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红默默跪下,掩上了脸。叶羽呆坐在那里,像是傻了。

苏秋炎解开了身上的道袍,道袍下铁甲森严。

他解开背后的搭扣,褪下了甲胄。玄石站在他身边,捧着紫绫包裹的剑。剑和甲靠近,光明万丈,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光明如海,名不虚传。我听说贵教的教祖在被钉死在木架上焚烧时,火中生出剑、甲、面三件神器。也只有真正的光明火才能毁灭它们。现在我已经带来了,裘先生,我想你一生还未曾见过剑、甲两物。现在请仔细地看一看,因为它们很快便要消失。”苏秋炎说得郑重。

“同玄,你为我把它们投入火堆。带着师弟们围着火堆布七星大阵,待我持咒禳天。”苏秋炎下令。

谭同玄从玄石手中接过了剑甲,高捧着接近广场中央的火堆。他手下三百个道士围绕着火堆布下七星大阵,这是威伏邪魔的阵势。谭同玄回首看向掌教师伯,等待他一声令下。

他没有听到命令,只听见羽箭迅疾的呼啸声。

黑暗里投来的箭矢把他的师兄弟们一个一个推进了火堆,有的甚至一箭对穿两人。

手持金色长箭的世子缓缓走出,站在苏秋炎的身边,失烈门持着硬弓,守在世子背后。

“掌教师伯!”谭同玄跪下,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人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个。

“你没有明白,因为你也是身有光明火的人啊。”苏秋炎叹息了一声。

失烈门张弓搭箭,一弦三枚,并排穿在谭同玄的胸口。谭同玄身中那极强的三箭,被推得连退了几步,却没有倒下。他张开双臂,站在火堆前,目光呆滞,看着天空,眼睛里慢慢的流出血来。

“掌教师伯。”他的声音低哑,“弟子不是明尊教,弟子只是想回终南山……”

他转身扑在了火堆里。

叶羽看着他被火焰吞没,想起那个在金华的带笑掌柜,想起这个人的油腔滑调和投掷石灰的勇敢。心里的悲愤绝望,压得要涨破他的胸臆,他忍不住他嘶吼了一声,红着眼睛想要冲出去。风红拉住了他,和他一个趔趄滚倒在地上。

魏枯雪远远地看见了,并不发一言。

苏秋炎上前,把剑甲均踢进了光焰里。光焰再度暴涨,笔直地升高,急欲刺破天空。

剑甲激烈地共鸣起来,合着裘禅怀中的东西。

裘禅默默地掏出那件东西,扔给了风红:“带剩下的人走。你知道怎么走。我恨你不成大器,所以偏袒陈越,乃至于我知道这一战生死难测,送走他而留下你。但现在我已经不恨了。其实妙风说得对,若不是五明子,你本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儿。”

他缓缓走下台阶,数百级台阶在他可怕的双腿下缓缓行过,脚步声“哒哒”作响。

“有机会与明尊教首一战,真是我道中人的幸事。”苏秋炎颔首称赞,“裘先生将军气度,若是没有你,明尊教何有今日的声势?”

“我不过也是一个怯懦的可怜人。不死于此,无颜见我五部教友于光明天宇。”裘禅停在台阶下,“诸公谁人赐教。”

苏秋炎沉默了一瞬,左右看了看。

“二十年前,魏某初窥剑道,家师方忏轩曾言,武功之道,不求生,但求死,那时魏某年幼,还不曾理会其中深意,转眼已是二十年了。”魏枯雪青衣长剑,缓步出列。

“那么是昆仑剑宗的魏宗主要赐教了么?”

“天下间,谁人不死?我和裘先生公平一战。若是死了,能够死在清净气使的法身结下,也算不枉我练剑二十年。”魏枯雪缓缓解开剑上紫绫。

“我代魏宗主与裘先生一战。”天僧出列。

魏枯雪扭头,看着面容庄严的僧侣。

“望宗主成全。”天僧合十。

魏枯雪点头:“好说。”

裘禅缓步走近,越过偌大的广场。

“清净气使宜当避开火堆,我不想在那两件神器没有焚毁之前再被人夺走。”苏秋炎忽然道。

“掌教算无疑策。”裘禅微笑站定。

“那容我上前。”天僧缓步逼上。

苏秋炎和魏枯雪对视一眼,跟在天僧身后。

双方间隔五丈站定,一侧是光焰冲天,一侧是无尽的夜色。

天僧大袖随风而动,双手合十:“裘先生请。”

“大师请。”

裘禅一笑而动,他手中长鞭无形,破风发动,只能听见一道风声,在空气中像是一道细细的水柱急速逼近天僧的面门。天僧念了一声佛,那道水柱般的长鞭在他合十的手掌上一弹,被生生弹开。天僧忽地发动,急进如飞星。

法身结在地上蛇一般昂首,这次却是分别攻向了魏枯雪和苏秋炎。魏枯雪不动,掌心霜色弥漫,一掌抽去,像是随便一个耳光,打开了鞭梢。苏秋炎也不动,眉心火影一闪,火圈降下,挡住了凌厉的一击。

裘禅也扑近。

可是他和天僧在半途擦肩而过,天僧扑向了光焰堆,裘禅扑向了魏枯雪和苏秋炎,千千万万的鞭影纵横,像是一张铺天盖地的落网撒开。魏枯雪和苏秋炎要动,可是空气忽然变得粘稠如胶,他们动一下手指,也要千钧之力。

那两件鸣动的神器就在眼前,天僧不顾一切,伸手就要探进去!

可是他的身形忽然滞住了,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贴在他的背心。就在他背后一丈,有一个平静至极的呼吸声。

天僧站住了,大袖垂下:“中天散人。”

“你真的很聪慧,无怪乎忘禅看好你。”苏秋炎淡淡地说,手心隔着半寸按在天僧的背心。

天僧回头,裘禅的法身结缠在魏枯雪的指间,两人端静如处子,凝然不动。可是那根近乎透明的长鞭上却传来蜂鸣般刺耳的声音。

“你早就怀疑我了?”

“妙风。”苏秋炎冷冷地笑了,“你自以为藏得很深?可知道忘禅为什么收你为徒,为什么苦苦养你二十余年?为什么不惜开三界修罗堂,授你‘心魔引’?你也是可以化身光明皇帝的人啊。”

“你说……什么?”天僧的脸色微微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