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雪茶一路往御书房而行,边走边忖度皇帝的心意。

雪茶心想:“皇上最近有些反常,紫麟宫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按理说不差一个鹿仙草,怎么偏偏容了她……嘴上说着她下贱,嚷嚷着要她立刻就死,杖毙之类的,叫的震天响,却始终没动她一根汗毛……也是怪了。”

他且想且走,心不在焉,经过宝仪门的时候,突然有人叫道:“雪茶公公!”猛地从门内跑了出来。

雪茶吓得倒退,定睛看时,却见是个身着浣衣局苦役衣裳的宫女,容颜憔悴,有几分眼熟。

“你……是谁,干什么?”雪茶诧异地问。

那宫女上前跪倒:“雪茶公公不认得我了,我是之前在紫麟宫伺候太妃娘娘的紫芝啊。”

“紫芝?”雪茶愣了愣,瞪大眼睛细看了会儿:“真的是你?!你、你在浣衣局里了?”

紫芝仰头看着他,红着眼滚下泪来:“公公救我,我快要活不下去了,求公公看在昔日我并没有为难公公的份上,好歹救一救我。”

雪茶还没反应,就见两名浣衣局的太监匆匆跑了来,本是满面气恼,一眼看到是雪茶才忙都换了一副笑脸,上前行礼。

这会儿紫芝吓的伸手拉住了雪茶的袖子,雪茶无意中瞥了眼,却见她手臂上有几道红痕,像是给人用鞭子抽出来的一样。

那两名太监上前行礼,又道:“公公,这贱婢趁我们不注意就跑了出来,惊扰了公公了。”

紫芝小声道:“公公救我!”

雪茶道:“你是怎么去了那里的?”

紫芝还未回答,其中一人上前:“公公,别叫这贱奴在这里惊扰了宫内其他的人,我们先带她回去吧。”

另一个喝道:“你是给罚入浣衣局的罪奴,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不想活了吗?”说着便将紫芝押住,拖着就走。

雪茶本要喝止,但想起之前紫麟宫众人死的死,散的散,活着的宫女太监们的去处各有安排,不是自己能够随意更改的,于是便只不言语。

他回到御书房,听到里头并无动静,便大胆放轻脚步进内,到了里间,却见皇帝正在伏案批折子,雪茶悄悄地在旁边站定。

半晌,赵踞说道:“你哪里去了这半天。”

雪茶道:“奴才在外头站着。”

赵踞瞥向他,雪茶忙跪地道:“奴才不敢隐瞒,奴才是见那鹿仙草惹怒了皇上,所以跟着去骂了她几句。”

赵踞这才重又看向手上的折子,口中淡淡地说道:“你要是还跟她那么不清不楚的,以后就别跟在朕身边了。”

这话透出几分雪亮刀锋的寒意,让雪茶的心跟着一颤。

原先雪茶往回走的时候,本来还想觑空跟皇帝提一提见到紫芝的事情,可听皇帝口吻冷冷淡淡,就知道不是素日玩笑的那种,于是忙道:“奴才遵旨。”

次日黄昏时候,雪茶陪着赵踞去延寿宫给太后请安,经过宝仪门的时候,却见一人站在门口正在张望。

雪茶一眼就认出那是紫芝,吓得忙向她挥手示意她快走开。

不料赵踞着实眼尖,便问道:“那是谁,不会又是……”

雪茶已经明白,忙抢着说道:“不是宝琳宫的,其实说起来,倒的确跟鹿仙草有一点点关系。”

当下雪茶硬着头皮,把遇见紫芝的事情跟赵踞说了。

原来这紫芝只有来头的,她还并不是宫内的出身,而是之前跟随着徐悯进宫的,之前是徐悯贴身的小丫头,算起来有几分像是娘家人。

虽然徐太妃跟仙草对赵踞有百般不好,但是紫芝性子温和待人宽容,有时候甚至会偷着照应赵踞跟雪茶。

因此雪茶对她的印象是极好的。

赵踞听他说完了,道:“朕记得这个人。原来她还活着。”

雪茶正不知皇帝想怎么处置,赵踞说道:“既然这样,就把她从浣衣局调出来,就放在……乾清宫吧。”

雪茶大惊:“皇上?您这是说真的?”

赵踞眉头一蹙:“怎么?”

雪茶道:“紫芝虽然不错,但毕竟是紫麟宫的罪奴……突然放在乾清宫是不是有些太……”

“就放在那里,”赵踞不由分说的,“谁若不许,跟朕说就是了。”

****

眼见到了皇帝跟蔡丞相约定的这日,蔡勉早早地命刑部押解了徐慈,验明正身,只等金銮殿上皇帝旨意下,便押到菜市口当众处决。

仙草一夜未眠,早上起来后两只眼圈都是黑的。

罗红药知道她的心思,便只吩咐让她留在宫内,自己带了宁儿去延寿宫请安。

仙草如何能够安定,不知不觉走出宝琳宫,来到文华殿后面,往前方金銮殿的方向张望。

只是毕竟没有顺风耳千里眼,自然看不出什么,正怏怏地转身,回头之时,却见身后站着个身着紫衣的宫女,脸上半惊半喜的神情看着她。

“小鹿!”那宫女眼圈发红,失声叫道。

仙草愣了愣,慢慢地眸子睁大。

那宫女见她未动,便往前走了几步:“你怎么了,像是不认得我了一样?”

“紫芝……”仙草喃喃一声,仿佛反应过来一样,飞快跑到对方身边:“你、还活着?”她握住紫芝的肩,双眼在瞬间有泪光闪烁。

紫芝一愣,无奈地苦笑:“是啊,我先前也以为自己将要死了……”

仙草却已经张开双臂将她抱住:“太好了,你没有死!”又忙放开她,仔细打量着她:“你瘦了很多。”

四目相对,紫芝道:“瘦些不打紧,横竖还有这条命在。”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在浣衣局的时候,起初听人说你在冷宫,后来又说你到了罗婕妤娘娘的身边,很受重用,我还不大肯信,如今看来,你好像比先前跟着太妃的时候还胖了些,可见你过的不错。”

仙草微震:“你原先在浣衣局?”

“是啊,”紫芝黯然道:“娘娘被赐死那夜,我因为娘娘许我出宫回家探亲,竟然不在,后来回宫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天翻地覆了,朱太妃身边的嬷嬷们见到我,便把我打发到了浣衣局里。我前儿拼命跑出来遇到了雪茶公公,想必是他在皇上面前给我求了情。”

仙草定了定神,哑声道:“我竟不知道,你怎么……之前没找过我?”

紫芝笑道:“我知道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哪里还敢找你,且你那个性子我难道不清楚?你若知道我在浣衣局里,一定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指不定又闹出什么事来,岂不是更为难?幸而雪茶公公心肠很好,总算救了我一命。”

两人面面相觑,犹如隔世。

仙草握住她的手:“你现在在哪里?”

“皇上开恩让我留在了乾清宫。”

仙草意外:“你在乾清宫当差?”

紫芝道:“可知起初我也不相信呢,我本来想着能离开浣衣局已经是开了天恩了,只想着离开那里,好歹能跟你再见上一面儿就最好了。”

仙草想起先前赵踞对自己龙颜大怒的样子,没想到居然留紫芝在乾清宫,但皇帝的性子喜怒莫测,倒是不能掉以轻心。

正要叮嘱紫芝两句,紫芝却说道:“对了,你可听说了?今日要在菜市口处决府内的大公子。”

仙草一震:“你也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紫芝长叹了声,“浣衣局里虽苦累的很,但嚼舌的更多,你在那里的时候还小,估计还不清楚。”

仙草不语。

“那些人说的话很不中听,可我知道大爷不是那种逆乱之人,”紫芝又说道:“皇上大概也正为这件事忙碌,昨晚上一夜没回乾清宫呢。我昨晚上也一夜没睡,想着徐家只剩下大爷这一条血脉了,如果咱们娘娘还在,指不定多伤心呢,不对……假如娘娘在的话,她一定会想方设法营救大爷的。”

仙草道:“是啊。”

紫芝盯着她问道:“你不在宝琳宫却在这里,难道也是为了徐大爷的事?”

仙草正要回答,突然间远远地瞧见在午门的方向,有数道人影匆匆地进宫而来,向着金銮殿而去。

仙草在此等了半天,盼的就是这一幕的出现,如今见了,精神微微一震。

紫芝本正仔细打量她,见她变了脸色,就也转头看去,远远看了会儿,说道:“咦,那个人竟好像是苏少傅?”

“是他。”仙草盯着那几道身影,“旁边那位是小国舅。”

“他们这会子进宫是做什么?”

“他们多半是……”仙草即将脱口而出,总算及时刹住,道:“我猜应该是跟咱们大爷有关。”

紫芝看出她欲言又止之意,却并没有再说别的,只道:“你果然也是为了咱们大爷才来这里打探的?唉,只恨我没有娘娘那么足智多谋,昨儿听雪茶公公把我安置在乾清宫,心里还惦记着若是见到皇上后,就给咱们大爷求个情……”

仙草心头震动,忙道:“你千万别这样。”

紫芝怔问:“怎么了?好歹也是徐家的旧主。”

仙草说道:“你的心意虽然是好的,可是皇上未必会容许别人在这种朝堂大事上置喙,且……”

“且怎么样?”

“皇上应该是有安排了。”

“安排?”紫芝诧异地问。

仙草知道自己不能跟她多说,但毕竟是昔日的心腹宫女,又听她竟想为徐慈求情,便说道:“听雪茶公公说起,已经连日里不见小国舅跟苏少傅了,国舅爷跟苏少傅都是皇上亲信的人,没有要紧的事情绝不会多日不进宫的。他们应该就是秘密地给皇上派去做这件事的,如今正好赶在今天一并出现,事情多半已经有了转机了。”

仙草原本心急如焚,正是那天在御书房内看到那“人头”,耳闻目睹皇帝应酬蔡勉,又知道苏子瞻跟颜如璋十多天不曾进宫露面,她就猜想皇帝一定是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表面用拖字诀稳住蔡丞相,暗地里让颜如璋跟苏子瞻去处理赣城的事情,只要查明了来龙去脉收集了人证物证,才能在徐慈的事情上跟蔡勉放手一博。

紫芝睁大双眼:“你是说,大爷有救了?”

仙草谨慎地回答:“娘娘昔日总告诉我们说,当今的皇上是个极聪明的性子,之前雪茶公公又说皇上要保大爷,所以我想皇上一定能够想出法子来。”

“原来是这样,”紫芝叹息道:“阿弥陀佛,但愿如同你说的一样。”

紫芝虽然念了佛,可心中却是半信半疑的。

谁知今日散朝之后,消息也飞快传开,朝堂之上,苏少傅跟小颜国舅将从江南道赣城查证的种种呈上,包括安抚使如何勾结地方侵吞朝廷赈灾的粮饷,以及牵扯到了京城内官员名单,满朝文武听着,目瞪口呆。

赵踞命人将参与其中的官员当场带出,摘去官帽脱去官袍夺下笏板。

苏子瞻又将当初赣城百姓走投无路的惨状一一说出,又将当时参与围城的数名流民“匪首”带到。

众人跪地叙说当时情形,跪地泪流不止,又说道:“若非当时徐主簿开城开仓,我等数千人这会儿早成了城外枯骨,虽然之后已经逃走,但听说主簿给朝廷捉拿要凌迟处死,我等着实不忍心好人受这种冤屈折磨,宁肯随着国舅跟苏大人进京请罪,请皇上开恩,杀了我们就是了,不要责罚徐主簿。”

满朝寂然无声,蔡勉皱着眉头,才要开口,此刻苏子瞻道:“赣城知县明明知道城外的情形,他本来可以用抚恤的法子,兵不血刃地平息事端,可偏偏他竟要借助知州的兵马,将流民尽数斩杀,其心可诛,为父母官者不能有父母之仁,与贼徒何异!臣斗胆,觉着这件事中,最该杀的是赣城知县等众贪墨官吏,而绝非徐主簿跟被逼反的百姓!”

蔡勉忍不住道:“苏少傅!留神你的言行!”

“丞相,”发声的是赵踞,“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朕觉着,父母官跟百姓之间,也可如此形容,所以苏少傅所说,并无不当之处。”

“皇上!”蔡勉眉头深锁。

赵踞对上他不悦的眼神,温声道:“朕尊丞相为太师,恭谨仔细,不肯半点失礼,所以丞相对待朕,从来也忠心耿耿,直言不讳,这才是君臣相处之道,从上到下,可推及父母官同百姓之间,江南道之事起因在贪墨禄蠹,若无他们不仁,岂有百姓造乱。所以朕也觉着少傅所说不错,的确有人该杀,却不是无辜受苦的百姓,跟开城放粮的徐慈,而是那些罪魁祸首。”

皇帝说到这里,环视群臣:“当然,朕身为天子,也有不察之罪,何况此事是朕登基后发生的,兴许也是朕失德于天,从即日起半月,朕会布衣素服,每日午时去太庙跪拜一个时辰,以求列祖列宗、皇天后土宽恕见佑。”

群臣听罢,纷纷躬身:“皇上圣明。”

因此,虽然有蔡丞相的反对,但经过据理力争,到底免了徐慈的死罪,只判他发配沧州,而其他涉案官员,苏子瞻跟颜如璋呈上的便有十五人名单,暂时将人羁押,抄检府邸。待刑部跟吏部再度核查无误,尽数斩首示众。

这日皇帝退朝后,起初还只淡淡的神色,等回到御书房,赵踞看着一桌的书册折子,唇角的笑意再也忍不住。

雪茶全程跟在身旁,当然是从头看到尾了,如今虽然猜到了皇帝之前派了小国舅跟苏少傅,但皇帝居然连自己都瞒的死死的,真真是……

如今又瞧见皇帝总算面露笑意,雪茶斗胆问道:“皇上,您是怎么派了国舅爷跟少傅出京办差的?既然国舅爷不在京内,您之前怎么还叫奴婢送信到颜府呢?”

赵踞先前也自悬心,今日在金銮殿上一锤定音,才觉踏实:“朕的一举一动,丞相当然清楚,所以朕是‘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兵者,诡道也’。”

雪茶似懂非懂,忙道:“奴婢虽然不太明白皇上的神机妙算,却也觉着皇上厉害极了。”

赵踞力压蔡勉,救下徐慈,事情做得漂亮,也有几分自得,听了雪茶的马屁颇有几分受用。

但是此刻,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这会儿本该把她叫来,看看她心服口服的样子,但是之前自己斩钉截铁地让人滚蛋,话说的太决断,没有个自打嘴巴的道理。

赵踞皱皱眉,突然转身问:“朱充媛从宝琳宫搬走了?”

雪茶道:“奴才听说朱太妃说是那地方晦气,妨碍了龙嗣,正张罗着要搬呢,只不过因为要休养两日,所以暂时还住在那里。”

赵踞颔首:“毕竟她伤了身子,朕也该去看看。起驾。”

雪茶歪头看着皇帝,总觉着哪里有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肥~

某只打了翻身仗的皇帝:快来瞻仰朕威武的样子!

小鹿姑姑:滚远了,看不见~~

第 34 章

夜色朦胧, 宝琳宫里却别有一番热闹。

先是江水悠前来探望朱冰清, 坐了半天后出来,便到了罗红药这边说话。

罗红药让了座, 问道:“姐姐怎么这会儿来了,身子可大安了?”

江水悠道:“多劳妹妹牵挂,正是觉着好了些, 才忙出来走一走呢。”

罗红药打量着她,却见她面色红润, 一如往常:“姐姐的身子要紧,又没有人责怪你,何必这样着急?”

江婕妤笑道:“我也是在屋子里闷坏了, 病了这几天,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先前朱姐姐传我过来都不能起身, 没想到竟然出了大事。不过我也听人说头三个月是最危险的, 倒也没什么可抱怨的,横竖朱姐姐人无碍就是。只不过……又让妹妹你受了些惊吓跟委屈。”

罗红药道:“多谢姐姐, 我受些惊吓倒是没什么,毕竟龙嗣要紧, 好歹有惊无险的, 现在也都过去了。”

江水悠道:“我就知道妹妹是个有福之人, 何况还有小鹿姑姑在你身旁伺候着,更加稳妥了。”说到这里,江水悠便看向罗红药身后的仙草。

罗红药也回头看了一眼, 笑说:“这倒是,有她在身旁,我格外心安些。”

仙草微微垂头道:“奴婢怎么当得起如此夸赞。”

江水悠笑道:“你自然当得起,若不是你在太后娘娘跟前据理力争,事情怎能真相大白呢。只怕这无妄之灾真个儿就落在了罗妹妹身上了。”

仙草笑说:“奴婢那也是给逼急了才胡言乱语,幸而太后娘娘圣明,并没有怪罪。”

江水悠深看她一眼,又向罗红药道:“方才我去探望朱姐姐,听她说过一两日就要搬到富春宫去了,这倒也罢了。我先前因得了妹妹送的香膏,心里还想着要省着点用,免得以后用完了没的地方讨,如今朱姐姐搬了出去,妹妹行事也可便宜些。”

罗红药道:“只是入了冬后,花儿开的少,做的只怕也有限。”

江水悠抿嘴笑道:“倒像是我催着妹妹似的,不用急,自然是要天时地利,慢慢地弄,可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江水悠十分会说话,待人接物叫人舒服,罗红药起初虽对她有些防备,但见人家谈吐举止如沐春风,便也罢了。

江水悠坐了小半个时辰才起身告退,罗红药亲自送出门口,江水悠请她止步,道:“妹妹身子也弱,禁不得风吹,就让小鹿姑姑替妹妹送我便是了。”

当下仙草便送着江水悠往外而行,出了门后,江水悠并不着急离开,转身看着仙草说道:“姑姑可也听说了今儿金銮殿上的事了?”

仙草道:“婕妤说的是江南道上那件贪墨大案?奴婢当然也听说了。”

江水悠道:“今日我正在太后那边坐着,听人说了此事后,太后很是震惊,这会儿只怕在传了皇上询问呢。”

仙草见她主动提起来,顺势问道:“难道太后不满皇上所为?”

江水悠缓缓道:“太后的意思,是不想皇上现在跟蔡丞相对着干罢了。毕竟皇上如今才亲政,在朝中还算是势单力薄。不过事已至此,太后应该也不至于怎么样。”

仙草看着江水悠,她居然跟自己说了这么多,是什么意思?

江水悠望着她,忽地一笑道:“其实关于江南之事,我自然也有所耳闻,有些话不好当着别人说,唯独对小鹿姑姑说大概是无妨的,我觉着这件事上,徐家大爷所做的并无差错,毕竟事关数千人命,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一次徐大爷救的可是几千人,功德无量。我心里倒也希望他无碍。”

仙草点头道:“没想到婕妤是个这般有心胸之人。”

江水悠凝视她:“我有的不过是小见识而已。比不过小鹿姑姑见机行事,痛快利落。”

仙草垂首:“婕妤一味地夸赞奴婢,奴婢倒是不好意思了。实在当不起。”

江水悠道:“当初罗妹妹做了香膏,我先拿了用,来请妹妹去延寿宫的时候,妹妹只说病着不便,不想我前脚去了,后脚罗妹妹就送了香膏去给太后,恰好是太后称赞了我所用的膏子之后,真真是投其所好了。”

“婕妤怎么忽然提起这件?”仙草仍是平静地问。

江水悠笑道:“我只是忽然想起来,倒好象我先去延寿宫是投石问路的,若太后不喜我所用的那香膏,不知那会儿罗婕妤还能不能去献上?只怕不会吧?”

仙草抬头笑吟吟道:“那也恰巧了而已,难为婕妤还记得。不过我们婕妤所做的香膏,应该是无人不爱的,太后喜欢也是意料中的事,并不需要谁去投石问路,婕妤很不必多心。”

江水悠对上她的双眼,也微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

江婕妤说罢转身,身旁宫女太监伴驾而行,宋姑姑陪在身旁。

走出一段路后,宋姑姑道:“真真想不到,这罗婕妤本是会万劫不复的,怎么居然一根头发丝也没伤到,反而是朱充媛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江水悠微微蹙着眉头:“是啊,这一切,当然是因为有她在。”

宋姑姑问道:“婕妤说的是鹿仙草?但是她……她没有这种本事!”

江水悠因为对仙草很感兴趣,特意打听了一番。宋姑姑也是宫内的老人,便将昔日仙草跟徐悯种种尽数告诉了她。

据宋姑姑说,这仙草是个实心丫头,没什么心眼,之前全靠着徐太妃照看她,她对太妃也最是忠心。

如今……

江水悠冷笑道:“她没有?若说她以前没有,那现在就是很有。”

宋姑姑听她语气不大好,不由有些惧怕:“婕妤……难道是在后悔吗?”

江水悠叹了口气。

当初她看出朱冰清这龙嗣怀的古怪后,本来犹豫着要不要告知鹿仙草,让她及早防备,这自然也是跟仙草示好的一种方式。

但是就在她想有所行动的时候,方太妃娘娘将她叫了去,命她不要轻举妄动,在此事之中只保持旁观便是。

加上宋姑姑又说起昔日仙草的所作所为,实在不像是个有心计的人。

江水悠思来想去,只得听了方太妃的话,选择冷眼旁观。

但她还给自己留了一条路,那就是派人去向罗红药讨香膏,顺便提醒她们。

于是,她果然看了一场好戏,一场令她意外又不觉着意外的戏。

听了宋姑姑的问话,江水悠叹息之后又摇了摇头。

她自诩跟这些宫内的寻常女子都不一样,是极富经验,无可匹敌的。且自从进宫那一刻就细心观察,伺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