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Selina、窦勇换了几个弹夹,围着它接连不断地开火,这怪物却丝毫不管,歪着头暴怒地瞪着我,红芯吞吐,慢慢地收蜷蛇身,似乎没打算让我死个痛快。
它身上的鳞甲就像天然防弹衣,所有人的子弹全都打完了,依旧毫发无伤。莎曼娜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紧握尖刀,贴着它那片逆鳞的下沿奋力猛刺。
这一刀显然扎中了要害,紧箍的蟒身猛地一松,邪蛵神咆哮着朝外翻弹卷扫,将莎曼娜、苏晴等人全都撞飞出十几米远,就连我的盔罩也被瞬间打得粉碎,海水汹汹灌入。
生死攸关,我顾不上多想,将氧气软管直接插入鼻孔,全速游到那怪物脖子下方,握住匕首顺势一剜,将那片掀起的逆鳞挖了下来,然后一口咬住鳞甲下模糊的血肉。
邪蛵神全身收缩,痛极狂吼。我十指铁钳似的紧箍住逆鳞伤口,贴在它的下颌,死死咬住不放。它发疯似的翻甩缠卷,猛撞底舱,用尽了各种办法也没能将我掀飞出去。
腥热的鲜血不断地喷薄而出,火辣辣地涌入我的喉咙,所过之处,犹知烈焰焚烧。右手无名指又是一阵剧痛,心脏猛烈地抽搐起来,仿佛有一道接一道强猛的电流随着那股热浪席卷全身,烧灼欲裂,痛得难以形容。
我迷迷糊糊闪过一个恐怖的念头,难道这怪物的血液竟含有剧毒?但这时再松口也来不及了,就算没被毒死,也必定被它生吞活啖。把心一横,反正都是死,倒不如和它拼个同归于尽!索性大口大口地吮吸起来。
鲜血越吸越焦渴,体内的电流却越来越强猛,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就像要烧起来了,皮肤寸寸欲裂,仿佛身体有另外一个自己想要破茧而出。
此长彼消,邪蛵神的力气越来越小,就连怒吼时,喉部的震动也不如刚才那么猛烈了。这怪物不甘坐以待毙,眼看挣脱不了,弓起巨大的蛇身,尾巴朝外一弹,缓缓地挤出了一个直径近两米的灰白色蛇蛋,接着又是一个,再一个……不到两分钟,就生出了,六个椭圆形的巨蛋。
蛇蛋漂浮在海水里,缓缓沉落。窦勇见势不妙,从舱底拣起我脱落的“沙凌之鹰”,朝着一个巨蛋连发两枪。蛋壳急速进裂,露出一条肉红色的人头蛇。那小怪物还没长齐鳞甲,长约四米,一尺来粗,脑袋上尽是稀稀拉拉的黄色毛发,咧嘴狞笑,突然蜷身翻弹,离弦之箭似的咬住了窦勇的脖子。
接着,剩余的蛇蛋纷纷破裂开来,十几条初生的人头蛇四散飞舞,朝苏晴、莎曼娜等人急速游去。每个人的子弹都己打光,只能手握尖刀,在水里和它们拼死搏斗。
这些怪物天生就是嗜杀成性的猎手,刚离娘胎,就淋漓尽致地展现出了凶残狡猾的特点。它们三五成群,先将众人隔离开来,集中猛攻司马兄弟。司马云、司马雨背靠着背,支撑了不到半分钟,便被人头蛇密密麻麻地缠住,连着航行服一起撕扯分夺,吃得连渣也没剩下半点儿。
然后又一哄而散,除了三条留下阻隔苏晴等人,其余的全朝我这儿冲了过来。我汗毛尽竖,又不敢松口逃开,下意识地飞起一脚,猛力地踹在最前的那只人头蛇的脸上。
体内激涌起酥麻麻的电流,瞬间在脚底爆震开来。那怪物朝外飞出六七米远,血浆弥散,居然被我一下踹掉了半个脑袋!心里剧跳,又惊又喜,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大的力量。
其余的人头蛇嗅到血腥味儿,更加发狂,四面八方涌了上来。我来不及多想,双脚毫无章法地连踢带踹,那些怪物一被扫到,立刻血肉横飞。
盔罩被粉碎后,无法再依靠红外线热像仪看清四周景象,这时四周飘满血块,视线更加模糊,所有动作都只能凭借直觉。人头蛇们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假装死尸浮在我面前,趁我麻痹时,突然飞扑而至,一口咬住了我的右腿。
我痛得倒吸一口冷气,松开双手,抓住那小怪物的獠牙,猛地朝上下一拉,将它的颌骨硬生生撕成了两半。
手指刚一离开,那巨型邪蛭蛵神趁机咆哮飞旋,将我从它下颌抛甩而出,然后长尾一勾,紧紧地卷着我朝那血盆大口里送去。
就在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际,一道白色的滚滚气沫猛撞在邪蛏神的身上,炽光怒放,照得海里亮如白昼。排山倒海的冲击波四散爆发,层层叠叠,连着那飞扬血肉断块,将我们远远地推了出去。
一艘青白色的梭形潜艇穿过底舱的豁洞,朝我们急速驶近。
※※※
梭形潜艇麻雀虽小,五脏俱个。除了休息舱和驾驶室外,有一个可容十个人围坐的会议区,甚至还配设了一个急救台。
我躺在急救台上,看着自己布满全身的青绿色蛇鳞,恍惚恐惧,难以呼吸,就像在怎么也醒不来的梦里。
苏晴手里握着白色的圆形仪器,贴着我的皮肤一寸寸地仔细检查,蹙着眉尖,凝视着旁边的显示屏,惊讶中着喜悦。转过头,朝我微微一笑:“邪蛵神中的血里的确有剧毒,但没有在你体内引起任何不良反应,可能是因为你早就有了抗休。如果不放心,等回到上海后,可以做一次彻底的血液透析。”
我问她身上这些蛇鳞又是怎么回事儿,站在一旁的高歌居然冷冷地插了一句:“返祖现象。”
Selina抿嘴直笑。我一愣,以为高歌在拿我取乐,差点就脱口回一句:“那你呢?头上长角,是喜羊羊变的?”
自从在外滩18号门口与他撞见开始,我对这看起来阴鸷暴戾的小子就没什么好感,尤其看到苏晴对他的种种温柔迁就,更加不是滋味儿。但他刚才好歹救了我,如果不是这家伙驾着潜艇及时赶到,这会儿我可能已经被邪蛵神消化得七七八八了。因此心里虽然有些不爽,还是将滑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苏晴微微一笑,说:“能戴上‘天神戒’,找到鲧神庙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儿鲧族的血统。就算你不是鲧人后裔,戴着这枚上古蛇神的戒指,又喝了邪螳神的逆鳞血,长出蛇鳞也不足为怪。多喝点儿水,等体内气血平稳后,这些鳞甲会慢慢消掉的。”
昆西突然大步走到我身边,叽里咕噜地大声说了一串话,又指着苏晴和高歌,愤怒地摇着头,说了好几句:“耐宣信伊嫩伊瓦。”
我听不懂他的话,但猜想应该是在提醒我别上他们的当。于是指着旁边昏迷不醒的莎曼娜,又指了指高歌,将两个大拇指对勾了几下,做了友好的手势。意思是说他们救了莎曼娜,是我们的朋友。
鲧人的世界非常简单,非黑即白,非友即敌。昆西的性情又格外刚烈勇决,名其妙地绑在“画梦罩舱”内这么久,对苏晴等人自然充满了敌意。见我这么表示,“哼”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船身突然一阵摇晃,波涛汹涌,潜艇己经浮上了海面。从潜望镜朝外看去,夜色混沌,大雾茫茫无边。别说岛屿,连天上的星星也见不到一颗,这儿应该就是鲧人所说的“迷雾之海”了。
“迷雾之岛”又叫“羽渊海”,据说是鲧的尸体葬身的地方。死后,尸骨化作了鱼骨山,在海里不断漂移;怨气则集结不散,变成百里大雾,到了这儿,白天看不见太阳,夜里见不着星月,指南针失灵,无法别方向。就算不被惊涛骇浪与各种神秘凶兽所吞噬,也必定活活困死在迷雾之中。
除非得到鲧的指引。
偏偏莎曼娜被邪神重击昏迷,短时间内无法苏醒。而经过刚才这场大战,两个“画梦舱”又都遭到了严重损坏,无法再连接莎曼娜的大脑,追踪鱼骨山的方位。
苏晴只好从“画梦仪”里取出一个微型磁盘,插入电脑,开始将所记录的莎曼娜的脑电磁波即时还原成图像,看看能否找到线索。
这艘梭艇以核能做动力,配备了极为先进的武器与导航系统,但所有设备中最匪夷所思的,当属这套和“画梦仪”相连的“4D即时梦境影院”。
这套系统可以通过与人脑或者磁盘的连接,将输出的脑电磁波转化成影音信号,投映在空气中。换句话说,你可以将自己脑中想象的图景,甚至梦境,栩栩如生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我们围着会议舱坐了下来,雪白的光束从中央直贯顶壁,光影浮动了一会儿,慢慢变成了清晰而逼真的立体画面。
起初还只是些跳跃而不连贯的图景,除了鲧族人日常的狩猎与生活之外,大多是莎曼娜祭祀的画面。过了一会儿,突然出现了我们所乘坐的那艘飞船,尾舱烈火熊熊,拖曳着浓烟划过蓝天,重重地撞击在原野上,恐龙惊慌四散。
然后画面切换,变成了苏晴与“我”并骑着恐龙,驰骋在晚霞绚丽的草坡上。她短发素颜,就如我那天在飞船录像里所看到的模样。
画面中的我们显得十分亲昵,“我”从背后环抱着她的腰,她则不时地转过头,反手抚摩着“我”的脸,笑语嫣然地说着话。当幻景中的“我”突然低头攫住她的双唇时,潜艇里响起了一片口哨与尖叫。
Selina笑吟吟地看着我,带着那种惯有的促狭。我被众人的起哄声弄得耳根烧烫,忍不住偷瞟了一眼苏晴,她双颊晕红,显得颇为惊讶。高歌则面无表情,专注地凝视着立体画面,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