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佟说,其实,说出来很简单,体育总局只要把握两点。第一,体育明星那不是普通的明星,而是国星,所以,体育明星的广告价格,绝对不能比影视明星低。第二,体育总局既然抱着这些黄金资源,自然不能捧着金饭碗要饭,但凡体育明星做广告,体育总局要参与要干预,自然也要分得一部分收益。
果然,体育总局的领导被欧阳佟的话搅动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有利在前,谁不动心?至少,这些钱可以不必入账不必经过审计,说不准是一笔灰色收入,大家都可以从中得到好处。更为关键的一点,手里有那么多奥运冠军世界冠军,如此之大的一笔资源,不好好利用一番,确实是大浪费。
欧阳佟接着说,现在也不是没有体育明星做广告。当然,大多是退役的体育明星。今天,谈林飞代言一事,之所以比较敏感,有两个难题,一个是代言的是烟草广告,表面上看,与林飞的正面形象有冲突。另一方面,现役运动员做广告,似乎还没有先例。没有先例不等于不能破例。现在那些退役运动员做广告,价格非常低,这实际上损害了运动员在国人心目中的形象。一个运动员的广告价格,竟然只有影视明星的三分之一,这太不正常了。他认为,国家体育总局所要考虑的,不是运动员做不做广告的问题,而是对运动员的广告价格进行合理定位的问题。
说一千道一万,国家体育总局考虑的,不外两点,第一,他们个人的仕途是否因此受到影响。第二,自己能有什么好处。既然与此相关的负面宣传,由江南烟草想办法扭转,加上林飞做广告确实也是个人行为,与国家体育总局的关系不是太大,政治方面,自然也就不需要考虑了。
表面上,欧阳佟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体育总局的诸位领导,实际上,他们的出现,解决了这些体育总局官员们的后顾之忧。因此,事情便极其顺利,几位领导均表示,将不再过问合同的事,充分尊重林飞个人的选择。
离开时,王禺丹为他们每人准备了一只礼品袋。欧阳佟能猜到的是每只袋子里有两条极品江南香烟,市场价格五千元。但这肯定不是全部,此外还有些什么,欧阳佟实在猜不出来。
7
省广电局或者省电视台与北京方面的业务联系是非常紧密的,几乎天天都有人“跑部进京”,欧阳佟虽然相当于副台长,可毕竟是业务干部,进京的机会并不多,除非是陪同领导或者是有重要采访任务。陪同领导或者有重大采访任务时不自由,想和自己的一些私人关系联络一下感情,时间和经济上都受局限。
这次是随王禺丹一起进京,事情办得顺利,加上以后自己要开公司,说不准什么时候会用到北京的关系,欧阳佟便想趁着这个机会,约见一下北京的同学朋友。
在北京走关系是需要钱的,欧阳佟那点钱,根本不够在北京活动,这也是他在北京走动不多的重要原因。此次和王禺丹一同进京,他准备将王禺丹的权力好好利用一番,所以,送走体育总局的人之后,他便和王禺丹商量。他问王禺丹,你下一步怎么安排?王禺丹说,我可能还要留几天,办几件事,你呢?什么时候回去,我让人帮你办票。欧阳佟说,他有些老同学在北京,想见一见。王禺丹问,需要我帮你安排吗?欧阳佟之所以这样说,就是希望她帮自己安排,但不好直接说,而是转了个弯,说,其实,有几个人,你值得见一见。王禺丹作为著名企业家、人大代表,在北京的关系很多,而且身份也都非常特殊。她并不相信欧阳佟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便说,你和同学见面,我就不参加了吧。
欧阳佟说,我有个同班同学,是某办的大秘。怎么见他,你替我安排一下。
听了这话,王禺丹瞪大了眼睛,说,你是说武蒙?
欧阳佟说,是啊,你认识他?
王禺丹摆了摆头。她之所以知道武蒙,是因为上次和邱萍一起进京。那次,邱萍就想动用武蒙的关系找体育总局,但武蒙没有时间。王禺丹只以为武蒙是邱萍的关系,因为武蒙并没有见邱萍,她便以为,只是邱萍在工作中建立的关系,其实并没有太深交情。现在听欧阳佟一说,才知道这条线的源头。
武蒙在欧阳佟的同学中职位不是最高,但地位最显赫。他的工作单位是某中央首长办公室。相当级别的领导,身边有一个庞大的秘书班子,名义上,这些班子由中央书记处直接领导,但因为具体是替某位领导服务,因此,人们习惯地称为某办,相当于国民党时期的侍从室。这间特殊的办公室,往往又下分很多部门,比如警卫组、文秘组、生活组等。真正意义上的秘书,共有三位,一位是警卫组的负责人,一位是文秘组的负责人,另一位就是首长的生活秘书,再加上专职司机,便构成了首长身边最重要的四人核心成员。
这种结构,古代就已经形成,比如《康熙微服私访记》里面,康熙皇帝出巡,身边总是有三个人,纪晓岚、法印、三德子。这里面,纪晓岚是康熙的文职秘书,三德子是康熙的生活秘书,法印就是康熙的安全警卫。到了当代,三驾马车又另加一驾,那就是专职司机。四个人中,行政级别上文秘和警卫最高,负责文秘的,至少也是副厅级,也可能是副部级。而警卫则变化较大,比如首长出访的时候,身边担任警卫的往往是公安部副部长或者将军。生活秘书和司机的职位就低得多。但是,生活秘书和司机因为最接近首长的私生活,与首长的私人感情更深一层,所以与首长的私人关系更紧密一些。相反,文秘和警卫与首长的关系更工作化一些。武蒙就是首长的生活秘书。
王禺丹很想争取下一任雍州市长,有了武蒙这种关系,只要他肯出面给江南省委书记赵德良打声招呼,事情肯定办成。所以,听说武蒙是欧阳佟的老同学,王禺丹顿时眼前一亮,说,你约吧,其他的事,我来安排,是在钓鱼台国宾馆还是其他地方,看他方便。
武蒙这种身份的人,自然要低调,不肯在钓鱼台国宾馆这种地方招摇,地点是他选的,四环外的一家私房菜馆,时间是第二天中午。
欧阳佟放下电话,王禺丹便给办事处打电话,命令他们立即将那间私房菜馆最好的包间订下来,并且订下最好的菜,做好后,将菜单告诉她。接下来,王禺丹便问欧阳佟,有这么好的关系,你怎么不利用?欧阳佟有点莫名其妙,说,怎么利用?王禺丹说,为了一个副台长,你像没头苍蝇一样在江南省乱撞,分明是做无用功嘛。如果让武蒙出面,事情早解决了。欧阳佟说,如果是替别人办事没问题,只要是自己的事,我开不了这个口。王禺丹说,说你情商低嘛,这种事,需要你开口吗?欧阳佟说,不开口,人家怎么知道我要办什么事?
王禺丹点了一下欧阳佟的脑袋,说,我真恨不得将你这里撬开,看一看里面到底是怎么长的。你想一想,武蒙是中央首长的大秘,有多少人想认识他却又苦于无门可入?别说是丁应平希望与他有私人情谊,就算是赵德良,一样希望与他有私人情谊吧。你只要找一个机会,向丁应平透露,你和武蒙是同班同学这件事情,我敢保证,丁应平就会想方设法带你来北京见武蒙。只要他们见了面,一切都不用你说,也不需要武蒙暗示,丁应平就会将你的事情解决好。欧阳佟还有些不相信,说,就这么简单?王禺丹说,你以为官场很复杂吗?我告诉你,有时候,事情它就是这么简单。
欧阳佟略想了想,觉得王禺丹所说有一定道理,毕竟,她属于官员系列,对官场比自己熟悉得多。他说,那我现在给丁部长打电话,让他明天过来,怎么样?王禺丹说,你啊,说你情商低,还是高估了你,你简直是一点情商都没有。这种事,做得太刻意了,反而弄拧了。你可以给丁应平打个电话,问一下他在哪里,如果恰好在北京,那就顺便提一下。如果不在,就不要提这件事了。
欧阳佟立即拨打了董绍先的手机。为了告诉董绍先自己在北京,他故意用的是房间的座机。一开口,董绍先便听出是欧阳佟,说,你这只猪,臭在雍州还不够,还要臭到北京去?欧阳佟说,难道你也在北京,所以闻到臭了?董绍先说,我没那么好的福气,我在雍州。说吧,什么事?欧阳佟说,在雍州就算了。我原想,你如果在北京,就介绍个朋友让你认识。董绍先说,你那些垃圾,除了猪还是猪,我才不想被污染。欧阳佟说,这可是个特别的朋友,和你一样,是大秘,不过,不是一般的大秘。是某办的大秘。
说过这句话后,董绍先那边好一会儿没声音,他显然在思考这条信息,并且从记忆库中提取所有与这条信息有关的其他信息。欧阳佟能够想象,在这一瞬间董绍先的大脑进行了怎样的链接。某办的大秘这一信息,他不需要太多消化,而是迅速将自己所知某办的重要人员在脑中搜索一番,然后确定了一个人,这个人毕业于复旦新闻系。董绍先说,武蒙?他是你的同学?欧阳佟说,我们是上下铺。董绍先说,你和他约好了吗?什么时候?欧阳佟说,明天中午。董绍先说,别关手机,我一会儿和你联系。便挂断了电话。
欧阳佟将电话挂上,王禺丹便说,看起来,你的情商不差呀。怎么有时候就短路?欧阳佟并不完全明白她的话,说,你为什么这样说?王禺丹说,如果我估计不错,丁应平今天晚上就会飞来北京。而且,你的事成了。欧阳佟不相信,说,真的?这么简单?王禺丹说,刚才听你和董秘打电话,我以为你是个高手,可听了你这句话,我又觉得你是个笨蛋。你到底是真的笨蛋还是天才?欧阳佟还是不明白。王禺丹便向他解释,丁应平肯定曾经动过心思结交首长,可是苦于没有门路。她可以肯定,丁应平一定打过武蒙的主意,同样是没有成功,这件事,董绍先是很清楚的。欧阳佟如果将这一关系直接告诉丁应平,事情就太直接了,而是转了个弯,说是要介绍武蒙让董绍先认识,等于间接地向丁应平传递了这一消息。此时,董绍先一定是将这一消息告诉了丁应平。而丁应平恰好希望与武蒙结交,自然会推掉手中一切,赶到北京来赴会。
欧阳佟恍然大悟,原来,世上有些事,确实是可以异常简单的。
果然,董绍先的电话很快来了。董绍先告诉他,老板今晚到京,晚上一起吃饭。欧阳佟说,我住在长城饭店,要不要替你和首长安排房间?董绍先自然知道,欧阳佟手里没有财权,由他安排房间是不可能的,一定有别人安排,便问,你和谁在一起?欧阳佟在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告诉他,我和王禺丹一起来谈林飞为江南烟草做形象代言人的事。董绍先顿时警惕起来,问,事情办得怎么样?要老板出面?欧阳佟说,不用,事情已经谈成了。董绍先说,我们到了之后再通知你。
欧阳佟觉得董绍先不想让王禺丹安排,便问王禺丹,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吗?王禺丹说,什么过节都没有,这是政治。欧阳佟仍然不明白,说,什么政治?王禺丹告诉他,江南省目前的政治生态主要是两股势力,一是以赵德良为首的外来势力,一是以省长陈运达为首的本土势力。丁应平虽然是本土官员,可是赵德良提拔他到宣传部长任上的,自然就染上了外来势力的色彩。王禺丹之所以能当上江南烟草董事长兼总经理,是政协主席王才新的力量,而王才新和陈运达,可以算是难兄难弟。加上陈运达是省长,主持政府工作,企业自然就在他的掌握之中,企业负责人,自然也就沾有本土色彩。
听了这话,欧阳佟心中一惊,问她,我是不是把事情搞糟了?
王禺丹说,你已经有两次教训了。以后一定要注意,除非有十足的把握,否则,不能将两件事两个不相干的人扯到一起。许多时候,一件原本可以办成的事,却因为你在一个极其微小的细节上考虑不周,事情就黄了。这就叫因小失大。
欧阳佟急了,说,那怎么办?有办法补救吗?
王禺丹说,如果仅仅只是我刚才表面上分析的那些,这件事,肯定没法补救了。不仅没法补救,还因为你和他的政敌阵营过从甚密,今后也不可能有机会了。不过,今天的事,可能只是董秘比较敏感,他是丁应平当部长后才当秘书的,对于丁应平当市委书记时的人脉关系并不了解,所以简单地作了阵营划分。我和丁应平的私交不错,他当市长的时候,我们就是好朋友。
说过之后,王禺丹拿起电话,给丁应平发了一条短信。很快,丁应平的电话打进来了,王禺丹也不客套,开门见山,说,应平部长,你什么时候到京?我去机场接你。丁应平说,好呀,你和绍先联系吧。
王禺丹说得不错,她和丁应平的关系,确实非常亲近。欧阳佟禁不住暗想,他们之间,亲密到了什么程度?暗中会不会有一腿?王禺丹放下电话,对他说,你现在给董绍先打电话,房间的事,我安排。说着,王禺丹起身离去。欧阳佟知道王禺丹去隔壁打电话安排房间了,暗想,安排房间为什么避开他?难道她要给自己调房间,和丁应平安排在一起?出门前,王禺丹告诉他,丁应平他们到来可能会比较晚,眼下没什么事,可以先休息一下。
欧阳佟的猜测是错误的,王禺丹并没有换房间,他也不清楚王禺丹是怎样替丁应平和董绍先安排房间的。因为机票的关系,丁应平到达北京时已经过了七点。王禺丹考虑十分周到,晚餐安排在机场高速的出口处不远,她亲自驾车,和欧阳佟一起接到丁应平,办事处的相关人员早已经将晚餐安排好。餐桌上,王禺丹问丁应平,晚上是不是安排点活动。丁应平说,让他们年轻人去活动吧,我这老头子,就算了。晚餐结束,王禺丹的人拉着董绍先和欧阳佟去活动,王禺丹亲自驾车,送丁应平回酒店。欧阳佟暗想,这大概就是一种安排,王禺丹希望单独和丁应平在一起吧。晚上和董绍先等一起唱歌,趁着上厕所的机会,欧阳佟给王禺丹打电话,发现她的手机关了,又打去她的房间,根本没有人接听。欧阳佟更进一步确定,王禺丹肯定和丁应平在一起,心中竟然有种酸酸的感觉。
万一王禺丹的手机没有关或者在房间,该对她说什么话,他早已经想好了。他原以为,丁应平肯定会仔细问一问他同武蒙的关系。可是,从见面到分开,丁部长一句都没有提起武蒙,董绍先也没有提起,这件事让他觉得有些怪怪的,难道有什么讲究?既然王禺丹的电话不通,他的疑问也就始终存在心里。
直到活动结束,江南烟草的人将他们两人送回长城饭店,董绍先并没有急于回房间,而是留在欧阳佟的房间,谈起了与武蒙有关的话题。
董绍先说,你有这么个同学,怎么早没听你谈起?欧阳佟说,我的同学多着呢,大学的时候,班上有七十二个同学,被称为七十二贤人,除了这些之外,上一届和下一届,还有一百多个同学,其他系就更多了,有些和我关系也相当不错。董绍先说,又来了又来了,少跟我谈你那七十二贤人。我的耳朵都听出趼子来了。你只说,你和武蒙的关系怎么样?欧阳佟说,读大学的时候,班上同学年龄悬殊非常大,他和武蒙之间年龄相差要小一些,武蒙只比他大六岁,两人又是上下铺,所以关系比较好。欧阳佟的家庭条件不好,武蒙却是高干家庭,经济上,武蒙给过他很多支持。毕业的时候,武蒙进京,很想让父亲出面,将欧阳佟也分进北京,可欧阳佟觉得,自己进了北京很难照顾到家庭,所以坚决要求回乡。
董绍先知道欧阳佟能吹,还不十分相信他,说,既然你们关系这么好,这么多年,怎么一直没听你提起?欧阳佟说,主要原因是武蒙的单位比较特殊,不像其他人,经常可以出差什么的,武蒙几乎一直待在那里不动。他本人也没什么机会进京,偶尔有机会进京,武蒙又没有时间,毕业这么多年来,两人见面不过五六次,在一起时间最长的,是武蒙结婚,欧阳佟请了七天假,帮他张罗。
至此,董绍先不再问了。竟然请七天假从江南省跑到北京替武蒙筹办婚事,可见两人的关系确实非同一般。董绍先说,你呀你呀,你知道,中国最重要的资源是什么吗?见欧阳佟不答,便又说,是人脉资源。你有这么好的人脉资源,怎么就不会利用?如果换一个人,进行资源置换,早已经变出一座金矿了,你却还让这么好的资源睡大觉。
欧阳佟说,你也知道我出身农民。农民嘛,有眼无珠,就算是宝石当前,他也会认为是石头。你是鉴宝专家,你又不肯帮我提高鉴宝能力,只要给你打电话,总是骂人。董绍先说,我骂你怎么了?别人想讨骂,我还不给呢。欧阳佟说,好好好,以后,你要多骂一点。
第二天上午没事,丁应平、董绍先和欧阳佟就在董绍先的房间里斗地主。丁应平是个相当不错的领导,只有一个毛病,喜欢赌博,什么麻将、撮牌、跑得快、斗地主、斗金花,他无所不能无所不好。可偏偏他的牌技很臭,牌风更臭,赢了就喜笑颜开,输了就发脾气。董绍先自然懂得照顾老板的情绪,欧阳佟也深知这一点,总是在关键时刻出错牌,让丁应平赢得眉开眼笑。王禺丹则坐在丁应平的后面,不时给他出点主意。
欧阳佟说,难怪我和董秘老是输,原来,首长的背后坐着观音。董绍先也趁机说,王总坐在老板身后,老板运气就是不一样。看来,以后王总要经常在老板的身后坐一坐。
丁应平赢得差不多了,看了看表。欧阳佟和丁应平都知道,时间差不多了,该结束牌局,整理一下自己,然后去赴约了。可是,丁应平刚刚说过结束,欧阳佟的手机响了。欧阳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号码,立即说,是武蒙。几个人顿时噤声。欧阳佟开始接电话。武蒙突然有重要接待任务,今天不能赴约,所以打电话来知会一声。欧阳佟心中一阵失落,很想说服武蒙改变主意,哪怕是来二十分钟也可以,在电话中一再表示遗憾。还是董绍先机灵,知道武蒙这种身份的人,往往身不由己,任何约定,说改随时都可能改,他并不强求,只是很快从包里掏出纸笔,写了几个字,递到欧阳佟面前。
欧阳佟看了一眼董绍先递过来的纸条,见上面写着家庭住址、土特产几个字。欧阳佟立即明白过来,转了语气,说,你忙就算了,你把咱嫂子的电话给我,我去看看咱嫂子和咱侄儿,咱嫂子跟了你这种工作狂,倒八辈子霉都有,我去安慰安慰她。武蒙说,他没有时间多聊,让欧阳佟直接给他老婆打电话,并且将电话号码报给了他。他报,欧阳佟重复,董绍先立即拿笔记下来。挂断电话后,董绍先立即将号码递给他。欧阳佟迅速拨号。
武蒙的妻子刘朔雯,在发改委下面的一个机构工作,平常没什么社交机会。当初,她和武蒙结婚,欧阳佟请一个星期的假来帮忙,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后来,每年过年,欧阳佟都给他们打电话拜年,欧阳佟在电话里和武蒙聊过之后,又会和刘朔雯聊上几句。后来手机普及了,武蒙的工作岗位也重要了,在家的时间很少,欧阳佟渐渐不再记他的家庭电话了,和刘朔雯联系自然也就少了。
听到欧阳佟在北京,刘朔雯非常高兴,一定要请欧阳佟吃饭。欧阳佟说,好呀,你请客,我埋单。刘朔雯说,你到北京来,当然是嫂子请你,怎么能让你埋单?你说吧,什么时候有时间?想吃什么?欧阳佟说,这些事,当然不要你当嫂子的操心,你只告诉我,在哪里接你就行了。
欧阳佟的任务,就是把刘朔雯接过来,丁应平和王禺丹自然不便一开始就出场,他们先去了餐厅。欧阳佟不熟悉北京的路况,王禺丹专门为他安排了一名司机。到达餐厅,丁应平和王禺丹都起身相迎。刘朔雯只是一名副处级干部,而丁应平是副部级,王禺丹是正厅级,可在刘朔雯面前,两人却是极其恭敬。欧阳佟引着刘朔雯,一一为她介绍,说,嫂子,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都是我的首长。这位是江南省委宣传部长丁应平丁部长,这位江南烟草集团董事长、全国人大代表、著名企业家王禺丹同志,这位是丁部长的大秘董绍先同志。
刘朔雯很会说话,她对丁应平说,欧阳佟是我弟,丁部长是我弟的首长,也就是我的首长。谢谢首长对我弟的栽培。和王禺丹握手的时候,她说,我们都是女的,我就不叫你职务了,你比我年龄大,我叫你姐,好不?王禺丹说,有你这样的妹妹,是我的福气。刘朔雯说,姐,你太客气了,我在电视上见过你,当时就觉得,哇,好漂亮好有风度。姐,你真让我羡慕死了。
虽然武蒙没到场,但有刘朔雯到场,这餐饭,仍然吃得皆大欢喜。
餐后,还是由王禺丹的车送刘朔雯,大家和刘朔雯告别,欧阳佟则和她一起坐在了车上。车子启动后,司机问欧阳佟往哪里走,刘朔雯正要说话,欧阳佟说,嫂子,你住在哪里?先回家一趟吧。刘朔雯并没有完全明白过来,问道:为什么?马上要上班了,我怕时间不够。欧阳佟说,我带了些土特产,这些东西,放在你的单位不方便,还是送到你家比较好。
刘朔雯说,欧阳,你真是,来就来了,还带什么土特产?
欧阳佟说,我难得来一次嘛,怎么能空着手?那太对不起嫂子了。
刘朔雯也没有过多地客套,直接说出了自家的地址。虽说是土特产,可到底是什么,欧阳佟也不知道,是王禺丹和丁应平准备的,早已经用两只纸箱封好,欧阳佟和司机各搬了一趟。欧阳佟估计,这两箱东西,价值一定不菲,否则,王禺丹和丁应平拿不出手。欧阳佟原以为,武蒙或者刘朔雯会给他一个电话,至少也应该表面上客套一番。事实上,武蒙确实给了他电话,但仅仅只是表示自己太忙,没有时间见他,问他在北京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自己帮忙。同时,他还不忘让欧阳佟转告丁部长和王总,说刘朔雯对他们两人赞不绝口,一再要求他向两人的款待表示谢意。甚至特别强调,她认了王禺丹这个姐,以后来北京,千万别忘了她这个妹妹。接到电话时,欧阳佟已经回到雍州,就算真有事,也不会开口了,只是说,想会一会而已,没有任何特别的事。
当天晚上,丁应平和董绍先便飞回了雍州,王禺丹和欧阳佟还有些其他事要办,又多留了几天。
8
王禺丹的事办完了,问欧阳佟回不回去。欧阳佟说,难得来一次北京,有些关系还没有走动,想多留几天。王禺丹说,你倒是上心,不过,你那个小公司,生意也做不到北京来,现在却在北京大肆发展人脉,有用吗?欧阳佟说,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做了应该比没做好,既然来了,能拜的庙都拜,能供的神就供。
王禺丹给他留了一箱烟,又告诉他,走的时候,跟办事处打声招呼,他们会来结账。王禺丹有专人送去机场,他也就没有去送。
以前,每天都和文雨芳短信聊天,这些日子在北京,因为事多,加上王禺丹在身边,就中断了。不过,文雨芳还是偶然发一条短信来,欧阳佟不回,她也没有怨言。看来,这个女人颇为善解人意,并不一味地纠缠。这倒让欧阳佟对她有了些好感。
因为每天的日程都安排得很满,回到酒店的时间便很晚,加上常常喝酒,难免会忘东丢西。这天晚上,忘了给手机充电,结果还没到中午,没电池了。晚上回到房间时,已经过了十二点,第一件事,便是充电。刚刚打开手机,便有一条短信进来:
当你读这留言,你已欠我一个拥抱;删除这留言,欠我一个吻;要是回复,你欠我全部;要是不回复,你就是我的了。
没有落款,只有一个坏坏的微笑。
欧阳佟知道,这是文雨芳发来的。欧阳佟回复说,你是及时雨,刚刚想你,你的短信就来了。
因为几个小时没有开机,短信一条接着一条。欧阳佟先回了文雨芳,才去看那些短信,其中有局里那位领导发给他的,要求他尽快回电。欧阳佟已经调出了这位领导的手机号,又想到时间太晚了,恰好短信声再一次响起,他便打消了复电的念头,看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