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舒彦说,好,就算证实了。还有呢?汪鼎臣说,那个女人也被带走了,不过不是双规,而是协助调查。这种事,在今天这个时代,不会成为定案的条件。舒彦明白了他的意思,说,等等,你是不是说,需要一个理由?这个理由是什么?汪鼎臣吃了一口菜,慢条斯理地说,我只是听到纪委有些人在传,不一定准确,但也不一定不准确。黎兆平手里有两个大项目,一个是清水塘的安居工程项目,一个是融富中央国际项目。这两个项目,总投资可能需要三四百亿。这样两个项目,黎兆平怎么拿到手的?没有权钱交易?黎兆平有四五百亿的实力吗?如果没有?他的钱从哪里来?肯定是银行,如果他从银行贷款,谁帮他担保?舒彦目瞪口呆。这两个项目,她多少了解一点。比如融富中央国际,黎兆平根本不想干,是彭清源想干成这个项目,黎兆平说,他接这个项目,算是给彭清源送个大礼。项目如果真做成功了,他肯定发一笔大财,但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彻底失败,那样的话,他可能彻底破产。如果真是如此,他们的目标,一定不会是黎兆平,办黎兆平一个行贿案,对于那些人来说,意义不大。估计他们是想抓到大鱼。他们所想象的大鱼是谁?彭清源?赵德良?都有可能。想到这一点,舒彦顿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吃过饭,该谈的已经谈了,汪鼎臣告知,舒彦起身相送。已经两次握手了,汪鼎臣却没走,还是握着她的手,意犹未尽地说了很多话。舒彦有点反胃的感觉,又不好表现,只得耐着性子站在门口陪他。果然,他又说了一番话。他说,我想过了,如果说,你真的想救黎兆平,又认定他确实没有贪那五十万,你其实是有很多办法的。舒彦眼前一亮,问,快说,有些什么办法?汪鼎臣说,今年是党委选举年,也是换届年,市级党代会,还剩下雍州市没开,增选雍州市党代表已经不可能。但省党代会代表还没有最后确定,尤其是省直单位,应该在最近出结果。如果黎兆平当选为党代表,你应该明白吧。这个提议,确实让舒彦眼前一亮。党代表、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是有一定豁免权的,假如黎兆平当选党代表,市纪委就必须向省委办公厅提供一份黎兆平有罪不配拥有党代表资格的证明,否则,就只能放他。可是,要当选党代表,操作性有多大?舒彦心中没底。汪鼎臣犹豫了一下,又说,还有一个办法。舒彦表现出一种极为虚心的态度,认真地听着。汪鼎臣说,可以来个反侦查。舒彦一时没有明白过来,希望汪鼎臣更进一步说明。汪鼎臣说,龙晓鹏肯定不干净。有一个段子怎么说的?不查,是孔繁森,一查,是王宝森。他现在不是在查黎兆平吗?如果有办法对龙晓鹏立案侦查呢?结果又会怎样?

第三十六章

对龙晓鹏立案侦查并且查出他果真有问题,汪鼎臣是最高兴的吧?他不是说龙晓鹏在全力活动,想当纪委书记吗?如果对他立案侦查,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这个案子一旦立下来,龙晓鹏的纪委书记,肯定鸡飞蛋打。相反,汪鼎臣有可能因此赶上最末一班车,接替龙晓鹏担任纪委副书记。问题在于,这些事,有可操作性吗?立案侦查龙晓鹏,比推选黎兆平为党代表的难度更大。此时的舒彦,虽然觉得汪鼎臣的想象挺让人吃惊,同时也觉得,这个汪鼎臣太书生气了,他所提到的办法,一个都不可行。眼下,最可行的办法,还是尽快见到黎兆平,对于这个案子,他本人应该是最清楚的。和汪鼎臣分手后,舒彦驱车前往岳衡市,她要去那里想办法,见上黎兆平一面。午夜的雍岳公路仍然很繁忙,但与白天相比,清静了许多。舒彦将车窗放下来,让夜风在车内旋转着,带进来阵阵凉意。她一面开车一面想,到达岳衡市之后,又该怎么办?目前所能想到的,就只有林志国。可是,林志国会帮她和黎兆平吗?她还真拿不定。除此之外,她似乎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舒彦确实想过林志国可能拒绝帮忙,可她没想到,林志国竟然连见她一面的机会都没给。电话刚接通的时候,林志国非常热情并且性感地叫她一声姐。这声原汁原味的称呼,就像一场春天的透雨,让舒彦沧桑的心田,顿时充满滋润。可接下来,当他得知舒彦在岳衡时,语气立即变了。他说,他陪姚市长去北京出差,正在赶往机场的路上。语调还是那么亲热,那么无拘无束,可舒彦说不清为什么,十分肯定他在说谎。完全没有理由,或许仅仅只是女人的直觉。她甚至可以给姚子方市长的秘书打个电话,证实市长是否出差。想一想,还是罢了。官场就那么大,林志国又处于一个信息灵通的位置,所有人对黎兆平的事噤若寒蝉的时候,舒彦却在四处活动,林志国不可能没有听说吧?林志国有太多理由置身事外了。最大的理由是,黎兆平给了他一顶不折不扣的绿帽子。什么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衣服是用来穿在身上给兄弟们看的,别说用,你摸一下试试。当然,对于黎兆平、林志国和巫丹这个特殊的三角关系,舒彦始终都没有理清头绪。林志国大学分配不久就认识了舒彦,那时,舒彦是省高院的法官,年轻漂亮,风采迷人。林志国一见她就被迷住了,后来才知道,她不仅比自己大好几岁而且已为人母。舒彦的母亲也姓林,林志国就以舒彦之弟自居。那时的林志国刚刚进入官场,意气风发,豪情满怀,一心要成为中国最著名的诗人,因此恃才傲物,一般人,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可对于舒彦,他极其恭敬,甚至达到了崇拜的地步。

第三十七章

在相当一个时期里,舒彦和黎兆平是两股道上跑的车,彼此没有任何往来。可世上的事,真像是有人安排好了一般,舒彦后来离开法院自己去干律师,不久接了一件案子,成为被告代理人。研究案情的时候才知道,原告竟然是黎兆平。作为律师,舒彦心里很清楚,黎兆平的诉讼请求合情合理。问题是,在中国打官司,不在于你是否合理,而在于你是否有强大的关系。舒彦当过很多年法官,在法院的关系深厚得很,可以运用的手段非常之多。黎兆平也清楚这个官司自己打不赢,找到舒彦,希望她从中帮忙和解。舒彦多方努力,最后为黎兆平挽回了部分损失,达成了和解。两人摒弃前嫌,和好了。此后不久,舒彦介绍林志国认识了黎兆平。黎兆平是一个比林志国更清高傲气的人,在雍州官场,传着许多与黎兆平傲气有关的故事。有一年,一个地委书记专程来到雍州,想请黎兆平去做一个专题报道,宣传一下当地改革开放的辉煌成果。这个地委书记的目的很明确,借助这次宣传引起省委的重视,并且调任副省长。头天晚上,地委书记来按门铃,黎兆平让陆敏告诉对方,黎记者正在睡觉。其实,黎兆平哪里在睡觉?正和人打牌呢。地委书记只好离开。第二天一早再来,得到的回答仍然是黎记者在睡觉。实际上,黎兆平的牌局还没有散。上午十点半,黎兆平的牌局散了,下楼吃早餐,被地委书记堵住,黎兆平竟然对他说,你一个农村大队长,哪能搞出什么像样的新闻?叫你们市电视台派个人去就行了。说完,扬长而去。黎兆平之所以如此蔑视他,是因为他确实没水平,完全靠往上送钱爬到这个位置。在他的治下,到处都是形象工程,经济却是一团糟,班子更是斗得水深火热。从此之后,这个地委书记有了一个绰号,叫大队长。不久,他当副省长的努力失败,气血攻心,脑血管破裂了。黎兆平仕途不顺,干了很多年,仍然是一名小记者。关键原因在于他得罪了顶头上司张承明。当初,张承明是省电视台新闻部主任,黎兆平是他手下的记者。每次,黎兆平送上来的片子,张承明横挑鼻子竖挑眼,说,这种人还能当记者,连五个W都不懂。当场把他花了很多心血写出的新闻稿撕了。黎兆平不肯认输,将草稿重抄一遍,找到分管副台长。副台长大笔一挥,竟然通过了。如此一来,张承明一再打压黎兆平,而黎兆平也一再越级上告。两人的关系越来越紧张。那位副台长在位的时候,黎兆平有人撑腰,日子还算过得去。不想那位副台长到龄退休,张承明却升任副台长,终于抓住了报仇的机会,对黎兆平的打压,变本加厉。黎兆平丝毫不肯让步,好几次指着张承明的鼻子骂,如果我是台长,你连给我倒洗脚水都不配。

第三十八章

这事倒也成就了黎兆平,他知道在电视台的官场,没有自己立足之处,便开始将目光投向电视台之外。中国男人都有士大夫情结,学而优则仕深入骨髓,如果不是走不通官场,大概没几个人愿意去经商。黎兆平仕途无望,只好反其道而行,干脆搞起了商业,替自己赚钱。那正是八十年代中期商业发展的黄金时代,既不需要资金又不需要经营场所甚至连营业注册都不要,只要你手里有商品,就能够赚到钱。黎兆平便是如此,找人批条子,这些条子一转手就是钱。拿着赚来的钱,他去搞好上层关系,这些关系,不仅给他更广阔的赚钱空间,也为他提供了更多的新闻来源。于是,他大把赚钱的同时,还一再上好新闻。张承明虽然知道他在外面赚钱,一年时间里,来到办公室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三个月,却也无可奈何,因为电视台一年获得的十条好新闻奖中,有八条是他的。最让人称道的是黎兆平和张承明间的斗法。当年,整个省电视台只有四台汽车,一台伏尔加,一台北京吉普,另外两台轻便箱式客货两用车,连台长都没有自己的专车,张承明作为副台长,经常可以坐上箱式两用车,已经蛮神气了。谁知黎兆平做生意三个月,开回了一台桑塔纳。黎兆平将车开进电视台,立即成了轰动新闻。此事惹恼了张承明,他作出一项规定,电视台院子里,除了公家的汽车,职工只能停自行车,任何私人机动车如若停放,便作放气处理。规定贴出不到两个小时,黎兆平的桑塔纳四个轮子被放空了。黎兆平也真够绝的,当天下午,将整个雍州各商场的自行车全部买下,要求他们在当天晚上送到电视台。第二天一早,职工们来上班的时候,发现院子里停满了自行车,只好将自行车停在大门口,不仅电视台的通道被占,门外的公路也被占了,造成了交通大阻塞。领导们一打听,才知道那些自行车是黎兆平的,却找不到他的人。台里开紧急会议研究对策,张承明主张将黎兆平的车全部扔出去,可有一位台领导说,这些车全都是新的,现在外面偷车贼遍地都是,如果扔出去,被偷了,台里就得负责,这个责任谁负得起?可是,不这样,问题怎么解决?交警大队在外面现场办公呢,要求电视台限期解决问题。电视台只好作出决定,部分员工放假,以便疏散外面的自行车,同时设法找到黎兆平,做他的工作。一直到当天晚上,黎兆平才出现,台领导出面做工作时,黎兆平理直气壮,说,台里规定院子里只能停职工的自行车,我是台里的职工,我的自行车停在院子里,触犯了哪一条规定?如果没有违反规定,我为什么要移走?最后,张承明不得不按照黎兆平的要求,在台办公楼进门处贴出道歉信,才平息事态。

第三十九章

逼迫一位台领导公开贴出道歉信,等于给了张承明一记响亮耳光。当时便有很多人提醒黎兆平,你这样干,等于公开向张承明宣战。俗话说,民不与官斗,这样斗下去,对你不会有任何好处,还是服个软吧。黎兆平说,民为什么不能与官斗?原因是民太愚昧,又没有实力。我和张承明相比,完全不同,我的智商比他高很多,我的经济实力比他强几百倍,我的社会关系是他的十倍。他既然一定要和我斗,我为什么不应战?其后的多年间,两人斗得不亦乐乎,有很多经典案例。有一次,张承明定好一间餐厅,请一位领导吃饭,黎兆平赶过去,往餐厅老板面前扔下一万元钱,然后走进餐厅,对所有人说,今天这餐饭,我请客,大家放开肚皮吃吧。张承明带着领导去时,餐厅准备的菜,全部卖光。还有一次,张承明请一帮朋友唱歌,却连一个小姐都请不到,原来,黎兆平将整间歌厅的小姐全都包了。两人斗下去的结果,是黎兆平的钱越赚越多,张承明的职位,却始终升不上去。因为省领导也知道了两人斗法的事,觉得不能容黎兆平这样的才子,说明张承明这个人心胸太狭隘。相反,黎兆平从生意场抽身而出,将自己的业务一分为二,一部分交给妻子陆敏,一部分交给弟弟黎兆林,他自己则全力以赴维持人脉关系与张承明周旋。他公开表示,要彻底玩残张承明。世事的变化往往充满了戏剧性。就在两人的斗法而黎兆平明显处于优势的时候,杜崇光调入广电局担任副局长。杜崇光是陈运达在地委当副专员时的第一个秘书,因为有陈运达照应,官途一帆风顺。陈运达之所以将杜崇光调进省广电,目标就是要他当局长。此时的杜崇光,原本应该迅速团结黎兆平,孤立张承明。真是如此,张承明可能永无翻身之日了。可不知为什么,杜崇光不喜欢黎兆平,甚至恨他。有一种未经证实的传说,当年,杜崇光在下面当市广电局长的时候,曾喜欢一个女孩,差不多快成功了,黎兆平半路杀出,横刀夺爱,令杜崇光恨黎兆平恨得牙痒。张承明却认清了形势,知道自己不能两面受敌,极其主动地和黎兆平缓和关系,以便竭尽全力和杜崇光竞争。两人关系缓和的标志之一,便是黎兆平被提拔为娱乐频道副总监。黎兆平投桃报李,全力支持张承明打败杜崇光。当上局长的张承明,和黎兆平的关系更进一步密切,一年多后,又将他提拔为总监。以黎兆平这种一身傲骨对谁都不肯低头的性格,却和林志国一见如故。这件事,确实让舒彦大惑不解。关于两人关系很深这件事,有两种说法,一说黎兆平和林志国都是才子,惺惺相惜。一说黎兆平会看相,他早已经看出,林志国命中大富大贵。这两种说法,舒彦都不十分相信。若论才情,黎兆平比林志国高出很多,能让黎兆平看得起的,整个世界也没有几个人。至于说黎兆平会看相,舒彦觉得更是无稽之谈。黎兆平确实到处吹嘘说自己研究过易经,会看相会算命,舒彦却认为,那只不过是黎兆平吸引女人的手段之一。

第四十章

有一段时间,黎兆平和舒彦都忙于一件事,为林志国介绍女朋友。此时的黎兆平和巫丹过从甚密,是一件公开的事,舒彦不相信林志国看不出两人间的关系。可让舒彦大跌眼镜的是,有一天收到了林志国的请柬,邀请她出席他和巫丹的婚礼。拿着请柬,舒彦给黎兆平打了个电话。舒彦问,你把洗脚水泼到别人院子里了?黎兆平说,我的院子里有很多漂亮的花,其中有一盆最鲜艳夺目,我的兄弟看中了,向我讨了去。兄弟嘛,就算是将整个院子里的花都给他,又如何?黎兆平确实将这盆花送给了朋友,可显然没有办理产权过户手续。这事不能往深入里想,越想会让舒彦越痛苦。黎兆平和巫丹的关系,可以持续十几年,可与自己呢?始终是铁路的两条轨,永远没有交集。许多时候,舒彦认为自从那次背叛之后,黎兆平的爱情已死。这正是他和很多女人保持说不清关系的症结所在。然而,他和巫丹的关系,似乎又说明他是一个很常情的人。或许,自己之所以不顾一切地帮他,也有彻底弄清他到底是个什么人的成分在内?黎兆林赶来时已经接近中午,舒彦也没有特别讲究,和他一起在酒店餐厅里吃午饭。黎兆林和哥哥黎兆平似乎是完全的两类人。黎兆平身高只有一米七四,皮肤很白,甚至很多女人的皮肤都没有他白皙细腻,相貌也很有些女相,嘴唇弯弯的,很性感,鼻子极为秀美,甚至连头发都是那种细密柔软型的。黎兆林则不同,他很高大,有一米八二的身高,皮肤也很黑,头发是那种粗黑型的。黎兆林读书没有天分,和黎兆平根本无法相比。黎兆平因为上学早又是在乡村学校,九年就完成了中学教育,十四岁考上了大学。他离家出去读书时,黎兆林才十一岁,读小学四年级。黎兆平大学毕业,黎兆林才刚刚升上初三。黎兆林实在不想再读了,多次求哥哥,弄到一个入伍名额。当了五年兵回来,黎兆平把他介绍给一个领导开车。几年后,国家政策出现变化,严禁公务员经商。此时的黎兆平,已经不再搞皮包公司,经营已经十分正规。思考再三,他作出一个决定,将公司变更到黎兆林名下,由黎兆林担任法人代表。在中国做生意,实际做的是关系。黎兆林和社会底层人士混在一起,还算一条江湖好汉,一旦和上层人士接触,立即就露出见识和能力不足的弱点。黎兆平也不让他参与决策,只让他干一些具体工作。随着业务的更进一步扩大,黎兆平再一次遇到了难题。如果他不从电视台抽身出来,黎兆林显然管不了他的这一摊子生意。如果从电视台出来,在运用关系方面,又不会像以前那样方便。只要他还是电视台的知名记者,和省委省政府的领导干部保持着密切关系,社会关系就得求他。相反,他一旦离开电视台,手中没有了资源,他就只得去求各种社会关系了。

第四十一章

正犹豫不决难以取舍的时候,陆敏厌倦了原单位,希望换一种活法。黎兆平十分精明,他知道老婆和弟弟之间不可能共事,他将实业和贸易部分剥离出来,成立兆元实业公司,交给陆敏经营。另外成立兆丰投资公司,交给黎兆林负责。令黎兆平没想到的是,陆敏很有经营才能,将自己那部分业务经营得非常红火,几年下来,弄成了一个集团公司,涉足的行业包括酒店管理、房地产开发、建筑装修、汽车销售以及餐饮等五大块。因为黎兆平在电视台搞的是娱乐,她还曾经弄过一家娱乐公司。这间公司完全需要黎兆平的关系来运行,黎兆平坚决要求她卖掉,她因此卖给了自己的一个好姐妹,但仍然占有一定的股份。这间娱乐公司蓝天星际,目前是雍州最大也最著名的娱乐公司。舒彦和黎兆林吃完饭回到房间,开始交换意见。黎兆林介绍了他所知道的一些事。事发第二天上午,也就是黎兆平被从巫丹家带走两三个小时后,纪委专案组将黎兆平双规一事通知了陆敏,随后对黎兆平的住处进行了搜查。黎兆林从天津赶回来时,搜查工作已经完成。专案组共搜查了以黎兆平名义购买的两处住宅,包括他们常住的那套复式楼。专案组要求陆敏跟着去履行物业查封的登记手续。黎兆林觉得这些琐事不需要嫂子出面,提出自己去。可专案组坚持一定要陆敏去,最后,黎兆林只好陪着嫂子去了。在红太阳宾馆办理相关手续的时候,他们很意外地遇到了巫丹。介绍到这里,舒彦忍不住打断了他,说,你等等。你说你们遇到了巫丹,怎么遇到的?黎兆林介绍说,专案组包下了红太阳宾馆的好几个房间,他们被带进的那个房间在二楼,巫丹就在那里接受审讯。办手续的房间,和巫丹那个房间门对门,两个房间的门都开着,他们看不到对面的巫丹,却能看到办案人员,也能听到他们的声音。主审官问,你和黎兆平是什么关系?巫丹说,我告诉你们了,朋友关系。主审官又问,昨天下午,黎兆平在你家干什么?巫丹说,什么都没干,就聊天。主审官说,胡说,你们发生性关系了,是不是?巫丹说,没有。主审官说,胡说八道,你知道我们从你的床单上找到了什么?找到了精液,也找到了毛发。我们做过DNA检测,证实精液和毛发,都是黎兆平的。你说你们没有性关系,那我问你,黎兆平的精液,怎么会在你家的床单上?巫丹说,不可能,根本没有的事。舒彦打断了他,说,他们在胡说。DNA检测是需要时间的。就算他们真的取得了毛发或者精液,两三个小时,也不可能有检测结果。黎兆林说,这并不是关键,我觉得,专案组之所以坚持我嫂子去办手续,又恰好安排在那样的房间,一切都是精心安排的,目的就是要让我嫂子知道,我哥是和巫丹做爱的时候被抓的。

第四十二章

有关这一点,舒彦自然也想到了。她的总体感觉是,所有一切,都是事前安排好的,包括抓黎兆平的时机以及不在金山酒店而在红太阳宾馆审讯甚至是陆敏的出现、向巫丹提出的问题等,全都是计划中的环节,十分缜密。这段对话的效果极其明显,陆敏听到这些后,手续不办了,问那名办案人员,黎兆平在哪里?我要和他离婚。办案人员说,对不起,黎兆平目前被双规,我们不能告诉你。陆敏说,那你告诉我,我要和他离婚,这个手续怎么办?办案人员说,有很多种方法啊,比如你把离婚报告交给我们,我们再转交给他。当然,你还可以找一名律师,由律师出面办理。还有,你也可以向法院申请离婚,具体的法律手续,法院可以帮你办。舒彦立即说,他们这是在诱导陆敏离婚,这显然是一个阴谋。黎兆林说,是啊。这种意图太明显了,我都看出来了。我不相信我嫂子看不出来。可是,她已经昏了头,谁的话都听不进去。舒彦问,你知道她走到哪一步了?黎兆林摆头,自从那天陆敏气急败坏离开了专案组,他和她就失去了联系。但她在闹离婚的消息,却从不同的渠道传来。据说,她为此找了几个律师,目前这些律师正在就他们的财产分割进行法律上的某些准备,不知这个消息是不是准确。至于黎兆林,他只想救自己的哥哥,对于嫂子要离婚这件事,他根本顾不上。然而,上窜下跳了这么多天,能够找到的人,根本就帮不上忙,可能帮得上忙的,却避而不见。他想绝了,希望直接去见赵德良或者彭清源,可见这两个人,必须他们的秘书安排。他给唐小舟和王宗平分别打过电话,对方要么不接他的电话,要么很冷淡地说正在忙,有时间再联系,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对此,黎兆林愤愤不平,觉得官场上的人,个个都是白眼狼,全都狼心狗肺。舒彦暗想,难怪黎兆林在商场混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学会做生意。在他的观念中,关系是一件很单纯的事,是一件超越了所有利益关系的事。他脑子里的关系,是江湖关系,而不是官场关系。官场关系其实就是两个字:利害。有利的时候,所有关系全都来了,有害的时候,所有关系全都走了。就拿唐小舟和王宗平来说,黎兆林去找他们,他们避而不见,这可能存在诸多可能,所有可能,与一个害字有关。比如他们并不相信黎兆林能处理好这件事,说不定会将事情搞复杂。还有可能,他们做事,需要看大老板的脸色,因为不清楚大老板对此的态度,所以先避开一步。再其次,他们尚没有完全明白风从何来,不清楚此事会在多大程度上牵连自己,因而先退一步为妙。至于后来舒彦和他们联系的时候,她能明确感受到,两人其实都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也有诸多种可能。可能之一,他们认为舒彦能在此事中有所作为,并且可以托付;可能之二,大老板有意插手这件事,却又一时不知怎么办;其三,他们意识到此事发展下去,有可能对自己不利,需要从中做点事。诸多可能中,事实到底是哪一种,舒彦也没有摸清楚。这些话,她自然不会和黎兆林说,说了无益,说不定还会节外生枝。

第四十三章

舒彦说,这些事,我们先不去管了。我这次来岳衡,是想通过林志国见兆平一面,可林志国在搪塞我。黎兆林说,舒姐,你的想法太天真了吧?发生了这样的事,林志国怎么肯帮我哥?舒彦自然不好对他解释,官场和人们通常了解的那个生活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场,假如这件事对林志国有大利的话,别说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就算是戴了十顶,他也一样会出手相帮。舒彦说,这些我们不去讨论了,现在的关键是要想办法见到你哥。我把你叫来,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找到办法。我哥在岳衡?黎兆林问这句话本身就说明这十几天,他一直像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结果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抓到。舒彦说,在岳衡市双峰煤矿。今天,你先住下来,我们分头找关系,看能不能有机会进一趟。黎兆林说,我有个关系,她爸是岳衡市双峰煤矿留守站的站长。舒彦一听,大为惊喜,说,什么关系?那快联系一下。黎兆林嗫嚅半天,似乎很犹豫。舒彦一见,立即明白了,说,是不是你的情人?转而又说,都什么时候了,还顾这些?快联系。舒彦猜得没错,这个人名叫杨晓丹,是杨诚刚的女儿。杨晓丹没能读上大学,父亲又没本事帮她安排工作,只好跑到省城打工,在一间餐厅当服务员。黎兆林去那家餐厅吃饭,因此认识。几天后,黎兆林将她约到喜来登三十八楼,把事情给办了,事后才发现,沙发上有一滩红色。得知她竟然是处女,黎兆林感动得一塌糊涂,暗暗发誓要对她好。餐厅的工作时间很机械,黎兆林想见她不容易,干脆让她辞了那份工,在自己的公司给她安排了一份工作,等于是包起了她。黎兆林拿出手机,要拨杨晓丹的电话。舒彦立即制止了他,指了指床头的固定电话机。黎兆林说,你提醒后,我已经换了个卡。舒彦说,你先用手机打给她,叫她到附近找个公用电话再打回来。黎兆林说,有这个必要吗?要不,我干脆开车去把她接来。从雍州打的到岳衡,包车只需要一百六十元,如果是四个人拼的,每人只要四十元。黎兆林若是开车去接,一去一回,费用省不了多少,时间却要多出一倍。这种账,黎兆平算得最精明,黎兆林却不会算。黎兆林如果不是命好,摊上这么个哥哥,他这一辈子,还不知能过上什么样的日子。正所谓憨人有憨福,杨晓丹对黎兆林好得不得了,简直是连命都愿意给他。这种关系让舒彦暗吃了一惊。后来,她找机会和黎兆林谈起这事。她说,兆林,你和杨晓丹怎么打算?黎兆林一脸茫然,说,没什么打算啊。舒彦干脆摊开了说,我看出来了,这小女孩对你用情很深,你好像也是动了真感情的。娅莉那边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