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宋国文先生的遗嘱,我是不是远思集团的合法继承人?”
“从法律上讲,你是宋国文名下资产的合法继承人,远思集团宋国文持股百分之七十,如果你继承了宋国文所持的远思集团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就是董事会的最大股东,基本上,在新一届董事会中会当选为董事长!”
“好,既然这样,你作为远思集团的员工,就应该听从我的指示了?”倪流虽是笑着说话,但笑容中,已经有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是,我是为远思集团工作,也服务于董事长。”孟岩脸色微微一变,从后视镜中观察了一下坐在后座的倪流的脸色,明白了什么,不再多说,“一到公司,我就会为你办理相关手续。”
“好,辛苦了。”倪流扭身又对旁边的吴小舞说道,“小舞,公司的相关资料你一会儿也准备一份儿给我,还有,你和孟律师商量一下如何应对宋国武提出的无理要求。实在不行,就法庭上见。”
倪流一旦决定着手全面接管远思集团,就表现出了他果断坚定的一面,吩咐完之后,他不再说话,微微闭上了眼睛。
孟岩再次从后视镜中悄悄观察倪流,见倪流脸色平静闭目养神,心中闪过一丝不解和疑惑,想问什么,又一想,还是没有开口,就专心致志开车了。
倪流表面上安之若素,其实是假借闭目养神来掩饰内心的狂乱和不安,说到底他毕竟只是一个26岁的年轻人,不但从来没有掌管集团公司的经验,在单位也只是一个小兵,连一个办公室副主任都还不是,冒然接手一家有上千名员工的大型集团,而且还是最大的股东,并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会是董事长,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也确实达到了极限,紧张得手心出汗。
不能让孟岩看出他的紧张和心虚,倪流闭上眼睛,其实也是为了更好地在心中盘算如何应对下一步,就算他是宋国文合法的接班人,但毕竟是半路杀出,而且事发突然,哪怕顺利继承了宋国文的股份,想要当选为董事长,并且进一步全面掌管整个集团,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但既然逼上梁山了,就要咬牙挺过去,万事开头难,只要度过了最开始的心理关,相信后面的路会好走许多,不信等他坐实了远思集团董事长的宝座之后,再逐步把公司的各项大权抓在手中,相信到时候即使许多公司的元老和大股东对他再是不服,也只能臣服在他的权势之下。
百分之七十的绝对控股权就是号令董事会的利剑,在商场规则中,谁拥有强大的资本,谁就拥有绝对的权力!
当务之急
远思集团总部远思大厦坐落在襄都市中心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位于中心大街和守诚大街的交叉口,是一座十八层高的大楼。
实际上,远思大厦原名腾飞大厦,并不是远思集团的产业,只不过在远思集团入驻之后,腾飞大厦更名为远思大厦,也是为了向远思集团致敬,更是为了留在远思集团这个庞大的客户。虽说远思大厦并非远思集团所有,但从三层到十五层,全是远思集团的办公区,毫不夸张地说,远思大厦除了产权不属于远思集团之外,基本上就和远思集团的名下产业并无区别。
当然,是不是远思集团的名下产业,区别还是很大的,远思集团每年都要向远思大厦支付高达近千万的租金!不过远思大厦并非远思集团名下产业的事实,就连远思集团的许多员工都不得而知。
似乎远思大厦不属于远思集团所有,是一个有人故意掩藏真相的秘密一样。
吴小舞是少数知道真相的人之一。
作为宋国文的秘书,吴小舞能够接触到公司部分的核心机密,但不会太多,她不是核心成员,而且宋国文任用她担任秘书,似乎也没有重点培养她的意思,只当她是公司的一个招牌或说名片。
其实远思大厦不是远思集团名下产业的秘密,她本不该知道,宋国文似乎也有意瞒着她,但在一次宋国文喝醉之后,不知道接听了谁的电话,突然就发火了,大骂对方每年拿着远思集团上千万的租金还不知足,几年来远思集团支付的租金用来再建造一座远思大厦都绰绰有余了,宋国文还威胁说,如果再贪心不足,他就把远思集团搬离远思大厦。
此事一直在吴小舞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她实在想不明白宋国文为什么每年要花费上千万租住远思大厦办公,而不是建造一座远思集团自己的大厦,以远思集团的财力,建造一座如远思大厦一般的办公大楼,并不是一件难事。再者从成本核算上看,如远思集团一般的大型集团,还是自建办公大楼合算。
而且既然远思大厦不是远思集团的产业,远思大厦为什么非要从腾飞大厦更名为远思大厦,而宋国文为什么每年都舍得支付上千万的租金给远思大厦的幕后人物,不得不让吴小舞猜疑事情的背后,肯定有不为人所知的隐情。
吴小舞虽然身为宋国文的秘书,她其实来襄都的时候并不多,大部分时间她都在远思集团驻石门办事处工作,只有在宋国文来石门的时候,她才会出面陪同宋国文,平常宋国文如果在襄都或是去石门之外的地方,她就不用陪同,也就是说,除了秘书身份之外,她还差不是远思集团驻石门办事处的负责人。
正是因此,她来远思集团总部的机会更少,而且她也知道,她并不是宋国文最信任的秘书,或者说不是贴身秘书,只能算是行政秘书。
对于许多人——包括倪流——看她和宋国文在一起时的眼神,明显有猜疑和误解,她从来都不屑于解释什么,有些事情越解释越黑,反倒不如沉默。
跟在倪流的身后,看着倪流宽厚的肩膀和厚重的后背,吴小舞忽然有了一种深深的依赖感和信任感,一路上风雪兼程,一路上倪流的镇静和从容,都让她十分惊奇,没想到突逢大变之下,倪流还能有这份应变的本领,着实出乎她的意外。
本来一开始她以为倪流会慌乱不堪,不想倪流不但一路稳稳地开车返回襄都,而且忙中有序,乱而不慌,让她改变了原本对倪流轻视的看法。虽说其后倪流在是否接手远思集团的问题上产生过动摇的心思,但也可以理解,毕竟不是谁都有顶住亲人的压力而迎难而上的勇气。
希望倪流接管远思集团之路走得顺利,吴小舞暗暗下定决心,倪流接管远思集团之路或许充满坎坷并且有可能出现变数,她都会坚定地站在倪流身后,做他最可靠的同盟。
远思集团占据了远思大厦三层到十五层,董事长办公室在十五层,宋国文喜欢高高在上的感觉,所以不顾董事会的反对,坚持将办公室搬到了最高层。
十五层既然有董事长办公室,就得有相应的配套办公室,行政秘书办公室、董事会会议室以及方便董事长随时管理公司的科室,就都搬到了十五层,可以说,十五层是整个远思集团的核心管理层,除非中层以上的核心人物或是直接服务于董事长的员工,其他人想在十五层办公也没有可能。
在十五层办公,是远思集团旗下员工公认的一种荣耀。
在迈出电梯的一瞬间,或许是灯光太亮的缘故,倪流微微闭了眼睛,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仿佛一个全新的世界瞬间出现在眼前——从电梯出来到董事长办公室,要路过一个长长的走廊,走廊通过办公区,办公区中坐在格子间的员工,无一例外全部向倪流行注目礼。
第一次享受众目睽睽的待遇,成为焦点人物,倪流努力克制内心的狂乱和不安,保持了镇静,坦然地走过走廊,来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前。
看着门上的董事长办公室几个大字,曾经的宋国文的办公室,曾经的远思集团的权力中心,倪流深吸一口气,平息了狂乱的心跳,手上微一用力,就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一步,只一步的距离,他就从门外迈进了门内,似乎自然而然,似乎顺理成章,就如人生之中无数次推门进入房间一样,并没太明显的不同,但实际上在倪流迈入董事长办公室的一刻起,他人生的河流,就再次陡然转向了又一个大弯,从此,天翻地覆。
办公室内,布局简单,浅色调的装修风格,淡蓝色的窗帘营造出居家风格的氛围,似乎和宋国文风风火火的性格不太匹配,其实不然,熟知宋国文性格的倪流最是清楚不过,办公室的装修风格才是宋国文内心渴求平静的最真实的体现。
倪流以前来过宋国文办公室一次,和印象中的布局没有什么改变,办公室依然是淡雅素净的色系,墙上有字画,办公桌后有书柜,书柜中的书,琳琅满目,似乎在无声地证明嗜酒如命的宋国文其实也是一个文化人。
不错,宋国文毕业于下江大学中文系,早年也是酷爱文学的文学青年,在经商之后,他还一心想将自己打造成一名儒商,结果没有成功,最后在忙碌的酒桌上放弃了文学梦和儒商梦。
或许除了倪流之外,并没有几人知道远思集团名称的来历,外界许多人解读远思为远见的思想,其实不是,远思二字来源于刘禹锡的一首诗——远思见江草,归心看塞鸿。野花沿古道,新叶映行宫——也是宋国文在一次喝醉后,酒后吐真言,对倪流说了实话。
宽大的真皮座椅,厚实的红木办公桌,价值不菲的金丝柚木茶具,以及淡淡的檀香味道,无一处不显示出强烈的宋式风格,倪流不由鼻子一酸,想起宋国文生前对他的照顾,再想起宋国文尸骨未寒,远思集团就成为遗产争夺战中首当其冲的大蛋糕,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倪流,相关法律文件已经准备就绪,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接下来就可以举行一个签字仪式,仪式后,你将正式继承宋国文先生的全部资产。”孟岩手中拿着厚厚的一叠资料,推了推金丝眼镜,征求倪流的意见。
“还要有签字仪式?”倪流不解。
“当然要有了,宋总持股百分之七十,又是远思集团的董事长,他的继承权事关远思集团的未来,虽说不一定必须召开董事会,但必须要有几个大股东在场。”孟岩解释说道。
“都有谁参加仪式?”
“副董事长洪东旭、副总经理唐简水、执行董事兼财务总监王骏群。”孟岩微微一笑,“都是公司的核心人物。”
“好吧,你来安排一下。”倪流点头答应了。
孟岩微一点头,转身出去,开门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吴小舞一眼。
吴小舞现在的处境很尴尬,她虽是宋国文的秘书,但在集团总部没有她的办公室,而且她在集团既没有人脉,又没有知名度,宋国文一死,她就成了可有可无的一人。当然,如果倪流能够顺利接任董事长的位置并且继续任用她担任秘书,她在公司还可以拥有一席之地。否则,她被除名的可能性很大。
孟岩刚出去,倪流才坐在沙发上——他还没有自大到现在就坐到宋国文的办公椅上摆谱,在没有完成交接手续之前,还可能存在着未知的变数——门一响,一人推门进来,端了一杯咖啡送到他的面前。
“请用咖啡。”
是一个梳了马尾辫穿了职业装戴了一副文雅眼镜的女孩,二十五六的年纪,身材苗条面容姣好,冲倪流盈盈一笑:“你好,我叫兰姣,是宋总的秘书。”
吴小舞不等倪流说话,来到兰姣面前,大方地伸手说道:“兰姣,你一定知道我了?我是吴小舞。”
兰姣收起笑容,并不和吴小舞握手,脸色不善地答道:“吴小舞,在总部,我才是宋总的秘书。总部,没有你的位置。”
倪流暗笑,并不插话,他倒要看看吴小舞怎么应对兰姣的挑战。宋国文在人事安排上确实混乱,吴小舞和兰姣,都是秘书,一个在石门,一个在襄都总部,只有地域上的明确分工,没有职责上的分工,平常宋国文去石门不带兰姣,来襄都不带吴小舞,现在好了,两个秘书凑在一起,到底谁主谁次?
“说得也是,宋总当初安排我在石门,你在襄都,就是以地域划分分工,我也承认在总部没有我的位置,不过……”吴小舞展颜一笑,一脸自信,漫不经心地看了倪流一眼,“宋总现在不在了,以后谁说了算还不一定,也就是说,以后总部有没有谁的位置,也不一定。”
“话是如此,总部的工作,你又了解多少?”兰姣不甘示弱,明显有向倪流争宠之意,应该也是听到了倪流有望接任董事长的风声,她转身对倪流说道,“倪先生,您现在有时间的话,我想向您汇报一下总部的人员构成和公司的运营状况。”
倪流还没有继承宋国文名下百分之七十的股权,也没有正式当选为公司的董事长,就有人提前进入了秘书角色,吴小舞几乎愤怒了,兰姣摆明了是想抢她的风头,是想成为倪流身边的第一秘书。
不过……吴小舞并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她忽然又冷静了下来,想起一路上和倪流的风雪兼程,或许她是不如兰姣和宋国文的关系密切,但她自信一路上生死相依,在倪流的心目中,谁也替代不了她的位置。
倪流微微一笑,他既然决定要接手远思集团,就有必要全面了解远思集团的现状,不过他要继承宋国文名下股份的事情还没有传出去,兰姣怎么知道了?又一想,或许兰姣并非是知道了遗嘱的事情,而是隐隐猜到了什么才主动向他示好,就点头说道:“好,有劳你了,兰姣。”
“应该的。”兰姣浅浅一笑,有意扫了吴小舞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她拢了拢头发,站直了身子,端起胳膊,字正腔圆地向倪流汇报起了远思集团的管理层构成和现状。
必须承认,兰姣确实比吴小舞专业,而且她对远思集团的了解,也比吴小舞深入多了,到底是在集团总部工作,还是有地利人和上的优势。
对于远思集团的现状,倪流了解不多,甚至可以说几乎全然不知,就连管理层的构成,他也知道不多,以前他并不关心远思集团的状况,只是出于好奇偶而向宋国文问过几句,现在今非昔比,身份转化,他不再是远思集团的局外人,而是即将成为集团最大的股东,那么了解集团的现况不但很有必要,而且还是当务之急。
也就是说,兰姣的及时靠拢对倪流来说,算是雪中送炭。
再变
在兰姣的叙述中,远思集团的过去和现状在倪流眼前慢慢由模糊到清晰,呈现出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远思集团作为襄都最大的集团公司,旗下产业涉及矿业、羊绒、房地产等行业,近年来,由于房地产业的兴起,宋国文逐渐将集团的重心转移到了房地产上,对羊绒和矿业的投资逐年减少,基本上可以说,宋国文生前已经确定了以房地产业为远思集团支柱产业的发展思路,争取在三五年内,关停几家矿场,抛售羊绒产业,甩掉包袱,轻装上阵,将远思集团打造成为中省第一家大型房地产集团公司。
远思集团是靠羊绒生意起家,早年宋国文以借来的一万元收购羊绒,然后倒卖到内蒙古,赚到了第一桶金。此后他依靠广泛的人脉和能说会道的本领,迅速打开了市场,取得了卖方和买方的双重信任,他作为中间人,只需要从中倒手,就赚到了不菲的利润差价。
襄都下辖的浊江县,是北方有名的羊绒集散地,宋国文利用羊绒主产区的优势,成功地打开了他人生第一道成功之门。
以后的路子就顺利多了,当羊绒生意做到千万级别时,宋国文果断地抽出大部分资金,开始投资襄都市西部山区的铁矿,在以极低的价格买进了三座矿厂后,他翻云覆雨,合纵连横,迅速成长壮大为襄都几十家大大小小矿厂中最有实力的一家。
正当所有矿主都认为宋国文会逐步吞并中小矿厂,最终成立一家联合的大型矿业集团公司时,宋国文却又从矿业中抽身而出,开始涉足房地产行业。
在从事羊绒生意时,羊绒商人都认为宋国文胆大心细,经常有惊人之举。后来杀进采矿行业后,同行矿主都又觉得宋国文思路开阔,看待问题的角度和别人大不一样,往往别人不敢做的事情,他就要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等宋国文实力还不足以投资房地产之时,他又从利润依然丰厚的羊绒和矿业中抽出大部分资金去下注房地产,认识宋国文的羊绒商人和铁矿矿主都认为宋国文疯了,不可理喻,想一口吃成一个胖子,玩得太大了,小心一头栽倒再也爬不起来。
结果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从羊绒生意到铁矿开采,从铁矿开采再到房地产业,宋国文的三步走,每一步都是隔行如隔山的跨越,却每一步都险之又险地大获成功。正是因为他的激进和敢以拼搏,才让他在短短十余年间从一无所有到亿万富翁,并且成功地将远思集团打造成为襄都最大的集团公司。
而当年和他同时起步的羊绒商人或铁矿矿主,现在还在原地踏步,除了钱赚得比以前多了一些之外,眼界和成就,还停留在小富则安的初级阶段。
近三年来——也就是宋国文迈出襄都,频繁前往省城石门的三年,或者说,是他和倪流接触最多的三年——远思集团的重心几乎全部转移到了房地产上,在襄都、单城和石门三地投资了数个中高档小区,而且远思集团的触角还伸到了京城,正在和京城一家开发商合作,准备在京城燕郊上马一个中档小区,前期工作基本准备就绪,就等正式签订合同……
倪流坐在沙发上,听兰姣概略地陈述了远思集团的过去、现在和前景,一时心思浮沉,手端着咖啡,送到嘴边又轻轻放下,陷入了思索之中。
作为市政公司的设计人员,倪流从事的工作是城市给排水等市政工程,修路建桥似乎和建筑行业不搭边,其实不然,市政和建筑密不可分,都属于土木工程系,而且他的女友梁米的专业正是建筑设计,因此他对建筑行业的了解,不敢说十分深入,至少也算是半个内行。
从发展方向上讲,宋国文制定的以房地产业为中心的策略,以倪流的看法,在目前国内的经济形势下,没有任何问题,至少在近十年内,房地产热不会退烧。但制定策略是一回事儿,具体如何实施,在实施的过程中,细化到每一个项目的定位和营销,都事关项目的成败和公司的收益。
而且房地产行业看似利润丰厚,实际上如果操作不当,一个项目的失利就可能导致一家集团公司的破产倒闭!
一时之间,在兰姣的叙述中,倪流想得入神了,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咳嗽,孟岩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兰姣,你先出去一下。”
“孟律师,我在向倪先生汇报公司现状……”兰姣自以为得势,不理孟岩的吩咐,毕竟孟岩只是公司的律师,不是行政管理人员。
孟岩脸色一沉:“在倪先生没有正式继承宋国文先生的股份之前,他不是远思集团的股东,就没有必要知道远思集团的内部情况,你也无权向外人汇报远思集团的运营状况……出去!”
最后一句,孟岩几近咆哮!
兰姣吓得一哆嗦,不甘地回敬了孟岩一个白眼,张了张嘴想反驳几句,终究没有开口中,只是看了倪流一眼,想让倪流为她主持公道,等了片刻见倪流无动于衷,她才轻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路过吴小舞身边的时候,她小声说了一句:“吴小舞,你先别得意,最后胜利不一定属于你。”
吴小舞摆摆手,挤了一丝笑容,没理会兰姣的挑衅,她的心思现在不在兰姣身上,又回到了倪流和孟岩身上,因为她注意到,孟岩是一个人。
孟岩刚刚明明说要请副董事长洪东旭、副总经理唐简水和执行董事兼财务总监王骏群来参加倪流的签字仪式,现在他一个人回来,一回来就冲兰姣发火,显然是哪里出了状况。
倪流也察觉到了问题,他抬头看了孟岩一眼,没说话,只是向孟岩投去了疑问的目光。
刚才兰姣的工作汇报很不错,吐字清楚,条理清晰,兰姣的表现符合他心目中的秘书要求,只不过遗憾的是汇报一半就被孟岩打断了,以至于没有进一步了解公司的人员构成。
孟岩脸色不太好看,神情间有一丝尴尬之色:“倪流,情况是这样的……”
倪流一摆手,直接打断了孟岩的话:“你不用解释了,洪总事长、唐副总经理和王总监不管有什么充足的理由,我都不管,我只需要记住一点就行了,就是他们都不肯来!”
倪流神情如常,不见一丝愠怒,但话里话外明显流露出强烈的不满,他心里清楚得很,远思集团的高层不接受他这个半路上杀出的程咬金!
三人不约而同同时拒绝参加他的签字仪式,很明显,是联合给他一个下马威。好,下马威就下马威,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过,倪流心中还是隐隐担忧,从姐姐的反对,到宋国武的横插一手,再到远思集团内部的联合抵制,他别说全面掌管远思集团了,就连能否顺利接手宋国文的股份也未知。
从那一天晚上的大雪时开始,他一步迈入的是一条遍布荆棘的泥泞之路。
孟岩没料到倪流这么强势,他勉强笑了笑:“洪总事长、唐副总经理和王总监虽然有事情过不来,不过沈主任马上过来。”
“沈学良,董事长办公室主任。”吴小舞俯在倪流耳边,立刻小声地说明了沈主任是谁。
“谁过来不重要,重要的是,先办理法律手续。”沈学良来或不来,倪流并不在意,甚至洪东旭等人借故不来,他也不生气,在他没有继承宋国文所持的远思集团百分之七十的股份之前,他是远思集团的外人,别说副董事长不必见他,就连兰姣也可以不理会他。
或许在洪东旭等人眼中,他能不能顺利继承宋国文的股份还未可知,当然不必急于露面,再深入一想,万一最后继承宋国文股份的人是姐姐或是宋国武,洪东旭等人早早露面表态对他表示支持,岂不是成了笑话?
这么一想,倪流反而理解了洪东旭等人的老谋深算,在事态没有明朗化之前,不站队就是最英明的决定,由此也更断定了他的猜测,远思集团的一帮老人们,不好相处。
孟岩扶了扶眼镜,一脸为难地说道:“倪流,实在不好意思,刚才分别接到倪芳和宋国武的电话,都强烈要求暂时办理股权交接手续,虽说从法律上讲,倪芳和宋国武的要求没有法律依据,但法律不外乎人情,作为宋国文先生的遗孀和兄弟,他们的要求不合法,但合情理……”
倪流听明白了,孟岩迫于压力,不想为他办理股权交接手续了,俗话说万事开头难,但现在他连头都开不了,太没用了,他站了起来,三步之内逼近到孟岩身前一尺之内,几乎贴近了孟岩的鼻子说道:“孟律师,要么请你打电话,让我姐和宋国武都来公司,当面说个清楚,要么你现在就为我办理手续……”
孟岩被倪流逼迫,退后两步,心中一阵惊愕,从最开始知道倪流,到在救护车前看到倪流坐在地上痛哭,再到倪流决定转让股份给倪芳,他一直认为倪流在突逢大变之下虽然没有失控,但也不是太有心机的一个人,而且以倪流的年龄推算,倪流没有经历过多少事情,自控能力肯定一般,如果他借故推迟办理股权交接手续,倪流也只能无奈地接受现实。
但……在倪流流露出咄咄逼人的气势之后,孟岩的心思大动,如果倪流真是一个意志果断而性格坚定的年轻人,并且坚持要继承宋国文的股份的话,那么他不得不重新考虑他在这一次重大事件中到底该站在哪一方。
孟岩的心路历程,在宋国文突发死亡之后,经历了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在他听到吴小舞传来宋国文的死讯之后,得知宋国文立下遗嘱,要将名下的全部股权和债权转交给倪流,他初听之下十分震惊,震惊过后,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决定遵从宋国文的遗愿,尽他所能助倪流顺利接手远思集团。
第二个阶段,是在倪流被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关进看守所后,孟岩心思大动,深入一想才知道当初的决定太仓促了,也确实,宋国文死因不明,遗嘱来得突然,倪流虽是宋国文的妻弟,但毕竟算是外人,而且倪流从来没有管理大型集团公司的经验,就算宋国文生前对他颇多赏识,也不必非要将全部股份转移到倪流名下。如果宋国文是担心倪芳接手之手控制不住远思集团,完全可以让倪芳继承股权,接任董事长,然后让倪流担任总经理替倪芳管理远思集团,也比让倪流全权接手远思集团更符合人之常情,更能让人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