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个时辰前。”王延思答道。

  云寄桑左手的拇指和中指轻轻搓着:“一个时辰前柴火便备好了,可现在水却还是热的。难道说他当时并没有洗澡,而是去做了什么其他事情,然后再回到这里洗澡的?可是,这魏府里并无其他人看到过子通啊?”

  “依云少侠看,陈启是何时遇害的?”王延思问道。

  “徐嫂进屋时,房门是否是关着的?”云寄桑反问道。

  王延思想了想道:“没有,她说当时她见屋内亮着灯,喊了两声,便推门进去了。可见房门并未锁上。”

  云寄桑轻声道:“房门并未上锁,可见凶手是在屋内行凶的。因为尸体在热水里泡着,所以无法从尸身上判断行凶时间。可是屋内水汽弥漫,桶内水温尚高,从这点上看,绿色电子书+lvsetxt.Com凶手作案应大约在一刻钟之内。”说完,他抬头看了看悬在空中的那些鬼铃,“看来,那凶手行凶后,还在这里逗留了许久。王捕头你看,这屋内有将近百个鬼铃,我不明白,要在屋内挂上这么多鬼铃,无论是谁,至少也要一刻钟的时间。凶手为何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做这样麻烦的事?”

  王延思也抬头看着那些鬼铃:“看这样子,倒是像在做什么仪式。”

  “王捕头的意思,子通是被当作祭品了?”云寄桑的眉梢一扬。

  “上次来魏府时,梁先生和我说过一些关于毕摩的事。我回去又专门找人仔细问了一下。”王延思从地上拾起一枚鬼铃,拿在手中仔细端详着,仿佛能从中看出什么秘密。

  “噢?愿闻其详。”

  “毕摩是罗罗语,即念经长者,也是山地民族里专门礼赞、祈祷、祭祀的祭司。相传毕摩学识渊博,神通广大,能司通神鬼。而毕摩常用的法器法具便是签筒、经书法扇、法笠以及——法铃。”说着,王延思将手中的铃铛轻轻摇了摇,那铃铛发出一声妖异的响声,迥异于平时的飘渺清亮。王延思撇了撇嘴,将那铃铛随手扔到地上,继续道:“签筒如林,神铃似雷。法铃,罗罗语又称之为‘毕句’,是毕摩用以通鬼神、降妖邪之物。相传在罗罗始祖维勒邛部大地上长出过三棵巨柏,每棵柏树之上挂一簇红铃穗,而每簇红铃穗之上,都结着四个法铃。”

  “四个?”云寄桑奇道,“可是这里的铃铛都只悬了一个啊。”

  “这其中自有原因。”王延思抬头从窗沿上摘下一枚鬼铃摇了摇,这一次铃声清脆了许多。“当初一代毕摩宗师邛部阿鲁带着白公鸡去祭天,祈求赐予法铃。结果如他所愿,红穗灰铃掉了下来,不想却落入了日光之源,而后又经过了月光层,苍天层、青天层、黄云层、黑云层、白云层、云雾层、稠云层和烈风层,法铃终于失散了,四个法铃有三个都掉到堂朗山上,为邛部阿鲁所得。那剩下的一个却掉入尔毕尼妮,成为苏尼的法器。”

  “苏尼?”云寄桑奇道。

  “不错,苏尼。这苏尼也是罗罗族内的巫师。只是地位不及毕摩罢了,苏尼最擅长的有两件事,其一便是驱鬼。传说苏尼驱鬼招魂的法力比毕摩更强,其原因便在于那个法铃,其次便是擅飞。”

  “擅飞?”云寄桑脑海中顿时闪过朱长明遇害时,那雪地上不见的凶手足迹。

  “僰人擅飞,汉时便有记载。武王伐纣时,僰人曾誓师牧野,并因‘会飞之术’助周灭殷有功以得封国。”王延思笑了笑,“毕摩的法铃经阿都尔普、乌阿阿鲁之手一直传到阿苏拉则手中,后来拉则石色父女俩经过斯义洛戈时,被阿孜恩莫家织布桩所阻,不得不将神经五具,哦,也就是法扇、法笠、签筒、经书和法铃从织机上方掷过去。毕摩的神铃便在那时飘走了,从此遗失。后来毕摩的法铃便都是重新铸制的,也便失去了神力。而苏尼的那个法铃却一直流传下来,只是他们保存甚秘,外人不曾得见。”

  “王捕头的意思,是说平安镇上作怪的,极有可能便是苏尼的法铃?”云寄桑问。

  “的确有这个可能。”王延思斟酌着道,“正德年间罗罗十八寨谋反,朝廷曾派大军镇压。那一战苏尼的鬼铃之术曾经要了不少军中将士的性命。只是从那时起,朝廷对苏尼及毕摩都大力缉拿,鬼铃的消息便渐渐少了。”

  “这法铃的事不知梁先生是如何知晓的?”云寄桑若有所思地道。

  王延思哼了一声:“谁知道?这位梁先生可不是一般的人。云少侠想必也看得出来吧。”

  “梁先生所谋不小,在下自然是晓得的。”云寄桑说完,和王延思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

  王延思走出屋门,凝视着在场众人。

  云寄桑这才发现,唐磐不知何时也赶到了,此刻正沉着脸,站在梁樨登背后。

  一边,王延思大声道:“诸位!魏府今夜又出血案。嘿嘿,当真是给王某人面子啊!凶手不消说,便是杀死朱长明之人,是以十有八九还在这魏府之中。想必不需王某多说,各位自将自己今夜的行踪说一下吧!”

  王振武跨出一步,大声道:“老夫方才离开后到魏府外打了点酒,然后便回来,想去找魏老哥喝一杯。只是魏夫人说魏老哥身子不适,已经睡下了。我就离开铿然居,自己回去喝酒去了。”

  “不知老镖头是何时离开铿然居的?”王延思问。

  “大约一个时辰前吧。”王振武道。

  “那时你可曾看到杨管家?”王延思又问。

  “杨管家?”王振武一愣,随即肯定地道:“没有,没看到他。”

  “那老镖头自己在房中喝酒,可有人为你作证吗?”王延思又问。

  王振武想了想:“作证么,我喝酒时倒是看到外边那个哑巴在打扫门口的积雪。当时我喝得兴起,还特意喊了他一声,他却没有抬头。”

  “也就是说,那哑巴并没有看到你。”王延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