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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棺是中国南方少数民族神秘的墓葬方式,福建、江西、四川、云南等地都有,我去武夷山写生时就曾经见过,北方这是第一次看见。但不论是哪一种,棺材通常都是横着架在悬崖上,或者横向嵌在石缝里,从没像这样,竖着一半卡在岩缝中,一半撅在悬崖外。

我转过头,朝上瞄了一眼,从这儿到崖顶的烽火台约有六十多米高,上方崖壁也密密麻麻嵌了几百具悬棺,其中十几具断成了两截,显然是我从上方坠落时,接连撞在这些棺材上的结果。

如果不是这些造型独特的巨大悬棺,我可能早已经摔成肉泥了,冷汗涔涔,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害怕。

“缺德的艺术家哥哥,你的命真大,死人都抢着救你。”玄小童盘腿坐在我边上,麻利地穿针引线,给我缝着背上的枪伤,叹了口气,“这子弹要再往右偏两厘米,你就可以和下面这位骷髅新娘同棺合葬啦。”

“你没事儿吧?那两个特警呢?”尖针穿过皮肉,疼得我抽了一口凉气。侧耳倾听,悬崖上没传来枪声,也没听见直升机的轰鸣。

“他们乱枪齐发,自相残杀了。我嘛,我不是早和你说过,吉人天相,没完成天降大任之前,就算我自己想死老天爷也不能答应。”

“这儿离山顶可不近,你就这么下来的?”我松了口气,瞄了一眼上方垂下来的那条飘飘荡荡的登山绳,有点儿惊讶。

“你也太小瞧我啦,我连珠穆朗玛峰也爬过,这算什么呀。”玄小童“嗤”地一笑,声音忽然变得轻柔起来,“再说你不是我的哥哥吗?我哥在哪儿,我只好也跟着到哪儿了。”

“那是我胡诌骗他们的,你可别当……”我哈哈笑了起来,牵扯到伤口,又是一阵锥心的刺痛,咬紧牙根,剩下的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

“我就当真了。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怎么能不算数?”玄小童冷笑一声,“有我这……这弟弟,很让你丢脸吗?”

“哪能呀,”我吐了一口气,笑着说,“要真是我弟弟,我做梦也会笑醒。以后有谁敢欺负你,哥替你出头。”

玄小童“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过了好一会儿,又幽幽地说:“刚才在烽火台上,你干吗要替我挡那一枪?”

“你不是我弟弟嘛。”我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那之前木屋着火的时候呢?那会儿我可不是你弟弟。梁柱都快塌了,你干吗不赶紧逃出去?”

“你不是还在里面吗?万一你没睡醒,或者被烟熏昏了怎么办?”

“笨蛋,你就没想过我可能早就逃出去了吗?”玄小童叹了口气,“这么大的动静,就算是植物人也被吵醒啦。再说我可没你那么傻,生死关头,不顾逃命,还想着救别人。”

我哑然而笑,回想起那时的情况,确实还有点儿心悸后怕。

“那后来呢?后来那些火鸟和疯猫攻击我们的时候呢?你干吗拼命护住我?我和你认识没几天,统共才见过两次面,你为什么要一再地舍命救我?”

这个问题我实在没法回答,想了一会儿,说:“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和你很亲近。如果真有上辈子,说不定咱们上辈子就是兄弟。”

背上突然一凉,像是有什么水滴落在背上,接着一滴,又是一滴。

下雨了?我愕然地抬起头,满天繁星,哪来的雨点?突然醒悟过来:“喂喂,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我们这不都好好的吗?”我最受不得别人哭,一哭我就六神无主,偏偏他又跟姑娘似的是个爱掉眼泪的主儿。

“就快好了,别动!”玄小童抹了抹泪水,将我的头了去。缝了几针,冷不丁地又冒出一句,“那昨天下午在公路上呢?你冒着摔成肉酱的危险去救那吊在悬崖下的小婴儿,也是以为你上子和她是兄……兄妹?”

“原来你也看到了?”我脸上一烫,有点儿不好意思,“那时情况紧急,就算换作别人……嗯,换了是你,肯定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我才不会呢,”他立即呛了我一句,“那小孩儿和我非亲非故,我干嘛要冒险去救她?除了你,边上那些看热闹的人也没几个那么傻的。”

我微微一笑,心想人心都是肉长的,你现在说得这么冷血,真到了那时候可就未必会袖手旁观了。

“假如是我和那小婴儿同时吊在悬崖边呢?如果只来得及救一个,你会救谁?”玄小童不依不饶地问我,和那婴儿较上劲儿了。

“那肯定是救小婴儿呀,”我听了好笑,故意逗他,“你看她白白胖胖的多可爱呀,长大了准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没想到他一下了,冷冷地插了一句:“流氓!”猛地收紧针线。我疼得龇牙咧嘴,泪水、汗水个都涌了出来。

“疼吧?活该。”玄小童打了个结,咬断线头,站起身踢了我一脚,“快起来,别装死!想活着去找你白白胖胖的漂亮小姑娘,就跟我来。”

听他的口气是真的生气了,我苦笑着爬了起来,原以为这孩子天真烂漫,只是有点儿古灵精怪,这时才知道原来脾气也大得很,还特别开不起玩笑。

我问他上哪儿,他不理我,张开双臂摇摇晃晃地从棺材走到悬崖边,贴着崖面,一点一卢点地朝左侧移动。

我这才看清悬崖上有条凿出来的栈道,宽不过两尺,蜿蜿蜓蜓,将所有的悬棺连接在一起,栈道的末端就在距离这具棺材四五米远的地方,通向一个幽深的石洞。

我一瘸一拐地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贴着悬崖,沿着那又滑又窄的栈道朝石洞移去,大风迎面刮来,感觉随时会掉下去似的。我忍不住低头看了眼下面,脚底生凉,酥麻麻地直蹿头顶。

崖壁上只有这一条栈道与石洞相连,是下山的唯一途径。这么窄的栈道,古代那些少数民族不可能抬着巨大的棺材由此走上来,凿出栈道多半只是为了挖掘棺洞,然后可过架设滑轮或者吊索来安放棺材。

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上千具悬棺密密麻麻占据了整面悬崖,如此扎眼,为什么我在烽火台上向下眺望时,竟然没有看见?景区的管理人员与游客为什么也从没发觉?

就在这时,空中又传来隆隆的声音,两架直升机越过山顶,在上方盘旋了一会儿,突然呼啸着冲了下来。

我们瞬时僵住了,紧紧地贴在崖壁上,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狂风鼓舞,整个人都快被掀起来。这时我们已避无可避,只要他们随便打一梭子弹,即便不被击中,多半也要被逼得跳下悬崖。

然而出乎我们意料的是,驾驶员与特警四处张望,竟对眼皮底下的我们视而不见。

两架直升机在距离我们六七米外的地方盘旋了一会儿,又斜侧转向,继续朝前飞去。

我和玄小童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不敢相信就这么过了关。我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难道这个悬崖有隐形的魔力?所以他们看不见我们,正如我们在烽火台上看不见悬棺?

石洞口只有半米来宽,一人多高,里面黑漆漆的,寒风阵阵,带着种野兽的腥臭味儿。

手机的白光一照,阴惨惨的有点儿瘳人。潮气很重,不时有水珠滴落,石阶长满了苔藓,非常湿滑,一不小心就会摔倒。但经过了刚才那命悬一线的栈道,这就算不得什么了。

玄小童走在前头,冷冷地说:“你一定在骂我莫名其妙、喜怒无常了?没错儿,我是天蝎座的,既自私,又狠毒,心眼小,还喜欢计较,最喜欢的是打击报复,翻脸比翻书还快……谁让你故意招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