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风鼓舞,尖叫刺耳。我眼花缭乱还来不及看见什么,已经撞落在那只翼龙的背上,喉咙里腥甜直涌。如果不是玄小童及时抓住我身上的绳索,差点儿翻身摔了下去。
“驾!”玄小童猛地勒紧绳套,翼龙脖子被拉得如同一张满弓,张开双翼朝上空冲起。我仰身摇曳,下意识地紧紧抱住玄小童,就像骑在一颗破膛而出的炮弹上。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六只巨蝠突然闪电似的冲了上来,死死地咬住了另外三只翼龙的颈子。
那几只翼龙发出凄厉的惨叫,双翼扑扇,猛烈地抽搐着,全身就像漏气的皮球急速干瘪,瞬间就只剩下了皮包骨。
我头皮一阵发憷,这些巨蝠不仅吸血,似乎还以毒素将猎物的血肉溶成液体,吸食得一干二净。
来不及细看,前方尖啸如潮,羽蛇神翼龙己领着剩余的九只翼龙急冲而至,势如狂飙。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就快迎面撞上,玄小童双腿夹紧身下那只翼龙的脖子,向右拽紧绳套,左手握住瑞士军刀,在它的颈侧划了一刀,翼龙吃痛狂吼,被迫转向朝右上方飞去。
这些庞然大物显然被吸血蝙蝠彻底激怒了,顾不上追击我们,直接向蝠群摆出了决战的阵势。那六只巨蝠毫不退缩,不紧不慢地扇动膜翼,龇牙发出难听的嘶叫,等到翼龙群冲到悬崖上方时,才松口丢弃尸体,轰然飞散,从两侧向翼龙包抄。
大战快速而惨烈,顷刻间就己决出了胜负。
翼龙的速度与力量虽远胜吸血蝠,但灵巧性与战术却大大不如。巨幅成双成对,鬼魅似的穿梭交错,一只吸引翼龙注意,另一口趁机闪电般咬住它的脖子,释放毒素,然后立即向下一个日标发动攻击。
回头望去,十只翼龙己有七只中了蝙毒,有的惨叫着团团乱转,有的发疯似的自行撞向崖壁。另外两只翼龙脖颈被巨蝠死死咬住,正在抽搐挣扎,发出凄厉哀鸣。
只剩下那只羽蛇神龙仍在抵御蝠群的围攻。它显然是翼龙中的王者,凶暴无比,巨翼横扫,将一只迫近的吸血蝠摔飞出去。长如尖刀的巨喙一下叼住了另一只巨幅,仰颈甩动,硬生生地将它吞入肚里。
但它再强横,也挡不住吸血蝠的轮番偷袭,我们刚飞过左侧的峰顶,就听见风神翼龙恐怖的狂啸,显然己被蝠群咬中。
听到同类的悲鸣,身下的翼龙发出愤怒而绝望的怒吼,上下左右地急速翻转,要将我们掀飞出去。
那种感觉难以描述,就像乘坐随时都将脱轨的“云霄飞车”与“疯狂老鼠”,我被它颠得天旋地转,无法呼吸,五脏六腑都快翻转过来了,唯有紧紧地抱住玄小童,片刻也不敢松开。
他稳稳地骑在翼龙的脖子上,双手勒住绳套,如同箍住烈马的嚼环,驾驭着这凶暴的史前怪物在雪山群峰之间穿梭飞行,忽左忽右,好几次仿佛就要撞到雪山了,却在最后半秒钟擦着崖壁冲天飞起。
翼龙激烈反抗了十几分钟,终于服软了,平张双翼,贴着雪坡朝下方的草甸滑翔。
“你在哪儿学的这本事?珠穆朗玛峰上不会也有翼龙吧?”我如释重负,贴着玄小童的耳朵问他。直到这时,才感觉到一阵森冷入骨的后怕,以及伤口烧灼撕裂的剧痛。
“这和骑马一样呀,除了多长了两只翅膀。”他回眸嫣然一笑,“谁让你这么小看我?现在服了没有?”
“服了。”我不得不心悦诚服。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个任性淘气的富家孩子,没想到他居然如此从容镇定,动作又如此矫健灵活。越来越觉得他就像一本悬疑小说,每翻开一页,都有新的谜题与发现。
或许是因为经历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或许是因为我对他毫无保留的信赖,我那时竟一点也没想过,以一个普通男孩的臂力,怎么可能制伏并驾驭一只这么庞大凶暴的翼龙?
※※※
过了雪线,山坡上的草地、树林越来越多,迎风刮来的狂风也不再那么寒冷了。
往下俯瞰,一块块明亮如镜的高山湖泊镶嵌在碧绿茂密的森林里,草坡上繁花似锦,美得如同一幅幅油画。
然而奇怪的是,那些植物和我在梅里雪山、青藏高原上看见的截然不同。我经常在野外写生,对于各种地貌的植被都有所了解。此刻放眼望去,除了蕨类和羊齿植物外,我只认识一些松柏与针叶树。但即使是这些树木,仔细辨认,也和平时所见到的有很大出入。
当我们飞过汹涌起伏的林海,沿着溪流继续朝坡底的草地掠去时,难以置信的景象再次扑入了眼帘。
湛蓝的湖泊在夜色里泛着点点银光,一大群长脖子、小脑袋的庞然巨物正在岸边低头饮水,听到翼龙的尖叫,猛地四散惊逃。有的奔入森林,有的直接冲入湖里,水花四溅。
“腕龙!”我的心跳像是骤然停止了。这是世上己知的最大食草类恐龙,有着巨象似的身躯和长颈鹿般的脖子,温和胆小,也是所有恐龙中最具知名度的一种,频频出现在许多科幻电影里。
雪山、翼龙、吸血巨蝠、奇形怪状的陌生植被,再加上这些惊散的长颈恐龙……我浑身汗毛全都竖了起来,难道司马台山腹里的那两扇铜门是时空之门,我们穿越回到了距今几千万前的史前世界?
这个念头实在太过荒谬,但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合理的解释。
翼龙尖啸着直冲而下,贴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疾掠而过,腕龙们朝着两边惊嘶逃窜。
湖水很深,它们庞大的身躯很快就没入了水面,只剩下几十根长长的头颈左右转动。
玄小童兴奋地尖叫着,他对环境的适应性似乎远超于我,无论是刚才在雪山崖顶与翼龙的生死搏斗,还是现在闯入这匪夷所思的侏罗纪世界,他都遇变不惊,好像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翼龙似乎是为了讨好新主人,耀武扬威地在湖面上俯冲低掠,时高时低,时左时右,将那群惊慌失措的腕龙朝湖心驱赶。玄小童咯咯大笑,如同一个刚得到新鲜玩具的孩子。
湖水越来越深,渐渐只能看见那些腕龙的头部了。湖心突然泛起一圈涟漪,气泡直涌,腕龙纷纷惊嘶着转头逃散,不顾翼龙的尖啸驱逐,朝岸边溯游。
“哗!”水浪喷涌,暴雨似的漫天洒落,一只巨大的怪兽猛地从湖心腾空跃起,咬住了翼龙的脖子。
我们身上的绳扣与翼龙颈子上的绳套牢牢地缠在一起,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被它瞬间拖入了水里。
气泡滚滚,鲜血迅速弥漫开来。我依稀看见一个身长四米多,形状如鳄鱼、毛皮如水獭的怪兽死死地咬着翼龙的脖子,碧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我们,看起来极为凶残贪婪。
陆行鲸!有了腕龙和翼龙做参照。我很快就猜出这怪兽的来头了。陆行鲸是几千万前鲸鱼的始祖,水陆两栖,捕食的方式和鳄鱼很相似。它们通常群居在一起,有一只,肯定就有一大群。
湖水冰凉,憋得我肺都快要炸开了。摔入水中时,玄小童手中的瑞土军刀不知脱手沉到了哪里,无法割断绳子。我挣扎着想要脱开锁扣,却越拉越紧。
玄小童嘴里冒着气泡,指了指右边,我转头看去,差点呛了一口水。
淡绿色的水中藻草摇摆,十几只陆行鲸上下摆动着尾巴,急速游来。这些嗜血兽一定是闻见水中的血腥味儿,全都赶来抢食了。
陆行鲸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将翼龙的半个身子囫囵吞入肚里,然后急速旋转起来。
它和鳄鱼一样,也是槽生齿,无法直接咬断猎物,只能通过这种绞扭的方法来撕裂、吞咽,这怪兽旋转的力量极大,竟然硬生生绞断锁扣,将我们甩了出去。
我拉着玄小童的手,冲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全速朝岸边游去。
那群陆行鲸己经围到了翼龙尸体的周围,争相抢夺,不断地旋转撕扯,将清澈的湖水搅得一片浑浊。外围的陆行鲸没抢到残肉,嗅着我背上伤口的血腥气,立即飞速地追了过来。
我背上、腿上都有伤,根本没法游快,眼看那群凶兽张着大嘴越追越近,心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一只陆行鲸猛地张口朝我的左腿咬了过来,被玄小童奋力一蹬,又转而朝他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