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朝说原来是这事,小顾说你找我,我还以为……这就好,这就好。没人也不行,遵照您的意见,我让她们注意点。
简又然也不好再说了,袁朝就跟着简又然进了房间,说江省长来湖东影响很大,外面都说这是因为简书记的原因。“是啊,简书记从省委下来,当然……”
袁朝看了看简又然,说既然这样,我就走了。简书记有事,就喊一声。她们服务员就在楼层的。
袁朝走后,简又然也没洗,就直接上了床。头脑里一片空白,也许是过度紧张了,这会儿,在空白之外有了些疼痛。他把有些疼痛的一面头侧向了枕头,正要睡下,手机又响了。他伸出手拿过手机,是杜光辉。
正文 第二十八节
“这么晚了,这杜光辉也真是……”简又然想着,还是接过了电话。杜光辉说听说江省长到湖东了。简又然说是的,下午刚走。杜光辉说你这下搞大了,把省长都搞来了。简又然一笑,说:“不都一样!你我都是挂职的人,还说这话?”
“那倒也是。”杜光辉道:“元旦回去吧?”
“不回去了。小苗他们过来。”
“那不错。不行我也让黄丽他们娘儿俩过来。”
“是不错啊。不过,桐山那边雪都化了吧。路怎么样了?”
“路基本上都通了。只有少数地方不行。桐山这边真的很穷,特别是深山区。像窝儿山那边,唉,穷哪!”
“湖东也还有贫困户啊,哪里都一样。慢慢来吧。是吧。”
“啊,我就是打个电话随便问问。一个人住在这儿,闲得慌。”
“也是啊,也是。我正准备睡呢。”
“啊,那你睡吧。”杜光辉说着挂了电话。简又然对着手机一笑,“杜光辉这家伙也学会打听了,进步了!”在他的眼里,杜光辉平时就是是榆木疙瘩一个。有些事,就是再凭你有多大能耐,也难把经解开的。
刚才的睡意,因为杜光辉的电话,却消失了。睡眠就是这么古怪。仿佛爱情;你不想时,它偏来了;你想的时候,它却躲在远远的地方,冷眼瞅着你。看着你心慌,看着你烦燥,看着你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看着你思绪空茫,却一无所思……
简又然起床洗了个澡,人也清醒了许多。他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渐渐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简又然起了床,简单地洗了洗,就到山庄的小湖边散步。这湖海山庄的风景确是妙绝,有山有水,有花有草。听说这山庄本来是一个省里高官地情人投资建设的。后来这高官调走了。他的情人也低价处理了这山庄,让湖东县政府得了个好处。改成了湖东县的高级接待处。李明学书记也住在这山庄里,不过他住的是一栋单独的小别墅。就在湖的对岸,绿树掩映之中,显得宁静而神秘。
简又然沿着湖边走着,湖不大,看得出来是个人工湖。四围都是水柳,大都向水里低垂着。只有一棵,不是向下,而是向上,在一大排的树中显得另类。简又然走到这棵树下,抬头向上一看,树比其它的树都明显地高些。可是树顶却被折断了。“树大招风,树高易折”,这里就是一个生动的例子。简又然看着,沉思了会,便往回走。
“又然哪”,李明学书记不知从哪条小径上,突然走了出来。
“明学书记也散步啊!”
“是啊,走走多好。空气清新,也可以清心哪!”
简又然笑笑,说:“是得走走。哪里还能找到这么好的地方,这么好的空气?难怪李书记一天到晚脸色红润,原来是这山庄滋润的啊!”
“也不假啊。到这儿来三年,我是越过越好了。你也是。我看你就比来时好些。这里的空气总比省城好,寄情山水,放歌园林,这是古人的理想。我看现代人也要有这理想。所谓的田园嘛,啊!哈哈。”
“明学书记真是一个会生活的人,很有诗意,很有诗意啊!”
李明学看了看水柳,过了一会儿才道:“哪还有诗意?年轻的时候,读大学那会儿,我还是一个校园诗人呢。《诗刊》上都发过我的诗歌。可是现在,天天都是工作,天天都是琐事,诗歌早跑了。想起来就头疼。”
这话倒让简又然有了些同感。人说青年都是诗人,读大学那会儿,诗歌就像水中的小鱼儿一样,你不想它冒出来都不行。有时睡着睡着,诗歌就流泻出来了。看见心仪的女孩,诗歌就走到了唇边。那时候,人人都是诗人啊。可是现在,有时大学同学聚会,简又然发现除了眼角的皱纹,更多的是心上的尘土。沉重,叹息,无奈,似乎成了这一代人的代名词……
李明学是一个县委书记,依他的年龄,他应该是这一个层次领导干部中年轻的。当然,他不能跟省里的干部比。在下面,能当一个县委书记,比照起省里,其实就是一个厅长了。越到下越难哪。机会少,竞争激烈。有人开玩笑说:“你看看现在的官员的形象就知道,当官是一级比一级容易。京官是国字脸,省官是田字脸,而到了县官,就成了倒瓜子脸。”越到下面越艰难,就显得脸也是越来越小了。
简又然看了看湖面,一只早起的鸟儿正在水面上低低地飞着。简又然道:“听说明学书记以前在市里……”
“啊,哈哈,在市里也一样哪。干了几年市直的一把手,就下来了。下来前,曾经作为副市级的人选,结果……哈哈,不过,到湖东好啊。湖东好!”李明学说完转了个话题。两个人谈起了刚刚来过的江省长,说外界的传闻,江省长是某革命前辈的小儿子。“这简直就是乱弹嘛。现在啊,官场的空穴来风比哪里都多。”李明学说着笑道。
简又然也笑。不仅仅江省长,稍微级别高一点的官,可能都会被人编排。其实也不是什么恶意,只是一种出于好奇的猜测。说到底,还是我们的民主不够到位,用人不够透明。老百姓只知其名,哪知道这个人来自哪个山头,出身哪家名门?既然不知,就只好猜测了。不知者不为过。但是,往往这些猜测最初却都是出自于官场本身,这就不太正常了。不正常得成了中国的一个特色。
李明学问欧阳杰部长今年多大了?简又然说还早,年轻着呢。可能马上要走了。据说是到外省搞副书记。李明学没有做声,简又然又随便聊了几句,两个人便各自回去了。
吃了早饭,小苗打来电话,说她和欣欣说过了,晚上就过来。简又然想了想,说明天上午吧。晚上让司机去接也不太方便。小苗说我都跟欣欣说好了,孩子脾气犟,你是知道的。简又然说既然这样,那我想办法。司机到了的时候,我通知你。我下午有个会议,就不一道过去接了。
小苗说那就说定了。我从这边卖些东西带去。简又然笑笑,问卖东西干什么?小苗说送给那些同事的家属。简又然又笑了,说:“这儿用不着。明天放假,这山庄里没人住了。哪还来家属?东西就不用带了,把欣欣带过来就好。”
“就知道欣欣。我说你啊!”小苗嗔怪道。
简又然笑着挂了手机,到了办公室,小郑过来说:“简书记,昨天江省长来都很好吧?”
“怎么?”简又然听出了这话中有话。
小郑嗫嚅道:“我听人说,昨天本来有一班人准备拦车告状的,幸亏提前被公安局知道了。把几个为头的全部看起来了。要是真拦了,那可……”
“有这事?”简又然皱了皱眉。
“我也只是听说。”小郑说着泡了茶,然后出去了。
简又然心想还真有这样的事。小郑说公安局把几个为头的看住了。怎么看的?是不是抓了起来?不然一个大活人,怎么能看得住呢?
中国文化中有一种文化,一直是根深蒂固的,那就是清官文化。像包拯,像海瑞。老百姓有什么冤了,有什么状了,就想找清官。而清官也并不是随便就能找着的,因此就不断地出现拦路喊冤,甚至告御状的事。简又然在布置接待时,这一点却疏忽了。他甚至一点也不曾想到。要是真的出了事,不知江省长……
中午程辉程总过来专程请简又然,说北京来了一个咨询大师,正在为企业上市的事,作咨询。简又然听着这话有点想笑。一个产值不到一亿的企业也想上市了。但是,转念一想,这也是好事。追求上市,就是追求企业现代化的一个过程。湖东虽然企业很多,但这一个阶段跑下来,简又然已明显地感到这些企业的层次低,特别是管理水平低,更谈不上建立企业文化了。辉煌的老总程辉能往这一块想,一方面可能得益于上一次简又然和他的谈话。那一次,简又然对辉煌实业的内部管理提出了足足五条的批评意见。另外,也可能出于将来企业的发展需要。企业要发展,资金是根本。现在各地都融资难。而一旦上市,在中国目前资本市场并不十分健全的情况下,企业就等于进了银行。不怕你没钱用,只怕你不会用。
正文 第二十九节
到了金凯悦,一进包厢,简又然就笑了。坐在对面的,正在侃侃而谈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大学同学吴纵。
“我说是哪路神仙呢?原来是你。哈哈。咨询到我的地界上来了,了不得啊。”简又然说着,吴纵已经站了起来,笑容挂在脸上,迎着简又然就拥抱了起来。程辉在一旁猛地呆了,他不知道这两个人搞什么名堂。简又然看着愣了的程辉,道:“你说他是谁?我的大学同学,我上铺的小弟。”
“啊,原来有这么一层关系?太好了。今天请简书记来算是请对了。”程辉马上说:“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元旦了。你们老同学能在湖东相聚,也是缘份哪。今天我好好敬你们一杯。”
“是要喝,是要喝啊。我们有十年没见面了吧?上一次我记得在北京,那一次把我灌得够呛。”简又然坐定后,问了问吴纵现在的情况。吴纵说早从部里出来了,自己开了一家咨询公司,主要是为一些需要上市的企业进行咨询。
“这可是个前沿的行当。当初全班最小的吴纵,现在也成了老总了,唉。我这老大哥可是不见长进哪。”
“你怎么不长进?现在都做到书记了。我是在机关干不下去了才出来的。我不适合干行政。我也是干了好多事,最后才选中现在这行的。自在,随便。没有什么约束。”
“好啊”,简又然叹道。
两个人又聊了聊其它同学,特别是在北京的几个同学。吴纵说有一个叫闵开文的,刚刚由中办到水利部搞副部长了。他算是那一班同学中混得最出色的了。简又然问吴纵有没有闵开文的电话。吴纵说有啊,他虽然是部长,可是每次吃饭都是他吴纵做东。说着,吴纵就拨起了闵开文的手机。不一会儿通了。吴纵说老闵哪,你猜我碰见谁了?
对方沉默了会,吴纵道:“我碰见我们班长了,简又然。我正和他一块儿呢,他现在在湖东县当书记。”
吴纵说着将手机给了简又然,简又然喊道:“闵子,还记得不?”
闵开文道:“当然记得。班长嘛,谁不记得?搞书记了?不是听说你在省委宣传部嘛?”
“是啊,是在那儿。这是下派挂职。就两年。”
“那是好事。挂职就是锻炼哪。好事!”闵开文请简又然下次到北京时,一定到他那做客。“有什么事需要闵子的,尽管说。班长嘛,哈哈。”闵开文的笑声明显比大学时候自信爽朗多了。
通完电话,简又然和吴纵说起闵开文,谈了一些这个外号闵子的现在的副部长的趣事。吃饭时,简又然喝着喝着就破了自己的规矩。一连喝了十小杯,足足有八两。吴纵看起来个头不大,可酒量却不小。八两下肚,感觉正好。简又然正要喝每十一杯,手机响了。他看也没看,就接了起来。
“又然哪,我想你了。”赵妮的声音仿佛就在身边一样。这让简又然一激愣,马上小声道:“我正在有事呢。有空我找你。”
“我想到湖东去。不是放假嘛,我想去。”赵妮继续道。
“那不行,我已经另外安排了。以后再说吧。我挂了。”简又然说着就挂了。吴纵看着简又然有些不太自然的神情,早已明白了一大半,就斟了酒,说:“为着我们男人的秘密,干一杯。”
简又然也没解释,端起杯子喝了。程辉在边上问简书记还行吗?简又然把杯子放到桌子上,慢慢地斟满酒,“我行,怎么不行?小老弟来了,得喝啊。是吧,吴纵。”
吴纵也笑着,说再喝两杯。下午还都有事。简又然说那也好,就喝了两杯。简又然说晚上我做东吧,请老同学。吴纵说下午就得离开的,机票已经定了。简又然说那我也不留了,下午还有会。对辉煌的事,多上点心。做不好,我可是要骂你的。
“一定做好,一定的。”吴纵说:“要是做不好,我还能在班长面前混?”
简又然没有再回湖海山庄,直接到了办公室。一看表,已经是两点多了。小郑进来提醒说下午的联欢会在县委小礼堂。
不一会儿,团县委的齐邦成书记过来请简书记了,说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简书记去宣布开始。简又然泡了杯茶,跟着齐邦成到了小礼堂,一看,整个礼堂里都是人。不仅仅是青年人,也有很多中年、甚至老年人。里面闹哄哄的,看见简又然进来,一下子没了声音。简又然朝大家点点头,齐邦成问:“简书记,可以了吧?”
“好吧。”简又然又点点头。
齐邦成宣布联欢会开始,先请县委副书记简书记讲话。
一片掌声中,简又然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前面,他没有拿刚才齐邦成给他准备好的讲话稿,而是直接开口道:“今天是新年前最后一天,看到这么多年轻同志欢聚在一起,我也感到自己年轻了。年轻是多么美好的事啊!既然美好,那就让我们在这美好之中,尽情歌唱,欢快起舞,迎接新年吧!”
底下是一阵更响的掌声,简又然抬着头,他感到有一束光正在近处盯着他。他朝着那光看去,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确切点说,是个女青年。那光是直露的,大胆的,甚至有一些不同寻常的挑战。
掌声后又是寂静,简又然却往下走了。齐邦成书记也没料到简书记只说了这么几句,等着简又然坐回自己的位子时,他才带头鼓起了掌。掌声后,联欢开始了。
齐邦成过来坐在简又然的旁边,这时,刚才那看着简又然的女子,径直地走过来。齐邦成介绍说:“这是我们的副书记李雪。”
“简书记好!”李雪伸出了手,简又然在那手心握了一下,是温软的。
“你好!”简又然放了手,打了招呼。李雪说:“简书记刚才的讲话真是声情并茂。简短而富有魅力。”
“啊,也只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简又然坐了下来。他的头有些发晕,中午的酒毕竟是不少的。而且昨天晚上,他也没休息好。看了几个节目,他对齐邦成说还有事就先走了。齐邦成说我送简书记,简又然拦住了,自己往外走。刚出了礼堂门,却见李雪跟了出来。李雪说:“简书记觉得我们的联欢会档次低了吧?看不下去?”
“啊哈,李书记,节目都很好的。”
“节目再好,也没有刚才简书记的讲话好。谢谢简书记。”李雪说着一笑,简又然发现她笑的时候,竟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简又然也笑了一下,同李雪握了手,回办公室后,他给赵妮打了个电话。赵妮生气地问他中午为什么不让她把话讲完?简又然说你又傻了不是?我不是说有人嘛。元旦县里有统一活动。等这一阵忙完了,再请你来。
“那我可等着”,赵妮道。
正文 第三十节
11
杜光辉在省城家中呆了两天,原因是凡凡病了。凡凡从小体质就不是太好,到高中后,学习压力加重,自己又不太注意,加上杜光辉在县里的时候,黄丽老是不在家。凡凡一个人回家经常用方便面对付,因此身体终于吃不消了。杜光辉从县里赶回家里的时候,凡凡正睡在床上,发着高烧。黄丽据说是跟着经理出去谈一笔生意了。
杜光辉看着凡凡脸上通红的样了,心里一阵阵发疼。他喊醒孩子,准备到医院去。刚要出门,他又心里有气了,拿起手机打了黄丽的电话。黄丽说她正在忙。杜光辉说忙你个头,凡凡烧得像个红人似的,你还忙?
黄丽说你在家不就行了,我忙完就回去。杜光辉没有再说,使劲地摁了手机。到医院一查,重感冒。输液,一直到晚上九点,黄丽才匆匆地赶来。杜光辉也不理她,黄丽说:“我真的有事,凡凡也没说。”
“这事还要说?你有事,你……唉!”杜光辉看着输液室里其它的人,把话吞下去了。
回到家,凡凡的烧总算退了。杜光辉这两天就一直在家陪着孩子。凡凡看着爸爸,几次想开口却没有说。杜光辉当然看到了,而且他隐约地感觉得到凡凡要说什么。但是,他没有问。他不想凡凡说。孩子的心本来就很沉重,让他少装点,也许更好。
天色渐渐地晚了,县委办叶主任打来电话,通知杜光辉副书记县里要开党政联席会。请杜书记一定要参加。杜光辉迟疑了一下,说我一定到。叶主任说那好,我到时派车子过来接杜书记。
凡凡抬起眼,对杜光辉说:“我没事的。明天就可以上学了。”
“还是在家多休息几天吧,身体要紧。”
“没关系的。你放心。爸爸,有个事,我一直想和你谈谈。”凡凡望着杜光辉,杜光辉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要下去挂职呢?本来,你还可以在家,不仅仅是我,还可以……还可以照顾照顾妈妈。可是,你一下去,妈妈她……”凡凡叹了口气。
杜光辉也叹了口气,其实这正是他刚才所想像得到的孩子要说的话。他皱了皱眉,说:“凡凡,我下去是工作。至于你妈妈,她也有她的生活。我会说她的。你现在也大了,能替爸爸着想,我很感谢。可是,从心里来讲,你还小,我不希望你过多地考虑这些事。”
“我明白爸爸的心思。”凡凡低着头,说:“以后我不再说了。”
杜光辉听着,鼻子一酸。凡凡是个懂事的孩子。虽然他嘴上说以后不说了,但是,心里装着这么样的心思,他能……
也许真的不该下去挂职呢。杜光辉禁不住想。
晚上,等凡凡睡了,杜光辉找黄丽,想和黄丽好好地谈谈。黄丽却一个人躲在床里面,根本就不理他。杜光辉说:“你不理我可以。可是,我还得说。你最近跟你那个朱总也太……”
“太什么了?杜光辉,你可别乱说。”黄丽一下子转过了身子,对着杜光辉叫道。
杜光辉赶紧道:“别吵,孩子睡了。我也不想跟你吵。我知道我下去挂职,你心里窝火。可是我也是为了工作。何况也就两年时间。你是一个女人,何必……我不是说不要你工作,可是,总得分清工作与家,孰轻孰重吧?”
“我怎么不分清了?你一个大男人,甩手就走,你还有理了。我告诉你,杜光辉,要么你回来,要么我出去。”黄丽说着又转过了身。
杜光辉火上来了,他想好好地发一次。可是一看对面儿子的房间,就强压住了。他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感到一阵说不出来的空落。
第二天早晨,杜光辉醒来的时候,黄丽已经出门了。凡凡早已上学去了。杜光辉走到儿子的房间里,看到儿子将书桌收拾得整整齐齐,想起儿子昨天说过的话,他有些沉重。他回过头,找了张纸,写了一封信,放在儿子的床边。然后他又给黄丽留了个纸条,让她好好想想,多照顾照顾凡凡。
“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杜光辉在纸条的结尾写道。
上午十点多,杜光辉将中餐做好了,然后等着县里派来的车子。刚到十点半,车子来了。
桐山县的党政联席会,每年都选择在腊月二十二左右开。这一次会议开了,也就等于阴历的一年结束了。虽然普遍实行的是公历,可是在很多时候,针对很多事情,还是以阴历为主的。比如到县一级,一年的总结与对来年的打算,就是以阴历为时间标准的。党政联席会的议题一般也很明确,研究一年来的各项表彰,讨论通过年后召开的三干会报告和相关文件,对于桐山县的其它领导来说,联席会只是一个走过场。万变不离其宗,再讨论也出不了大变故。但是,当杜光辉拿到联席会的议题后,认真地看了一遍。他的第一个感觉是:议题太多了。他数了数,一共十五项。
再看每一项议题,其中涉及奖励的就有八项。涉及报告的三项,文件的三项,其它问题的一项。
这么多!难怪外国人说中国会多,这么多问题,不开会行吗?
杜光辉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联席会,一进会议室,他眼睛一扫,黑压压的坐满了人。参加会议的不仅仅有县委常委,还有副县长,人大的常务副主任,政协主席。加上两办的有关人员,满打满算有三四十人。然而,人再多,座位却一点也没乱。虽然没有席卡,大家都知道自己该坐在哪儿,不该坐在哪儿。杜光辉看见林一达书记坐在最上方,一个人占着一窄方。县长琚书怀和副书记李长,坐在桌子的对面。在县长的下边,正空着一个位子。不用说,那是留给副书记杜光辉的。
应该是吧,杜光辉稍稍一迟疑,便走过去坐在了位子上。李长副书记朝他点点头。李长前一阶段一直在省委学校学习,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琚书怀介绍说:“那是李长李书记”。李长隔着桌子伸出了手,杜光辉也赶伸手,两个人握了一下,又坐下来。林书记问:“都来齐了吧?来齐了就开会了。”
会议的前八项议程都是通过各种奖励,有农业生产的奖励,有矿山开发的奖励,有纳税大户的奖励,有党风廉政建设的奖励,还有计划生育的奖励,先进工作者的奖励,等等等等。杜光辉只是听着。他先以为这些奖励的通过应该是很快的。各个部门汇报完了,没有异议,不就行了?可是,从第一项奖励开始,他就知道他想错了。
部门汇报后,首先是分管这项工作的政府领导作说明,然后是常委中分管的再作一次解释。其它班子成员开始讨论。常委基本上人人都要发言的。即使重复,也是态度。在这里的发言,肯定的意义已经少了,表明态度的意义更为重要。常委们发言完了,人大政协的领导再说,最后是杜光辉,琚书怀,林一达。这样一圈下来,每个议题最少也得半个小时,到上午快吃中饭时,紧赶慢赶,总算将奖励这一块研究完了。其中最后两项奖励,其实只是听了一遍汇报。到这时候,大家的肚子都空了,谁还有心思挑三拣四?
吃饭时,李长问杜光辉:“到县里来还适应吧?”
“可以的。我也是出身农村啊。”杜光辉笑着道。
“不过你们快,就两年,不像我们哪,在县里呆了一辈子,唉。”
“都一样,都一样哪。”
下午开会的第一个议题的三干会主报告。这个报告杜光辉可是用心看了的。他对其中的有些提法,甚至还有一些自己的考虑。比如他就想在会上提出要将茶叶开发作为桐山农村经济发展的突破口来抓。这个报告中除了务虚的部分外,就是矿山。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桐山县委县政府把矿山开发放在怎么样的位置。那是第一要务,是除了政治路线外,最大的工程。
杜光辉总算在县里也呆了快两个月了,对县里的一些情况也作了了解。桐山如果不在矿山上做文章,也确实很难想出更好的路子。这一点,杜光辉也是没有异议的。可同时,他又觉得将矿山开发放的位置太高了点。矿山是资源型的,只要是资源,都是有限的。何况矿山得利的,大头是矿主,小头是财政,真正到老百姓手中的,并不是很多。因此,桐山二十万劳力中,就有十一万长年在外打工。特别是山区,像窝儿山那边,与矿沾不上,似乎被遗忘了。要想脱贫致富,还不知要等到哪一天?发展茶叶经济,桐山有一半的乡镇能包括在内,而且,茶叶经济发展了,老百姓是最大的受益者。桐山的茶叶只要出了名,产量上来了,不愁将来的大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