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怀镜想这样也好。这会儿正是下班高峰,车在路上堵住了。一时无话可说,朱怀镜就开玩笑说:“宋老兄你比我们市长的派头还足哩!我们市长才坐皇冠三点零,你就坐上奔驰了。”
宋达清也玩笑道:“是呀,当领导的就是要吃苦在前,享受在后。他们领导坐车上面有规定,不准超标。我们老百姓就不一样了,想坐什么标准就坐什么标准。我们所里还有两辆奥迪、三辆桑塔纳。我总不能开桑塔纳来接你吧?这不有失你朱处长的身份?”朱怀镜也笑了,说:“我朱某人有什么身份?为政府打工啊!”
开着玩笑,路慢慢通了。坐车去龙兴大酒店很近,不一会儿就到了。下了车,宋达清拿出手机给雷总打电话:“雷总吗?我们在大厅了。你安排在哪里?兰亭是吗?”
宋达清便一路礼让,招呼朱怀镜乘电梯上了三楼。到了这里,朱怀镜才知兰亭是个包厢。四位佳丽早已侍候在那里了,向他俩鞠躬道好。有位小姐还说宋先生好。朱怀镜就看了这小姐一眼。真是一位美人儿,那脸蛋儿嫩得要滴出水来。他觉得背上有些发热,禁不住松了下领带。宋达清眼快心细,忙说空调温度太高了吧,调一调。立即就有小姐上去调了空调。这里的小姐几乎都认得宋达清,他便觉得极有光彩似的,更加大大咧咧指使起小姐来。
二人刚落坐,一位胖胖的先生就连说失礼失礼,伸着双手进来了。他身后随了一位很风韵的女士。胖先生径直握了朱怀镜的手说:“这位一定是朱处长了吧?久仰久仰!”
朱怀镜知道这位肯定就是雷老总了,却故意脸朝宋达清探问道:“这位…”
“这位是雷老总,也是荆都走得开的人物啊!”宋达清介绍说。
雷老总忙摆手说:“什么老总?托朋友们的福,混碗饭吃。”说着就掏出名片递了上来。
朱怀镜双手接了名片,看了看雷老总的大名:雷拂尘。心想这名字还有点意思,便说:“久仰久仰。我忘了带名片了,老宋有我的电话。雷老总的大名真儒雅,有意思有意思。”
雷拂尘又摆着手说:“俗人俗人。拂尘二字说白了就是抹桌子的意思。我老父亲还真有眼力,料定我这辈子是抹桌子的命。不过能为你们这些朋友抹桌子也是我的福气啊!”
雷老总又忙介绍身后的女士:“我们酒店的副老总,梅玉琴梅小姐。”
刚才同雷老总客套时,朱怀镜一直不敢抬眼看前面这位梅小姐,他总觉得眼皮涩涩的,似乎这女人身上释放着炫目的光芒。梅小姐微笑着伸出手来。朱怀镜同这女人握手的那一刹那,胸口空空地晃悠了一下。“很高兴认识梅小姐!”他的气度显得很有涵养。
梅小姐妩媚一笑,说:“能认识你们政府领导,真是三生有幸。今后可要你朱处长多多关照!”这女人的声音沙沙的,是熟透了的哈密瓜的那种沙,叫人荡气回肠,满嘴生津。客套完了,大家才分宾主坐下。
雷拂尘招呼小姐上菜,又对朱怀镜说:“我这里条件不好。朱处长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就请你包涵了。”
朱怀镜哪是见过什么大世面的人?这里的豪华气派早让他在心里喊天啦。只是故作大气,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随便随便,我这人很随便的。”
梅小姐说:“早就听人说朱处长的大名,说是市长面前的红人。只是无缘结识。我们雷老总也早同我商量,要请朱处长过来坐坐。”
“是的是的。”雷老总马上附和,“这次要感谢宋所长,是宋所长的面子才把朱处长请来的。要不然,你工作那么忙,应酬又多,哪肯赏脸?”
朱怀镜知道雷梅二人说的是临场发挥的客气话,也只好说:“哪里哪里,我这人哪有那么大的架子?今后我们交往多了,你们就会知道,我这人是最好交朋友的。现在啊,就靠朋友。”
宋达清忙说:“是的是的。雷老总和梅老总都是知道的,我这人也不是随便交朋友的。可朱处长我同他一打交道,就觉得这位领导够朋友。不说别的,没有架子呀!”
朱怀镜很随和地笑笑。心想这真有意思,要不是他前几天有意摆一下架子,哪有今天的排场?他明白宋达清并不是真的说他没有架子。当领导的,你越是有架子,人家当面就越说你没有架子。一般人想在领导面前讨个好脸色,都是这样做的。就像大人哄小孩,明明这小孩不听话,却偏要说好宝宝最听话了。
小姐开始斟酒,正是刚才朱怀镜注意了的那位。问先生要点什么?朱怀镜回眼一看,见小姐盘里托着茅台、王朝白和矿泉水,就说来点矿泉水吧。几位都劝他,今天是初次相叙,一定要喝点白酒。朱怀镜就用手优雅地捂了杯子,说大家随意吧。随意二字说得平淡,却有一种叫人不好违拗的气度,别人就不便再劝了。小姐一抬手,送过微微幽香。幽香过后,他面前就有了一杯晶莹的矿泉水。雷老总和宋达清喝白酒,梅小姐喝王朝白。其实朱怀镜喝白酒是海量,从前在县政府,他天天都在酒里泡着,真像苏东坡说的,是掉进了酒肉地狱。到市里以后,凭他的位置和交际,喝酒的机会不多。刚来那阵子,还真有些馋,只想有人拉他出去畅饮一顿。后来慢慢也习惯了。今天见有茅台,他的酒瘾几乎要发了。但他知道市里一般有身份的人物,喝酒总喝得含蓄,总显出不胜酒力的样子,他也只得忍了。
头道菜上来了,小姐柔声报了菜名。朱怀镜不曾听清,只见椭圆形的盘子上一大份黄灿灿热腾腾的玩意儿。雷老总让了让,朱怀镜就尝了一点。味道还真不错,只是不知是什么东西。
四个人的席,菜却都是大份的,每样吃不了一半就撤下了,再上新的。朱怀镜心里真是不舍。但他不好说什么,只是每样都斯文地尝一点儿。
雷老总频频举杯,宋达清豪爽地应和,梅小姐却总是拉着朱怀镜搭腔。朱怀镜发现这女人的目光很是特别,仿佛是一种水一样的东西向你无声无息地流泻而来。朱怀镜心里就有些发毛。猛然想起有关外眼角的说法,就装着很自然的样子同梅小姐搭话,却眼睁睁地望着这女人的眼角。果然是一双翘翘的外眼角!那外眼角向上轻轻一挑,这双本来不算大的眼睛就飞扬着一种迷人的气息。梅小姐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嫣然一笑。女人已喝了几杯王朝白,脸上飞起了红云。朱怀镜看不出这女人的年龄,大约三十来岁。再年轻几岁也像。
“朱处长,我一定要敬你一杯,不知你赏脸吗?”梅小姐眼梢往上一扬,举杯望着他。
朱怀镜心里是很乐意同这女人喝一杯的,口上却说,我是不喝酒的,免了吧,你们几位尽兴就是了。
雷宋二位就连忙劝道,不行不行,我们俩都还没有敬你哩!梅小姐打头了,这杯酒是一定要喝的。小姐敬酒不好推辞啊!
朱怀镜笑笑,无可奈何的样子,说:“我真的不喝酒的。既然梅小姐这么看得起,我也只好破例了。不过我提议,既然要喝,你也就不喝王朝白,我俩都喝茅台。”
梅小姐看看雷宋二位,说:“也好,难得朱处长这么爽快。小姐,先给朱先生满上!”
小姐过来为朱怀镜斟上了茅台。梅小姐一边示意小姐为自己酌酒,一边玩笑说:“我冒昧地叫你朱先生,朱处长不介意吧?”
朱怀镜无所谓的样子,说:“哪里哪里,我这处长在市政府算个什么官?我说,叫我先生都还嫌见外了。要是各位看得起,今后你们就直呼其名,叫我怀镜吧。”
雷老总忙说:“那不行,领导就是领导,这个规矩还是要的。宋所长你说是不是?”
宋达清刚才听了梅小姐那意思,本来也想就势把他同朱怀镜的称呼弄得近一些,但雷老总这么问他,他也不好怎么讲了,只说当然当然。
梅小姐却说:“我这人喝酒喝得怪,讲究个气氛。要是大家相投呢,喝几杯就喝几杯。要不然,一杯下去我就醉了。我不管你们怎么称呼,我是连朱先生都不叫了,就叫怀镜。这样关系近一些,才是喝酒的气氛。来,怀镜,我敬你一杯!”说罢同朱怀镜碰了杯,自己先一仰脖子喝了。
一声怀镜叫得他几乎乱了方寸,忙说不叫敬吧,同饮同饮,也一口干了。雷宋二人就说好好,爽快爽快。酒的口感极佳,朱怀镜感到周身筋脉都舒展了。但他却闭了下眼睛,似乎很难受的样子。刚才他提出来要喝茅台,别人只以为他是激梅小姐,不像是他馋酒的样子。
雷宋二人接下来也要敬,说每人一杯是起码的。朱怀镜说那我仍旧喝矿泉水?雷宋二人不依,一定要一视同仁。于是各人都敬了他一杯。
这时,雷老总说:“朱处长,这次也是阴差阳错,让你表弟冤里冤枉吃了苦。我们很不好意思。不过事情发生了,也没有办法了。您叫您表弟安心养伤,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等我们都按规矩办。”雷老总说罢,就望着朱怀镜的反应。老宋和玉琴也都把脸转向他。
朱怀镜放下筷子,扯了餐巾纸,慢慢揩着嘴巴。半天才说:“今天我们头次相叙,本不该提别的事情。这事一来是雷老总手下人干的,不能怪你雷总;二来说起败兴。所以我一直回避着。既然雷老总提起了,我就有几句话要说。你们几位都是场面上走的人,我说出来你们别在意。我再怎么着,也是市政府的一个处级干部。可我表弟专门从乡下来找我,平白无故地被人打了个半死。不说别的,我这面子还要不要?家乡人还都说我在市里当大官哩!什么大官?一个表弟去找他,叫人打了一顿回来!就说我这面子不要,我那表弟他冤不冤?他躺在医院怎么想这事?又退一万步讲,要是他不是我表弟,只是一个没有任何靠山的老百姓,他碰上这事又怎么办?我们这些人在社会上混得风风光光的,老百姓遇事怎么办?可以说是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哩!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们还是要多想想老百姓哩!”
雷老总忙说:“朱处长说的是,领导就是领导。”
这回朱怀镜也顾不上谦虚,也不望谁,只说:“就算是抓了小偷,保安也不可以随便打人呀?这事怎么办?”
宋所长望了雷总一眼,说:“这一块的治安是我管的。雷老总对保安人员要求一直很严,这我知道。不过这回这两个保安怎么这么混账?雷老总,他们这么做是违法的啊!”
雷老总问:“宋所长的意思?”
“依我,关了他们!”宋所长说,“不过他们是你的职工,我就不好下手了。”
老宋这分明是在同雷老总将军。朱怀镜看出了雷老总很为难的样子,就说:“也不要让雷老总太为难了。我看,要是他们俩是雷老总的亲戚或者熟人什么的,就不要太认真了。不然的话,让雷老总为难,我面子上也不好过。”
雷老总一听这话,看上去是为他解围,事实上让他更加不好退了。就说:“也不是我的什么人,只是从社会上招聘的,素质是差了点。好!我马上解聘了他们!”说罢就拿出手机,叫人事部经理去找一下保安部经理通个气,把那两个人解雇了。
宋所长一拍大腿,说:“好!办事痛快!既然你们解雇了他们,我也就不存在打狗欺主的事了。我马上叫小马带两个兄弟把那两个小子抓了!”说着就打手机叫了小马。
这下朱怀镜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了,说:“他们多半是从乡下来打工的,也不容易。本不该太同他们计较的,只是他们还太年轻,就这么胡来,不让他们吸取些教训,今后不得了的。达清,交待兄弟们,也不要太难为他们了。重在教育啊!”
宋达清说:“这个自然,我们办事有分寸的。”
梅小姐说:“既然事情都说好了,还是喝酒吧。我看了,朱处长绝对是喝白酒的人,他是深藏不露啊。”
“怎么又叫我朱处长了?这是犯规,先罚你一杯再说。”朱怀镜笑道。
雷宋二人也都说该罚。梅小姐没办法,只得喝了一杯王朝白。朱怀镜看着她仰着脖子喝完。灯光下,玉琴那嫩白的脖子似乎凝着一层柔滑的膏脂。朱怀镜背上有些发汗,就脱了西装。服务小姐刚要过来接衣服,梅小姐忙起身接了。朱怀镜说怎么好让你亲自来?梅小姐抱了他的衣服,挂到衣架上去,一边又玩笑似的说:“能为你挂衣服,是我的荣幸啊!”
朱怀镜见梅小姐不是随便提着他的衣服,而是放在她胸前抱着,他便莫明其妙地感到有点心旌飘摇。等梅小姐一落坐,他便兴奋起来,说:“今天我很高兴。各位看得起我朱怀镜,我也不枉同各位相识。我借花献佛,敬你们三位!”
梅小姐说:“怀镜这个提议好。但我就放宽一些,你们喝满杯,我就喝半杯吧。”
朱怀镜说:“那只怕不行。梅小姐是女中豪杰,同先生们不分上下,要一样的才是。”
梅小姐却微显娇态,说:“先不成说这酒怎么喝。我是口口声声叫你怀镜,你却只管叫我梅小姐,倒显得我自作多情似的。这多叫人伤心!我是忍了好久才说你的哩!”说罢抿嘴一笑。
雷老总就说:“这也是的。我同她同事这么多年,还从未见她喊我一声拂尘。我说,朱处长还是叫她玉琴好了。”
“好好,叫玉琴叫玉琴。”朱怀镜望着眼前这女人,心里很是感慨,真是奇怪,不论什么话从她的嘴里出来,都显得那么自自然然,又显得那么富有感染力。这伤心不伤心的话,在这种场合,要是别的什么女人说出来,不要酸掉大牙才怪。可她这么一说,你无心呢?只当是玩笑话;你有心呢?就心领神会了。朱怀镜发现自己对这女人竟有些上心了。这是怎么了?对她并不了解呀?一时无人说话,他便疑心自己的刚才走神是不是让人察觉了,就索性慢条斯理地舀了一勺汤,从容地喝完,才举起杯子敬各位。
雷老总却不肯举杯,说:“要敬就单个地敬。说句冒犯的话,你一杯酒敬三个人是不成的。”
朱怀镜见自己拗不过三个人,再估计一下自己的酒量,只怕还对付得了,就说:“好吧,我只得舍命陪君子了。女士优先,我就先敬玉琴了。来,玉琴,祝你永远年轻漂亮!”
玉琴见他满面春风,也就美目盼兮了。两人举杯轻轻一碰,朱怀镜说声先干为敬,就仰头喝了。玉琴惟恐朱怀镜独自先干了,怕失了礼貌,也忙干了杯。
几个人只顾喝酒,菜怎么样也不去管他。再说酒喝到这时候,舌头都发麻了,也尝不出什么山珍海味。于是小姐们添菜只是上了撤,撤了上。这时,小姐又来为朱怀镜斟酒。朱怀镜抬手掠头发,不经意间摸着了小姐的乳房,顿时心惊肉跳,忙缩回了手。小姐似乎不在意,仍站在他身边慢慢为他斟酒。他便又抬手去掠头发,想不经意间再摸一下。小姐却已斟完酒,走到雷老总那边去了。
“这位小姐不错!”朱怀镜的语气就像平常领导表扬部下。
玉琴就说:“怀镜最有眼力了。这一位可是我们龙兴最漂亮的小姐哩。”
朱怀镜发现玉琴的目光意味深长,马上补充道:“人当然长得不错。我是说她的服务很规范。”
大家都说的确不错。朱怀镜却见各位的笑容都有些异样,就觉得自己的补白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也不好做什么解释了,这事是解释不得的。于是故作坦荡,侧过脸问小姐:“小姑娘贵姓?”
“免贵姓赵。谢谢先生!”小姐的脸微微红了一下。
朱怀镜点点头,含含糊糊地哦哦好好。极有风度地沉吟一会儿,再举了杯子,对宋所长说:“达清,最后一个敬你,得罪得罪!”
宋达清一手举杯,一手豪爽地摆了摆,说:“我们俩还讲这一套干吗?我同你认识才几天,就像认识很久了。投缘啊!你敬我我是担不起的。来,就算我老弟敬你了。”说罢一口干了。
朱怀镜道声同饮,也干了。
眼看着两瓶茅台快完了,朱怀镜说:“酒就算了吧。我真的是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雷老总说要来个一醉方休,再开一瓶。说着就叫小姐开酒。朱怀镜忙起身止住。雷老总佯作生气,对小姐说:“你是听我的还是听谁的?我是你的老总哩!”朱怀镜就上前捉住小姐的手,回头望着雷老总说:“还是听我的吧。这酒真的不能开了。再一瓶下去,不要倒人才怪。也可能你们倒不了,我是必倒无疑了。”见雷老总不依,朱怀镜又望着玉琴,说:“你说句话?我们都听你的。”
玉琴似嗔非嗔地瞟着朱怀镜说:“你还是先听我的,把小姐的手放了再说吧。”
朱怀镜忙放了小姐,朝玉琴笑笑,回到座位上。他抿着嘴巴望了玉琴一眼,玉琴也在瞟他。他想这女人八成是吃醋了。
玉琴说:“初次相叙,还是留一点余地吧。怀镜,你们当领导的就是含蓄,不太显山显水。不过我们之间就不要见外了。下次相叙,我不放倒你就不算我的本事!”
“好吧好吧,下次下次。”朱怀镜琢磨玉琴说的放倒二字,心里有些怦怦跳。酒壮人胆,他接着她的话说:“都说好男不和女斗。我看玉琴不是一般人物,下次我也不怕人家笑话,专门同你玉琴对着干!”
玉琴笑吟吟地应道:“那就约好了,我俩对着干,分个上下。”
宋达清说:“我不是说朱处长酒量怎么样,要说你同梅总对着干,只怕难分上下。”
“对对,只怕还真的难分上下。”雷总也说道。
朱怀镜正说自己不该夸下海口,宋达清突然扑哧笑了。朱怀镜意识到他是听出什么名堂来了,不好说什么,只作没听见,光是埋头喝汤。玉琴却把眼睛睁得老大,问:“笑什么嘛!你有什么好笑的话儿,不要一个人闷在肚子里独享哩!”
宋达清说:“你们刚才说不分上下,我就想起一个笑话了。我们有个同事的小孩才三岁,最有意思了。别人逗他,问他晚上睡觉爸爸妈妈谁在上面。这小孩也认真,睁大眼睛想了半天,说他不知道到底谁在上面,因为爸爸在妈妈上面,可妈妈的手在最上面。”
玉琴手指着宋达清,笑得发喘,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呀,有领导在场,也要注意一下呀?”雷老总笑道。
朱怀镜说:“无伤大雅,无伤大雅。就是市长们,有时也开些痞玩笑。我看这痞话有雅痞、粗痞之别,老宋说的还算是雅痞吧。”
“痞居然雅了。领导就是金口玉牙,说雅就雅。”玉琴揶揄道。
朱怀镜看看表,说:“也不早了,耽误各位时间了。没有不散的筵席,是不是就到这里?”
雷老总说:“朱处长要是有事呢,我们就不好留了。要是晚上没有要事呢,不妨玩一会儿。我这里的桑拿还是不错的哩。”
一听说桑拿,朱怀镜就心动了。但也不好就说行,只说事倒没什么事了,就是头有些重,想回去休息了。宋达清说,头重的话,正好桑拿一下,保证你清清醒醒出来。雷老总又再三相邀。朱怀镜就望了望玉琴。玉琴伸手同他握了一下,说还有个事要处理,就先走一步,失陪了。玉琴走了,朱怀镜觉得刚才没有同她好好道个别,心里歉歉的。雷老总却拉着他说,去吧去吧,别客气,潇洒些嘛。他便表示盛情难却的样子,随他二人去了。
朱怀镜只管跟着他们两人走,也不知到了几楼。三人一路上又是拉手,又是拍肩,说今后有事彼此关照。雷老总说:“朱处长,以后,这个…以后,当然公事应酬你用不着我。要是你有个什么私人应酬,尽管带来,用不着你自己买单。买什么单是不是?我交朋友有个规矩,凡是国家公务员,一律不许自己买单。一个月多少工资?还自己买什么单?这是不对的啊!朱处长你别误会,我不是财大气粗,我说的是实话。你说是不是实话?宋所长你说说?实话吗?实话吗?”
朱怀镜看得出雷老总的酒性有些发作了。但他相信他买单的承诺还是兑得了现的,便说:“今后免不了要麻烦你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难得兄弟一场是不是?哦…对对,是兄弟一场。朱处长,我说兄弟一场,不以为我高攀吧?”雷老总又用力拍了拍朱怀镜的肩膀。
朱怀镜重重握了握雷老总的手,说:“你这是什么话?我有你这样的好朋友,是我的造化哩!”
宋达清说:“雷老总很够朋友的,以后朱处长就随便。你也可以找我。我宋某人穷是穷了点,但买单的朋友还是有的。不就是吃餐饭吗?什么大不了的事?人长了嘴巴就是要吃饭的嘛!人到哪里不要吃饭是不是?”
说话间就到了桑拿室。朱怀镜不太适应这里的香味,感觉有些窒息。走进一间,像是休息室,灯光幽微,却不显昏暗,似乎飘悠着一种虚幻的雾霭。朱怀镜这会儿也有些醉眼了,只见四壁摆了些是沙发又不像沙发的玩意儿,有些女人懒懒地弯在那里。一位小姐走过来,招呼三位先坐下。雷老总问朱怀镜是先按摩一下呢?还是先去桑拿。这种场合他是头一次来,不懂里面的套路,怕弄不好就出丑了。他心想按摩无非就是按摩吧,该简单些。还是先从简单的开始,摸着石头过河吧。他就说,先按摩吧,头昏脑胀的。雷老总就叫过领班小姐交待了几句。小姐就请朱怀镜随她去。宋所长在他身后叫他不要着急,尽管放松,还早着哩。
小姐一路请请,也不知拐了多少弯,引他到了一扇门前。小姐一推门,门就开了。小姐再说请,朱怀镜就径自进去了。里面竟空无一人,只有一张床,一对沙发,一套桌椅,简单却不失雅致。这里温度又高些,叫人想脱衣服。他回头一看,小姐已拉上门出去了。正疑惑着,就见一位小姐轻轻推开门,飘然而至。又是一位美人儿!有些像在兰亭见过的那位赵小姐,细看却不是。这女人穿的是一套黑色羊毛裙,领子开得很低,露出一片迷人的雪白。小姐莞尔一笑,说先生请坐呀?朱怀镜想,是坐在床上还是坐在沙发上呢?照说按摩应是躺着的,他就坐在了床上。小姐也就紧紧挨着他坐下,手搭在了他肩上。他顿时有些口干,使劲咽了下口水。小姐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他,见他这样子,一定是渴了,就问:“先生渴了是不是?我给你倒杯茶?”
“不渴不渴,真的不渴。”他尽量不让自己语无伦次。
小姐的双手开始在他身上摩挲,凑在他耳边柔声问道:“先生来过荆都吗?”
一听小姐把他当成外地人了,不知怎么他心里就踏实些了,说:“是的是的,头一次来。这地方不错。小姐贵姓?”
小姐不停地摩挲着,说:“我们是没有姓的,大哥就叫我小姐吧。大哥要是看得起我,就叫我小妹,我会很高兴的。”
“好吧,小妹,小妹妹!”朱怀镜叫道。
小姐做了个媚眼,娇生生地应了声嗯,又颤着声儿叫了一声大哥。小姐的手却径直往他下面伸去。
他顿时心晃神摇,忙捉住小姐的手。他想说不要这样,又怕人家笑他老土,就握着小姐的手捏了起来。小姐的手很嫩,很有质感。小姐却更加风情了,说:“我的手就像没有骨头样的,你说是吗?”
他只知口中哦哦着。这会儿女人移了移身子,正面向着他。女人眼中似乎有一种油光光的东西在流溢。这目光叫他心慌意乱。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不可以,绝对不可以的!他在心里叫自己赶快离开这里。可女人的手却摸到他那地方了,用力捏着。他喉头像快要燃火了。女人的目光迷离起来,忽明忽暗。他受不了这目光啦,忙低了头。一低头,却看见了那片炫目的雪白。他刚才一直不敢看这地方,现在是躲都躲不及了。深深的乳沟,高耸的酥胸。
女人腾出一只手来,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胸脯间插进去。
我的天哪!世界上真有这么大的乳房?他浑身颤抖不止。平时他总同香妹开玩笑,说她的乳房太小了,你看电影里的那些女人!香妹却说,你真是傻,那些哪是真的乳房?外国有些女人还用一种塑料垫乳房哩。他想如果往这个美妙的地方塞进一些塑料,的确是煞风景的事。可这女人的乳房真的这么丰满啊!这会儿他捏着揉着的可是真真实实的乳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