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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工夫,王顺清领头冲进了万花楼,他大喝一声:“谁他妈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洪江城里闹事?老子扒了他的皮,拆了他的骨头!”
孙大龙和龟公们满心欢喜,他们等的就是把总王顺清来抓人,一听把总来了,自然让开了一条路。塘长杨兴荣冲在最前面,一眼就看见洋人举着枪,吓了一跳,忙折身回去,对王顺清道:“把总爷,大事不好了,是洋人闹事。”
王顺清先是吓了一跳,接着想到胡不来的计谋,心中暗喜。这个胡不来,看来还真有些鬼点子,机会说来就来了。他白了杨兴荣一眼:“老子日你个乖,洋人就不是妈生的?有什么不好呢?这里难道不是我大清的天下?他洋人就敢在这里胡作非为?”
王顺清向前走,阿三和两个士兵立即调转枪口,对准了王顺清。
王顺清毕竟是武官,知道枪的厉害,一枪可以把人打出一个窟窿,九条命也丢了。刚才他还理直气壮,此刻见了枪,顿时冒出了虚汗。好在他在兵营里混了这么多年,太多的兵法不懂,兵不厌诈还是懂的。他当即变了一下脸色,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大龙忙道:“把总爷,这些洋人没钱还来玩姑娘,您快把他们抓起来…”
王顺清哼了一声:“你说抓人就抓人?你是把总爷还是我是把总爷?”
孙大龙吓了一跳,忙闭上嘴巴。
王顺清看了看洋人,又看了看几个满腹疑惑的龟公:“死人没有?”
一个龟公迟疑了一下:“没有,洋人打坏了茶盏,打了一个姑娘。”
王顺清不以为然:“没有死人就是鸡毛鸭毛的小事情,值得动这么大的场面,你们还拿着棍子干什么?收起来收起来,你们散了散了…”
龟公们面面相觑,狐疑满腹,相继收起了木棍。洋人阿三认识把总王顺清,王顺清和他们老板西先生喝过多次酒,交情深厚。阿三还以为把总爷是来帮自己的,看到对方把棍棒都收了起来,也把短枪插在枪套上。两个洋兵也收起枪。
王顺清对杨兴荣和邹中柱等手下使了个眼色,两人跟随把总爷多年,自然心领神会。
阿三满脸堆笑,向王顺清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伸出手,一边喊:“哈喽!”
王顺清也满面是笑地走向阿三,也伸出手:“哈喽哈喽。”待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王顺清一把扭住阿三的手腕,拽到自己面前,飞起一脚,结结实实踢在阿三肚子上。与此同时,杨兴荣和邹中柱分别带着多名汛兵,扑向两个洋兵,把两人扑倒,按在地上。
醒悟过来的龟公,一拥而上,把三个洋人牢牢按住,拳打脚踢。
王顺清踢了阿三一脚,破口大骂:“哈他娘的喽,这里是洪江,是老子的地盘,敢在老子的地盘闹事,分明没把老子放在眼中,捆起来。”
三个洋兵被捆绑了个结实。阿三一边挣扎,一边用洋文大叫:“阴谋,卑鄙的阴谋!”
王顺清虽然听不懂英文,但明白他的意思,扬扬得意地道:“兵不厌诈,懂不?”
阿三不懂中文,大骂:“发可,发可。”
王顺清大手一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洋人犯法,也与庶民同罪。带回去,吊起来,狠狠地整。”
回到汛把总署,王顺清往公堂里一坐,大大方方地跷起二郎腿。一名汛兵知道他这架势,立即递上水烟。王顺清接过,大口地抽起来。他的身后,有一块金匾,上书“镇戍疆域”四个大字,堂中墙壁上有“对天勿欺,居仁由义,待人以恕,罔谈彼短”等警句。
杨兴荣走过来,请示道:“把总爷,要不要吊起来?”
王顺清翻起眼皮,看了杨兴荣一眼,没有说话,只顾着抽烟。杨兴荣以为王顺清默许了,立即一挥手,大喝:“给老子吊起来。”
几名汛兵手忙脚乱,要把三个洋人吊到柱子上。王顺清将水烟壶往桌子上一搁,道:“老子日你个乖。老子说了要吊起来吗?”
杨兴荣知道自己会错了意,立即对汛兵说:“放下,快放下。”待汛兵将三个洋人放下,杨兴荣又往王顺清面前跨了一步,问:“请把总爷下令。”
“下你妈个巴子令。”王顺清骂了一句,“去,把胡师爷请来。”
几个汛兵一时没完全明白王顺清的意思,没有动。倒是外面传来胡不来的声音。
胡不来说:“不用请,我自己来了。”话没落,人已经进来。胡不来大大咧咧,道:“顺清兄,你的速度蛮快的嘛。”
王顺清毕竟是官,胡不来只是僚,他当然要端足架子:“你的消息不是更快吗?”
胡不来不理王顺清,而是看着三个洋人,脸色大变,说:“哎呀,顺清兄,你怎么把他们捆起来了?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王顺清说:“如果不捆,他们会跟我来这里?”
胡不来说:“快松绑快松绑。”
王顺清说:“松绑?难道我还要好酒好肉地招待他们不成?”
“当然要好酒好肉招待。”胡不来说过这句话,看王顺清一脸的不耐烦,立即说,“忍,一定要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王顺清说:“老子如果松绑,这些个日怪的,肯定撒丫子跑了。”
“不能让他们跑,绝对不能。”胡不来说,“你派人把他们看紧,让他们好吃好喝,就是不能让他们逃走。”
王顺清虽然不愿意,却也不得不按胡不来的意见办。他让杨兴荣去招呼这三个洋人,自己则和胡不来到了里面的办公室,开始密谋。
胡不来刚刚坐下,王顺清便问:“下一步,怎么办?”
“等。”胡不来说了一句字。
王顺清不十分明白,问:“等,等什么?”
胡不来说:“现在怎么处理洋兵,不是关键,关键是民团。”
王顺清的脑子转得虽然快,但没有胡不来快,他还停在洋兵身上,胡不来已经跑去了民团。王顺清一时没有适应过来,再问:“民团怎么了?”
洪江城甚至黔阳县没有太多军队,甚至连准军事力量都很弱,要靠政府剿匪,那是完全不可能的,所以只能依靠民团。王顺清正在打这个主意,民间却先动了起来,刘承忠和马占山两个人说动了洪江城的几位长老级人物,再联络几个商界领袖,先将民团建了起来,并且开始了训练。
这些人自己建民团,王顺清就失去了一次赚钱的大好机会。他对这个民团恨得要死,但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好的解决方法。
“靠刘承忠和马占山组织民团,那还不是哄鬼?”胡不来说,“你听说没有?民团昨天早操的时候出事了。”
这件事,王顺清自然知道,说:“我听说了。”
胡不来更进一步说:“现在民团非常乱,你知道为什么吗?”
王顺清自然知道,但他更想听的是胡不来的下一句话,所以说:“我没过问这些事。”
“你应该问,而且,你必须问。”胡不来说,“你是洪江汛把总,最高军事长官。地方组织民团,没有你领头,怎么行?”
“他们搞都搞起来了,我能怎么办?”王顺清说。
胡不来说:“这时候,你必须出山,把民团接过来。”
“接过来?”王顺清一下子站了起来,显得有点激动,“他们搞出个乱摊子,我怎么接?”
“正因为是乱摊子,你去接收,才有理由,而且,更好。”胡不来说,“你想过没有?如果在此之前,由你来搞,那些人可能不乐意。而现在,他们自己搞了,并且搞得很糟,骑虎难下。你一出面,等于救了他们的急,他们是求之不得。所以说,这是接过来的最佳机会。”
王顺清说:“我为什么要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胡不来将头摆得什么似的,一连说了几十个错。随后,胡不来告诉王顺清,此时把民团接过来,有大好处。首先,要将最初报名的那些富商的公子们,全部叫回来训练。那些富家公子,哪里吃得了这个苦?吃不了苦是吧?好,那就不让你吃苦。但既然是军队,就一定得有军规。违反了军规就要受军罚,挨军棍。不愿意挨军棍?也行,罚款。名义上,这些罚款可以充当军费。而实际上,这些军费,还不是你自己花?
王顺清眼前一亮,看了看胡不来,道:“你这个脑子,越来越好使了。”
胡不来暗想,老子的脑子本来就比你的好使,只不过你运气好,生在了富贵人家。老子如果生在富贵人家,你给老子提鞋,都不够格。他说:“第二条,我听说,洪江城里的富商,还有很多人家的公子没有参加民团。这不行,一定要公平。公平嘛,很简单,规定每家必须出一个或者两个人。不出人?也行,那就出钱,我们用这些钱去找人顶替你的儿子。”
王顺清立即说:“这个好。那你说说,如果不出人,应该出多少钱?”
胡不来:“这个,不是我说的,也不是你说的,是算出来的。我们去招募一个兵,需要一副盔甲,对不对?需要武器,对不对?还需要服装,对不对?当然,还要给这个士兵付生活费用,也就是军饷。最后,万一这个士兵负伤了,甚至是阵亡了,费用当然不需要你全出,但必须承担一部分。这样一算,一个人多少钱,一清二楚。”
王顺清眼前一亮:“那不是要上百两?”
胡不来:“嫌多?很简单啊,让你的儿子出来,一两都不要你出。”
王顺清说:“光这一项,就是几万两银子啊。”
胡不来说:“几万两很多吗?你搞这个民团,不弄个十几二十万两,就是没搞成名堂。”
王顺清大吃一惊,十几二十万两?老子日你个乖,如果每年有十万两收入,在洪江城里,绝对排在百名以内。这个胡不来,胃口还真不是一般的小。
胡不来见王顺清不说话,以为他害怕,说:“你想想,如果租借洋枪队,这个钱,从哪里出?当然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王顺清说:“我原来只想到收捐,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些名堂。”
胡不来说:“你手下五十个汛兵,朝廷一年能拨给你多少银子?一千多两。而你如果掌握了这支民团,就等于卡住了全城富商的脖子,想怎么收钱就怎么收钱。”
此时,王顺清才意识到,和胡不来合作,确实是一件好事。同时,他又想到,胡不来代表的是古立德,这些点子,恐怕不是胡不来的,而是古立德的。四弟说得果然没错,这个古立德,表面上不贪,其实是有更大的目标。
一个官员,只要他贪,一切就都好办了。
“那好,明天,我就派人去把民团接了。”王顺清说。
胡不来看了王顺清一眼:“我估计,你去接管民团,刘承忠一定求之不得,马占山却不一定肯放手。”
“老子日他个乖。”王顺清说,“老子管他放不放手?放得放,不放也得放。”
胡不来连忙摆手:“不不不,你没有想明白。”
王顺清看着胡不来,确实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胡不来说:“马家在洪江是外来户。当然,洪江还有很多外来户,这些人在洪江生活几代,慢慢混出头来的,大有人在。可像马家这样,第一代就想混出名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现在洪江的商人,看马家不顺眼的很多,既有马家自身的原因,也有排外因素。马家要增加自己的分量,只有两条路,一是有人当官,二是手里掌握一支军队。”
王顺清说:“老子为什么要给他军队?他老马家发达了,对老子有什么好处?”显然,王顺清也属于看马家不顺眼的那一类人。
“当然有好处。”胡不来说,“马家有一种茶,叫渠江薄片,有一百年历史,这种茶比黄金还贵,你懂吗?”
王顺清眼睛转了几转:“你的意思,是叫马家把这种茶拿出来?”
胡不来说:“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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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汛把总署出来,胡不来直奔忠义镖局。
古立德上任后的第一件大事是剿匪,要剿匪,必须有兵。申请朝廷调兵?可朝廷调兵,先得准备大把的银子,这个东西,如今是朝廷最缺的。兵部拿不出钱,一定把这个包袱扔给省里。省里的总督或者巡抚,是有调兵权的。可他们调兵,同样需要银子,省里也拿不出钱,大家都穷啊。全是被鸦片和腐败闹的,政府早已经亏空,只有个人口袋里有钱。
土匪有两大特性,一大特性是上马为匪,下马为民。国家穷,老百姓的日子更穷,实在过不下去,官府又管不了,那就当土匪好了,抢来的钱,一定比地上种出的钱多,而且还不交税。第二大特点就是流窜,你在这里剿,我跑到那里,你在这个县剿,我跑到另一个县。所以,依靠县里剿匪,那是鬼打鬼。
多年以后,有一个叫洪秀全的人,义旗一举,短短的时间内,就聚集了几十万人。历史教科书说,这些人是揭竿而起,其实也是在哄鬼。真正的原因在于,湖南、广西、贵州这一片区域,占山为王的土匪太多,听到洪秀全起事的消息后,这些土匪呼啦啦就奔跑而去,投靠在洪秀全门下。
和别的县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同,古立德是个有抱负的人,或者说是个有抱负的官。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六品没有被降,那就说明还有机会。更重要的一点,鸦片这个东西,对国家经济造成了巨大伤害,从而更进一步伤害了国家政治,影响了国家稳定。迟早有一天,国家必须解决这个问题。只是目前,这个脓包还没有烂而已。脓包一旦烂了,就必须通过外科手术的方式摘除,真到了那一天,他就是大功臣。官复原职是一定的,官升一级甚至官升两级都有可能。
问题是,这个脓包到底什么时候烂?在这个脓包烂掉之前,他如果出了大麻烦,那就失去了一切机会。他最大的麻烦,或者说最大的危机,就是土匪。所以,他无路可走,必须剿匪。
既然军方靠不住,他就得自己组织民团。组织民团,最大的难题在军费。
胡不来给他出主意说:“恩主大人,军费这个事嘛,说难办,那确实难办。朝廷不肯拨钱,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可想?我们都是穷人,拿那么点薪水,吃了没喝的,喝了没穿的。不过,要说好办呢,那也不是太难。”
古立德说:“你有什么好主意?”
胡不来说:“我们是在黔阳县啊,黔阳县是什么地方?有一个洪江嘛,那可是全中国最富裕的地方之一。正因为有个洪江,周边地区,也都跟着富起来。我们这里,别的东西不多,就是富商多,找他们嘛。”
这一点,古立德其实早就想到了,收剿匪捐。问题是,通常是摊捐到户或者摊捐到人,对于富人来说,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说不定有什么关系,还被官员给免捐了。苦的是穷人,穷人承受了各类苛捐杂税,日子过不下去了,只有一个办法,逃捐。怎么逃?自然是上山当土匪。这事,还真是不好办。
胡不来自己就是穷人出身,对于穷人也有一腔同情。再说了,穷人家徒四壁,从他们身上,能刮下多少油来?胡不来要快速致富,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从富人身上榨油。他说:“如果恩主爷信得过我,把这件事交给我好了。到时候,只要恩主爷出个面,坐在那里,哪怕一句话不说,我都能保证,弄回几十万两银子,绝对没有问题。”
古立德说:“你可不能用非法手段。”
“不会不会。”胡不来说,“替县太爷做事,怎么能用非法手段?你放心好了,我保证合法得不能再合法。”
胡不来提前来洪江,心里其实有一个大计划。到了洪江一看,刘承忠、马占山这一对冤家,还真是不怕麻烦,竟然把民团组建起来了。洪江人自己组建了民团,胡不来就少了大机会,他当然要把这个民团搞垮,然后由自己组建民团。好在他还没来得及行动,洪江的民团,自己就搞不下去了。
胡不来来忠义镖局,就是为了这件事。
此刻,忠义镖局里面,刘承忠正坐在家里生闷气。昨天早晨处罚了余海云以及马智琛,刘承忠知道,这件事还没有完。理论上,还应该由余海云登门向马智琛道歉,刘承忠已经表达了这个意思,余海云却坚决不干。果然,今天的早操,守城队倒是如常训练,护城队里白马镖局的人,全部缺席。明天早晨,如果白马镖局的人再不来,这个训练,就搞成了忠义镖局自己的内部操练,护城队,就不得不散了。
刘承忠和马占山,就像一对弈手,正在下一盘大棋。现在,是马占山落了一子,该刘承忠应手了。可是,刘承忠手里拿着棋子,却不知道往哪里放。
正在此时,下人来报,胡师爷拜访。刘承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胡师爷?哪里来个胡师爷?”下人说,是新任县令古大人的师爷胡不来。
刘承忠立即站起,一边向外走,一边说:“快请。”
除了王顺清和张祖仁,胡不来走进洪江任何一扇门,都会畅通无阻。下人虽然说要先禀告,胡不来却不当一回事,摇着扇子,向里面走。看门的人知道他是胡师爷,也不敢拦,只是在背后嘀咕,装什么洋葱,才刚刚进入四月呢,扇子就摇起来了。
刘承忠把胡不来迎进正厅,恭恭敬敬地将他让到主位,又吩咐泡上茶来。
胡不来把扇子一收,喝了一口茶,说:“刘总镖头,你这个茶,不是湖南黑茶吧?”
刘承忠说:“胡师爷是识货之人啊。这是大红袍。”
“噢?”胡不来端起茶,品了一口,道:“大红袍。最顶级的产自福建武夷山的天心岩。说起来,这种茶叶还有一个来历,不知刘总镖头知不知道?”
刘承忠说:“我是粗人,只会舞枪弄棒。品茶,是你们这些文人的雅事。”
胡不来说,大明洪武十八年,举子丁显进京赶考,路过武夷山的时候忽然得病,腹部疼痛难忍,刚好遇到天心禅寺和尚净虚。净虚和尚泡了茶给他喝,丁显的病很快就好了。丁显进京,高中状元,回来致谢净空和尚,问起茶叶。临别时,净空和尚以茶相赠。丁显用锡罐小心装了,带进京城。恰遇皇后得病,百医无效,便取出那罐茶叶,献给皇上。皇后饮后身体渐渐康复,皇上大喜,赐红袍一件,命状元亲自前往,将大红袍披在茶树上,绕树三圈,以示龙恩。同时派人看管,采制茶叶悉数进贡,不得私匿。从此,武夷岩茶大红袍就成为专供皇家享用的贡茶,大红袍的盛名也被世人传出。传说每年朝廷均派出官吏前来拜见茶树,所派官员均身穿大红袍,解袍挂在贡树上。
刘承忠说:“胡师爷真是博学多闻,我还真不知道大红袍有这样的来历。”
胡不来说摆了摆手,道:“这样的事,姑妄言之,姑妄听之。据当地人说,武夷山天心岩最正宗的大红袍,只有六棵树,而且这六棵树,全部生在悬崖峭壁的岩缝之中,人根本爬不上去,只有用训练有素的猴子,才能采取。既然人不能上去,又怎么可能有丁状元披大红袍一事?”
刘承忠说:“这么说,这个茶就太名贵了。”
胡不来再次摆了摆手:“真正的大红袍,确实名贵,毕竟只有六棵树能产出嘛。就像杭州的龙井,只有那口井周边的几棵树产出的茶叶,才是正宗。这样的茶,全部运进宫里了,寻常人别说是喝,见都无缘见到。算了,不说这个了,我这次前来,是受古大人之命,了解洪江民团的事。”
听说民团,刘承忠顿时叹了一口气:“胡师爷不说还好。这件事,把我烦死了。”
胡不来早已经了解全部情况,但当着刘承忠的面,还是煞有介事地了解一番,最后说:“这可真有点麻烦。没想到,一件好事,办成了这个模样,这让我怎么向古大人报告?”
刘承忠说:“我现在是骑虎难下,谁如果有办法解我这个围,让我叫他爹都成。”
胡不来假装仔细地思考一番,然后说:“能不能这样?我让古大人下一道命令,民团由县衙来组织,委托洪江汛把总统领,再由汛把总统一安排刘总镖头和马总镖头担任训练官。”
刘承忠怎么不知道,如此一来,就给了那些贪官们捞钱的机会。当初,他们之所以自己办民团,就是想和贪官撇开关系。而现在,不这样干,自己如何脱身?他当即说:“由官府领头,再好不过,我个人,没有任何意见。不过,这件事我一个人说了不算啊。”
胡不来肯定知道他一个人说了不算。但是,民团的主力,毕竟是他和马占山。如果刘承忠打了退堂鼓,马占山一个人,也撑不下去,除了同意,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胡不来说:“只要刘总镖头真心这么想,马总镖头那边,我去说说。”
和刘承忠说妥,胡不来告辞。刘承忠早已经准备好礼物,送到门口。
到达白马镖局,胡不来说出的,又是另一番话。
马占山早已经料到,野狼帮受了打击,短时间内,要想攻打洪江,不那么容易。他正想利用这段时间让刘承忠出丑,县衙若是把民团收走,等于解了刘承忠之围,同时,还让那些贪官捞到了腐败的机会。这两样,都是他不愿意的,可他又不好公开反对。
胡不来早已经设想了各种方案,马占山可能会找理由反对这一点,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他不希望马占山将自己的主意托出,而是先堵住他。“马总镖头,古大人的意见,你如果组织这个民团也可以。古大人说了,光靠洪江一个民团,肯定对付不了所有土匪,得集中全县的力量。到时候,洪江的民团,必须听从县里的调遣,不得有任何违抗。”
由县里统一调遣,不算什么事吧。对于马占山来说,他只有两个目的,一是这是一支力量,可以增加自己的分量。其次,要养这支民团,就需要一笔费用,只要费用不是全部由县衙划拨,就还能玩。再说了,县衙所收取的费用,最多也就是捐费。洪江既然有自己的民团,总可以在捐费之外,找各大商户再出点血。
马占山说:“既然县衙这样决定,我也无话可说。不过说真话,确实是有点可惜啊。”
胡不来问:“可惜?为什么?由县衙统一指挥,不是更好吗?”
马占山说:“当然,我说可惜,是我存了点私心。这次,我们白马镖局遭到野狼帮的劫掠,损失惨重,我如果说不想报这个仇,肯定没有人相信。有了这支民团,我报仇的信心更足。而且,时间虽短,却已经上路了。”
胡不来说:“你提到这一点,倒让我想起一件事。由于资费问题,守城队的人员,肯定不可能太多。至于护城队,人员就不会少。护城队的人员多,且成分复杂,管理不容易。如果可能的话,采取不同的手段管理和训练,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你的想法,我和王大人打声招呼,如果你仍然想带这个队,你找王大人商量一下,拿出一个方案来。”
最后,果然是越谈越融洽。临别,马占山同样给胡师爷封了一个大红包。胡师爷假意推脱一番,然后笑纳。
接下来,便去张府,找张祖仁。
江南四月,天气多变,刚才还是晴空万里,一转眼,便下起了雨。这次在洪江活动,胡不来自然要坐轿子。古立德那个老古董不懂得享受,他胡不来可不是那样的人,到达洪江的第一天,他就雇了一顶轿子,谈好了价钱,说好离开洪江时一次付清。来到洪江时,胡不来仍然是穷光蛋,身上掏不出一两银子,但现在,虽然没有大富,三几个月的用度,已经很富余了。
轿夫不愿冒雨行走。轿子是布帘,不防水,一旦被打湿,使用寿命就会受到影响。对于胡不来来说,时间就是金钱,他可不愿因为雨而浪费时间,他说:“算了,我也不和你们谈了,价钱翻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