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们也回过神来了,纷纷上前帮忙,有的拨打120求救,有的合力抬起座椅,将那位母亲一点点地拉拽出来。几个年轻人奔到我身边,拉住绳子,防止我突然坠落。
壑壁上坑坑洼洼,虽然有不少可供踩踏和抓握的地方,但地壳刚经历过剧烈的震动,岩土碎断稀松,极易坍塌,每攀爬一步都得万分小心。
我探出左脚,踏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还没用力,“啪”的一声,整块岩石连着大片泥土朝下塌落。重心陡失,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猛地往下冲落了两米,肩膀狠狠地撞在石壁3上,悬空飞转。
上面传来一片惊呼,绳子一紧,总算稳住了。我吐了一口长气,背上全是冷汗,抓住左边的石头,继续朝左攀去。
那个女婴就悬在一米开外,左摇右晃,我屏住呼吸,等到襁褓的带子晃到眼前时,一把握住,慢慢地拉了过来。她似乎知道我在救她,渐渐止住哭声,睁着乌黑的大眼睛行我,泪珠打在胖嘟嘟的脸上。
“别怕,别怕,英俊的叔叔来救你了。”我喃喃低语蓊,将她轻轻地抱入怀里,如释重负。
正想解开襁褓的系带,头顶忽然传来雷鸣似的巨响,那辆卡车猛地一沉,连着大片土石翻落悬崖,朝我当头撞了下来!
※※※
爱因斯坦认为宇宙中没有任何速度能比光更快。他说物体的运动速度越快,时间就越慢,当速度达到光速时,时间就停止了,如果速度真能超过光速,时间就会倒流。
我不知道他说得对不对,但至少那一刻,眼前的一切仿佛突然变慢了。我看见岩壁层层塌落,沙土如烟雾般徐徐散开;看见卡车越过崖壁,一点一点地冲了下来;看见卡车的观后镜绞扭断裂,车后厢的货物慢慢地抛出悬崖,在夕阳里悠扬翻转……
那种感觉奇怪极了,所有的一切就像被分解成了一帧一帧的动画,我可以观察到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除此之外,我身体内部也仿佛发生了某种奇怪的改变,强沛的电流顺着“经络”急速流窜,肌肉、骨骼随之膨胀欲爆,甚至还能听到“劈劈啪啪”的响声。
我仿佛灵魂出窍,忘记了恐惧,连四肢似乎也不听自己使唤了。
就在卡车即将落到我头顶的瞬间,我下意识地抱紧婴儿,右臂如同被巨大的无形之力牵引,忽然攥紧拳头,朝上空抡了出去……
“轰”的一声,整辆卡车立刻凌空飞了出去,重重地撞毁在对面的崖壁上,震耳欲聋,火焰喷涌起六七米高。
热浪扑面,我像是突然从梦里惊醒,看了看自己鲜血淋漓的拳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辆几吨重的卡车竟然被我这么一拳就撞飞了出去?我是怎么做到的?
来不及多想,碎石、铁片纵横乱舞,随着火星一起劈头盖脸地飞了过来。我转身紧紧护住婴儿,趴在岩壁上,奋力拉扯着登山绳,示意他们将我拽上去。
绳子一寸寸地朝上拔升,土石簌簌掉落。不过几秒钟,我的背上、腿上、头顶……就被飞石连续打中,疼得我龇牙咧嘴,泪水直涌。好在婴儿安全无恙,只是额头擦破了一点儿皮,她两只大眼好奇地盯着我,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当我抱着女婴趔趔趄趄地爬上路面时,周围爆发出一片欢呼,亮光直闪,人们纷纷取出手机拍照。那位年轻母亲从我手中接过婴儿,激动得泣不成声,一边不停地亲吻女儿的脸蛋,一边朝我哽咽道谢。
那一瞬间,我胸膺里像被什么堵住了,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喜悦与幸福。原来挽救一个生命的感觉如此美好,与此相比,所有的危险都不值一提。
然而喜悦只维持了不到五秒。右边响起尖利的哨子声,郭强领着几个武警朝这儿大步走来,大声地叫唤:“再过十分钟就有直升机赶到,大家不要慌乱,不要走开,听从指挥,等候救援……”
我急忙转身抓起背包,从人群里挤了出去,一边低头疾走,一边取出手机,拨打那个神秘短信的号码。四周嘈杂,许多人都在打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分不清哪个才是我想要寻找的神秘人。
沿途到处都是尸体、撞毁的汽车,以及又深又宽的裂壑,景象惨不忍睹。我东折西拐,朝东边那片树林走去,看见那些被压在车里呻吟哭泣的伤者,几次想要停下救助,但想起父母,想起那帮特工在西藏雪山追杀我时的情景,又硬起心肠继续低头前行。
专业的救援部队马上就要来了,当务之急是保全自己,解开所有的谜团。
绕过几辆追尾的车子,穿过路障,斜前方就是草坡和连绵茂密的树林。进了这片树林,郭强就看不见我了。
但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身后似乎有一双眼睛,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如同芒刺在背。
我猛地回头,只见一个陌生的印度青年站在人群里,鹰隼般的双眼灼灼盯着我,面无表情,让人不寒而栗。
“嗨!”有人突然从身后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在我的心猛地沉入谷底的瞬间,一个穿着白色运动服的男孩探过头粲然一笑,“缺德的艺术家哥哥,还认得我吗?”
“是你!”我一愣,浑身血液全都涌到了头顶。
第六幕 魔屋
那里的一切都如云遮雾绕一般迷离,轮廓依稀莫变。
但我可以感觉出那片风景中潜藏这对自己至关重要的什么,
而且我清楚:
她也在看同样的风景。
——村上春树
玄小童!
他戴着白色的和GUCCI玳瑁色墨镜,将那双大眼睛全都挡住了,只看得见满蕴笑意的嘴角、尖尖的下巴,和两个深深的小酒窝,乍一看就像是个白皙漂亮的女孩。
如果不是听到这句“缺德的艺才家哥哥”,我根本认不出他来。
自他在飞机上凭空消失后,空姐、乘客全都声称查无此人,弄得我差点以为自己精神出了向题,想不到此刻他竟会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我面前。
我又惊又喜,正想向他怎么会在这儿,他扮了个鬼脸,笑着说:“上车时我就看到你啦,不过你一直别着脸,不敢确认是不是你。”
我恍然醒悟,这才想起坐在大巴最后一排那位听着音乐玩手机的“女孩”,难怪我目光扫到“她”时,“她”抬头冲我微微一笑。
隐隐之中,我似乎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一时却又想不出来。
此时此地,玄小童甜脆的笑声显得格外刺耳,周围的人纷纷转头朝我们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