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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荷同志,工会不是救济院,你难道不觉得,这件事你揽得有点过分了吗?”
“过分,我怎么过分了?”孟荷开始咆哮,她最最受不了的,就是工会主席的态度。
“孟荷同志,你跟耿立娟感情深,关系密,我们理解,但把个人感情带到工作中,会伤害到我们的工作制度。”工会主席打起了官腔。
接连碰了几鼻子灰,孟荷哭了,这是四十多岁却依旧天真烂漫的孟荷第一次为自己的处境哭,第一次为世态炎凉落泪。后来,她忍不住把电话打给夏雨,怀着内疚说:“夏雨,我后悔,我真的好后悔。”
夏雨被她的话弄蒙了,半天没反应过来:“孟荷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
“夏雨,连你也用这种口气训我?”
“孟荷你到底怎么了,谁训你了?”夏雨那头好忙,说话的口气像是在应付。孟荷非常敏感地捕捉到了这点,她冲夏雨嚷:“夏雨,你家庆云的事跟我没关系,我自己还一肚子委屈呢。”
夏雨挂了电话。
孟荷傻傻地发了半天呆,不,不是发呆,是发恨,忽地抓过电话,这一次,她打给了卓梅:“卓梅你告诉我,我家正群到底犯了什么事,凭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对我?”
卓梅结了半天舌,惶恐道:“孟荷,往后不要问这样的事,上次跟你透了消息,我家老刘半月不理我。”
孟荷通往朋友的路就这样断了,孟荷活到今天,还从没尝受过如此孤单,原来孤单是这样的可怕。
我不能被它杀死!孟荷这样叫了一声,伸出双手,开始乱抓。她要抓住温暖,抓住友爱,抓住被别人打碎的幸福。
林墨芝打完电话,孟荷毫不犹豫就去了,尽管她现在什么也帮不了林墨芝,总工会几天前下了一个通知,将各部的财务开支统一归到了工会主席手里,实行一支笔审批,可她还是去了!
去比不去更失望,就在她饱受折磨的这些日子,耿立娟的病情迅速恶化,可以断定,不论把她转到哪家医院,她都活不过这个夏天。
孟荷陪着林墨芝落了一阵儿泪,直到自己渐渐清醒了,才离开医院。回家的路上,孟荷想,其实我还算幸福,至少比起耿立娟,我有希望。
车子在离十字路口很远处停下,无奈地等着,金江的交通总是这样糟糕,你别想痛痛快快搭上一次车。身体里已经涌动起一丝幸福感的孟荷摇下车窗,想透透气,也想让外面的阳光把自己照得更幸福一些。于是她一下就看见了两个人:另一辆车里,夏雨跟卓梅坐在一起,很亲密地说笑着。
回到家,孟荷气急败坏地蹬掉鞋子,赤脚在木地板上走来走去。凭什么,她们凭什么?
孟荷还没把自己心里的窝囊和火气发泄掉,儿子回来了。儿子也是挂着一脸的不高兴走进门的,进门第一句话就是:“妈,你是不是跟曹媛媛和她妈一起吃过饭?”
孟荷认为自己没错。
她请曹媛媛母女吃饭有什么错呢?那天她在办公室,寂寞无边无际包围着她,对丈夫的担心不时跳出来,同事们躲她远远的,大小领导又像提防小偷一样提防着她,生怕她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去敲谁的门。整幢大楼里,她像传染病患者一样被隔离着。孟荷就那样坐了一个下午,坐得自己的肢体都发木了,就想起来活动活动。手机突然响了,尽管号很陌生,孟荷还是心动了一下。这么长时间,她的手机像是患了病,除了纪委打过两次电话,更多时候,它是沉默着的。孟荷接通电话,轻轻问了声:“谁啊?”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不大年轻的女声:“孟荷姐吗,我是雪娇。”
“雪娇?”孟荷边问边寻思,她什么时候认识一个叫雪娇的女人呢?
等对方说完,孟荷就记起来了,这个雪娇她应该算认识,至少不能算陌生。她是曹的夫人。曹就是当年孟荷喜欢过并且差点嫁给的那个男人。后来孟荷离开了曹,幸运地嫁给了周正群,曹伤感了一阵儿,娶了这位雪娇。他们结婚时,曹怀有某种敌意地给她发了请柬,孟荷那时还在乎谁的敌意啊,大大方方就去了。婚礼办得很热闹,体面自不用说,更让曹骄傲的,是雪娇的美丽。孟荷不得不承认,雪娇比她漂亮,也比她更有女人味。曹就是曹,他的眼光永远是一流的。
那次之后,孟荷跟曹一家断断续续有些来往,主要是曹找她叙旧,找她办事,孟荷很大方,只要曹提出来的,能办的都给办了。雪娇呢,非但不吃醋,还很感激她,亲热地称她为姐姐。后来为一场经济官司,孟荷替曹说了话,法院向着曹判了,周正群得知后,颇为不满,警告孟荷,如果再敢打着他的旗号跟下面乱说话,小心他不客气。孟荷这才收敛了,跟曹一家的关系也慢慢淡下来,这些年,几乎就不来往了。
雪娇这个时候能想起她,让孟荷十分感动。
这个下午,孟荷在雪娇的盛情相邀下,去了她的时装城。雪娇那张嘴真是会说,不经意间,她就安慰了孟荷。雪娇说周副省长是谁啊,他们也不掂量掂量,就想给周副省长使绊子,放心,孟姐,不会有事的。这种事我清楚,吵嚷一阵儿就过去了。见孟荷锁着眉,雪娇又道:“孟姐你这样子不行,越是这种时候,你越要开心,越要装作没事,让他们看看,你孟姐就是孟姐。走,我陪你去做护理,放松放松。”
第32章 不得不走的棋 (6)
孟荷跟着雪娇去了美容院,躺在那张舒适的床上,孟荷的心渐渐放松,想想也对,有什么大不了的,有谁敢把正群怎么样?雪娇再三跟护理小姐叮嘱,这是我姐姐,一定要做得舒服啊。孟荷微闭上眼,随着一双玉手在身上的游动,脑子里那些可怕的想法慢慢远去,她看见白云,悠悠地荡了过来。她看见青山、绿水、辽阔的海面,还有天际处火红火红的晚霞……
那是一个非常美好的下午,至少周正群被审查后,孟荷就没再拥有过那样美好的下午。时间在按摩床上慢慢消逝,随着美容小姐灵巧的手指,还有温柔的按抚,孟荷的身体渐渐打开,心也渐渐打开,在时光浑然不觉的流逝中,她获得了一种补偿,一种满足。
夜色不知何时已裹住了金江,暧昧的灯光将美容中心映衬得越发像个暖巢。孟荷舍不得离开,雪娇也不想让她离开,两人躺在贵宾室里,叫了外卖,填充肚子的过程中,雪娇又说了许多,这时候雪娇说什么已无关紧要,要紧的,是雪娇能设身处地为她想,能敞开心扉跟她谈,能替她拨开层层迷雾,把原本让阴云遮蔽了的蓝天显露出来。孟荷在感动之外,礼节性地问了一句:“他呢,现在还好吗?”
雪娇一笑:“去了俄罗斯,做生意。”
孟荷嗯了一声,就又接着原来的话题,继续跟雪娇说着女人间的体贴话。后来,雪娇硬拉她去蒸桑拿,孟荷没有拒绝,在桑拿室袅袅的水汽中,她们把时间消磨到了午夜。
又过了一天,周六,儿子健行没回来,孟荷不愿窝在家里,打电话给雪娇,想请她吃饭。雪娇愉快地答应了。到了酒店,才发现,雪娇多带了一个人:女儿曹媛媛。
孟荷对曹媛媛,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猛见雪娇多出这么一个女儿,长得又这么漂亮,立刻傻眼了。”雪娇,你好福气啊。”她由衷地说。目光在媛媛身上不停地流动着。听雪娇说,媛媛也在江大,孟荷忙说:“好啊,跟我家健行在同一所学校。”
曹媛媛这天表现得相当乖巧,温顺可人,淑女极了。她忽而抓着母亲的手,把那个“妈“字叫得跟棉花糖似的,听得孟荷心里痒痒。孟荷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生下一个女儿,儿子固然不错,但多一个女儿,岂不是更幸福?这可能是天底下漂亮女人共有的心病,都希望自己的美丽能够延续,都希望身边有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儿,用来向世人证明,自己曾经是如何如何的漂亮,如何如何的……曹媛媛不可能不知道孟荷的心思,她是谁啊,雪娇的女儿。雪娇把自己身上所有的优点都遗传给了她,她还额外继承了父亲的聪明、多情,甚至那么一点小狡猾。见孟荷眼里燃烧出一丝嫉妒的火苗,她赶忙挪到孟荷身边:“孟阿姨,你的皮肤保养得很好哟,有空教教我妈,告诉她一些年轻的秘诀。”
这话说得多熨帖,多招人喜欢。孟荷刚要客气,曹媛媛又抓住她的手,半个身子偎过去:“孟阿姨,你这条丝巾搭配得真好,一下就把气质给衬托出来了,哪像我妈,不打扮还好,一打扮,更俗。”
雪娇佯装生气:“媛媛,哪有这样说妈的。”
“妈,人家说得是实话嘛,你真该拜孟阿姨为师,好好跟孟阿姨学学,别整天就知道你的服装生意。”
“你孟阿姨是天生的,妈哪敢跟她比。”
母女俩你一句我一句,毫不脸红地奉承着,直把孟荷奉承舒服了,孟荷这才佯装不好意思,道:“行了,你们就少挖苦我几句,我都不知道自己憔悴成什么样了。”
女人大概就是这样一群动物,她们聪明时比男人要精明百倍,比男人要多一百个心眼,一旦谈起美貌啊体形啊年轻啊这些话题,智商指数马上就降到了零,哪怕对方说的全是谎言,她们也宁可相信它是真理。
这顿饭吃得别提有多滋润,孟荷花钱买开心,曹媛媛呢,把它当成一个大舞台,极具天才地表演了一场淑女戏。表演到后来,孟荷忍不住就动心了:“媛媛真乖,说得阿姨心里痒痒的,真想收你做干女儿。”
一听做干女儿,曹媛媛马上拘谨了,羞红着脸道:“孟阿姨你别笑话我了,媛媛哪敢高攀?”
“看你这孩子,这有什么高攀的。”孟荷笑着,夹给曹媛媛一块鱼。这时候,她脑子里忽地冒出一个影子,夏雨的女儿夏可可那张略带霸气的脸跳了出来,她暗自叹口气,要是健行喜欢上媛媛这么一个女孩子,她这当妈的,举双手赞成。
一直凝神望她的雪娇趁势道:“媛媛你可要努力,好好学习,将来出息了,你孟阿姨一高兴,没准让你做儿媳妇儿。”
“妈—“曹媛媛夸张地发了声嗲,擂起小拳头,要打母亲,孟荷像煞有介事地说:“媛媛,做我家媳妇儿,可不能野蛮哟!”
曹媛媛吐了下舌头,乖乖地坐一边不说话了。
孟荷跟雪娇换了话题又聊,聊到后来,孟荷很郑重地跟曹媛媛说:“媛媛啊,往后在学校,可要盯着你健行哥,现在的女孩子手段多得很,别让他上了当。”
这话一语双关,既有肯定曹媛媛的意思,也不至于让她觉得这里有什么承诺的成分。重要的,孟荷是想给雪娇母女一个信号,媛媛可以跟健行来往,而且可以来往得密切一些。至于到什么程度,密切了以后怎么办,孟荷没说。没结果的事她向来不说,别看她让雪娇母女哄得这么开心。
孟荷这样做有她的道理,她就是想借雪娇的女儿给夏可可一点颜色,别把事情想得太美!
周健行丝毫不买母亲的账,他对曹媛媛一点都没感觉。自从父亲出事,夏可可被免去学生会主席后,曹媛媛在江大一下红了起来。曹媛媛目前已升为学生会副主席,兼着网络部部长,按照目前态势,很有可能飙升到主席位子上。这不是让他恼火的原因,周健行目前已对学生会工作了无兴趣,辞了几次职,都因校方不批准,没辞掉,不过他已经很少到学生会去了,那层楼自从少了夏可可的身影,一下空荡起来,周健行去了,目光没着落,心也没着落。
周健行是为另一件事恼火。据他调查,夏可可跟校长孔庆云的父女关系,是曹媛媛传播出去的。曹媛媛在夏可可当选学生会主席一事上,制造了不少谣言,其中最恶俗的一条,就是校长孔庆云为女儿竞选拉票!
这一条直接导致了夏可可被校方撤职,而且,对接受调查的孔庆云也影响极大。
这还不算,曹媛媛竟假冒夏可可的名义,私下跟长江大学学生会主席张朝阳约会,向张朝阳透露了全国政协调研组抵达金江的时间!
这时间是周健行无意中从江大宣传部强中行那儿听到的,他跟学生会几位干部私下闲聊时,又将这消息没在意地说了出来,谁知……
“妈,你清醒点好吗,她们母女不是什么好人!”周健行见母亲执迷不悟,不停地唠叨雪娇母女的好处,气急败坏地说。
“就夏家母女好,是不是?我就知道,你眼里除了可可那妖精,再没别人。”
孟荷也是被儿子气昏了,他干吗非要跟自己作对?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正被夏雨和卓梅孤立着吗?
这一天孟荷跟儿子吵得很凶,到后来,儿子竟不顾她的伤痛,说出一句让她崩溃的话来:“妈,你别总那么自以为是好不好,要不是你,爸也到不了今天!”
孟荷啪的一声,将手里的杯子摔到了地上。
同时摔杯子的,是黎江北。
这天黎江北并没追上张兴旺,刚从吴潇潇办公室出来,舒伯杨就打来电话,问他在哪儿,黎江北没好气地说:“我在健身!”舒伯杨听出了他话里的火药味:“黎委员你在跟谁撒气,现在不是撒气的时候,车子在校门口,你马上赶过来。”
黎江北犹豫了一会儿,知道舒伯杨找他,一定是急事,便往校门口走去。长江大学的院墙是临时围起来的,校门修得不伦不类,怎么看也不像是所学校,倒像是废品收购站。校门口聚集着一群学生,大约是跟路边的小贩发生了口角,正在争执什么。黎江北扫了一眼,钻进车子,等赶到舒伯杨这儿,才发现庄绪东也在,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什么事?”黎江北着急地问,他心里还惦记着张兴旺,生怕这个性格倔犟的农民真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坐下慢慢谈。”舒伯杨指着对面的沙发,请黎江北落座。庄绪东没说话,脸上是一副让人琢磨不透的神情。黎江北狐疑地打量着他们,不明白这两人怎么又聚到了一起。
“最近怎么样,进展还顺利吧?”舒伯杨问。
黎江北摇头,这段时间的工作真让他没法谈,尤其吴潇潇的态度,翻来覆去,令他难以琢磨。他尴尬地笑了笑,道:“一言难尽。”
“情况我都听说了,今天找你来,就是想跟你谈谈,怎么帮吴潇潇女士打消疑虑。”舒伯杨说。
“她有什么疑虑?我看她是成心不让我工作。我进去这么长时间,什么情况也不提供,态度云里雾里,让人搞不清。”黎江北抱怨道。
“老黎你别这么想,我们就怕你多想,这才急着跟你沟通。”
“什么意思?”黎江北不解地盯住舒伯杨问。
舒伯杨把目光一转:“还是让绪东跟你说吧。”
一直缄默着的庄绪东这才变换了下坐姿,道:“吴潇潇女士的情况,我也是刚刚听到。江北,你不觉得吴潇潇女士的变化很可疑?”
“你是说……”
“江北你想想,吴潇潇女士刚到金江时,曾是何等的激昂,为她父亲,她几度找到省政府,要求跟省领导对话。就在去年年初,她还上书国家教育部,要求明确民办教育的政策界限,为民办教育提供政策保障。为什么一年后,她突然变得如此消沉?”
“不是消沉,她是妥协。”
“说得好,她确实是妥协。但江北你想过没有,一个把全部心血都注入到长大事业上的女性,一个发誓要把父亲未竟事业进行到底的实干家,怎么会突然妥协呢?”
庄绪东激动起来,这很难得,黎江北的印象中,庄绪东一向很沉稳,跟他接触这么多年,黎江北很少见他激动过。
黎江北没有马上回答。有些事,他不是不清楚,不是不明白,吴潇潇态度的变化,分明跟江北省目前的政治环境有关,跟江北高层个别人的态度有关。他也怀疑,吴潇潇受到了威胁,或者,是在某种力量的胁迫下,被迫作出了这种妥协。但他没有证据,让他怎么说!
见他沉默,庄绪东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语气和蔼地说:“江北,今天找你来,就是想跟你合计合计,我们对吴潇潇,不能太被动,不能坐等观望,更不能让她被别人左右,应该主动表明态度,想办法打消她的顾虑。”
“怎么想?”庄绪东情绪一稳定,黎江北的情绪也跟着稳下来。
“办法你自己拿,我这儿有样东西,可以给你看看,或许对你有帮助。”
“什么东西?”
“检举信。”
说着,庄绪东拿出一封信,递到黎江北手中。黎江北快速看起来,这一看,他的心就又不能平静了。
这封检举信来自江北商学院,是江北商学院一位叫李汉河的教授写的,信中详细披露了江北商学院跟长江大学合作的前前后后,道出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深层内幕。其中就有江北商学院利用跟长江大学合作的机会,变相增加了三个专业,扩招了三千多名学生,后来又因师资力量跟不上,大二时将三个专业分散合并到其他专业,造成学生强烈不满。商学院还将长江大学的投资款暗中挪用,支付长年拖欠的工程款、装修款等,导致长江大学后续工作无法进行。
最严重的是,这次合作原本就是一个闹剧,几年前江北省教育厅为追求某种效应,参照省上关于引进外资兴办合资企业的规定,出台了一项政策,对吸收外资或跟境外团体及院校合资办学的,给予12项优惠,包括博士点的设置、高校科研项目的报批等都可以比别的院校放宽条件,这是其一。其二,但凡引进外资的,省财政给予同等额度的财政扶持,仅是这一项,江北商学院就比别的院校多拿到财政扶持资金5000万元。这些钱,部分用来偿还债务,多的,则用来大兴土木。江北商学院四年间工程建设总投资高达一亿三千万,教师办公与住宿条件远高于江北大学。这些是用在明处的,暗地里还有一部分资金用于各种名目的外出考察,四年间,江北商学院先后派出15个考察团,60%的教务人员及其家属利用两个假期外出旅游考察,其中到欧洲和美国等地考察学习的,就有两百多人次。这两百多人中,就有教育厅官员及家属。
“可怕,真是可怕!”黎江北看完,忽然不知该说什么,拿着合作伙伴和国家扶持高校事业的钱,搞这么多没名堂的事,还堂而皇之地称之为考察学习,这种事,居然就发生在学术净地!如此令人震惊的行为,竟被有关主管部门掩盖着,保护着,这,究竟是该怪学校,还是该……
黎江北的情绪很糟,糟透了,还没来得及发作,舒伯杨又递给他一封信,等把这封信看完,黎江北就再也保持不了君子风度了,他愤然起身,猛将桌子上的水杯摔得粉碎。
第33章 迷雾渐开 (1)
就在黎江北决心找庞彬来书记反映情况时,一场特别会议在省委会议厅召开,搬迁风波惊动了省委高层,庞书记主持召开座谈会,倾听各方面的意见。
黎江北也被邀请到会,一同到会的,还有夏闻天和其他几位老同志。会议先是听取了教育厅关于闸北高教新村搬迁工作的汇报,李希民一改过去吞吞吐吐的样子,脸上是很少见的自信与坚决,他侃侃而谈,作了长达半小时的汇报。半小时里,李希民谈的尽是成绩,涉及城市学院引发的那次危机,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当然,搬迁工作中也遇到了不少困难,但在省委坚强有力的领导下,在各部门通力配合下,任何困难都能克服。”接着话一转,道:“目前搬迁工作已全部结束,六所院校五万多名学生和四千多名教职工已按原定方案全部入驻新校址,教学工作紧张有序。第二批搬迁院校正在细化方案,争取在本学期内全部进入新校区。”
李希民汇报完,冯培明接着作指示,就搬迁中遇到的困难和一期工程遗留问题讲了三点,谈到闸北新村二期工程建设时,冯培明说:“闸北高教新村是我省高教事业的一面旗,这旗不能倒,更不能摇摆。去年一段时间,关于二期工程建设出现了不少负面舆论,不少人抱着观望和怀疑态度,也有个别人故意制造谣言,说什么闸北高教新村是政绩工程,浮夸工程,这些错误言论在高校师生界产生了极其恶劣的影响,给我们的建设工作造成巨大伤害。截至目前,还有人抱着对立情绪,想把这项在江北高校建设史上有着重大意义的工程阻止住。我想,实践已表明,闸北高教新村是符合江北发展实际的,它是江北高教事业实现二次腾飞的一次战略性调整,是……”
冯培明还在高瞻远瞩地论述着,黎江北的注意力却集中到庞书记脸上,他发现,今天庞书记的情绪很好,一边听一边拿笔做记录,不时地还跟边上的夏闻天低声交流上几句。
会议开了两个多小时,听完各方面的汇报,庞书记作了总结性讲话。他讲得很短,中心思想却很明确,就两条:第一,闸北高教新村搬迁工作必须抓紧,除第一批搬进的院校外,第二批院校搬迁时间要提前,工作进度务必要加快。第二,二期工程建设要再行论证,多听各方面意见,教育厅要牵好这个头,多组织座谈会、听证会,广泛征集不同意见,科学论证,实事求是,能搞多少搞多少。但有一条,就是二期工程建设不能拖,一定要按原定目标完成,要建设一个崭新的闸北。
庞书记讲完,将目光转向台上的老同志,要他们广献良策,共谋发展。夏闻天代表老同志讲了三点:一是要充分尊重客观事实,坚持实事求是这一原则。二是要增强透明度,及时向社会各界发布信息,让老百姓知道闸北新村是怎么一回事。三是要科学,要符合省情。
黎江北期待着的事没有发生,会议开完很久,他仍然回不过神来,总感觉今天这会开得不大对头。
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们都感觉不到异常?特别是庞书记,怎么也跟冯培明一样的口气?
回到长大,黎江北无心工作,心中的疑团越聚越大,越聚越解不开,思来想去,还是将电话打给了盛安仍,盛安仍一听他为这事儿犯疑,笑着道:“你什么时候开始琢磨起领导们的心思了,这可不是你黎委员的风格啊!”
黎江北说:“秘书长,不是我揣摩领导的心思,闸北新村本来就疑点重重。”
“黎委员,不谈这个好吗?”
“怎么不谈,不谈还要我们调研什么?”黎江北认真起来。
“按你的分工,负责好长江大学这一块就行,你可不能哪儿敏感就往哪儿凑热闹。”
“不,首长,长江大学不是孤立的,长江大学的问题,跟整个江北的教育环境有关,跟闸北新村更有关。如果不能把闸北新村的问题彻底解决掉,就算把长江大学理顺了,还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长江大学。”
“不会这么严重吧,听你这口气,怎么越来越悲观?”
“我就是悲观,如果照这么下去,我担心……”
“担心什么?”
“我不好讲。”
“讲!”
“首长,我要求当面向你汇报。”
“……那好吧,你到我这儿来。”
40分钟后,黎江北赶到盛安仍下榻的宾馆,屋子里就盛安仍一人,茶几上却多出一杯热腾腾的茶,看来盛安仍刚送走客人。黎江北盯着那杯茶,仔细盯着看了一会儿,心里纳闷,夏老怎么会这么快就赶来跟盛安仍碰头,他们刚才究竟谈了什么?听说自己要来,夏老为什么要匆匆离去?
盛安仍洞察到了他的心思,笑道:“你的眼力不错啊,从一杯茶就能判断出是谁。要不要也来一杯,这茶可是我费了不少周折才搞到的,错过这次机会,可就品尝不到了。”
盛安仍如此客气,黎江北不安了:“这茶还是留着吧,我喝就糟蹋了。”
“你这是客气呢,还是闹意见?”盛安仍边说边拿出茶具,要给黎江北沏茶。黎江北赶忙阻拦,他知道,盛安仍说的是实话,这号称茶中之茶的极品观音王,的确难觅,几年前他给夏老送过半斤,是专门托安溪那边的学生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