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朱天运冷不丁问出一句,赵朴头上猛就出了汗。这双眼睛,真是厉害啊,啥也瞒不过他。赵朴闭嘴,这个时候闭嘴才是上策。
朱天运也不跟他深究,凡事点到为止,能不能把握好,全在人家。“把大炮调给你吧,怎么样,让他去协助办案。”
“您是说大状?”赵朴一下来了劲。朱天运嫌他也好,恨他也罢,对这案子,他还是有些劲儿的,只是最近动摇得厉害。不动摇不行啊,赵朴有赵朴的苦处,下面的人跟上面永远不一样。如果说朱天运坐在风口浪尖上,他赵朴就处在海水深处、火山心脏,水深火热就是他最直接的感受。罢,这事不想了,赶快把心思收到案子上吧。赵朴一开始就想把刘大状抽过去,朱天运偏又把他抽调给了何复彩,这下好,这下好啊。他开始激动了,脸上表情比刚才自然了许多。
朱天运暗暗捕捉着赵朴脸上的变化,心里略略有了些安慰,但他还是告诫自己,身边缺力量啊,这个问题必须重视!
跟赵朴谈完,朱天运忽然觉得形势有些悲观,这是他事先没料想到的。默坐一会,他叫来将唐国枢,让唐国枢关上门。
“跟你谈谈。”朱天运说。
唐国枢没有吭气,有点被动地在朱天运对面坐下。
“赵朴最近在跟什么人接触?”朱天运开门见山问,他没称赵书记,直呼其名,一下让唐国枢感觉出谈话的分量。
“他最近是有些不正常,前几天跟罗副省长吃过一次饭,上周末好像跟省纪委曹副书记在一起。”
“老曹?”朱天运吃了一惊,赵朴怎么跟姓曹的混一起了?
“前天复彩书记还在我面前说他呢,说赵书记是高人,脚上安着风火轮。”
朱天运哑巴了,怪自己最近太分神,该留神的一点没留神到,好在还有个唐国枢,替他把这一课补上了。闷了片刻,道:“去,把复彩叫来。”
不大工夫,何复彩进来了,风风火火的样子,她正在办公室剋人呢。最近不知怎么回事,下面注意力都不集中,交待过的事,她不追问,人家先倒忘了,她这个副书记反倒成了追在后面要帐的。
“都想跑官,上面动跟他们有什么关系,难道都能进省政府?”何复彩进来就说,看来她实在是气坏了。
朱天运笑笑,何复彩有个特点,就是藏不住话。这点对她本人可能是要命的短处,对朱天运,却是长处。
“啥人又惹何书记生气了,看把我们美女恼的。”朱天运抬了何复彩一把。
“啥人,全都一样,好像有人要调走,他们个个机会来了。朱书记,这样下去不行,得整顿一下,你看看,市委这边还勉强动着,市府呢,几个副市长全找不见影子。不是上北京就是去基层,好像他们老父亲老母亲丈母娘凑齐了生病。”
“有这回事?”朱天运突然瞪住唐国枢。
唐国枢点头,详细汇报道:“我跟市府那边碰过头,两个副市长父亲病了,要去北京治病,一位丈母娘住院,还有一位说是痔疮犯了,坐不住。”
“那就先治痔疮,我亲手给他们治!”朱天运突然发了火,手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接着又问:“组织部呢,请过假没?”
“眼里哪还有组织部,怕是连市委都没。”何复彩趁机点火。
“把李部长叫来!”
唐国枢快步出去叫组织部李部长去了,朱天运还红着双眼,看上去气坏了。何复彩压低声音道:“有人故意,打柴放羊,想让大家散伙。”
朱天运没接何复彩的话茬,他的火一半是假的,目的就是让何复彩先保持状态。他在想,要不要借何复彩这根火柴,点起一堆火,烧它那么一下?
组织部李部长很快进来了,冲两位领导弯了弯腰。这人是空降干部,从北京某部直接派下来任常委、组织部长,属于中间睡觉不拉毡那种干部,反正海州不是他的,他不过是来镀镀金,完了回到部里去高就,没必要跟着别人玩真的。朱天运打内心里厌恶这种蹭油式干部,可没办法,当下体制就是这样,上面飞下来一只鸟,就把一个鹰窝给占住了,下面的鹰不得不缩着膀子装小鸡。
“最近没流感吧,和森怎么回事?”朱天运差点说最近没SARS,想想敏感,改口说成了流感。
李部长大名叫李和,相当气派的一个名,跟他所在的部一样,令人肃然起敬。
“书记指什么事?”李和装作无辜地问。
何复彩不满了,憋极了般就冲李和发炮:“组织部是不是只管县级以下干部,那我们海州可出现干部真空地带了。”
“何书记批评得对,组织部工作近来是有些跟不上。”
“跟不上就跟!”
何复彩这话让屋子里三个人同时一愣,她真是有胆啊,连空降干部也不怕。女人个别时候,是非常可爱的,脑子一发热,就觉得什么人也敢呛了。李和还真让何复彩吓住了,俗话说男人的底你能摸得清,女人的底你永远摸不清。男人的关系网好比历史系,讲究积淀,有脉络可寻,女人的关系网却是化学系生物系,一反应就变得你摸不清看不明,见了敢发脾气的女官员,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何复彩又发阵牢骚,说:“怎么办吧,这么吵下去不解决问题。”
李部长将目光投向朱天运,半天还没听朱天运一句话呢。
“开个会吧,开会强调一下,你们说呢?”朱天运这阵反倒温和了,好像是和事佬。
“行,我准备一下,看啥时开。”李部长说着就要走,何复彩跟进一句:“还啥时开,都没人上班了还等啥时,我建议马上开。”
李部长步子停下,再次将目光望住朱天运,朱天运似是笑了一下,不过很快紧起眉头。
“按复彩说的办!”他这话讲得异常有硬度。见李部长还愣神,又强调:“四大班子领导还有常委全部参加,就当一次作风整治现场会吧,复彩你来唱主角,和森主持,半小时后召开。”
第六章 以退为进
1
很多人都说,那天那场会是个转折,至少对海州政坛是这样。也有人说,那天的会是朱天运借何复彩,狠狠搞了柳长锋一下。
柳长锋被搞得很不爽,甚至气急败坏。
那天柳长锋也不在办公室,陪老婆贾丽和曲宏生去见一个人。贾丽这次回来,跟表弟曲宏生合着搞了一个项目:中美合资海州生物科技园,就是在山上种柚树,提取植物精油,然后再用植物精油瘦身。据说这项目目前在美国很火,参与者众多,在美国已形成瘦身风潮。贾丽通过关系,目前已在海宁区拿到一大块地,她把湖边一座叫凤凰台的山拿下了一半,用来种植葡萄柚、佛手柑、香茅等,然后提取出精油,再配以普罗旺斯熏衣草,就能制成上好的雕塑提升精油。贾丽发给社会各界的宣传品称,这种精油具有促进血液循环、淋巴液流动、加强多余脂肪、水分分解代谢、帮助肌体排毒、平抚纹路、滋养收紧松弛的皮肤、有效增强皮肤的紧实度与弹性等神奇功效,重现窈窕身段、塑造完美身型。贾丽对这项目兴趣很大,一回到海州就开始运作,目前她是该项目的负责人。曲宏生对此项目不感兴趣,不过贾丽回来,他就屁颠屁颠的,整天跟在后面。他们要见的人叫强老板,以前在人民银行工作,后来不干了,在海州玩场子。海州有个奇特现象,就是企业融资个人贷款什么的,大家一般不到正规银行,手续繁琐不说,求人下话极不容易,直接找地下钱庄,也叫地下银行,就是强老板开的这种场子。简单痛快,虽说利息高,但正规银行吃请花销一应下来,也低不到哪里,而且融资规模有限。到强老板这里,想拿多少拿多少。当然,贾丽跟强老板的关系,远不止这些,强老板还兼着一档子营生,替人把钱转出去,你只要告诉他国外银行,多难办的手续他都能办妥,绝对保险,且隐蔽。
强老板是贾丽、曲宏生以及柳长锋单独联系的一条线,罗玉笑那边并不知情。当然,罗玉笑跟姓强的有没联系,柳长锋自然也不知情。
柳长锋他们正说着事,电话响了,是政府秘书长打来的,告知他临时召集紧急会议。柳长锋问什么会,秘书长支支吾吾讲不大清,只说通知得很突然,四大班子还有常委全参加。柳长锋以为是省纪委要开通报会,丢下贾丽就往会场赶。到了会场,朱天运何复彩还有市委组织部长李和已经端坐在主席台上,人大主任朱天运兼着,第一副主任坐在主席台边上,另一边是政协主席。没看见有省里领导出席,柳长锋边往自己的桌牌前走边问:“什么急事,我刚到点上,工作还有一大堆呢。”没人回答他,朱天运冷着眉,何复彩看也没看他,台上有位常委兼副市长倒是想告诉他,一看朱何二人脸色,没敢吭声,把头扭一边去了。柳长锋刚落座,朱天运就咳嗽一声,示意李和开会。
李和说:“临时召集这个会议,只有一件事,就是四大班子还有常委们现场查查岗,看谁在谁不在,最近好像人缺太多,下面先点名,到会的请吭个气。”就有组织部副部长站出来清点人数,其实不用清点朱天运也清楚,现任六位副市长只来两位,四位不在,几位市长助理只到了一位。人大这边缺两位,政协缺最多,八个副主席只到两个。常委们缺两个,统战部长和政法委书记,统战部长外出,跟朱天运打过招呼,政法委书记说是到下面视察公安工作了。
清点完人,组织部副部长将名单呈给朱天运,朱天运说给何书记吧?何复彩没接,扫了一眼说,给柳市长看看,今天好像缺的是政府领导。
柳长锋相当不满地说:“没看错吧,缺最多的应该是政协。”
政协主席马上说:“政协最近调研的事多,领导们都在下面。”
“开会应该提前通知,搞突然袭击下去的同志怎么赶回来?”柳长锋不敢把火发在朱天运身上,只能冲组织部长这么说。这话让李和极不舒服,他这种干部,眼里是没有怕的,既或有,也不会是朱天运和柳长锋。他到海州工作,充其量就玩个互相抬举互相尊重,今天朱天运给他下马威,这阵柳长锋又当这么多人面拿话冲他,一下就把他脾气惹上来了。毕竟年轻气盛,藏不住的,再说他也没藏的必要。
“下去干什么去了,至少有个说法吧?”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干工作。”柳长锋也对上了,眼角扫着朱天运,话头却对着李和。
“干工作也得有干工作的章法啊,是不是政府这边的领导下去就不用打招呼,至少总得让我们知道一声吧?”李和话软理硬,两人近乎要吵架。朱天运微闭着眼,装听不见,等柳长锋又对一句,才冲李和说:“行了,开会!”
李和收回怒瞪住柳长锋的目光,他这是一举两得,一则震慑一下柳长锋,别把当太不当菜,二来讨好朱天运。海州两位一把手间的龉龃,他看得太清楚了,以前所以不向着谁,是风向不明,现在他从北京高层听到一些内幕消息,感觉还是往朱天运这边贴一贴实际。他清清嗓子,说:“今天召集这个会,就是想在四大班子中先统一思想,统一步调,作风整治活动开展已有一个阶段,下面是动起来了,可上面呢,尤其我们班子内部呢,我看很成问题。下面请何书记就此问题发表重要讲话。”
他刻意用了重要两个字。
何复彩这天是彻底放开了,当副书记以来,何复彩还从没在会上这么放开过。她拿过话筒,开门见山,对着今天不在场的领导就发起了猛批。批到后来,竟然冲柳长锋说:“一个人出问题,是个人的问题,一个班子出问题,怕就得从别处找原因。朱书记和柳市长是我们的带头人,也是市委、政府两个班子的班长,最近班子纪律如此焕散,我想两位班长是不是也该承担点责任?当然,作为班子成员,我没有权力向哪位领导问责,我自己首先要承担责任,作风整治活动是市委、市政府做出的决定,我本人分管此项工作,工作出了问题,我先向全体同志检讨。借此机会,我再重申几点…”于是她一、二、三、四、五,连着讲了五点,五点核心内容就一条,班子不能这样,对不打招呼擅离职守的,必须按纪律严肃处理。至于怎么处理,她不说,她把责任推给了各位班长,请四大班子拿出意见,上报组织部,然后再提交常委会讨论。
何复彩讲话的时候,朱天运始终坚持一个表情,极为严肃。你根本看不出他是肯定何复彩还是反感何复彩,但你能感觉出,这天的朱天运是彻底恼了。
朱天运没在会上多说什么,何复彩讲完后,李和用目光征求他意见,他短促地给了李和一句:“该讲的都讲了,下去之后抓落实,散会!”
他不讲话不要紧,关键是没给柳长锋任何反驳或陈述的机会,这才把柳长锋逼到了尴尬处。市里这种会,很多人不是听你讲什么,不管用的,这种会能讲出什么来,重要的都在私下讲了,就连常委会有时都是走走过场。这种会是看风景,看热闹,观气象,听风声。人们看的就是朱天运和柳长锋怎么交劲儿,怎么过招,完了再去揣摩,风向会朝着谁这一边?显然,这次会议朱天运敲了柳长锋一闷棍,敲得他想骂娘,却又骂不出来。
会议之后,朱天运的手机就开始叫响。不过不是那种冒冒失失横冲直闯的叫,婉转得很,规矩得很。先是蜂鸣一声,发条短信进来,承认一番错误,然后再跟过来一条,问朱书记忙不,能不能在电话里做检讨?来的短信朱天运都看,而且脑子里很清晰地记下,谁第一个谁跟后。什么叫态度,这就叫!我都发火了,你还没态度,你没态度我就得有态度!
看完,一条也不回,让他们自己琢磨去。结果到下午五点,组织部李部长进来说,不在岗的领导全回来了,一个不拉。
“全回来了?”朱天运有点不信,如此立竿见影,以前还没遇到过。
“是,政协有位副主席,确实是在医院,医生坚持不让来,他还是硬来了。”
“太不人性了吧,你马上去,亲自送他到医院。”
李部长刚要走,朱天运喊了声等等,亲热地拍了下李部长肩膀:“我跟你一道去。”
朱天运真就把这位副主席送回了医院,还一个劲埋怨:“您犯什么急啊,我们只是强调一下,怕这样下去,大家精力不集中,哪能针对您?这一来一去折腾的,身体出了问题我可担待不起。”说着又亲自打电话叫来院长,如此这般叮嘱一番,直把即将退职的副主席感动的,抓住他的手使劲握,半天后说:“我支持您,朱书记,海州就需要您这样的好领导啊,您一定要帮海州开创出一股新风来。”
“会的,我会努力,您安心养病吧,海州工作还离不开你们这些元老。”
一句元老叫的,副主席差点老泪纵横。
从医院出来,李部长怪怪地盯住朱天运,心里感叹,这人不简单啊,哪里找好演员,他就是!进而又想,柳长锋离朱天运,还差得远呐。柳长锋啥时把政协这帮爷当个人物?
朱天运这次还是没手软,会上缺席的除两位副市长的确是带队下去外,其他几位,一个不拉的将名单报到了省委组织部。虽然省委组织部只是点名批评了一下,但此举给这些人带来的后果,绝不是批评两个字能涵盖的。
这些人在后悔之余,马上悟明白一个道理,再也不能往柳长锋这边靠了,怎么着也得让朱天运改变影响!
对何复彩,朱天运没再交待什么,他相信,何复彩一旦把弓拉开,就再也不可能收回,因为她已没回收的余地。
接下来他要做的,便是逼着赵朴,把那口井挖下去。
消息很快传来,唐雪梅开口了。这是刘大状的功劳,这个刘大状,可算是把唐雪梅吃透了。唐雪梅这种女人,一向清高自傲,加上又跟柳长锋有那样一层关系,就觉自己在海州是皇后,海州只是她一个洗脚盆,她唐雪梅想放进哪只脚就放进哪只脚,放进还不算,还要有人舒舒服服侍候。胆敢把她唐雪梅的脚扭了伤了,哼,让你滚蛋!现在可好,有人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她收审。一开始她盛气凌人,只要找她谈话的,她就一句:“让柳市长来。”办案的毕竟都是海州官员,哪个敢跟她较真劲,都是明里审她,暗里护她。后来虽说赵朴想了个办法,将唐雪梅转移到外市,协请外市纪检部门介入。但海州是海东最大的市,柳长锋在海东的地位,市一级的领导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且不说柳长锋后面还有更硬的力量,单是柳长锋三个字,就足以让人们献出殷勤来。好,这下唐雪梅真成皇后了,虽说限制了自由,但这种被人双手捧着的限制她乐意享受。刘大状一接受此案,情势立马急转直下。“关那么远干什么,把她请回来。”刘大状就让自己亲自点名的两位参加工作不久的纪检干部去“请”唐雪梅,然后将她安排到海州东郊一家招待所。这里早已戒备森严,就算赵朴亲自来,不见得都能进去。这就是刘大状的能耐,一个敢豁的人。
“哈哈,唐总,唐大美人,咱们在这里见面了,怎么样,号子饭好吃不?”刘大状跟唐雪梅的第一次会面,就以这样的开场白开始。
唐雪梅居高临下地瞪了刘大状一会儿:“你是谁,是谁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你不认识我了?怎么搞的,他们没虐待你吧,没刑讯逼供吧?我老刘啊,建委的,咱一个系统,以前还给你唐大老板敬过酒呢,忘了?”
“我记性不好。”唐雪梅厌恶地扭过头去。她怎么能不认识这个刘大炮筒子呢,建委有名的刺儿头,粗人,极粗,看着都让人恶心。她只是好奇,怎么会让这么一个低级趣味的人跟她谈话?
“哈哈,我就说嘛,唐大老板怎么能不认识我呢,看来号子饭真是不好吃啊,吃几天就把记忆力吃出毛病来了。”
“你嘴巴干净点,什么号子饭,我唐雪梅无罪!”
“无罪?”刘大状怪怪地往前迈了两步,“你说无罪就无罪啊,那要看我怎么说。我高兴了呢,或许就说你罪轻一点,要是我大炮筒子不高兴,你可就罪大了。”
“放肆,叫你们负责人来!”唐雪梅想起身,可她屁股动不了,刘大状不知从哪专门给她找了把椅子,跟几个月小孩子坐的那种有点像,两条腿必须分开放进去,前面有个台,可以放东西,但这阵没东西。倒是有两个洞,可以把两条胳膊像铁箍子一样箍住。四肢这样一安排,你就想动也动不了啦,只能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坐那。
“放开我,你这是虐待!”唐雪梅哪受过这等污辱,怒了,一双眼睛没半丝风情,尽是怒火。
“虐待,好,我老刘就好这一口,虐待,哈哈,终于可以虐一下唐大老板了,过瘾,过瘾啊。楞着干什么,给唐大老板来点热量。”
啪一下,唐雪梅头顶的灯亮了,此时正是海州气温最高的时候,上面再来两个大瓦数灯泡,那滋味,可想而知。
唐雪梅歇斯底里了,一个小小的刘大状,就敢对她这样。
光是这样倒也罢了,不,刘大状还有更绝的。同在一个系统,加上唐雪梅又是名女人,唐雪梅有什么嗜好,有什么反感,刘大状真是太了解。到了吃饭时间,他端来一盘猪头肉,油腻至极,看着都反胃,对吃饭极为讲究的唐雪梅来说,没直接吐出来就已经很有抵抗力。刘大状就着生葱、大蒜,倒一杯酒,有滋有味地吃着。时不时看一眼唐雪梅:“饿吧,知道你饿,但就是不能让你吃。”
“不饿!”唐雪梅傲气十足还击一句。
“厉害,不饿啊,好,好。”他喝了口小酒,美哟,陶醉死。接下来,他就吧唧吧唧,嘴拌得十分响。唐雪梅已经很饿了,带上来到现在,滴水未进,能不饿?
一天能坚持,两天或许也能,第三天,唐雪梅崩溃了。刘大状太恶毒了,想各种法子折磨她,不动手,就动嘴,啥听不到耳朵拣啥说,啥刺激就说啥,人的心理能力毕竟是有限的,进了这种地方,能撑过去的人实在太少,就看人家是不是对你来真的。唐雪梅这次是栽到刘大状手里了。不过这女人也够狠,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想知道吗,怕说出来吓死你。”
刘大状呵呵笑了笑,道:“好,吓死我你就自由了,说吧,说了给你茶喝。”
听听,茶这么低的要求他都不满足,唐雪梅之前过的啥日子,拿白开水解渴不是在摧残她?
“好,只要你敢记,我姓唐的就敢说。”唐雪梅摆出一副说的架势来。刘大状示意一眼,几个人做好了做笔录的准备。
万万想不到,唐雪梅开口就咬住了朱天运,说曾给朱天运送过一件价值高达五百万的古董!
刘大状心里轰一声,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当天晚上,刘大状就到了朱天运家,一五一十将情况汇报了。朱天运抓起电话打给赵朴,要赵朴立刻赶到办公室,同时通知纪委在家领导全部到场。
“走吧,到纪委去说。”转而面对住刘大状。刘大状吓得面色全无,颤着声音说:“书记,这…”
“这什么这,上纪委,怎么调查的怎么说!”
半小时后,人员到齐,朱天运说:“把大家召集来,是大状这边有了新的突破,我想还是开个会好,免得日后大家犯难。”然后转向刘大状:“说吧,把情况向各位通报一下。”
刘大状差点背过气去,这事能说么,怎么说?可朱天运那双眼睛太厉害了,简直要吃人。秘书长唐国枢也来了,安慰似地说:“没关系,案件调查当中,什么可能性都有,讲出来大家分析分析也好。”
刘大状又怀疑地看看众人,这些人里面他官最小,自然得服从,一咬牙,讲了。讲到要紧处,尤其说到古董还有五百万这个价码,声音禁不住就发抖,像是从嗓子里一个音一个音硬挤出来。
全场静住了,不只是赵朴,几乎所有人,包括秘书长唐国枢,也吓得喘不过气来。唐国枢恨怒地瞪住刘大状,心里骂:“这人疯了,完全疯了!”
“大家说说吧,谈谈看法。”朱天运倒是平静,好像这事跟他一点没有关系。
赵朴结巴半天说:“信口雌黄,纯粹乱咬人!”
唐国枢也说:“这种话完全不可信,我们得保持清醒嘛。”说完,目光停到了朱天运脸上。
“不!”朱天运打断唐国枢,非常严肃地说:“既然案件进入调查程序,一切都要按办案程序来,下去之后,纪委再加大力量,补充一些人员进去。对刚才大状同志反映的情况,我在这里表个态,但凡牵扯到我本人的,马上由纪委向省委报告,如实报,不得隐瞒一个字。谁隐瞒将来谁负责。听明白没?”
赵朴慢吞吞说:“明白了,按书记指示办。”
“但是,案件调查不能受影响,既然人家开了口,就要让人家把藏在肚子里的话全部说出来,有什么秘密,有什么隐私,都可以说嘛。我们要的就是人家如实相告。”最后他又强调道:“这案子继续由大状同志负责,请大状同志不要有心理负担,就算我朱天运牵连进去,该查的还是要坚持查下去,这是原则!”
刘大状早已是满头大汗,朱天运讲的他一字未听进去,邪门了,这世界真是邪门了!
2
纪委很快将情况汇报给省纪委,于洋听了也是一身汗,他带着赵朴,直接找铭森书记汇报。铭森书记听完,沉吟良久,然后缓缓松开捏着的拳头,问赵朴:“天运同志知道这件事不?”
赵朴点头道:“办案人员汇报的时候,天运同志在场,是他主张立即向上汇报的。”
“是这样啊。”赵铭森心里重重叹一声,没敢让这声音发出来。又坚持一会,他道:“这样吧,这事复杂,毕竟牵扯到省里高层干部,我看还是要慎重。我的意见,省纪委派人下去,一方面把好关,另一方面也为海州的同志壮壮胆,不要把海州的同志吓住,老于你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