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学兵结巴道:“我也没想那么多,哥,我就是心疼那钱,就那么白给人家填了窟窿,心不甘啊。”
“那你现在安了,少说两句,听哥说咋办。”燕红斥了一声王红兵,原又望住孟东燃。
“其他水泥呢,是不是全弄到了河南?”孟东燃问。
“河南人拉走了一些,其他还在库房里,没敢动。”
孟东燃的心这才落了地,默了好长一会,他道:“这事到此为止吧,找机会跟姜少安把水泥拉来,记住,一袋也不能再流出去,当垃圾一般把它扔了。”
“再也不敢了。”王学兵回答得很规矩,两口子本来就是老实人,经这一场吓,越发老实得没有主意了。
“走吧,去吃饭。”孟东燃起身,事情到了这里,他心里就没啥多想的了。王学兵跟在他身后,走了没几步,胆怯地问:“哥,这事咋整啊,姜少安把事情整大了,他想……”
“他想做什么,你只管去跟他要水泥,别的话一概不管。”
第九章(8)
“听听,哥就是哥,比你有主意多了。我跟你怎么说来着,哥是咱自家的,有啥话你要跟哥说,没哥,能有你我的今天?”燕红又卖起了乖。孟东燃笑笑,他能理解一个乡下女人的心,她们嘴拙,不知道什么叫藏着掖着,总是把心里话很夸张地说出来。
这种话跟奉承和虚伪还是有区别的。
招待了一顿,孟东燃打发走王红兵两口子,走时再三叮嘱,千万不要受这件事影响,只当啥也没发生过。见王红兵还不放心,索性道:“事情由我来解决,你只管把自己的事做好,还有燕红,回去后好好照顾婆婆,她要是有意见,哥绝饶不了你们。”
燕红这才彻底绽开笑脸,说了一大堆保证话。孟东燃拿出几张购物券,平时人送的,自己懒得去取,正好派上用场。
燕红千恩万谢地走了。
过了两天,叶小霓突然拿来一张支票,笑吟吟说:“不就这么点钱么,犯得着你老人家发愁,给我一个电话不就解决了。”
“你从哪知道的?”孟东燃没想到事情会传到叶小霓耳朵里,一时有些尴尬。
“又不是中央保密局,搞那么神秘,不就一堆破水泥么,天没塌下来,这损失我替你承担了。破事影响到我姐夫的前程,十万个划不着。给那龟孙子打电话,让他来拿钱。”
“你倒挺仗义啊,雪中送炭。”孟东燃故意装不在乎地道。
“谁说不是呢,一听我姐夫让这几个破钱难住,我都要笑了,这世上还有这理,堂堂发改委主任让两百多万吓住,真是没劲。好了,请你小姨子吃顿饭吧,怎么着也得感谢一下吧。”
孟东燃站起身,将支票递给叶小霓:“这个你拿回去,以后没影子的话少听,你姐夫没被谁困住。”
“废话,跟我装什么装啊,真混蛋。外面都吵翻了,就你自己还在瞒自己,我告诉你,这事立马解决掉,让别人钻了空子你就哭去吧。知不知道姓姜的跟谁混在一起,你的副手,江上源!”
“你说什么?!”孟东燃站起的身子原又坐下。江上源,真有这回事,这可真是太过意外了!
“傻眼了吧,还大主任呢,光顾着前面,后面有多少黑手都不知道。幸亏你小姨子耳朵长,眼睛也亮。”见孟东燃黑着脸,又道:“放心吧,你那个委琐的副职还有那个季什么,我替你摆平。敢整我姐夫,找死不是?”
孟东燃已经全然听不见叶小霓说什么了,脑子里全是江上源的影子,原来这一出戏,是上源同志演的啊!
好,真好!
叶小霓这笔钱最终没派上用场,孟东燃是收了,他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也似乎不是这样,可他拿着支票给王副县打电话时,王副县客客气气说:“谢谢您啊孟主任,这么快就把问题解决了,盂主任您真是大手笔,帮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解决了?”孟东燃模棱两可问。
“是啊孟主任,昨天姜总已把款拿到了,工程明天就开工。”
孟东燃真是不知该相信谁了,后来他忽然想到一个人:谢华敏!
星期三上午,一个紧急电话将孟东燃叫到了市委,说是省里来人,要召开桐江县级以上领导干部大会。孟东燃心里嘀咕着,天又没塌下来,开什么干部大会,手头工作一大堆,老是这会那会,不让人安闲,开会能开出效益来?到了市委,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该来的领导全来了,密密麻麻坐了一会议室,除市里各部门一把手,还有三区四县四大班子领导。怎么回事,难道天真的开了窟窿?孟东燃一头雾水找地方坐下,跟身边物价局长点了点头,目光就朝主席台望去。今 天的主席台格外异常,常国安黑青着脸,坐在相对中间的地方,中间隔三个座位是市长赵乃锌,赵乃锌脸上倒看不出什么,是他惯常的那种高深莫测的表情,赵乃锌边上坐着政协主席,看上去很紧张,就像他马上要提拔到书记位子上,十分的坐立不安。这是政协和人大领导常有的表情,平时他们是很无趣很坦然的,坐在主席台上就跟摆了尊蜡像似的,别人的喜怒哀乐都添加不到他们脸上,事实是他们想添,但这种喜怒哀乐离他们太远,够不着,只好装超然。可是一旦真的有 什么事,他们马上表现得精神亢奋,就跟老年人喝了春药,不起劲的地方都起劲。
孟东燃暗吸一口冷气,今天这场面,异常啊,怎么不见向明书记?
正疑惑着,门里进来几位气宇轩昂的人,其中一位盂东燃认得,省委组织部第一副部长黄霓,还有一位好像是省纪委第一副书记于华波。他们后面跟着市委常委、纪委书记谭利群。
身边的物价局长捅捅他胳膊肘,神色诡异地道:“大事啊,看见没有?” 孟东燃没有应声,他的呼吸有些紧张,心跳在不断加速,这么庄严肃穆,不会是?
结果让他大吃几惊,向明书记出事了!
省纪委的通报很简单,简单到不足二百字:鉴于潘向明同志涉嫌违纪,省纪委决定成立调查组,云云。接着是省委组织部黄霓副部长宣读一项决定,经省委研究决定,潘向明同志不再担任桐江市委书记,桐江市委工作暂由副书记、桐江市长赵乃锌代为主持。
会议就这么散了,赵乃锌连个表态发言都没讲。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傻了眼,主席台都空了好长一会,台下还有一大片人沉浸在震惊中。
都说官场波云诡秘,但再怎么诡秘,之前也还是有蛛丝马迹露出来,没有不透风的墙,如今连省委常委会的消息都能提前泄露出来,甭说别的,可这次,省委这一重锤敲得真是既神秘又突然。
第九章(。)
回到办公室很久,孟东燃还觉这是梦,不愿相信。向明书记怎么会出事呢,到底出了什么事,会上怎么连一点风都不透呢?
电话不停地叫响,孟东燃知道,这个时候是桐江最活跃也最兴奋的时候,不管是潘向明这条线上的还是赵乃锌这条线上的,此刻心里都打翻了坛子,官场的热闹往往在人事变动时被演绎到极致,就跟球迷压抑的热情总会被世界杯欧洲杯这样的大赛调动一样,平时憋着的、藏着的、装着的、忍着的到了这一刻,就再也憋不住藏不住装不住忍不住,非要找个通道发泄出来。正常离任还好一点,以这种出事的非正常状态被停职,那就被地震波还厉害。
孟东燃翻开手机,短信已经多得装不下了,一看全是死党们发来的,有人叹息,有人兴奋,有一条居然在祝贺他,好像刚刚是他接替了潘向明主持桐江工作。连着看了几条,孟东燃忽然意识到不妙,立马将手机关了。
这个时候,四处是漩涡,四处也都是祸水。自己应该安安静静的,远离开这些是非。
孟东燃叫来李开望,李开望显然也被刚刚发生的地震震蒙了,站在那儿,神色紧张得就像偷情被人当场抓住。
“你怎么了?”孟东燃故意问,手里翻着一份无关紧要的材料。
“没怎么,主任,这事……”
“什么事?”孟东燃平静得让人出奇。李开望不敢再提了,他又上了生动一课,他总是能从孟东燃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你把两位处长留下的调研提纲整理一下,明天跟我下基层看項目,还有,等会你跟谢华敏那边碰碰头,西北那边来函了,让她定时间,啥时去西北。”
“知道了主任,我这就整理。”李开望说完,没敢再多留,他到底比不得孟东燃,修炼不够啊,桐江这么大的地震,他实在是……
“好了你忙去吧,把门给我带上。”
李开望走后,孟东燃像个溺水者一样虚弱地倒在沙发上,脑子里忽然翻江倒海忽然又一片空白。赵乃锌为什么提前没跟他透一点风声,是不信任他还是?想着想着,脑子里忽然闪出那天赵乃锌说话的神态,还有交待事情时的语气。就是让他和刘泽江去望江小学那天。
原来那是有暗示的啊,怪就怪自己那天太急火攻心,反把赵乃锌言外之意没听出来!
潘向明卷入了中铁四局李善武案。铁四局纪检委早就盯上了李善武,所以迟迟不动作,还把李善武调到六公司担任总经理,是担心李善武后面有一大批地方领导,如何搞好跟地方的关系,一直是令中央企业头痛的问题。但是再怎么头痛,铁四局也不能把李善武的查清。
这中间,有人发话了,支持铁四局查下去,不管牵扯到地方哪一级官员,牵扯到啥程度,省里都不会干涉铁四局整风肃纪,腐败是中央和地方共同面对的难题,在惩治腐败上,中央企业和地方政府的目标是一致的。
说这话的是罗副省长。
梅英说完这些,又道:“东燃,这次事情来得太突然,怕是桐江除赵市长外,没有几个人知道,不过你要理解赵市长,他也难啊。”
孟东燃点点头。这是干部大会开完一周后的一个日子,梅英突然打电话让孟东燃去省城一趟,说有些事需要跟他当面交流。到了省城,梅英就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孟东燃。孟东燃又算是上了一课。以前他老以为,自己的嗅觉是敏感的,耳朵也灵,对官场虽不能说洞察入微,却也能做到风波尽收眼中。现在看来,他那点功夫还弱得很,官场并不是局外人想像得那样,啥风波都可透出来,你听到的永远是你能听到的,真要到了让你当聋子的时候,你纵是浑身长 满耳朵,那也只能是摆设。
机密永远是官场最深也最坚固的一道门,门里藏满无数玄机,门前又布满各种机关,你可能会管窥到一星半点,但你永远也不可能走进那扇门。
门的诱惑才是官场永远的诱惑。
“怎么样,心情平靜点了吧?”梅英见孟东燃一副深思状,笑问。
孟东燃点点头,又抬头望了望天空,省城东江的天空也是灰蒙一片,就像寡妇的心,惆张百结。接触到秘密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罗副省长发话,这中间不知又藏着多少玄机,看来省城这扇门,远比恫江幽暗深遂。
董月出事了,她成了李善武一案的突破口。这点孟东燃已不惊讶,女人本来就是上帝安插在男人身边一诱饵,拒绝开你就是圣人,拒绝不开,你就是比飞蛾还低级还愚蠢的一只虫子。可叹啊,潘向明多么精明一个人,最终还是毁在了女人两个字上。
蓦地,他就想到了自己,自己有一天会不会也步潘向明后尘?
不会的,决不会!孟东燃坚定地摇了摇头。
梅英又道:“现在是乃锌市长的关键期,也是你的关键期,能不能闯过这次惊涛骇浪,对你和乃锌市长来说,都是一次考验啊。”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一个小小的犮改委主任,又不是……”孟东燃顺口说了一句,话到中间,忽觉得这话说得很俗,很低级,简直就是在污辱他和梅英的智商,忙改口道:“我会谨慎把握的,谢谢你啊大姐。”
梅英本来已变了脸色,苦口婆心半天,竞换回孟东燃那样一句没心没肺的话,又听孟东燃主动改了口,才又认真道:“东燃,姐对你是有期望的,等你这次回去,怕是桐江又有新闻了。把握机会,好自为之,懂么?大姐不希望你只停留在发改委主任上,那算什么,海阔天空,你是鹏,就应该飞得高飞得远。对了,听姐一句话,对你家小裳好点,再好点,她纵是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她是你的妻子,是跟你命运捆在一起的人,千万不要在这种事上授人以柄,更不要伤害不 该伤害的人,这方面,你得跟乃锌市长学啊——”
第九章(10)
一席话说的,孟东燃辩解的勇气都没了。他脑子里闪出一大串面孔来,叶小裳,叶小霓,谢华敏,常晓丽,包括眼前的梅英,每一个男人生命中都会遇到不少女人,她们扮演的角色不同,大男人生命中的份量当然也不同,哪一个才是自己最该珍惜最不该伤害的呢?
梅英说得对,跟自己生命捆在一起的那一个,才是你的惟一!
谢华敏恰恰在这个时候来电话,她恰巧也到了省城,也听到了一些事,就急着找孟东燃。孟东燃看一眼梅英,想了想,暗暗将电话压了。
手指摁在电话键上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掐断的不只是一种欲望,还有一段情,一段困惑,同时他也看到,另一个孟东燃正被他掐死。
赵乃锌并没像别人预想的那样立即烧出三把火来,他很冷静,临时主持工作后,除了召开一次常委会,跟常委们象征性地碰了碰头,尔后他就又归到了市长的位子上。不过,他的工作强度显然比以前高了,连着半月,他都奔波在下乡调研的路上。每逢有人谈及向明书记,赵乃锌都溫和地一笑:“还是说点别的吧,这种事还是不议论的好。”弄得那些很想从他嘴里讨到点什么的人很无趣。在私下,他也不容许别人拿这事做文章。那天纪委带走了市长助理、财政局长周晓春 ,财政局副局长马上跑他办公室如此这般说了一大堆,都是周晓春的坏话。赵乃锌很有耐心地听着,并没打断这位副局长,等副局长说完了,他喝口茶道:“这就是今天你要汇报的工作?”
副局长还没听出他话里的意味,很激动地说:“赵市长,周晓春做的远不止这些啊,我今天只是……”
“你精力不错嘛,需不需要我把全市干部召集起来,你给大家认真讲一讲?”
“赵市长,不……不了,您忙,我……走了。”
“天下雨,路滑,小心点啊。”赵乃锌很有礼俛地将副局长送出门,副局长下了楼,果然见天在下雨,晚秋时节,雨越来越频繁,细密的雨丝打在副局长脸上,他感觉到的不是凉意,而是针扎似的痛。半天他才清醒过来,这不是雨丝带给他的,而是赵乃锌那句不溫不火的话。
市长赵乃锌没有大动作,下面谁也不敢有动作,包括常国安,这段时间也格外老实。据公路局长黄国民说,不久前的一天夜里,常国安悄悄停了柳树湾活墓工程,人全都撒了回来。柳桐公路因为主要承包方铁四局六公司卷入案中,工程基本瘫痪。黄国民征询孟东燃意见,要不要请示下市长,这工程不能停啊?孟东燃沉思良久道:“你是公路局长,又是指挥部主要成员,这个时候你不作主,跑去请示市长,合适么?”一语点醒黄国民。第二天,黄国民就带了一大队人马, 驻到工地现场了。
工程停不停工或许不是关键,但黄国民去不去现场,就很关鍵了。孟东燃这边自不用说,他现在很少见赵乃锌,见了也是三言两语将工作汇报完,然后一头扎到項目中去。
有聪明者就学他的样子,当然也有更聪明者,料定赵乃锌只是一个过度,并不会真正挪到市委这边来,于是就有人住在省城东江,一边打听谁最终会到桐江,一边暗暗用力,想在第一时间跟未来的书记接上头。更有消息灵通者,将目标锁定在梅英身上,梅英家一时也非常热闹。
第十章(1)
污水处理工程进展顺利,这让孟东燃欣慰,他的确小瞧叶小霓了,人家在项目建设方面做得有声有色,工程安排得井井有条,每一个细小环节,都考虑得那么完美。
“真看不出啊,我家小霓还有这能耐,不错不错,看得我眼花繚乱。”孟东燃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
“臭美了吧,谁跟你是一家,又想吃我豆腐了?”叶小霓刚从香港回来,心情不错,她家老头子最近在香港完成一笔大交易,整体收购了香港一家船舶公司,明达集团下一步,又要进军船舶行业。廖家老三廖明远已奉命回了香港,这边的一应事儿,现在都由她说了算。当然,叶小霓也有不开心的,这次回去,发现廖明达又有了一位新情人,香港模特界一位十九岁的佳丽,马来西亚人,跟老头子卿卿我我,火热得很。真是人老心不老,软棍儿充宝刀,她这样跟孟东燃说。
孟东燃兀自一笑,知道她不会为这事难过,顶多当笑料填充一下她的生活。她现在完全进入到另一种境界里了,她曾扬言不出五年,她要以海东为中心,在中国大陆为自己画一个园。她甚至筹划着,要跟谢华敏一起,在西北建一座电子城。
“凡是新鲜的我都感兴趣,我这人生来就是冒险的,一天不折騰,我就活得别扭。”站在污水处理厂新修的池子前,她兴致勃勃冲孟东燃说。
人的创造力是无限的,越是玩世不恭的人,他们征服起世界来,越显得得心应手。
孟东燃感叹的同时,也把赞许的目光送去。
这天午饭后,孟东燃没有休息,叶小霓拿来高新产业区两家电子企业的资料,非要让他看,说这两家企业撑不过这个冬天,年前肯定得关门,不如……
“你又在动啥歪脑筋?”孟东燃边看边问。
“我说姐夫大人,话能不能好点,我这是替你排忧解难,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它们从高新区消失吧?”
“小霓,贪多了嚼不烂,我劝你还是慎重点。”孟东燃怕她走火入魔,提醒道。
“姐夫你太小瞧我了,你小姨子也是河里扎过猛子的人,就这两家小厂,还不够你小姨子练手呢。再说老家伙那么多钱,我不趁机花点,难道全留给他买春药啊。”叶小霓扮出一副鬼相,话刻薄语气却不刻薄。
“原来你是这么考虑的啊,行,算我小姨子脑子够用。”
孟东燃叫来李开望和廖招远,让他们把两家厂子的资产核实一下,同时从行业角度给叶小霓拿出一份意见书来。
“我只提供咨询,别的忙我可帮不了。”孟东燃怕叶小霓再提出过分要求,提前拿话堵她嘴。
“怎么,怕我拉你下水啊,放心吧,就算我要动用政府力量,也不会找你,讨好你小姨子的人多得是。对吧开望?”
李开望没想到叶小霓会拿他开心,凳时脸红。叶小霓呵呵一笑,她就爱看男人脸红,不过这也没多大意思,调侃李开望等于是她恶毒,远不如调侃自己的姐夫来劲儿。
说了一阵话,李开望和廖挺远走了,孟东燃刚要提醒几句,让叶小霓以后不要在下属面前乱开他玩笑,影响不好。门突地被推开,叶小裳像外星人一般出现在面前。
屋子里的两个人都有些慌张,一时面面相觑,楞坐在那儿。叶小裳雕塑一样立在门口,脸上是半怒半威的表情。
尴尬了一会,孟东燃起身,笑着跟叶小裳说:“你怎么来了,今天没课?”叶小裳恨恨剜了孟东燃一眼,抬起脚往里走。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叶小霓忽然紧张,故作镇静地站起来:“怎么,想打架啊?”
“小霓! ”孟东燃怕她们真的打起来,赶忙制止小姨子。
“姐夫你别怕,不就是让她抓到了么,今天索性……”
“你给我住嘴!”叶小裳猛跨两步,横在叶小霓面前,两道浓眉一挑:“我没工夫听你恶心,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东燃说。”
“东燃,叫得好亲热啊,可惜他现在……”叶小霓还想讨嘴上便宜,叶小裳猛地抬起手,差点就一巴掌搧过去。孟东燃惊出一身冷汗,还好,叶小裳控制住了自己。
“你以为你是谁,厚颜无耻,出去!”
孟东燃心跳得快要死了,她们要是真打起来该咋办,这可是在工地项目部啊。
奇迹居然发生了,向来在叶小裳面前骄横跋扈的叶小霓今天居然乖溜溜出去了,临出门前还回头朝他望了一眼,那一眼有些特别,一点不带挑衅味,倒像是受了极大委屈,想在他这里找到平衡。
叶小裳啪一声关了门。
孟东燃呆若木鸡,想不明白叶小裳今天的威风来自哪里。
“坐下,我有话跟你说。”叶小裳一屁股坐在了刚才叶小霓坐过的地方。 孟东燃乖乖坐下,目光乱成一片,心里紧急思忖,该怎么离开这地方?该死的李开望,也不知道赶来救驾。
“躲这地方你就清靜了?”叶小裳拉开了话头。
“哪,工作需要,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项目得盯着,一放松就出事。”孟东燃悻悻然的样子让人发笑,他还是第一次在老婆面前没底气,好像叶小裳真的抓到他什么把柄。
“你就狡辩吧,孟东燃,我没心思跟你玩虚的,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到底怎么打算?”
“什么意思?”孟东燃越发紧张,他以为叶小裳跑来是跟他糾缠家庭问题的,吓得脸色都变了。“小裳,有话回家里说,这是人家工作的地方。”
“怎么,你怕了?”叶小棠阴阴一笑,旋即又长叹一声,下意识地捋了捋头发,拖着长长的语调说:“孟东燃,你不必怕我,我今天不是找你来闹的,闹了这么长时间,我也算想通了,你是你,一个我怎么也改变不了的人。我给自己发誓,从此我再也不改变你了。”
第十章(2)
孟东燃整个人都傻了,做梦都不会想到,叶小裳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他的脑子僵成一团。思维彻底停止了,一双眼睛无光无色,傻傻地看住自己的妻子,就像看住一个谜。结婚到现在,他们似乎还没谈过如此深刻的问题,更没有如此庄严如此神圣地用手术刀剖析过对方,他们都活在对方的表面,而很少潜水一样潜到对方深处。今天这情景,来得太突然也太过意外。
叶小裳还在说,孟东燃早已垂下头,感觉心被叶小裳温柔地捅了一刀,在出血,不过很温暖。
“小裳……”半天他这么叫了一声。
叶小裳狠狠摔了下头,既然话已打开,她就想把她说透,这些天她其实矛盾了又矛盾,离婚两个字在她脑子里跳来跳去。她累了,也烦了,她想还给孟东燃自由,也给自己一份解脱,但是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我今天来不是跟你较劲儿的,较来较去,一点没劲。东燃,我好累,再也不想折腾,能折腾出什么来呢?看看你,除了你的官位,手中的权力,你还关心过什么?也许有,可我从来没感受到。我这个妻子,当得酸心啊……”叶小裳居然鸣鸣咽咽哭了起来。
孟东燃没有走过去,没有抚住她的肩头,他怔在那儿,心一点点在变湿。当一个人突然把心打开,告诉你生活的真相,你才惊愕地发现,生活原本是有多种解读的,可惜你的解读一直有误。
后来他又想,生活真的有真相么?
没有,永远没有。
叶小裳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来:“我一直不希望你变成官奴,变成一个没有血性没有激情的人,那不是我要的丈夫,我要的是当年自己看中的那个人,有梦想,懂情调,知道关心和疼爱自己的妻子,爱她胜过一切,这梦我做了将近二十年,现在终于醒了……”
“小裳,别说了,我……”孟东燃嗓子里拉起了雾。
“不说了,再也不说了,不过你不能继续留在这里,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