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心里甚至钻过毒蛇似的嫉妒与愤恨,希望巨蜥狂龙将高歌撕成碎片但我不得不承认,即使在对那小子恨得牙根痒痒的时候,仍不得不为他的勇气和身手所震撼。
几个起落后,他已经摸透了巨龙的脾性,双腿牢牢地盘缠住它的脖颈,昂首捶胸,野兽似的朝天怒吼,声音之雄浑狂野,甚至盖过了骑下的怪兽。
手电筒的光柱照在他的脸上,双眸血红,眼神凶暴,整张脸都扭曲变形了,额头上凸起的那两个犄角似的尖骨,随着青筋一跳一跳地搏动……比起那天夜里在上海所见到的模样,更加狰狞恐怖。
接着他一翻身,飞快地攀上了巨龙的头顶,右手银光一闪,不知道将什么东西插入了它的头顶。那怪兽全身猛一收缩,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凄烈咆哮,发狂似的团团乱转,冲天飞起。
它速度极快,转瞬间就没入了重重云雾,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听见高歌的声音从那片苍茫里遥遥传来:“谁想亲眼看一看鲧神庙与水晶头骨,就跟我来!”
※※※
从他跃上巨龙颈背,到乘龙腾空而去,不过短短两分钟。抬头上望,白雾里黑影憧憧,数以百计的巨蜥狂龙平张双翼,从各个方向朝我们冲了下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相隔尚有几十米,己经能感受到那泰山压顶似的超强冲击力,狂风挟卷,压迫得我呼吸窒堵,连眼睛也无法睁开。
“回到舱里去!全都退回到舱里去!”苏晴的叫声被风浪彻底盖过了。海面沸腾了似的,不断地掀涌起冲天大浪,颠得潜水艇东摇西摆。众人弯着腰,跌跌撞撞地爬向舱门。
两只狂龙率先冲到,尖利的咆哮声震得耳膜都快破了,巨翼狂飙似的从头顶扫过,将几个人撞得凌空飞起,大叫着直坠海中。
Selina拉住我另外一只胳膊,朝着上方连开了几枪。那只狂龙似被击中,在空中痛吼着翻了儿个转儿,一头撞落海里,“嘭!”惊涛喷涌,巨大的身子正好砸在潜艇的边缘,差点儿将整艘船掀得翻转飞起。
甲板上又湿又滑,剧烈摇晃,又有几个人大叫着跌入海里。昆西身手敏捷,一手紧紧地拽着我,一手抓住苏晴抛来的绳索,三步并作两步,蹿到舱门边,将我一把塞了进去。
还没来得及抓住把手,船身又是一震,我额头磕在门沿,金星四冒,直接从悬梯“乒乒乓乓”地摔入舱里。
天旋地转,风浪声、枪声、咆哮、惨叫声不绝于耳,海浪瀑布似的从舱门冲泻而入。
潜艇几次高高抛起,又重重地砸落在波涛里,颠得我五脏六腑都快翻过来了。
等我终于抓住立杆时,苏晴、昆西、Selina等人也已跳入船舱,旋紧舱门,打开备用电源。
每个人都浑身湿透,或多或少受了点儿伤。昆西为了掩护我,背部被巨蜥狂龙的爪尖划了条长近两尺的口子,皮肉全都翻了起来,穿裹的兽皮全被鲜血浸红了,触目惊心,好在没伤到脊柱。来不及仔细检查,只能先简单地清洗消毒,包扎伤口。
清点人数,只剩下了八个人,这意味着除了高歌之外,还有九个人坠入海里,生死不明。透过潜望镜朝外看,波涛如倾,云雾茫茫,什么也看不清,除了满天尖啸扑落得黑影。
那些狂龙前赴后继地俯冲而至,试图将潜艇抓起,幸好船身形如尖梭,通体由至为坚硬光滑的合金制成,无从下手。但在它们这么接连不断的疯狂撞击下,潜艇外壳仍不免如被鱼雷猛轰,多处扭曲变形,不断地传来“卡卡卡”的金属挤压声。
舱内晃动得越来越厉害,驾驶员趔趔趄趄地各就各位。然而鱼骨山的磁场实在太强烈了,所有的电子设备都停止了运转,连巡航导弹也无法使用,只好切换成最原始的机械操作模式,手动打开注水阀,缓缓下潜。
那些狂龙就像是嗅到了血腥的鲨鱼,四面八方地扎入水里,穷追猛打。
没了高科技的电子系统,潜艇俨然成了一具浮在水里的棺材。这艘潜艇的壳体所能承受的最大压力是50兆帕,即使安全壳内的核反应堆不会因为这些史前巨兽的撞击到破坏,但只要舱壳进开哪怕一丝裂缝,巨大的压力就会将我们瞬间压成肉酱。
惨白的灯光急速地闪烁着,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随着猛烈震动的船身七上八下地跌宕,就连昆西也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绝望与恐惧,闭上眼,用鲧语低声祷告。
经历了这么多磨难,距离苦苦探寻的答案终于只剩下一步之遥了,如果此时功亏一篑,死了也不瞑目!
苏晴似乎早就预见到了这一切,从壁仓里取出八套崭新的装备服,逐一递到我们手上,除了防护衣与卫星定位对讲机外,还配备了电磁脉冲手枪、红外线热像仪眼镜、钛合金短刀和一个银白色的圆珠笔似的东西。
她说:“艇壳最多只能可支撑半个小时。要想活着上鱼骨山,只有骑着这些狂龙飞上去。防护衣的腰带里有一个发射器,瞄准狂龙按下开关,就会弹出飞索,将你们拽到狂龙的身这个‘圆珠笔’是微型晶片植入器,与你们的盔罩连接,可以将微型晶片植入动物大脑,迫使它们根据你们的语言要求作出反应。”
我这才知道高歌刚才是将这个插入了狂龙的头顶。苏晴示范了一下如何使用,说:“每个注入器里有两个芯片,也就是说,你们只有两次将品片植入狂龙大脑的机会。如果两次都没成功,就只能动用电磁脉冲手枪,然后尽量潜到海里深处,等待救援。”
电磁脉冲手枪我只在游戏里见过,没想到真有这玩意儿。钛合金制成,银白色,攥在手里沉甸甸的,听苏晴介绍,每发一枪,威力相当于几百发普通子弹连续射击,但稳定性与散热性都非常不好,至少要过上30秒才能发射第二枪,即便如此,连开五枪后,仍然会烫得连手都没法握住,难怪她一直没亮出来。但此时其他枪弹都已用完只有拿这拼死一搏了。
※※※
潜艇一震,重新慢慢上浮。所有人都穿好防护衣,检查了几遍装备,列队站在扶梯周围,屏息等待。
昆西穿着臃肿的防护装,戴着头盔,背上又背着昏睡的莎曼娜,表情严肃,看起来有点儿滑稽。但那时我实在笑不出来。
我在防护衣内多穿了一件翡翠玉甲,将背包夹藏在中间。穿玉甲时又想起了玄小童相起初到羽山时,和他并乘翼龙飞翔在雪山之间;想起他直勾勾地凝视着我的似笑非笑的眼睛;想起那天夜里他抱着我时滚烫的泪水;想起他说只许对他好,不许对别人好,否则就把我大卸八块……我越想越难受,胸口就像堵了一块大石头。
还没等我定住神,“砰”地一声,苏晴推开舱门,如潮的尖啸声和冰冷的海水一齐劈头盖脑地涌了进来。
她第一个跃了出去,然后是Selina、昆西……我被人从身后推着,身不由己地向上连蹬了十几步,又回到了那片茫茫大雾之中。
甲板剧晃,大浪喷涌,两只巨蜥狂龙一左一右朝我扑了下来。我下意识地握紧电磁脉冲手枪,朝左边那只扣动扳机,“轰!”那只怪物猛地朝上掀飞了八九米,我也被强猛的后坐力推得踉跄后跌。
右边的狂龙怪叫着翻转盘旋,绕了一个弯,从斛后方变向冲来,嘴里突然喷出一大团火焰,差点儿烧着我的眉毛。
手枪滚烫,果然无法立即连发。我只好抓起腰带上的发射器,对准它按下开关。
飞索前端的尖钩闪电似的钉入巨龙的身体,松开手,只觉腰身一紧,双脚猛然离地飞起,瞬间就被“吸”到了它的背上。
那只蜥龙痛吼着急速飞旋,在离心力的巨大作用下,腰带上的钢索绞扭得“格格”作响,我被掀得动摇西摆,狂风扑面,连气也喘不过来。就连钉入它体内的飞索倒钩也跟着一点一点地倒拔而出,血肉飞溅。
我头顶一阵发麻,想不到这怪兽的脾性竟然这么暴戾刚烈,宁死不屈。照这架势,过不了两分钟就要连人带索被它甩飞出去了。
对讲仪里传来苏晴的声音,让我松开飞索,设法扑到蜥龙的头顶,植入品片。但她说得容易,做起来可就难啦。我刚揿下反向伸缩的开关,立即被飞索抛甩到空中,风筝似的绷得笔直。
周围雾气缭绕,不断地有狂龙尖啸着冲掠而过,巨翼、长尾连续扫中肩背,火焰喷吐。虽然有防护衣和“青云甲”双重保护,仍感觉喉咙里腥甜直涌,剧痛难忍,骨头仿佛全都断成了碎片。无奈之下,我只好又松开手指,随着收紧的飞索猛地扑回到那蜥龙的背上。这么反复试了六七回,颠得五脏六腑全倒转过来了,才如愿以偿地甩到了它长颈边,忙不迭地紧紧抱住。
这怪兽的体型比翼龙大得太多了,凶暴狂烈更远超后者,不时地转头朝我喷出熊熊烈焰,头发、眉睫很快全焦枯了。之前那点儿“驭龙”的经验全都派不上用场,只能八爪鱼似的抱紧它的脖子,控制着飞索,时紧时松,慢慢地朝它巨大的头颅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