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并不信誓旦旦,而是故意稍微夸张事情的严重性,以让福晋充分相信。福晋果然信了,她高兴地双手合什低念了几声“阿弥陀佛”,满眼都是欣喜,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这还是站在外面和人在说话,忙拉着安说:“小妹妹,如果没事,你今儿也别回去了,咱们娘儿俩说说话一起睡好不好?赶明儿起来阿姨替你量个尺寸做几身冬衣,这儿冬天天冷,可千万别把我们小劳亲的好朋友给冻着了。”
安人虽小却是精灵一个,一听就知道她是真高兴,而且难为她还会真心替自己想到那么多,忙笑道:“阿姨不客气,王爷只给了我一个时辰来探望劳亲,叫我即刻就回去呢,估磨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还是明天逮空再来烦扰阿姨吧。”福晋见说也不好再挽留,只得舒臂又抱住安,轻轻地道:“好孩子,我们劳亲要有一半分聪明就好了。”安没回答,也紧紧抱了抱福晋才告辞。
多尔衮书房所在的小院是全府的禁区,没他自己的允许,便是连大福晋和儿女们都是不允许进院的。但安现在正得志,进出自如。才进院门,松阳大师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神情严肃地矗在安面前,把安着实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捂着胸口喘着气道:“大师,晚上做这种小动作并不好玩的,你会吓死一个天才的。”
但松阳神色一点都没变动,依然很严肃地缓缓伸出大掌,一把夹到安肋下把她举起与自己平视,行动迟缓仿佛中了邪一般,把安吓得小嘴微颤,话都说不出来,只会捏着个什么有都没用的小拳头发抖。半晌,松阳才下定决心似的问:“你说你是不是很羡慕千子劫空中翻转的轻身功夫?”
安见他双眼迸出,脸上肌肉虬结,在月光下显得分外狰狞,吓得想说话都发不出音,想点个头表示同意,又怕他有什么想法一怒之下稍稍使力就一把捏死了他,只得挣扎再三,语不成声地道:“我我我是羡慕,但但听说大师能翻得更高高,这”
松阳不等她说玩,已经听出她的意思,满脸激动,可看在安眼里还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满脸肌肉抽动那么恐怖。只听他也语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说:“小小姑娘,大大师我早看出你是个可造之才,你一眼就能看出我的功夫比他强,你有眼力,好!好!,大师我想了很久,即使头可断血可流,你这样的徒弟也一定要收。”很奇怪,前面说得艰难万分,后面两句却说的斩钉截铁杀气腾腾,表情更是咬碎钢牙那一种。
安全部听完这才松了口气,全身软瘫。心里暗想:天哪,还有人这么收徒弟的,简直比杀人还凶,这种人我怎么能做他的徒弟,这以后他神经一紧张我还不给他吃了?但面对他恐怖的表情,她可没胆把话实说,只得敷衍道:“大师,这么重大的事情怎能仓促就决定的,改天等我备了好酒好菜再细细商议所有细节也不迟。这可是松阳大师您收徒,不是别人呐,如此月黑风高草草拟就,说出去简直是塌大师您的台,以后你我都成人家的笑柄,还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在里面的,所以我为大师您着想,咱别慌,赶明儿我们找个地方细细商量了再定,好不好?不过大师您最好先放我下来,这么举着我说话您费劲,我也不好意思让您累着。”她也不知道松阳在江湖上是什么角色,但只知道人都喜欢花花轿子抬着,顺着他心气儿说才可以说动于他。
松阳听着她说的似乎也有点道理,但却与自己考虑成熟的步骤很不相同,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只索举着个小人儿两眼乱转却转不出什么东西来。幸好里面多尔衮略显疲倦的一句话解了安的围。“小小安吗?你可以进来了。”安闻言忙轻踢松阳一脚,轻声道:“王爷叫我呢,快放我下去。”“王爷”两字如醒神冰水兜头浇下,松阳一惊回神,但又不甘心就此放过,双足一点,轻轻跃起连翻三个跟斗,稳稳把安放到书房门前,道:“你瞧,我的轻功比王洛阳如何?明天等你回话。”
安伸舌冲他一个鬼脸,拨开门栓飞一搬转进门里,连忙把门掩上,暗说我才不理你呢。多尔衮奇道:“做什么,这么鬼祟。”安怕松阳听见,跑过去写了一行字交给多尔衮看,多尔衮见她画画得不错,字却写得甩胳膊抡腿的,很是奇怪,但一想对了,她不习惯用毛笔。见上面写着:“松阳老儿威逼我做他徒弟,我万死不从!!!!”后面连用四个墨汁淋沥的叹号。多尔衮看了嘻笑,心情倒是一松,也没太当一回事,把那纸揉成一团扔了,笑道:“好事儿啊。好,不说这个了,你来猜猜我刚才想了些什么?”
安见他懒懒地侧倚躺在椅背上,脸上除了倦意,还似乎有一点消沉,这是什么意思呢?她不敢乱猜,只得转开话题道:“王爷,我刚刚带着你的赏赐去看了劳亲,他受的是皮肉伤,应该没啥大碍。不过你还记得你赏的是什么吗?”
多尔衮没回答,只是把眼光从远处调回来,散散地看向安。安也不好再卖关子,老老实实地道:“你赏了他一把短刀。”多尔衮下意识地伸手一探腰际,果然是没摸到那把长随身边的刀,脸色顿时凝了一凝,但很快便又垂下眼去:“算了,给了就给了。你还是注意回答我的问题吧。”声音也懒洋洋的,似乎恨不得嘴都别动,喉咙一滚就可以发出声来。
安看了他这样,心里莫名地也有点伤心,心想是不是他分析前因后果后为自己当皇帝的条件不具备而沮丧呢?她不知道这么说出来会不会更打击他,呆呆地回视着他思索着该如何回答好。忽然心中柳暗花明,决定棋行险招。她大力一抚掌慨然道:“不对,我原先想错了。王爷大英雄,好汉子,哪里会与酸文人弱女子一般不出息了。王爷一定是以范老夫子讲的故事为借鉴,制定出了更周密更可行的计划来了。”
安说完,紧张地看着多尔衮的脸色,只见他脸上由阴转晴,转而放声大笑,这才暗暗吐了口气,啧道:“王爷好没意思,连小孩子都拿来捉弄,害我白担心半日。”多尔衮收住笑,长叹了口气,道:“我的孩子没一个像我,反是你却像足我少年时候,现在看来,我喜欢你是有道理的。走,这屋里闷气得很,我们到外面花园里走走。”安微微一撇嘴,娇俏地道:“王爷时过境迁,把自己小的时候想得太厉害了吧,我就不信你能厉害过我,最多也就马比我骑得溜一点,其他却也马马虎虎。”多尔衮自然不会与她计较这个,牵着她的小手往外走去。只是他龙行虎步,苦了被牵着的小小安,只得一溜儿小跑才得跟上。
北地八月的秋夜已是凉浸如水,风吹叶落,别有一种悲凉。安缩了缩脖子想躲到多尔衮身后避风,却被他一把抓回身边坐下,她只得大声抗议,早有机灵的下人取来薄毯给她披上,她这才肯老老实实坐在园中假山最高处。
多尔衮深深呼吸几下,这才说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可以据实告诉我你的情况吗?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才养得出你这么个聪明伶俐的小孩子来。”
多尔衮语气诚恳,不好拒绝,但安自有苦衷,说不出口。她很是为难地看着多尔衮,希望他看在她为难的份上放弃这个话题,因为她不想骗他,也知道这人精明,编出来的来历未必糊得过他。但多尔衮只是拿眼看着她,一点没放弃的意思。两人对了半天,安不敌,只得无奈地道:“这样吧,我的来历说出来匪夷所思,很多东西一时是很难解释得清楚的,王爷听不懂就问,实在听烦了就打断我,但千万别不相信我。我说的句句真实。而且王爷也得答应我一件事,就是你听了也不得说给其他任何人,否则不如现在便一刀杀了我干净。”
多尔衮微微一惊,想不出她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但一想这小姑娘智擒黄大块,笑赢王洛阳,确非一般小孩儿可以比拟的,说不定真有什么匪夷所思的来历。当下伸掌与安一握,道:“放心,对朋友,我言出如山。”当下起身喝道:“所有人等园外伺候,没我吩咐一个不许靠近。”
这个朋友的意义与劳亲口中的朋友份量自是大有不同,这意味着一个成熟汉子对她的认同。安听了心里暖暖的,一扫原先的为难相,抬脸笑对多尔衮道:“王爷,我明白了。”待多尔衮重又坐下,她这才略略思考了一下,细声细气地讲开:“我要说的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见多尔衮一脸惊讶,又斩钉截铁地重复了一句:“是的,很多很多年以后。”
多尔衮借着月色,发现安虽然脸色坚定,但眼中掩不住的一丝恐惧,便伸掌包住她的两只小手,果然她小手冰凉,微微发颤,似是心底藏着件极害怕的事。他虽然很想知道什么,但见一个小小女孩如此神色,心中也有一丝不忍,便温言道:“算了,如果这事不好说,你还是别说了的好,我不想见你不快乐。”
安摇摇头,眼神迷茫地看着多尔衮到:“不,我还是说出来的好。这事放在我心里也是个块垒,我晚上静下来一想到这个心里就慌得睡不着觉,还是说出来的好。王爷是睿亲王,睿即聪明,一定是我倾吐这一切的最佳人选,王爷你不可以阻止我。”多尔衮见说也不再阻拦,任她转开眼又似很费劲地思索了一下,看着远方不知哪里继续说下去。“多年以后,科学飞速发展,人们原先以为是神话传说的事情都一一得以实现了,人可以飞上天了,还飞到月亮上,人的寿命也原来越长,百长命岁已不是愿望,而是可以达到的现实。王爷,你信吗?”
多尔衮虽然听着觉得不可思议,但想想安不会骗他,于是点点头到:“你说下去,我听着。”话不多,但安已听出他的信任,心里喜欢,继续说了下去:“人是有无数的细胞构成的,现在肉眼看不出来,但放大几十倍就可以看出来了,后来的人不只看出了细胞,还放得更大,可以看清细胞里面有什么,也研究出是一种叫干细胞的东西决定了细胞是变成肠子,还是鼻子。这中间有一个天才科学家研究发现,只要适当控制生成神经元的干细胞,便可以让培养出来的人思维能力有所变化。于是他做了很多尝试,每一次尝试就意味着要出生一个与常人不同的人,他经历了很多失败,生出了很多畸形怪状的人,最养不下去的被他注入毒夜毒死了,浸到防腐剂里泡着当标本用,能养得下去的就关在笼子里,需要时拖一个出来剖开来研究到底错在哪里。”
多尔衮明显感觉得出小小身子在瑟瑟发抖,便伸手把安抱进怀里。安像成人一样地叹了口气,声音中透着很多沉重的况味。“也不知道他荼毒了多少生命,直到有一年他头发花白时,培养出一个完整的男孩,一年后依法生出个女孩,那就是我。我们从小就没玩的,自有意识起就被逼着学习各种各样的知识,看深奥无比的书。所有的人看我们如看怪物,甚至隐隐有点怕我们,没人愿意和我们说话聊天,只有我们两个自己互相怜惜。哥哥聪明还胜我几分,只要他愿意想的,他就能做到。我们没有名字,没人愿意费这个心思,哥哥出生时,他们简单地叫他一号,后来哥哥自己改成‘逸豪’,我原本叫二号,哥哥不答应,非要叫我与二差不多的‘安’。至于姓什么,我们是想都别想了。说起来这段日子虽苦,可比起后面的日子来,那还算是天堂了。”
安越说越慢,一边艰难地回忆着,一边费劲地组织着语句。而多尔衮前面听得迷迷糊糊,不明所以,至此才略略听出了个轮廓。越听越是心惊,心想这一条小命真可以说是万死一生机缘巧合捡出来的。只听安轻轻地又讲道:“也是那天才杀孽太多,终于被人告发了出去,如果按法律规定,他是死路一条的。但他不想把命交到人家手里,乘捉他的人还没到,他就放火一把烧了实验室,还拎着枪到处找我们两个,想把我们也杀了,不给别人留一点点成果,可哥哥见事情不好,拖我一同抱着石头沉到水池里,嘴里含着根玻璃管呼吸,这才躲过一难。等我们被人拉上干地,才知道那天才找不到我们已经自杀了。我们本来很庆幸,以为终于脱离他的魔掌,可以过正常日子了。可没想到我们被拉进一个更大的实验室里,有更多的人拿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他们拿射线照了我们好久,出来后我和哥哥的头发都快脱光了,好几天吃不下东西,都快死掉。还得谢谢那天才把我们设计得好,我们很顽强地又活转过来了。可他们还是不放过我们,针戳进我们的头骨,取了我们一些脑细胞来研究,为了保证取出来的细胞不受损坏,他们就狠得不给我们打麻醉针,现在想起来,我的头还是针刺一般的疼。”
安说到这儿,早就泣不成声,但多尔衮想,既已说到这儿,还是让她全说出来的的好,有一个人分担,她也好过不少。便紧紧握了握她的手,鼓励她继续说下去。“为了防止我们得病,他们把我们隔离在一间小小的无菌室里,没事谁都不会来看我们,我们只有无望地静静地等死。可是这帮伪君子慑于法律,又不敢下杀手剖了我们,其实我们知道,他们不晓得多想细细剐了我们,切成一片片地给他们研究,对于他们来说,我们真是奇货可居啊。而我们巴不得他们还是一刀了断了我们,省得无穷折磨。所谓穷则思变,哥哥建议我们研究出一套自己的手语,钻在被子里面讨论交流,免得被他们的摄像头看到听到。很快我们想出了个缓兵之计。由哥哥对他们说,既然知道我们是奇才,白晾着可惜,不如让我们学习知识,不会很久应该就可以破解我俩的成因。他们研究了那么久看不出结果也躁了,想想我们的建议不错,便放我们出来软禁在一个小院里,给我们提供世上所有他们可以得到的知识。我们为了活命,只有拼命地学,拼命地想,像赶上架的老鼠,只有一刻不停地跑着才可以活命。真是可惜了,我们那时候没时间看历史,否则也可以知道现在以后是什么样了。”
“这期间,我们研究出很多成果,他们得之如命,全稍作改动后占为己有。随着他们因此得到的名利越多,我们的生活条件得到很大改善,但他们也越馋涎于我们的来由。我们终于明白欲壑难填是什么意思了。于是我们以其他名义背着他们研究时间穿梭机,因时间关系,也因我们再不想回到这个吃我们的世界,我们只研制了单程的。用这个机器,我们可以自由到达我们想要到的年代。可是他们提供给我们的能源有限,我们也不敢多要,只好改原来两人同行为反向出发,也就是说,我到了当时的几百年前,哥哥就到了当时的几百年后了。我真想哥哥,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他到的那时间地球上还有没有人生存。”
说到这儿,安目光空洞地看着多尔衮道:“我难过时,哥哥以前也是这么抱着我,我们两个相依为命。没想到到这儿后,谁都对我这么好,劳亲甚至在我们掉下奔马时垫在我身下怕我摔坏。还有你,王爷,我不知道你日理万机的人怎么还会有时间有精力来理我,你和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劳亲不同,我虽然自小看惯人家脸色过日子,对别人的心思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但我猜不出你为什么对我好。我很喜欢你,你像我哥哥一样聪明能干,也像他的方式一般喜欢我,我很希望这不是我的胡想,你能解释给我听是为什么吗?”
多尔衮揉揉安紧皱的眉头,笑道:“缘分这东西,谁都说不清。我也有问自己,我为什么没来由地觉得你和我象,现在听了你这一说,我总算也有点明白了。就是因为我们的遭遇相似,我总觉得在你的眼神深处可以看见我的影子。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你确实要比我小时候聪明多啦。”
安不解,道:“王爷是皇孙公子,自幼尊贵非凡,怎么会和我一样吃苦呢?”
多尔衮笑道:“这你就不知道啦,好,今天我也把我的经历说给你听,这样你也不算吃亏。”安插嘴道:“不,照你那么说起来我还是吃亏,因为王爷的经历我只要细加查问,终究还是可以问到的,可我的经历当今之人即使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但我不这么看,我的秘密能与一个充满智慧的人分享,让我心里少了一个很重的负担,而王爷你能平静地听完而不大惊小怪,甚至有什么行动,说明我倾诉的人是找对了,所以我一点没觉得亏,反而觉得今晚很赚。”
多尔衮道:“你这么想有你的道理,但我既然不拿你当小孩子而是当朋友一样对待,听了你的秘密而不说我的,我自己心里会骂自己很没道义。”他看看天色,月影西斜,但东方也没亮色透出,天是很不早了,而两人谁都没倦意。“我很小时候,父汗去世,我额娘依父汗要求殉葬。”说到这儿,多尔衮本想问问安知不知道殉葬的意思,但一见她眼中的惊谔,便清楚她是知道的了,心中不由暗叹这小姑娘确是要比他小时候聪明百倍,只要给她时间,赶上他也是指日可待的。“从此我和弟弟多铎便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那时候大行皇帝四大贝勒之一皇太极虽被推举为大汗,可一般听政议政时候还是与其他三个大贝勒平起平坐的,他即位那日还得率众向其他三大贝勒跪拜行礼。但他很有手段,几年下来便以各种借口各种方法层层剥离三大贝勒的权力,最后变成他一人独大的局面。这种权力纷争,尔虞我诈的时候,我们两个无依无靠的孩子能有什么好的照顾?我们俩的出身反而成了我们吃苦的源头。别说是没人来照顾我们了,多的是亲人强压着我们,怕我们有出头机会,更有不少人寻机会踩着我们肩膀给自己寻找机会,即使是我们使唤的下人都敢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人情险恶,我从小就已一一尝遍啦。”
“但是王爷,你的性格不是那种甘居人下的,我想你只要稍稍长大一点就会扬眉吐气了。”安轻轻地说。
“话是这么说,但我小时候只要一露聪明,四面八方的冷箭就会射过来把我压回去,不过也是这段经历,养得我自十岁出头就喜怒不形于色,聪明不露于外,避免了一些无谓的倾轧。直到十六岁那年,我不费一兵一卒降服蒙古强部,我的能力再不能被皇太极忽视,也不能被其他宵小所掩盖,为此,皇太极封我做聪明王,以后汉文用的多了,称呼正规了,便成了睿亲王。可饶是如此,我还是那时候已经做了皇帝的哥哥皇太极手中的一枚棋子。”
“大行皇帝有个大儿子叫豪格,此人枭勇善战,功勋卓著,被封做肃亲王,就是他活捉的明军首脑洪承畴。可他母亲是个没身份的庶妃,按我们大清的规矩,皇子继位前是‘子以母贵’,继位后是‘母以子贵’,因此大行皇帝不可能让他继位,但豪格的功劳却是谁都抹不掉的,我们满人最崇拜的是英雄好汉,大行皇帝无论立其他哪一个儿子为继承人,豪格都将是那个未来继承人的威胁。意识到这一点,大行皇帝便想到要找个人牵制豪格的势力发展,以免到时候尾大不掉。众人中他发现了我,无论是战功,能力,威望,还是身份,我都不逊于豪格,于是他稍稍开始放松对我的钳制。很快,朝庭上便形成两雄对峙的局面,别人看着心慌,可这也正是皇帝想要看到的。这以后如果我稍强于豪格,皇帝就找茬打击一下我的气焰,但等豪格一追上来,又对我略加放松,两下里又打又抚。维持着平衡。”
听到这儿,安心想他这就讲完他的经历了?不过也是,他一个大英雄,不是寻常儿女,确是应该不太会沉缅于过往。他接下来该讲的是他现在面对的皇位之争了吧。
果然多尔衮接着讲道:“可到前几年,大行皇帝终于发现,终成尾大不掉之势的是我,而不是他原先忧虑的豪格。那时候起,即使他再罗织罪名强加到我头上,也不能再动摇我的根本,而他自己反而会因此闹得灰头土脸。现在他去世,说起来也应该是走的恰是时候,否则他一世英雄,到老很可能英雄穷途。”
安又插了一句:“其实在你们皇家子孙眼里,是没什么亲缘关系的了,我看历史,只要与权钱相关,即使父子夫妻也是你防着我我防着你的,我还想着这是何必呢,现在才知道里面的道理。”
多尔衮大掌一击假山,道:“不错,你想不明白这一点,就象我以前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出征时候总有那么多沿路哭喊相送的人一样。在我们皇族里面,没权便意味着被践踏,而从权力顶峰上掉下来就意味着没命,你说我们能不互相倾轧吗?但现在我也习惯啦。”他微微‘哼’了一声,返回原题。“照目前朝庭势力分布看,我的势力强于豪格,但由于大行皇帝的刻意平衡,我也不是占绝对优势。如果我要强占那个宝座,也不是不可以,但豪格势必不肯臣服,如范先生所说,为此必然会导致血腥冲突。我们大清立国之本是英勇善战的满洲八旗子弟,将来冲突也必然会发生在八旗之中,先不论谁胜谁负,结果必然消耗大量八旗兵力,极大动摇国之根本。而此时原本处于从属地位的汉军八旗,蒙古八旗难保其中没有野心分子抓住此一有利时机,做出什么举动来。等局面最后平静下来,恐怕国力已去其一半了,而我们大清最引以为豪的将士凝聚力更是去掉大半了。你说这样一来,我们还凭什么与兵力几倍于我的明军交战?”
“我从小的理想是麾军南下,立马中原,我这时候如果逆转天命,强登大宝,恐怕这个理想就永无实现之日了。所以我想清楚了,这回我得退一步。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把宝座拱手让给豪格,我得明里与他争斗下去,暗里物色适当人选升座这个位置,等豪格反应过来时,我已与新主谈好一切条件,风风光光地扶新主登基了,那时豪格再急也没用,他已经在这一回合中被边缘化了。这以后只要我大权在握,有的是削弱收拾豪格的机会。”
安听了很有疑问:“可是新主肯被你掌握,乖乖听你的吗?”
多尔衮非常自信地一笑:“那就端看我如何操作了。只等我大清南进打下中原,我这时候大柄在手,想做皇帝还不时很容易的事情?”
安头一偏,道:“我不肯定,除非你心中已有合适人选。”
多尔衮笑道:“小精灵,什么都瞒不过你。不错,我已有人选,只是现在要坐等他们寻上门来找我谈条件,而不能自己找上去暴露我的考虑。好了,天也不早啦,我们睡去吧。”
安知道如果她再问下去多尔衮勉强会告诉她人选是谁,但对她来说,既然不是他,那立谁都一样,所以也没兴趣多问,还是问与自己有关的。“今天松阳一定要迫我做他徒弟,我看他水平不错,但他既然水平不错,一定有大把人求着想做他徒弟,他干吗这么凶非逼我做他徒弟不可?莫非他有什么隐衷?”
多尔衮牵着她的小手边走边斥道:“胡说八道。松阳大师鹤龄先生都是当今武林的顶尖高手,为人也大方正派的很,他想收你为徒是你老大福气,不许对他们无礼了。以后如果被我知道你对他们无法无天,我第一个要把你捉来打屁股。”
安暗暗吐了下舌头,也不以为忤,转了转眼珠子又问:“那这个老是对着我笑嘻嘻的大和尚如何?他看上去好说话得很,我如果做他徒弟一定不会吃亏,偶尔无法无天一下他一定也不会在意的。”
多尔衮大摇其头,满脸的不以为然。“大法师的身份你自己知道就行,不要与其他人说。他可是个有大智慧的人物,青藏一带称他是济世活佛,谁要与他见一个面,听他讲一句经,回到家里就可以大大光荣一番了。他的功夫更是神鬼莫测。最难得的是他为人谦和,从不与人争什么短长。他肯来相帮与我,那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你以后多接触就会知道的,嘿嘿,你还想对他无法无天,简直是胡说八道。”
安笑道:“好,那我头可断血可流,也一定要做他的徒弟。”仿着松阳的口气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