是那所谓的龙骨天书,也就是与Shirley杨家里传下来的那块相同,都是用天书记载的“凤鸣岐山”,在西夏黑水城找到的那块,还有在古田县出土后,因运输机坠毁而消失的龙骨,应该都是一样的内容。
而且联想到Shirley杨家传的龙骨天书,是在黑水城空墓藏宝洞深处的暗室里,古田县出土的,也不是什么墓穴里找到的,看来这种龙骨天书,不能够用来做墓主的陪葬品,这可能是受古代人价值观、宇宙观的影响。
龙骨天书历来是大内珍异秘藏,里面的内容如果只是“凤鸣歧山”地传说,那绝不应该藏得如此隐秘,这天书的秘文中,一定另有机密之处,极有可能是记载着“雮尘珠”的出处来历,亦或是长生化仙之道,但解读的方式一定另有他法,不是孙教授那老不死地没告诉我们,就是连他自己也没摸着门,龙骨天书与“凤凰胆”之间,一定有着重大关联。
这些念头在我心中涌现,但是这时自是没空对胖子言明,只是让他不用多想,目前服从命令听指挥就行了。
“葫芦洞”里的水位降低了很多很多,似乎是与地脉的变化,使洞底的水系改道了,没有了水的地方,露出很多湿滑的岩层,我们就捡能落脚的地方往深处跑,地面上的痋人和做为痋蛹的女尸逐渐增多,有些地方简直堆积如山,穿梭其中,如同在尸海中跋涉,但自始至终没有见过活着的痋人。
我们渐行渐深,心中也不免栗六,莫非是地脉的剧烈变化,导致这洞内环境有所改变,所有的痋人都死绝了?不过这氧气浓度高应该是与那“蟾宫”有关,难道那些痋人都潜伏在深处等候着送上门的猎物?
身后阵阵刺耳的噪音,不急不徐地逼近,这时已经没有退路可言,就算明知毛茸茸敌人埋伏在前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往里走,我和胖子边走边准备武器,能用来攻击的器械,几乎就没剩下几样了,我对胖子说:“咱们这回可真是弹尽粮绝了,比当年红军在井山岗山的时候还要困难,真是他娘的官比兵多,兵比枪多,枪比子弹多,这仗快要没法打了。”
四周传出一阵悉悉唆唆的声音,十分密集,从上下左右,都从黑暗中浮现出无数花白的蠕动身躯,大批的痋人终于出现了,而且已经形成了弧形包围圈,对此我们倒是有心理准备,被它们咬死,或是活活被尸洞吞了,都差不多,背着抱着一边沉,今天不是鱼死就是网破了。
耳听尸洞的声音也近在数米开外了,我和胖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往里就冲,封住来路的那批痋人,正等冲将上来形成合围,突然后边一阵大乱,躲闪稍慢的,都被尸洞吞了下去。
这些痋人却不知那尸洞何等犀利,都被这一大团烂肉的腐臭吸引,咧开粉红色的巨大口器,纷纷扑了过去,我和胖子借机冲突而前,有几只零星接近的痋人,还未等扑到我们身边,就都被胖子用MIAI的弹雨批得脑浆横飞。
洞中乱成了一锅粥,我们趁乱跑出一段距离,耳中听得重甲铿锵,那条身披龙鳞妖甲的巨虫,正扭动挣扎着撞击墙壁,原来留在洞穴深处的痋人,都饿红了眼,刚好一条动弹不得的巨型“霍式不死虫”趴在附近,除了有甲叶遮挡的地方,遍体皆被痋口啃成了筛子,身体被压在山下那一部分,由于没有龙鳞青铜甲的遮护,竟然被生生啃成了两截,从山体中脱离了出来。
这“霍式不死虫”没有中枢神经,全身都是网络神经,即使被啃得面目全非,也照样还能活着,而且时间一长,恢复了力气,拼命翻滚,如同一条被大蚂蚁咬住的肉虫,想把这些咬住了就不撒口的痋人甩脱。
由于要避开缠斗在一起的巨虫和痋人,我们逃跑的速度被迫慢了下来,这时身后大肉箱子一般的尸洞,已经不分死活,吞噬了无数痋人,顶着脚后跟追了上来。
我们逃至“葫芦洞”纵向的左侧,右边是翻扑滚动的铜甲巨虫和一大群痋人,尸洞从左侧掩至,我们再也不可能有地方可躲了,是时候该使出最后的绝招了,于是伸手揪出献王的人头,向“霍式不死虫”的身后抛了出去。
那“尸洞”果然立刻掉转角度,向“葫芦洞”的右侧移动过去,刚好被那大团的虫体拦住,速度顿时慢了下来,我见机会来了,便瞅个空子冲了过去,捡起献王的人头,继续往洞穴的深处奔逃。
这次是借着葫芦洞里的大量生物,又一次暂时拖住了紧追不舍的乌头肉椁,下一次可就没什么可以阻止它了,就算是一万个不情愿,也只好放弃这颗可能藏有“雮尘珠”的人头了,先留下性命,再图他策。
向前行了没有数步,胖子没有看清脚下被绊倒在地,摔了个趴虎,从黑暗的地方突然冒出大批痋人,将我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第六十九章亡命特快
我内心深处拼命告诫自己:不到万不得已,一定要把“雮尘珠”带出去。便和胖子轮番背着Shirley杨逃跑,胖子身体突然失去重心,扑倒在地,好像踩到什么东西被绊了一脚,仗着皮糙肉厚也无大碍,他骂骂咧咧地正要爬起来之时,我发现有数十只“痋人”从黑暗的岩顶上爬了下来,它们显然是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无心去和同类争着去咬那巨虫,而是悄悄朝我们围拢了过来。
子弹已经全部耗尽了,“芝加哥打字机”也都被我们顺手扔在路上了,只剩下Shirley杨的一套登山镐和工兵铲,我和胖子各执其一,另外还有支小口径的六-四式手枪握在我手中,凭这几样东西如何能抵挡这么多痋人,早听说人当水死,必不火亡,看来我们命中注定要被虫子咬死。
这时胖子发现刚才绊倒人的东西,正是那口被我们称为“潘朵拉魔盒”的青铜箱子,地上散落着一些事物,都是先前从里面翻出来那几件当地夷人的神器,山魈的骨骸,内藏玉胎的瓶子,还有那精美华丽的“蟾宫”。
我想起这鬼蟾是个祸根,先顺手除了它,再用炸药引开那些痋人,当下便抬脚踢开“蟾宫”的盖子,举起六-四式便打,连发五弹,将里面那只蓝幽幽的三足怪蟾打得粉碎。这块影响到空气浓度的上古陨石一碎,整个“葫芦洞”里的空气仿佛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痋人们莫名地惊慌起来,它们似乎也知道那“蟾宫”的重要性,感觉到了大难临头,它们对空气的变化极为敏感,虽然暂时还不至于死在当场,却都变得不安起来,顿时乱了套,顾不上我们三人,各自四处乱蹿,有的就糊里糊涂地跳进了“尸洞”里。
胖子对我说:“这可真是歪打正着,咱们趁早开溜。”说着话顺手拾起地上的玉瓶扔进破背囊里。我见有了空隙,便同胖子背了Shirley杨,抄起背囊,夺路而逃。
地上到处都是作为痋卵母体的夷女尸体,层层叠叠,难计其数,一具具面目扭曲,又兼数量奇多,使人观之欲呕,我们踩着一层层的女尸,爬到了“葫芦洞”中间的缺口处,鱼贯而入。
“葫芦洞”的另一边,是被地下水吞没的化石森林,这里的水位依然如故,并未有什么变化。我们跑到此处,一路上马不停蹄,而且还背着个大活人,这也就多亏在谷中吃了多半支木精,那成形的万年木蓕,毕竟不是俗物,吃后感觉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和精力,但到了现在也开始顶不住了。
我和胖子都是上气不接下气,Shirley杨意识已经完全清醒了,力气也恢复了一些,我抓紧时间给Shirley杨腿上中了尸毒的地方换了些新糯米和木蓕敷上,替换下来的糯米都已变得如黑碳一样干枯漆黑,看来果然能拔出尸毒,混以木蓕竟似有奇效。
借这换药的机会,喘息了片刻,正要动身下水,身后洞口中,突然蹿出一条火龙般的多足肉虫,这条虫比大水缸还要粗上几圈,长近十米,我和胖子立时醒悟,这就是那只披着龙鳞铜甲的老虫子,它被痋人啃成两半,又被那乌头肉椁吸住,把全身的铜甲都吞噬掉了,露出里面裸露的虫体,它蹿到这里,似乎也在赶着逃命。
我见它身体上有几只白花花的痋人咬噬着,便忙对胖子说:“王司令,干脆咱也搭个顺风车吧,再他妈跑下去,非累吐血不可!”
胖子口中答应一声,已经抡出登山镐,一镐凿进了虫身,我让Shirley杨紧紧搂住我,把我们承重带上所有的快挂都互相锁住,紧跟在胖子之后,在巨虫从我面前穿过的一瞬间,用工兵铲和伞兵刀狠狠扎了下去,一股巨大的前冲力,将我们扯了起来。
“霍氏不死虫”呼啸着蹿入水中,溅起无数水花,惊得化石森林中的各种巨型昆虫纷纷逃窜,我只听见耳中风声呼呼作响,完全看不清究竟身在何方,Shirley杨在背后紧紧搂着我,丝毫不敢放松。我在心里暗暗祈祷,摸金祖师爷们保佑,千万别让我们撞到化石树。刚念及此,便觉得全身一凉,身体跟着巨虫沉入了水中。
我心中一惊,便携式氧气瓶早就不知道丢哪儿去了,这样下去,我们不得不撒手游上水面,我感觉到Shirley杨用手掐我肩膀,知道她身体中毒后身体虚弱,不便在水底多待,当下便准备放手,谁知那巨虫躬起躯体猛向水面上游去,我随即醒悟,它比我们更需要氧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趟惊心动魄的特快亡命列车终于开始逐渐减速,最后停了下来。由于蟾宫被我毁了,这半条老虫子失去了它赖以维生的根本,到了两侧布满全象骨的殉葬坑道中就再也无法行动了。我们进谷之时的一顿狂打使它吐尽了体内的红雾,直到我们撤出来的时候它才恢复过来。此时它筋疲力竭,网状神经在逐渐僵硬坏死,虽然还没死透,却也撑不了几时了。等后面的尸洞跟上来,就会把它彻底吞噬。
我把Shirley杨从霍氏不死虫的背上抱了下来,见她脸上的尸气又退了几分,心中倍感宽慰。这时我们早已经疲惫不堪,自入遮龙山到现在为止尚且不满三天,却感觉比过了三年还要漫长。
我估计后面那乌头肉椁虽然仍是紧追不舍,但应该被我们甩下了一段距离,而且附在其上的尸洞逐渐扩大,它的速度也会减下来;殉葬沟里的这条巨虫也可以再拖慢它的速度。于是和胖子一起架着Shirley杨爬回了山神庙前的暗道入口,先休息五分钟,把这口气喘匀了,然后还得接着跑。
胖子一边揉着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一边问我道:“老胡,咱得跑到什么时候才算完?我现在俩腿都跟灌了铅似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不疼。再跑下去,怕是要把小命交代到这了。”
我喘着粗气对他说:“那个他妈的尸洞大概是一种附在肉椁上的腐气,形成清浊不分的恶壆,碰到什么就把什么一起腐烂掉。我觉得只有把它引到谷口,才有一线机会解决掉它。”
这虫谷的入口就是地势行止起伏对称的所在,在风水中叫作“青龙顿笔”之处,左为牛奔,右有象舞,中间形势如悬钟星门,是一处分清浊、辨阴阳、抹凶砂的“扦城位”。尸洞一旦移动到那里,其中的混沌之气就会被瓦解——但这个理论能不能管用完全没有把握,只好冒险一试;反正除此之外,再无良策了。
我简短扼要的对胖子说了我的计划,拿起水壶把剩下的水喝个涓滴无存,然后把水壶扔在一旁,这时候得尽量轻装了。还剩下一点炸药,让胖子去把山神庙前的入口炸掉,尽一切可能多争取一点时间。我则去山神庙里取了一些我们事先留在那的食品、电池、手电筒等应急之物。
稍微休整了几分钟,就匆匆忙忙的出发了。山神庙已经离谷口不远,但林密难行,两侧山坡陡峭,地势艰难,可谓“一线中分天做堑,两山峡斗石为门”。谷中的大量密集植物,加上谷底水路错综复杂,溪石嶙峋;一进山谷,我们行进的速度就立刻慢了下来。
现在唯一的优势是对于地形的掌握,我们从外向里进入献王墓的时候,里面的一切皆是未知,所以必须步步为营;此时原路返回,摸清了底细,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了。
虫谷中的这片植物层足可以用“绿色地狱”来形容,最让人头疼的还是滋生其中的无数毒虫。胖子在前头开路,我搀着一瘸一拐的Shirley杨走在后边。拨藤寻道,正在向前走着,胖子突然停住,抡起工兵铲将一条盘在树上的花蛇蛇头斩了下来,蛇身晃了两晃,从树枝上松脱掉落下来。胖子伸手接住,回头对我说:“一会儿出去,看本司令给你们露一手!做个铁铲翻烤蛇肉段,这还是当年在内蒙插队时学的手艺。”
我催促胖子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吃蛇肉!你快往前走,等出了谷,你想吃什么都管你够!”
我们正要前行,便见头顶有大群受惊的鸟雀掠过,后边远远的传来大片树木倒塌的声音。我赶紧让胖子先扶住Shirley杨,自己爬上近处的一棵老树向前张望,离谷口已经不远了,但后面的乌头肉椁也已经追了上来。
我对胖子叫道:“快走!几分钟之内就会被追上!”随即跳下树,和胖子把Shirley杨横抬了起来,发足便奔。转过两株茂密的红橡,谷口那两块画有眼睛的巨石便在眼前。身后树丛哗啦哗啦的猛响,听声音,尸洞与我们的距离也不超过二十米了。
我突然想到,如果直接从谷口出去,万一有个闪失就没办法抵挡了。于是停下脚步,让胖子背起Shirley杨折向谷侧的山坡。这谷口处的山坡已不似深处那般陡峭,但我们已筋疲力竭,脑袋里疼得好象有无数小虫在噬咬,耳鸣嗡嗡不止。勉强支撑着爬上一半,我就从携行袋中掏出了献王的人头。人头那模糊扭曲的五官,在白天看来也让人感觉那么的不舒服,而且这人头似乎又发生了某些变化。我没有时间再去端详,用飞虎爪揪住献王的头,准备利用离心力将它从谷口抛出去——能否摆脱尸洞无休无止的追击,能否将这颗重要的首级带回去,皆在此一举。
第七十章数字
以我所在地山坡向下看,古中违也数里,皆是一片乌蒙蒙的景色,这尸洞一路不断扩大,几乎要把后面的山谷都填满了,也不知道这狭窄的谷口能否瓦解如此多的混沌恶气,但此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有按预先的计划行事,成功与否,就看老天爷是否开眼了。
把飞虎抓当作流星锤一般,一圈圈地轮将起来,估摸着力量达到了极限,立即一松手,献王的人头被巨大的离心力甩向了谷口外边。
我本打算死死盯住那人头落霞的方位,但是刚才用力过猛,脚下没踩结石,竟从山坡上滚了下去,下边不远,生长着一丛雨蕉,刚好挂在其中,耳中只听闷雷般的声音响彻山谷,眼前一黑,就此什么都不知道了。
昏迷中也不知道时间短长,只是不想睁开眼睛,盼望着就此长睡不醒,但是肚中越来越俄,还是醒了过来。刚一睁眼就觉得阳光夺目,竟然还是白天,再往四周一看,自己是躺在山坡上,身上盖了几片芭蕉叶子,头下枕着一个背包,shinley杨正在旁边读着她的圣经,腿上仍然裹着绷带,先前笼罩在脸上那层阴郁的尸气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