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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终南掌教!果然不让人失望。”魏枯雪轻轻击掌,“请问如何灭这场光明火?”

苏秋炎从坐垫后取出长卷抖开,卷上是一张地图,他伸手指点:“我重阳门下弟子,遍及天下,根据四方线报,发现三处有光明火汇聚的征兆。光明火汇聚未必就是有五明子出现,不过必然是有牟尼明尊教的徒众聚集,五明子和还未重生的光明皇帝,必然也都在这些教徒中。”

“敢问是哪里?”

“福建泉州、河南开封,再有,”苏秋炎摇头,“就是终南山下。”

“终南山下?”

“七百年前的事情,你我知道,明尊教也一样知道。要成就它的大业,只怕毁掉昆仑剑宗和重阳道统是迟早的事情。昆仑远在西北苦寒之地,他们势必首先冲着重阳宫而来。终南山下的光明火,是他们的棋子吧?”苏秋炎面沉如水,说到他自己的生死,他反而镇静。

“重阳门下,果然不俗,”魏枯雪赞叹,而后微微笑道,“但是以明尊教目前的实力,意图扫灭重阳宫,恐怕太过自负了吧?掌教需要魏某忝为前驱,为掌教驱除妖邪么?”

“不必。”苏秋炎也笑,“区区重阳宫的生死,还不敢劳动昆仑宗主。不过我们真正的目的,是在这里!”

他的手指定在地图上。

“掌教的意思,是一发斩首?”魏枯雪低声道。

“那是魔神之属,宗主不斩断它的头,它始终都会重生。”苏秋炎直视魏枯雪的眼睛,纹丝不动。

魏枯雪不看他,凝视地图良久,微微点头:“好,掌教的意思我都明白,魏某愿为先驱。下次相会又在何时?”

苏秋炎沉吟了一刻:“我有俗务未了,宗主给我半个月,下一次是我去找宗主,那时候,便是图穷匕现的时候。”

“掌教修道人,行事却有将军气。云横虎落阵,气抱龙城虹,壮哉!”魏枯雪大笑。

“宗主见笑,‘不过是蝼蚁’,这是当年空幻子祖师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不过是蝼蚁。”苏秋炎叹息,“终南山不敢妄自尊大,这些年间却真是弟子众多,魏先生所到之处,我会命各方弟子略尽所能的。”

“确实令人欣喜,我们这一辈惟一强过当初的,便是终南山有了上万传人。”

“也无甚可喜,一千个庸才未必胜过一个俊杰。贵派小辈弟子方才一剑迫退我师弟所用的雪煞天剑气,隐约也有当年常祖师几分风采了。”苏秋炎称赞。

“多谢掌教夸奖。”

“那么事不宜迟,请魏宗主从速出发罢,不是本派没有待客之心,只是客星已正中天,天下苍生的性命都在你我手中。贫道有所失礼,还请魏先生见谅。”苏秋炎递过一个玉佩,又道,“此物是重阳宫信物,贫道已令各处弟子恭候魏先生,或许能帮得上忙。宗主前往开封,可以找一个叫做谢童的人。”

魏枯雪把玉佩收进怀里道:“魏某二十七岁修得风雪枯剑,本以为今生没有用武之地,想不到明尊教再起,这点武功非但不够,而且简直遭人耻笑了。”

“魏先生过谦了。还请魏先生听贫道一言。”苏秋炎说到这里,忽然止住。

“掌教请直言。”

苏秋炎神色郑重,整衣而起,绕行到魏枯雪身侧,半跪下。他年纪长魏枯雪甚多,忽然有此大礼,魏枯雪一惊,却并不起立。

“请大开杀戒。”苏秋炎低声道。

魏枯雪沉默良久:“魏某领会得。”

随即他伸手握住纯钧古剑,却不起身。

苏秋炎回归本座,道:“魏先生不肯离去,想必是还有话问贫道了。不妨直言。”

魏枯雪凝视手中剑,沉吟良久,这才低声问道:“魏某只是想知道贵派收藏的那件东西最近可有什么动向么?”

苏秋炎摇头:“那件东西贫道只随师尊看过一次,此后二十年间一直镇在紫薇天心阵里,配合终南山纯阳之气和北斗星相,应该镇压得下。贫道的天心之术略可窥其动静,魏先生不必过于担心。”

“那么……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苏秋炎面色肃然,沉思良久才缓缓说道:“平时看来,不过是一件铁,可是我随师尊去看的时候,一旦走近,便有光明迸溅,夺人眼目,乱人心智。远远看起来,似乎有光无质。”

魏枯雪微微点头:“应当是如此了,昆仑山那件东西魏某倒是去看过几次,冰雪寒气之下尤然光明如海,确实没有辜负它的名字。”

“相比之下,昆仑山收藏的物事更让人心惊胆战,还请魏先生小心。一旦那物为其人所得,只怕你我都出不了那片‘光明海’。”

魏枯雪只是点头,而后提剑而起,转身向门口走去。

走到门边,魏枯雪忽然回身:“不讳直言,我这次来,本以为掌教老迈,所以要试掌教的修为和决心,不过看起来,掌教心中并无恐惧。”

“恐惧何物?我若要恐惧,从知道这件往事的那一天开始,已经恐惧了一生。”苏秋炎低声道。

“人真的可以杀神么?”

“我不知道,但是我已经准备了二十七年。”苏秋炎声如磨铁。

魏枯雪转身出门。

身后的苏秋炎轻轻捻灭了灯火。

周围数百道目光齐射在叶羽身上,他却丝毫不为所动,袖手立在自己的龙渊古剑背后,低着头一言不发。有性子急躁的小道士想仗剑杀过去,可是每当这个时候,叶羽一身白衣就会微微飘动,似乎衣衫下有一道微风流转。李秋真连着几次制住众弟子。在对方气由心生的绝世剑法下,再多的庸手只怕也是自寻死路。叶羽把真气蕴藏不露,已经是给重阳宫面子了。

足足三个时辰过去了,叶羽的心里越来越乱,周身的剑气不安地吞吐变化。他隐隐觉得这一次将有什么绝大的危险降临,而且周围的一切好像都陌生起来,包括自己跟随了二十年的师父魏枯雪。

当李秋真也暗自紧张的时候,忽然听见远远传来一声大笑,笑声由远及近,笑者缓步而来,一派悠闲的神态。

“重阳宫果然不同凡响,不同凡响。”魏枯雪大笑着说道,随手拔起地下的龙渊剑送回叶羽腰间的剑鞘,又回头四顾,“我们出门来借钱粮,万万不可仗着武功,和终南山的道长们坏了交情。否则借得这一次,就怕没有下一次了。”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只有叶羽还是面无表情,默默地跟在师父背后。

“得罪得罪,劣徒无知。”魏枯雪满脸笑容地对李秋真连连作揖,“都是在下管教得少,又连续几天没有好好吃饭,这才把他的性子给惹了起来。想必道长世外高人,不会介意吧?”

叶羽在他身后听着他笑得开心,冷冷地哼了一声。

李秋真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魏枯雪郑重地说道:“贵派掌教苏先生果真是慷慨侠义之辈,魏某与之素不相识,千里借钱,他居然一口应允。这五千两银子还请李道长代为筹措了。”

“五千两银子!”李秋真微微吃惊,终南山虽然富有,可是五千两白银也绝不是小数目了。

话音刚落,忘真楼的方向一个黑衣小道士手持一张字条疾步而来,递给李秋真之后回头就走。李秋真看完了字条,揉作一个纸团握在掌心里,这才向魏枯雪揖手:“贫道晓得了。”

“是啊是啊,是笔小数目,本不劳道长费心,可是在下和小徒有事要往开封去,所以银子现在就要,所以只好麻烦道长亲自提取。”魏枯雪说得坦然。

随后他转身对着叶羽:“叶羽,准备一下,将就着在重阳宫吃些东西,我们这就上路了。如何?”

叶羽平静地点头:“师父你是不是忘记问道长们再备两匹好马了?”

“有理有理,”魏枯雪拍手笑道,立刻转身对李秋真道,“那么李道长,再加两匹好马罢。在下和劣徒身量颇高,份量也不轻,马是一定要高大强健的!”

周围的道士们怒火上窜,急得红了眼,只有李秋真一一点头,态度恭谨。

“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效劳的?”他微微欠身。

魏枯雪想了一会儿:“饿了,听说重阳道菜也是天下一绝,以后未必还有机会来你们这里,便做一桌子道菜来吃吧。”

“好说。”李秋真再次揖手。

吃饱了饭的师徒二人被数十个道士送下山去,早有马匹伺候。两人跃上骏马,魏枯雪从李秋真手中抓过一把银票,数也不数地揣进怀里,拱一拱手说声多谢,两骑骏马就沿大路往祖庵镇去了。李秋真马不停蹄地回到山上,安排了一众弟子回去晚修,独自来到忘真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