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必了吧?不太妥吧?”
“没事。我定了再给你说。”
姚和平出去后,宗荣给南州市委的马天副书记打电话,问最近情况如何?马天笑着说:“情况你宗书记应该比我清楚。王书记没直接告诉你?哈哈,看来我要祝贺你啊,宗荣同志。王书记对你…”
“马书记这话是…除了从你马书记口里知道,还有谁能告诉我?”宗荣说着话,心里却是一疼。
马天道:“不说了,还没定。不过,我听锦光同志的意思,可能旭升书记给他说了下。”
“啊,还得请马书记多关照啊。”宗荣这话是实话,马天听了却在电话那头一笑,说:“当然行。什么时候来请我到湖月轩啊,我也想跟宗荣同志单独小酌一杯呢。”
“当然可以。只是现在没空哪。陪马书记总得好心情,不然岂不扫了您的雅兴?”宗荣这话说得堂皇,马天也笑了,道:“有空过来吧。我正开会。”
“那好,就不打扰了。”宗荣挂了电话,脸上却是一种无奈。上午开会时,一个多年前的大学同学打来电话,说是找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她的号码的。那同学姓吴,以前在大学时,是她的下铺。脸长得圆圆的,一副孩子相。就是这么个孩子,大学毕业时却自愿到了西藏。一去十年,回到内地后,现在自己创办了一所民办学校。打电话给宗荣,一是叙叙旧,二也是希望能在湖东招收些学生。
问及家庭,这同学声音灿烂。丈夫是在西藏认识的,一起回到了内地。现在有一个孩子,还收留着两个藏族儿童。听她的声音,宗荣就知道,那是一个幸福而快乐的女人的声音,是一个能自由而独立地生活着的女人的声音…
可是自己呢?
邹涛正在部队,虽然混了个正团,可也面临着转业了。邹涛是个脾气耿直的人,这些年,两个人虽然不在一块,却也为大大小小的事争吵过多次。特别是每次邹涛探亲期间,自己忙着工作,有时还得喝酒应酬。邹涛为此很是生气,说一个女子…当然,这是气话,可细一想也是。这些年,孩子一直由外婆带着,自己风一把雨一把,尽在官场上打拼了。到头来,不过是进了一个更大的圈子。每个圈子都是旋转的,只要进去了,就得动,就想着不断地突破,进入更大的圈子。停不下来,无法停下,这是她最近突然产生的一种对官场的感受。昨天晚上,跟邹涛通电话谈到转业的事。邹涛说不想回内地,要到沿海去,而且想让她一道过去。
“我的一个老首长在深圳,创业了一家大公司。想让我去。你也去吧,当官有什么意思?不如到那边,我们在一起好好地过日子。”邹涛劝她。
宗荣说:“我也想这样。可是现实不是你想像的那样的。说走就走?一走了之?不太可能啊。都四十多的人了,还是回来吧。我已经找了市委的周书记,到时安排时…”
“那就不必了。我已经定了到深圳。你也好好考虑吧。”邹涛的倔脾气又上来了。
“那还和我商量什么?”宗荣说着,挂了电话,自己却哭了。
最近,宗荣发现自己的心态有些问题了。也许是上次到省城后开始的,也许是一直积累着的,或者本来在内心里就郁闷着的。反正,心里是越来越沉重了。
“宗书记在吗?”外面有人叩门了。
宗荣道了声“请进”门就开了。是政协主席迟大维。
《领导司机》12(4)

“迟主席好啊。”宗荣站起来,招呼道。
迟大维说:“宗书记好,正好过来有点事给杰之同志通个气,他不在,就想起到这来了。”
“啊,刚刚开完会,大概有事出去了。”宗荣说着,要给迟大维泡茶。
迟大维马上制止道:“不喝了。就是坐坐。党校学了半年吧?”
“四个多月,刚刚结束。”宗荣道。
“小邹还在山东?快…”
“还在。开年都得转业了。快啊。到了正团,不转也得转哪。”
“就是。回来也不错嘛。唉,不知市里怎么考虑的,湖东怎么能一直两边都空缺呢?唉,很多工作都不好做啊。”
“是啊,市里应该有所考虑了吧。时间长了,不利于工作。”
“那你这次…啊,也是可以的嘛。”迟大维说得很婉转。严格地说他是宗荣的老领导,宗荣从乡里副书记干到乡长,就是迟大维在组织部长任上提的。后来,迟大维调离了湖东,只是去年才从外地调回来,到政协了。
“这是组织上的事。迟主席你知道我,对这事一向…”
“我清楚,清楚啊。不过,你的工作能力我是看好的,当年提你当乡长,也有争议啊。现在证明我还是对的嘛。是吧。”
“那真还得谢谢老部长。”宗荣问,“阿姨好吧?”
“就这样。半身不能动,请了个保姆。”
“唉,也够为难的。弄点中药如何?”
“试过了。不行!杰之同志最近听说到省里去了,也是为…”
“不太清楚。”宗荣笑着,“也许是为正常工作吧。”
迟大维见宗荣说话没多少兴趣,坐了会儿,就告辞了。临走时,又回了头,道:“小宗哪,看你脸色不太好。可要注意身体啊。”
“谢谢迟主席。”宗荣是真的有些感动了,鼻子一酸,赶紧回过头。
迟大维虽说是政协主席,年龄并不算大,好像好才五十二三岁。他主要是在外地不好安排,才要求回湖东解决一个正县级的。不过,现在县一级干部到了五十多点,也就没有太大的指望了。有人说:“省干五十五,厅干五十整,处干四十八,科干四十五”。这意思是说省级干部到了55岁,厅级干部到了50岁,处级干部到了48岁,科级干部到了45岁,其实就到了上不上去的坎儿了。中国干部多,不在年龄上一刀切也是难办。话又说回来,能当上个正处,本身也是了不得的了。
宗荣对迟大维的工作能力是亲眼所见的,这个人工作能力强,有魅力。而且胆子大,敢做一些别人不敢做的事,敢用一些别人不敢用的人。用现在的话,好听点讲叫“开拓”,不好听地说就是“专横”。
不过,从去年迟大维回到湖东后,宗荣与他的接触却很少。除了工作上的必要接触外,几乎是没有单独接触过。宗荣在私下里也曾听说,迟大维回到湖东后,专门从他原来工作的地方,调来了一个女同志,担任政协办的副主任。这女的似乎姓马,叫什么名字宗荣却不清楚。外界传着,这女的就是迟大维的情人。不过,这么长时间,倒是没闹出别的什么动静来。
男女之事,一向为中国人所敏感。何况在官场这样的是非之地?
宗荣副书记下班时,看见李红旗正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这孩子老实、灵活,这是她对李红旗的印象。不说别的,就说上次到省城…想到这,宗荣加快了步子,她的心又疼了一下。
李红旗也看见了宗荣书记,但是他没有起来打招呼。领导出门,不喊司机,司机最好不要主动去问。本来领导另有安排,你一问,事情往往就尴尬了。李红旗知道这点,所以他看着宗书记出了门,步伐有点踉跄。心想:宗书记也许是有急事,小跑着呢。
薛科长过来喊李红旗,说中午到华城去,有人请客。
李红旗说那敢情好,我正准备下班了呢。
路上,薛茵问李红旗:“程书记呢?怎么没见?”
李红旗说上午开会后就走了,是坐企业的车子走的。可能下午要过来。
薛茵叹了口气,这一声叹让李红旗感到有些异样。程书记不在,她叹气干啥?就问:“薛科长找程书记有事?”
“没…没事,只是问问,随便问问。”薛茵的脸一下子红了,一丝小小的秘密,就在这脸红的一瞬间暴露出来了。
李红旗从车镜里看见了,却没有再说。什么事该说透,什么事该不说,这种分寸,是最应该把握的。言多必失,问得太多,也必然会得罪人的啊!
正想着,华城到了。
《领导司机》13(1)

南州市委书记周锦光来湖东检查工作,县里为此已经准备了几天。要是平时,市委书记过来,最多也就为检查点稍稍作点安排。但现在这个时期,情况不同。湖东是在没有书记、没有县长的情况下迎来市委书记检查工作的。而且,程杰之副书记也还只是主持。因此,程杰之高度重视,悉心安排,也是可以理解和完全有必要的了。
周锦光书记来主要是看民营经济,同时慰问山区贫困户。快年关了啊!
程杰之这几天一直在为这事忙碌。以前,秦怀仁书记在的时候,像这样的大事,必得一把手亲自抓。事实上,市委书记来看得满意与不满意,最直接联系到的还不是一把手?其他人,即使脱不了干系,也还有一把手去顶着。特别是这次…
“事关重大,意义深远。”这是市委方秘书长前几天给程杰之打电话时说的话,方秘书长是他的老同学,这话说得已经够透明了,程杰之岂能不知道?
对已经选定的三个民营企业检查点,程杰之自己都亲自跑了一趟。这三个点分别是日出实业、东方机械和阳光生物。其中前两个是工业,后一个是农业。选一个农业企业,是程杰之这次有意而为。这个企业,去年才开始投产,完全是高科技产业。周锦光书记以前来时,根本也不曾见着。这就要给领导一个新鲜感,让领导感到湖东大地上民营企业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
在日出实业,程杰之特别交代顾怀成,一定要开足机器进行生产。即使现在不行,到周书记来时,一定要满负荷运作。当然,他在临走时也没忘了交代顾怀成,一定要跟班组长们打个招呼,对企业的运营情况要有一个统一的口径。顾怀成说这没关系,日出迎接过多少领导,不仅仅周书记,连省委书记、国务委员不都来过吗?哪次出过事?放心好了。
“这事得让燕子把关,她细心。”程杰之又叮嘱了一遍。顾怀成笑着说程书记就是不放心我,我干脆把企业交给燕子管理好了。
叶能文副书记前两天请假到省城去了,说是妻子生病,要到省城住院。程杰之没有理由不同意,虽然叶能文请假请的并不是时候,但总不能耽误他妻子治病吧。何况,即使程杰之心里有什么想法,却不能说出来。人家有心,你再有意,事情岂不是更不好办了?
宗荣副书记一直在忙着论文,不过,周书记来的事,她还是很积极的。有关接待的工作,都是她在具体安排,包括各个部门的汇报以及县委的整个汇报等。
县委办的司机们当然也为这事在忙碌着,李红旗天天跟着程杰之副书记,跑企业,踩路线。按理说,司机的工作本来就是这事,无所谓忙与不忙,快乐不快乐。工作嘛,虽然有人说工作着是美丽的,但是,大部分人还不是把工作当作一种任务,当作一种手段。能在工作中感到美丽、感到快乐的,十有一二,也许就了不得了。
但是,这几天的出车,李红旗心里还是美丽并快乐着的。不为别的,就为顾燕。
程杰之副书记到日出实业后,徐五四就陪着李红旗喝茶。这回,李红旗问徐五四:“你们那顾总的公主,谈了吗?”
“怎么问这个?你有想法?”
“这个…我只是问问。谈了吗?”
“好像没有吧。也许有。前不久还有一个男的过来,好像在北京。”
“啊!”
“你不至于看上她了吧?不过,她的确不错,看上也是正常的嘛。只是…”
“只是什么?”
“红旗啊,我就明说了吧,只是怕你条件不够啊。日出实业老总的女儿,将来家产的继承者,人长得又漂亮,气质又好,大学毕业…你看,这条件,与你比…”
《领导司机》13(2)

我知道有差距。知道。”
“我也不是说一点不可能。古今中外,还有多少人只为着爱情,什么也不顾。也许哪一天,你真的让她死心塌地了呢。”
“…啊,可别乱说。”李红旗感到自己的脸有点发烫了,就起身到室外走了走,正要回头,听见人声:“李师傅,怎么不进去坐?”
顾燕!李红旗没有转身,心却已经掉头了。
顾燕已走过来,李红旗道:“正进去。忙吧?”
“还好。程叔叔来了?我刚从外面回来。”顾燕说着,徐五四出来了。
“哟,刚才还正说呢。就来了。”徐五四拿眼异样地看了看顾燕和李红旗,李红旗赶紧向他眨眼,徐五四却笑道:“李师傅看见我们的顾经理,好像还有点害羞了啊。”
“你…别…”李红旗脸一下子红了。
顾燕也看见了,轻轻道:“徐师傅别瞎说。我去找程叔叔了。你们聊。”
顾燕说着,往办公室那边过去了。李红旗看着她轻盈的步子,踩在自己的目光里,一下,一下,仿佛小棒儿,叩着心,既疼,又快乐。
徐五四嘿嘿一笑:“红旗啊,看来真的是迷住了。危险哪,危险!”
李红旗回过头,没有搭话,只是叹了口气。徐五四说:“要是你真有心思了,我倒可以帮点忙。不过,也只是通通风报报信什么的,其他的我可做不了。”
“我也只是说说,看你当真的。不过,她电话是…”
“她手机?我报给你。”徐五四说着,就报出一串号码。李红旗发现,顾燕手机的号码最后三位,竟与自己手机号码的最后三位一样。真巧了,还是缘?他没有说,他觉得这又是一个小小的秘密了,在他心里庞大的秘密中,又增加了一重喜悦和莫名的自信。
离开日出实业时,顾燕并没有出来。李红旗想不会是有意识避开吧?但细一想,觉得这是自己太多情了。人家顾燕哪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何况就是知道了,又能怎样?徐五四说得好,那么一大段差距,不是一般的差距,而是天堑,是鸿沟。
能跨越吗?我一个小小的县委办司机,能为自己的爱去努力吗?
李红旗想着就有些疼痛。回到办公室,黄炳中悄悄地对他说:“省里听说在调查二颜了。”
“二颜?”李红旗问。
“就是。有人向上面告了。据说引起了高层人士的直接批示。”黄炳中有些幸灾乐祸,到现在,他一直以为上次别人告他,是颜氏集团的人背后指使的。原因就是他在另外一条道路的招标中,没有按照颜三昌的意见找人说话,而是为另外一家省外公司做了些工作。这里面其实还牵涉到一个更深层的关系。县建设局负责招拍挂工作的副局长侯宇,就是黄炳中的外侄子。不过,这层关系黄炳中一直是不太说而已。
“那查什么呢?查…”
“查什么?哈哈。只要查,你说现在谁不能查出问题来?按照法律,现在官场的很大一部分人都要坐牢了。何况,他昌盛实业外面看起来是正当生意,内里不就是黑社会?”
“不会吧?”
“怎么不会?”
两个人正小声议论着,毛旺回来了。毛旺是送宗荣书记下乡的,一见李红旗,毛旺说:“宗书记早晨还找你呢。”
“找我?”李红旗有点懵。
“是啊,找你。想让你跟她出车。看来,宗书记是看上红旗了。”毛旺一脸坏笑。
李红旗急了,道:“别胡说。人家可是书记啊,你这有诽谤的嫌疑。”
《领导司机》13(3)

“我又没说别的。我是说宗书记看上了你为她开车。你心慌什么?”毛旺反过来捣了李红旗一句。李红旗摇摇头,毛旺问:“刚才你们说得起劲,说什么呢?”
“这个不能说。天大的秘密!”李红旗卖关子了。
毛旺道:“不说就算了。能有什么秘密?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是不是说薛…”他用手指了指行政科那边。
毛旺这一指,把李红旗也搞呆了,好在黄炳中马上反应过来,笑道:“薛…薛什么?你知道?”
“谁不知道?不就是跟程…啊,不说了,不说了。”毛旺把后面的话吞了,望着李红旗和黄炳中,过一会儿又道,“昨晚上据说有人看到他们到宾馆…其实我早看出来了。不过,这可是绝密,不能往外再说。”
“除了你说,谁还说?”黄炳中装作没事样,出去了。
毛旺望着黄炳中的背影,叹道:“可怜老黄?霜打的茄子,蔫了啊!”
毛旺和李红旗说笑着,引来了薛茵科长,她伸头朝里望了望,问:“笑些什么呢?这么高兴?”
“没什么,瞎笑。”毛旺望着薛茵,说,“哟,薛科长今天更漂亮了啊!光彩照人。”
“可不,连我都感到头晕了。”李红旗也附和着。
“笑话我?”薛茵嗔道,“都快老了,还漂亮?老啰。”
“不老,薛科长一点也不老,还有第二春呢。”毛旺说着,向李红旗眨眨眼,薛茵却似乎有点紧张了,问:“什么第二春?什么意思啊?”
“说说,说说而已。这么漂亮,不就是春天嘛。”毛旺的嘴甜起来,就像抹了蜜一样。薛茵听着也笑了。
刘奇卫副主任从门前晃了下,伸头看见李红旗,就说姚主任正找他,请他上去一下。李红旗问什么事。刘奇卫说我哪知道,主任找,肯定有事嘛。
姚主任找的事,其实还是上次说过的开车的事。姚主任问李红旗:“程书记最近没说什么吧?”
“没有。”李红旗道。
姚主任笑着:“这事还麻烦了。红旗啊,看来你成了香饽饽了。我跟程书记说了下,他好像也不太同意,但也没反对。我想,关键是听听你的个人意见,是跟程书记,还是跟宗书记?”
“这个请领导定吧。都一样。”
“怎么能这么说?关键是你嘛。这样吧,再想想,明天给我答复。”
李红旗下来后,心里就有些沉重了。姚主任这不是明摆着在出他李红旗的洋相吗?跟哪个领导?哪个都不好跟,都不好得罪。办公室直接定了,通知一下本人,不就得了?这…让我李红旗怎么定?
唉!
叹气归叹气,可皮球既然被姚和平主任踢到了自己这边,那就得想办法再把它踢出去。怎么踢呢?
李红旗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索性不想了。拿出手机,又看了看顾燕的手机号码。三个数字一样,巧合吗?还是暗示?李红旗望着窗外,临近年关的天气有些阴沉,天色蒙蒙的,似乎要下雪了。
算起来,应该是阴历的十一月二十五。快腊月了,腊月一到,年就来了。李红旗想起小时候在乡下,一年四季从头过到尾,就盼着过年。过年了,有新衣服穿,有灯笼打,更重要的是有肉吃了。其实,李红旗出生在上世纪80年代,那时农村的经济状况也好转了。只是李红旗家里一个寡妇,拖着三个油瓶,日子自然好不起来。所以,严格说起来,李红旗算是一个吃过苦的孩子,直至到了部队,日子才好些。如今想来,李红旗还是禁不住心酸。
今年过年,李红旗已经打算好了,要好好地回家过一次风风光光的年。上次回家,他就对老娘说:“现在不同了,你儿子是县委的人了。”村里的人也知道,那老李家的红旗,正在给书记开车呢,有出息了,成器了。
是有出息了,是成器了,李红旗想,虽不算光宗耀祖,也总算混出个人样了。
纪委书记朴格夹着个包,从门口风风火火地进来了,与正要出门的李红旗撞了个满怀。李红旗惊着道:“朴书记…”
“啊,小李啊,程书记在吧?”朴格问。
“回来了。在。”李红旗答道。
朴格就“噔、噔、噔”地上楼去了,一推开程杰之副书记的门,就道:“程书记啊,这个你看了吧?”
程杰之抬起头,问什么啊?朴格将手里的密码电报交给程杰之,程杰之扫了眼,立即停住了,问:“刚收到的?”
“是啊,刚收到的。”朴格说,“事情重大,所以我就来给你汇报了。”
“这个莫天来,不还是打黑英雄嘛?怎么…唉!”程杰之站了起来,摇摇头,问,“会不会弄错了?或者被人诬陷了?老莫这几年得罪了不少人,不会是报复吧?”
“不太可能,其实听说前期省纪委曾秘密派人来调查过,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当然,这也是纪委工作的一个失误。”朴格把密码电报收起来,问程杰之这事到底怎么办?
程杰之想了会儿,问还有谁知道?朴格说目前就三个人知道,你,我,还有收报员。程杰之说那好,事情暂时放着。上面不是要求我们再查嘛,你组织几个人好好查查,事情一定要秘密进行,千万不能泄露了风声。
朴格说好的,就按照程书记安排的办。这个事情我亲自来抓。
这是对的,一定要你自己亲自抓,有什么情况及时地告诉我。程杰之在朴格临出门时,特地叮嘱了句。
朴格走后,程杰之心里突然有些惊悚。莫天来,堂堂的打黑英雄,全省公安系统劳模,现在竟然…到现在为止,应该说他的内心里还是不太相信的。莫天来初到湖东时,程杰之分管政法,所以接触得较多。这个人聪明、正直,有胆子,而且很会动脑筋。后来,叶能文副书记分管政法一摊子后,他就很少再和莫天来私下里接触了。你不分管,再私下接触多了,别人会有想法,以为你在抢他的权呢。
虽然不分管,来往还是有的。从去年上半年开始,程杰之也在一些场合听到有人议论莫天来,说莫天来自从成了打黑英雄后,自己也慢慢染黑了。当然,这些都只是议论,没有真凭实据,算不得真的。可是现在…
桌上手机响了。程杰之拿起来,竟然是莫天来。他没有接,任手机一直响着,直到铃声停止。
唉!
《领导司机》14(1)

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大雪,落在街道和香樟树上,仿佛在一夜之间,湖东小城就披上了洁白的轻纱。天光更亮了,雪的光芒和云层深处透出的日光一道,把人和车辆都照耀得晶莹剔透,一切都静静的,静静地流淌在无边的光阴之中。
李红旗起得很早,一睁开眼,雪的白让他突然一阵激动。
小时候在乡下时,每逢下雪的日子,孩子们最快乐了。堆雪人,撒雪,在雪上奔跑,个个小脸冻得通红,心里却是暖乎乎的。老娘总是站在门口,听着孩子们吵闹,不时在叮嘱几句…
一只只好看的小鸟儿,从雪线上飞过来,绕着孩子们忽高忽低地飞着,仿佛也成了一个个调皮的孩子一般…
一晃20年了。
李红旗走在积雪的街道上,脚下发出清脆的声响。雪是绵软的,却又是坚硬的。
今天,南州市委书记周锦光将到湖东来视察。所以昨天姚和平主任特地吩咐了,早晨要来早些。上午先要到高速出口去接车,然后直接到三个点去视察。
李红旗一边走着,一边看雪地里正在匆忙行走的人们。一个高个子的女孩从身边一闪而过,她穿着的羽绒服也是天蓝色的,和顾燕穿的一样。这让李红旗感到舒服。昨天晚上,他用了很长时间来想顾燕,想她说话的声音,当然也想到了徐五四说的那些话。他躺在床上,心里一遍遍地将徐五四说的差距盘算了,应该承认,这些差距都是客观存在的,是应该正视的。但是,他从内心里觉得:这些差距也不应成为他放弃顾燕的理由。这么多年来,曾经也有很多次面临着挑战的时候,他都挺过去了。挺过去了,事实就证明了你的坚强,你的成功。对于顾燕,他也想努力地试一试。可是,他找不到突破口,他从哪里可以寻觅到通向顾燕心灵的道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