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卑斯山巅,上帝之殿。
流沙金字塔滚滚旋转,将“通天之眼”的绚光折射到各个角落。八角形舱室的第一块屏幕上,都在播放着来自全球各地的新闻。
火山、地震、海啸、恐龙、怪兽、爆炸……各种预报过的灾难都已经成真。
到处都是废墟、烈火与号哭惨叫的人群,景象惨烈,犹如末日,就连那些素来镇定自若的新闻主播们也俺抑不住恐惧的神色。
高歌环顾四周,阴沉的脸上虽然未露出半点表情,心里却是说不出的躁怒与懊恼。他已苦苦找寻了几个小时,再过20分钟,圣诞钟声即将敲响,除了即有的朗基努斯之枪与真十字架,仍未发现其余的神兵。
按照“盘古”长老会的说法,只有取得至少五件以上“上帝神兵”,才能组成“上帝之钥”,启动这艘深埋在阿尔卑斯山雪峰中的“上帝之殿号”飞船。如果不能准点赶到梵蒂冈,这个世界将无可避免地陷入一场浩劫。
“难道所有这一切真的……真的都是光照会的阴谋?”丽莎骇然地雪视着那一幕幕恐怖的惨景,苍白的脸被绚光映照得阴晴不定,“他们刺杀教皇,制造一系列的全球灾难,就是为了嫁祸‘圣子’与‘盘古’?”
“你不是亲眼见过国际刑警签发的‘红色通缉令’了吗?”高歌端视着手中的耶稣裹尸布,缓缓绕行,继续寻找着其余神兵的蛛丝马迹,“从昨天起,‘太岁’与‘盘古’已经成了全球通缉的两大恐怖组织,不出24小时,国际刑警就会得到如山铁证,证明今夜所有的恐怖灾难都是‘太岁’与‘盘古’干的。”
他扬起眉梢,又带着那些惯有的嘲讽的冷笑:“最妙的是,这几十年来光照会一直处于隐形状态,发生了这些事儿,无论是你们‘太岁’,还是我们‘盘古’,都不会想到是他们挑起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等到我们你死我活斗得差不多了,光照会就该全面反击,收拾残局了。到时,我们会被视作祟拜撒旦的魔鬼邪教,而你们‘太岁’,也会被当作操纵教会的极端宗教恐怖组织,至于他们,则依旧隐形于世界各国的政府与权力机构中,掌控世界。”
丽莎心里突突直跳,越想越深以为然。
光照会分崩离析后,“盘古”一跃成为“圣子”的头号大敌,几十年来彼此争斗不断。如果教皇遭到刺杀,“盘古”自然成了最大的凶嫌,而今夜发生的所有恐怖袭击,也必被视作“盘古”所为,以“圣子”大宗师玄道明的脾性,必然倾尽全力,展开雷霆报复。双方斗得赵凶,处境便越加凶险。
直到此时,她才彻底明白高歌先前所说的,“上帝的血裔”需与“魔鬼的后代”结成同盟,阻止全球恐怖风暴的涵义。越想越是凛然,忍不住在胸口划了个十字,低声道:“万福玛利亚!”
“你说什么?”高歌猛地停下脚步,双眼灼灼凝视着她,浮现出激动狂喜的神色,喃喃自语:“万福玛利亚!万福玛利亚!我可真他妈的太蠢了,竟然提着灯笼找蜡烛!”举起朗基努斯之枪,奋力刺入直十字架的中心,朝右徐徐旋转了一圈,又朝左反转了两圈。
“嘎嚓”一声,十字架被他离壁拔了出来。几乎就在同时,两人脚下一沉,连带着那八角舱室朝下急速坠落!
丽莎呼吸一窒,下意识地抓住高歌的手臂,尖声大叫。舱室下坠的速度极快,绚光乱闪,禁赛的恐惧就像无形之手扼住她的咽喉,无法呼吸,指尖死死地嵌入他的胳膊,就像攥着悬崖边的救命草。
就在她以为必将摔死之际,“嘭嘭”连震,舱室晃了几晃,下降的速度随之渐渐转慢。
丽莎松了口气,惊魂未定,见高歌似笑非笑地斜睨着自己,突然醒悟,急忙撤开手朝后退了几步。
与他相识虽然不过一天两夜,却有过多次的肌肤相接。但这次不比被他强吻,也不比为了救他性命时的吸毒与擦身,而是生死一线时主动产生的第一反应。正因如此,更加让她惘然窘迫。难道在自己心底,这个魔鬼的信徒已经悄然跃居成了最可倚赖的人?又或者……
她耳颊一阵烧烫,不敢多想,假意转头观察四周,清了清嗓子,说:“这是什么?是‘上帝之殿’的电梯吗?通向什么地方?你……你是怎么找到开关的?”
高歌此时明显心情大好,桀然一笑:“苏格拉底小姐,你知道中文‘万福玛利亚’的‘万福’两字有什么典故吗?”
他举起朗基努斯之枪,右旋着虚空一抖,闪过一个“卍”字形的视觉暂留白光,接着又左旋一抖,晃过“卐”的图案,说道:“‘卍’与‘卐’是朗基努斯枪右旋与左旋时形成的断截面图案,但在中国《易经》这中,‘卍’是‘万’字,‘卐’是‘福’字,连在一起便是‘万福’的意思。”
“除了中国,古代的印度、波斯、希腊、埃及、特洛伊各国也都有这两个神秘的符号,许多人因此可笑地认为,这两个字是上古时代人类各部落的通用符咒,却不知道它们真正代表的,是这支‘朗基努斯之枪’,来自上帝的、无所不能的力量。”
顿了顿,淡淡地说:“这就是为什么佛教将‘卍’视作吉祥与福德的象征,就连希特勒,也将‘卐’作为纳粹标志,代表自己无上的权威。我想‘太岁’一定也未曾告诉你,希特勒正是贵组织的杰出人士,他终其一生,都在寻找着朗基努斯之枪,希望能得到这件威力无穷的上帝神兵,统治世界。”
丽莎心里一凛,对于佛教她虽然没什么了解,却曾听修女说过纳粹党徽的来历。
据说希特勒童年时,家附近有一座古老的修道院,修道院的标志就是这个神秘的“卐”字袖标。出于对院长权威的崇拜,希特勒成为纳粹党魁后,才将这根深蒂固的情绪植入自己的组织之中。比起这个传说,高歌的解释似乎更为合理。但要她相信这个无恶不作的纳粹魔头竟然是忠实的“圣子”成员,实在又有些难以接受。
“砰”的一声,八角舱室已沉落到底,舱壁徐徐收起。四周漆黑空旷,在“通天之眼”的折射照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地亮了起来。
两人转向环顾,微微一愣。这里不同于山顶上宏伟壮丽的修道院,也不同于刚才那宇宙飞船似的高科技舱室,更像是巨大幽深的墓室。
八个直径六米的巨柱巍然环立,一堵堵石墙纵横交错,将周围分割成若干阴森幽暗的空间,迷宫似的连在一起。
当丽莎看清那一堵堵石墙上镶嵌的东西时,心底又是一沉,汗毛直竖。
成百上千的金银铜棺竖直地嵌在墙体里。那些金银铜棺无一有盖,棺内挺立着一具具白布缠绕的木乃伊,在“通天之眼”的照耀下,漆黑的眼窝跳跃着点点幽绿的鬼火,仿佛在森然地盯视着他们。
“镇魂棺!”高歌悚然动容,又惊又喜。
这些金银铜棺与当初在羽山鲧神庙中见到的那些镇魂棺毫无二致。
原以为鲧神庙坍塌后,再无可以扭转时空的“黑暗之匣”,想不到这儿竟仍有如此之多!但这数以千计的棺材中,究竟哪个才是装盛过耶稣尸体的、独一无二的“上帝神兵”?
到了此时,就算是大海捞针也得试一试了。他举起耶稣裹尸布,透过那滴上帝的“血泪之眼”,朝着四周徐徐环视。
透过麻布,在那光球绚光的映照下,每具镇魂棺都焕发出淡淡的绿光,就连包裹于白布下的木乃伊,也被透视成了一个个莹绿色的骷髅,密密麻麻,极为诡异。
只有左前方幽暗处,隐隐可见一点红光。
高歌心里一动,难道彼处就是耶稣“血泪之眼”看见的“血泪之躯”?一手举着裹尸布,一手紧握朗基努斯之枪,朝着那点红光的方向折转绕行。
周围幽暗死寂,除了两个人的脚步与呼吸,听不见任何声响。
丽莎紧紧地跟在他身后,穿行在迷宫似的墓室里,头皮发麻,背脊、掌心凉飕飕的尽是冷汗。
不知从哪儿钻出一阵阴风,像是有人在耳后吹了一口寒气,她浑身一个激灵,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贴去。肌肤刚一交接,立刻又触电似的缩了回来,所幸高歌全神贯注地凝视前方,并未察觉。
她双颊滚烫,心里七上八下,忖想:“丽莎呀丽莎,他是撒旦使徒,你是上帝的奴仆,就像水火不能交融。你为他吸吮剧毒,擦身取暖,乃至用裹尸布救他的性命,只是蒙圣母慈悲的召唤,拯救他堕落的灵魂,怎能反为他所困,迷途忘返?光照会也好,‘盘古’也罢,都是魔鬼的役仆,他巧言令色,不过是为了骗取上帝神兵,渎神辱圣,你又怎能为他蒙蔽,与撒旦结盟?”
又想:“不知真十字架上的那具尸骸是否是耶稣圣躯?你既献身天主,就早已不计荣辱,不惧生死。基谢·德·博热让你作为‘圣子’重生的代孕之母,或许真是让耶稣复活、重临人世的冥冥天机,你又为何犹疑恐惧?先前他夺过朗基努斯之枪,将它钉穿在十字架上时,你就当拼死阻拦,又为何眼睁睁地袖手旁观?如果……如果天主再给你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你是否应当夺神枪,将他钉死在十字架上?”
但一想到这样的情景,她的心里顿时又是一阵刀绞似的剧痛,就连五脏六腑也仿佛收缩成了一团,无法呼吸。
摇了摇头,暗想:“天主安排一切,皆有深意,你又何必庸人自扰?真到了那时候,自然会有神谕。”
然而望着周围那昏黑诡异的景象,忍不住又想:“这些木乃伊究竟是何方神圣?基谢·德·博热在这儿守护了千年,到底是出于使命,还是无法离开?万一我们被困在这里,岂不是也要像他一样,终生与世隔绝?”心里突突一跳,隐隐觉得如果真和高歌困守地底倒也好了,至少再没有这些无穷无尽的烦恼,再也不用区分神魔敌我,不必顾忌风言风语……
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不知不觉中已是柔肠百转,心烦意乱。
那点红光越来越近,透过前方一堵堵厚实的墙体,就像是火焰在熊熊燃烧。东折西转又走了几分钟,终于看见那是什么了。两人不由自主地齐声低呼,又惊又奇。
前方那排竖立着的金银铜棺中,站立着一个极为奇特的木乃伊。
身体虽然裹着层层白布,却玲珑曼妙,似是年轻女性。
腹部微微隆起,仿佛已有了四、五个月的身孕,那团闪烁的红光就是从她腹内发出的。相隔不过十米,已能清晰地辨认出那团红光的轮廓,就像一个蜷着身子的胎儿。
高歌愣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万福玛利亚!万福玛利亚!原来藏身在这圣殿陵墓之中的,就是‘圣母玛利亚’与你的‘圣子’!苏格拉底小姐,看来你不是第一个玛利亚,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丽莎耳中“嗡”地一响,难道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后,他克隆出的胚胎细胞真的已被植入这位代孕之母‘玛利亚’的子宫里,等待复活?然而,这位“玛利亚”为何又被制成了木乃伊?为何又被安置在“上帝七大神兵”之一的镇魂棺里?
没等她多想,高歌已舞动朗基努斯之枪,将那具“玛利亚”木乃伊从镇魂棺中挑了出来,朝她凸起的腹部猛力刺去。
“住手!”丽莎失声大叫,下意识地将他一把推开,抱住那具木乃伊,一起翻身滚落在地。不管这具木乃伊是否怀着“圣子”的“圣母”,她都绝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高歌这么亵渎天主了!
但她终究还是迟了一步。那具木乃伊的腹部已经被枪尖划了一道口子,白布飞扬,腹腔内红光一鼓,突然朝外喷涌而出。
虫子!那团红光竟然是数以千计、橘红色的梭形甲虫!
木乃伊剖裂的腹腔里赫然耷拉着一具未成形的胎儿尸骸,那些虫子原本吸附其上,密密麻麻地攒动,被他们这么一搅,顿时嗡嗡振翅,霞光似的四炸飞散。丽莎一怔,直觉剧痛如搅,接着全身如被尖针刺扎,十几只甲虫竟已从她的肚脐眼钻入体内,另外数百只正争先恐后地穿透她的肌肤,凹凸起伏地朝里挤去!
那景象恐怖到了极点,看得她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烦恶欲哎,却瘫痪似的一动也无法动弹。
高歌大吼一声,一枪扎入那具胎儿的骸骨,“轰!”火焰狂舞,焦臭扑鼻,停留在胎尸上的甲虫顿时连同着木乃伊熊熊烧了起来。被烟气一熏,吸附在丽莎身上的甲虫也纷纷坠落在地,团团乱转。
“屏住呼吸!”高歌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左掌顺势拍在她的背心。
她只觉得浑身一热,突然鼓起一轮火光,身上残余的甲虫全都烧焦坠落。四周尽是焦黑的虫尸,“噼啪”作响,恶臭逼人。
这一切不过发生于短短的几秒之间,等到她回过神时,高歌已经拽着她退到了十几米外,蹲下身,将侧脸贴在她的腹部上,仿佛在凝神聆听着什么。
她从未与人如此接触,“啊”地一声低吟,又羞又窘,耳根全都红了,想要挣脱,却被他铁箍似的紧紧抱住,酥麻如痹。
接着腹内又是一阵奇异的涨痛,像有什么在撑着她的肚子剧烈跳动。低头望去,脑子里轰然一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的腹部竟然高高隆起,形如怀孕!
“笨蛋!”高歌咬牙切齿地瞪着她,脸色惨白,额头上的那对尖骨又如犄角般凸了起来,“谁让你去抱这木乃伊的?现在已经太迟了!‘胎尸虫’已经连接你的经络、血脉,深植子宫,就算挖出来,你也他妈的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