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被这女孩子的话搞得有点拿不下主意,不知该不该信她。有人斥道:“别人不说,就你说的那三人大家都知道是任意所杀,难道还有虚假?安盟主的死更是为其盟中弟兄所亲见,凭你黄口小童一席话就能改变得了事实?”
安冷笑道:“别人怎么死在任意手里的我还真不知道,但这三人是怎么死的我却都是亲眼看见。按时间来看,最先的是黄大块。这笨蛋居然敢入满清皇宫行刺,画像贴满要塞路口之时独自在京郊喝酒,被两小儿在菜里下药麻翻送官,虽然飞鹰盟的人去救过他,但没救出,说实话,他现在是生是死我不知道,但一定不会落到任意的手里。不过他要落任意手里,倒也不枉冠个侠士之名了,偏他死得甚是窝囊,至今可能都不知道是谁活捉了他。”
那黄大块的师傅越众而出,拧拳似要冲出来杀人,被和尚拦住,劝道:“你先听小姑娘说完。”围攻的几条船上诸人见事情有变,便收船不撞,静以待变。和尚发问:“那么小施主可否说出抓黄大块之人?另外也请告知杀安盟主与何笑之的凶手。”
安笑道:“听大师傅这么说,应该是相信我说的话了。我想说的是,黄大块之事,完全是两国恩怨,与个人无关。即使不是那两小儿出手,他往下走,还是会有满人出手杀他,怪只怪他头脑欠佳,又不知跟住师叔,与何笑之失散。大师傅说我说的可是?”
和尚说了声“善哉”,缓缓道:“小施主前一段言之有理,但人笨不是可以被人杀戮的理由,后面一段说得大错特错。”
安笑道:“大师傅慈悲心肠,想的自然与我们凡夫俗子不同。但我怕是黄大块泉下有知,听到我这段话,一定用心领会,拚着不喝孟婆汤,以保下世受用的。至于何笑之,更是一段笑话。此人不知怎么迷上任意的美貌,居然失心疯发作到满人王府去取给任意治病的引子,王府岂是那么容易闯入的,自然只有一个死字,所以他的死是自讨的。”
安才说完,和尚冷不防问了一连串问题:“何笑之去的是睿亲王府?找的人是个叫安的小姑娘?你就是安?”
安暗暗提着劲准备好了落跑,但嘴里是绝不会露出来的。“大师傅猜得一丝不差,明人不打诳语,我就是安。”
“听说你被任意药倒,差点送命,怎么现在帮她说话?”问话的是其中一个侠客。
安施施然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是任意无意中毒到的,但也是她坏心不施援手害我差点致死的,所以我与她没完。但这三人不是任意杀的,我也不想你们误会她有那么大本事,所以一定要跳出来澄清事实。前面黄大块之死是两国交战的牺牲品,后面何笑之是咎由自取,所以黄大块的师傅应该没什么话好说。”
“就凭你三言两语我们就该相信你?”黄大块师傅不以为然。这帮侠士是他求爹爹告奶奶挨了多少面子才请来的,如今被安这么一说,似乎事情将就此了结。他大不甘心。“那么你说安盟主是如何死的不会也与任意无关吧?”
安冷笑到:“安大鹰迷恋任意,不顾两国相争,竟然给我送衣送物竭力讨好,以换得我帮助他给任意请出花春花治病,很没节气,我最看不惯这种没立场的孬种,所以他被杀我大声叫好,说什么也不会透露是谁杀的他,但可以告诉你们,不是任意。任意当时七病八痨,走路都要人背,很没力气杀人,何况以安大鹰的功夫,也不会中她的毒。”
这一席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又一次不知道信她还是不信。纷纷把目光投向飞鹰盟杭州堂主。那杭州堂主一边震惊于安对任意杀安大鹰这个事实的否认,一边羞愧于安对安大鹰媚敌行径的描述,见众人一齐把目光投向他,不由尴尬地道:“安盟主之亡现场有盟中兄弟作证,你有何证据说安盟主不是任意所杀?”
安微笑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说出证据势必牵涉到几个我认为还可以的好汉子,所以我是怎么也不会说的。话说到这儿,我不妨再承认一点,黄大块是我施计活捉的,你们如果有怨气,可以冲着我来。”
这时其中一人嚷道:“不错,我当日打听到有一个江湖人士被捉进鞑子王府,说是两个孩子干的,我当时没把这与黄大块遇难联系起来。不过,不管怎么说,如今既然是你自己承认杀人,而且我听说安是鞑子睿亲王第一亲信,我劝你还是自己束手就擒吧,免得我们出手,难免有所伤害。”
安一笑:“我既然能不被你们察觉地接近你,以为就不能逃脱吗?不过我奉劝你们,你们几个放哨了望的都已被我毒倒,那药是我从任意囊中偷得,不知是什么药性,解药在任意手上,你们可要善待于她,哈哈。”边说边飞身而起。
安正得意地洋洋而走,忽然只觉一股大力把她往下抓,她抵不住倒回几步,心里大惊,再不敢大意,略一计算,干脆借力在空中滑条弧线,疾速飞向苍茫夜空,这一手让所有人射出的暗器落了个空,惊得众人目瞪口呆,望着茫茫夜空矫舌难下。有人轻呼:“老天,这还是人吗?这究竟是人是仙?”
和尚叹道:“当今世上逃得过老纳这手擒龙爪的可能只有这个小姑娘了,鞑子阵营有这等好手,真是可虑。不过我相信她的话,大家看呢?她如果有心作恶,早在躲我们身后的时候就可以出手相害,以她这身手无有不克的。她没有理由冒险来说通谎话。”
黄大块师傅一看德高望重的和尚这么说,急了,忙道:“可能她与任意是一路货色,为救她脱身才这么做的。”
和尚对着遥远的夜空扬声道:“安这小施主有聪明有智慧,心地看来也不恶,又颇有主见,如果好好运用,心存善念,往后造福千万黎民也未可知。”
安在空中划了一圈又回来高高踞于众人头顶,听和尚此说,知道是故意说给她听,便在上面朗声到:“谨受大师傅教诲。我会尽力。敢问大师傅法号?”
和尚抬头,见茫茫夜空中有一小小黑影停在头顶,心里不解她这是怎么做到的,心中好生佩服。也朗声道:“老纳乃少林寺慧觉,小施主有空可以来鄙寺一坐,老纳当香茶相待。”
安见老和尚这么重视她,忙谢道:“谢大师傅相邀,我会跟我师傅一起前往拜见的。”
慧觉回首对众人道:“散了围吧,放任意走。”
安不知道,慧觉乃是少林方丈,隐隐有中原武林之首的意思,所以他一言既出,众人无不尊从。任意得脱困厄,忙交出解药发足便走,也顾不上去想与安会不会失散,以后怎么见多尔衮之类的问题。

 

第二十章
任意在旷野中兜兜转转,直至确认后面再无追踪之人,这才寻着路返回朱宅。这时东方已鱼肚白。
可到得朱宅,却见一片大屋全付一炬,间中还有几条圆柱还未燃尽,悠悠吐着青烟。任意心头一紧,举目四顾,只见一个小小人儿绻坐在一角围墙上,忙过去一看,果然是安。任意一见她就问:“怎么阿弟的钢叉在你手里?”
安抬起头,满脸都是灰烬,见是任意,便把钢叉扔给她,道:“你还有钢叉可寻,我朱哥哥却是尸骨无觅。墙外有个黑衣人是被我抓到后吞药自尽的,你看看可不可以找到线索?”
任意只觉脑子一晕一晕的,“你的意思说我阿弟和小蛋全出事了?全烧死在这屋里?”
安郁郁地看着她:“还有朱哥哥。我来的时候已经火势很大,我闯进去也只找到你阿弟的钢叉,地上死的不只他们三个,可能还经历过一阵打斗。但我看不清死的人谁是谁。现在那是更看不清了。出来听见有人在围墙外面探头探脑,本想抓个活的可以问话,不想那人烈得很,竟然仰药自尽。不过你是使毒的行家,看看他吃的是什么毒。”
任意一听转身跃出墙外,一把抓过那黑衣人一刀自头至踵大力劈开,那手法把墙上看着的安大大吓了一跳,忙撇开眼道:“我现在是知道什么叫修罗场了,也知道人家为什么叫你妖女。竟然比我剖何笑之还狠。”
任意冷笑一声,道:“敢杀我阿弟,要被我捉得,哪里容他死得那么爽快。”边说边拿刀子拨拉着死人内脏。安看她目光散乱恶毒,知道她与阿弟的亲情自然要比自己与朱淮的亲近很多,心如刀割那是一定的。
很快任意便得出结论:“这人所用的是只产自极北高寒地带的一线断命草,只有黑龙帮才有此毒草。黑龙帮一向不涉中原,怎么会与我有什么过节?”
安一听心里便明白大半,道:“你不用想了,他们一定是来对付我的。你阿弟他们做了冤死鬼。你想想,这种被捉住为保不露口风就自杀的行径除了与政治有关,其他人谁做得出来?又有什么必要这么牺牲?死掉这个卒子,朝堂上的对手才可以继续假惺惺地你好我好,否则被揭出来岂不被动?嗯,我还没回王爷身边,就有人知道我行踪欲除之而后快,这人对中原武林熟悉的很,会是谁呢?”
任意楞了半天才回了一句:“会是谁呢?”声音空洞,若魂不附体。
安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又听得有群人声在附近响起,听声辩人,不是武林人士,可能是缩了一晚忍了一夜好奇心的周围居民想来探探这儿究竟出了什么事。安看看地上开膛破肚的死人,觉得还是避开的好,拉起任意就走。任意就象中了魔似的被安拉着脚不点地的走,竟然一句话都不问,直到出城到一人迹罕至的池塘,安才放下她,仔细一看,任意还是眼睛直直地看着手里的钢叉,不哭也不闹。安想不到这毒女竟会如此有情,对她的恶感倒是减了三分,忙使气在她人中点了一记。
任意吃痛,一跳而起,这才两眼回转神采,坚定地道:“安,这下我更要与你一起进京了,想害你的人一招不行一定还有第二招,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只有等他们出手我们才找得到他们报仇。”
安点头道:“好吧,那现在就动身。不过你把这钢叉埋了吧,也算是给你阿弟造个衣冠冢。拿着它路上也不方便。”
任意也没多想立即答应,两人挖土埋叉拜祭,做完正好中饭时分。江南富庶,找个吃饭地方要容易得多,两人要赶时间,所以就近在码头边一家临江饭店就餐。因地段优越,就餐之人颇多,见任意这么个大美女进门,一个个什么反应都有,更有一桌看上去文士打扮的年轻人中竟有人还即兴赋诗一首。任意只索冷冷地不做声。
两人都感怀亲人之丧,没什么胃口,胡乱点了几只清淡的。不想菜刚上齐,就有一肥白男子上前道:“两位姑娘恁的节省,小二,来两只你们店里的招牌好菜,大爷我请客。”说完竟大咧咧坐在两人中间。
安知道根本不用自己动手,任意必不会放过他。果然只见任意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道:“你数到十,要是鼻子不流血,我不姓任。自流血始,要是十步内不倒,我以后不使毒。”
那人以为任意虚言恫吓,依旧笑嘻嘻地道:“妹子说话怎能那么不客气,我……”话未说完,忽然只觉鼻腔一热,血水喷涌而出,这才呆了,忙跪地求饶,任意理都不理,自顾吃饭,眼看着他抽搐几下断气而亡。安看着心想:谁叫你撞枪口上,该。
旁人也看呆了,几个她们进来时候出言嬉笑几句过的人见此忙结帐开溜,但都走不远,出门便扑地而倒,挣扎着爬远了,坐上好久才回转精神,还都庆幸自己捞回一条老命。安佩服得心中连声叫好,很想学上几招。
旁边搁着个死人,又刚死了亲人,任谁的胃口都好不了。草草吃罢,安问店家借了笔砚,在店门正对的白粉墙壁上汁水淋漓地把这回杀人的因果简单写上,轮到签名的时候,稍稍犯了点难。她不很希望自己的名字被杂七杂八的人念叨,于是想了想,签上个“飞天小狐狸”,自己觉得非常酷。
任意取笑道:“这一墙字实在难看,否则还有点象宋押司醉填反诗的味道。你这是写给谁看?”
安坐下看看,确实一手字难看得很,小脸居然破天荒地稍红了红。掩饰的道:“我这绰号起得好不好?飞天,说明我轻功独步,小狐狸,说明我聪明,你说还有比着更合适的吗?”
任意见她不肯说出原因,也不去再问她,知道这小鬼头决不会做得无缘无故。“奇怪,我们在这儿坐了半天,怎么没人来对付我们?”
安胸有成竹地道:“不用说,一定已经在对岸安排妥当,专等我们乘船过去,可以打个措手不及。你如果担心的话,我们可以分批前后船走,我先上去收拾他们,收拾不了,逃得也快一点。”
任意斜了她一眼:“现在还说这话就很没义气了。”
安听了还是忍不住一笑,道:“原来我们居然会成难兄难弟。你说有什么办法可以一下击倒伏击我们的人,不让他们有机会有力气服毒自杀,然后从他们嘴里掏出话儿来?”
任意边走边道:“你以为他们是怎么吞毒的,他们一早嘴里就含着毒,有情况只要咬一口就是。除非你有本事跟踪他们别让他们发现,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们麻翻。不过这麻药也得选我做出来的,普通的生效太慢,人家一警觉还是可以有机会咬毒的。”
安道:“对,那我们得乘晚点的船过岸,我半空里追踪过去别人也不会发现。今天老天帮忙,天也比较阴。对了,你上回麻倒我的毒药就厉害得很,我才刚一感觉,人就全软了。”
任意见她随口提到这事,知道她既然说出来,心里便应该少了芥蒂,想到后面用着她处多多,心里放心不少。“我们要用的就是那药。你上回也是飞在我们头顶偷听偷看,也算自己撞上来的吧?”
安一笑:“还好那天没飞得太高,否则小命就没了。我飞天小狐狸如果给摔死,那说出去,以后还怎么投胎做人。哈哈。”
两人在岸边指点长江,说说笑笑,真等到天快暗才招船渡河。
才到江心,安便拍手道:“好了,我知道他们有几个人了。来,我指给你看大致方位。”说完,就着岸边稀疏的灯光,两人轻轻地交流了解的情况,完整制定上岸最佳方案。任意对阿弟的死耿耿于怀,自然大力要求承担大部分的杀人任务。安不敢告诉她自己学艺不精,象她那样天女散花般地飞暗器自己做不到,免得万一以后两人有矛盾,她被揪到弱点。这一点任意自然是不知道的。任意只觉得功夫好到那种会飞地步的人,还有什么是不会的,她不杀人非不能也,是不为也。
计划妥当,任意自然是摸出她的宝贝们擦亮待用,安闲闲立于船头没事人一般。忽然笑道:“这人也太能干了,虽然说现在天气不冷,泡水里不会冻着,可埋伏在跳板下面等我们的那两个只怕已经泡了一天了,水在口鼻间一漾一漾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任意问道:“你这也听得出来?”不由惊诧莫名。要确定一个人的大致方位还容易,但要知道得那么精确,任意自问即使再接近一点,她也做不到。
安笑道:“本来也不知道,但听到后来觉得奇怪,那两人的呼吸怎么时断时续的,而且有时候还冒出一声怪声来。一转念就知道了,一定是呛水了。也难为他们这么忍得住。怎么就不来两条扬子鳄捣捣他们的蛋。”
任意前面听了只觉有理,心想这小姑娘聪明绝顶,怪不得多尔衮那么器重。后面一句就莫名其妙。“你说扬子什么?”
安知道自己疏漏漏了嘴,忙掩过去道:“是一种鱼,据书里面记载说,此鱼长于扬子江,好食荤。如果这长江里面真有这鱼那就热闹了。”
任意想她聪明伶俐,一定博览群书,这典故不知是从哪本野史小传里面看到的,竟一点都没有怀疑。
船近码头,任意才辩出潜伏的几个人的方向,有几个还是听不出,或者觉得那些人潜伏的地方太过匪夷所思。快要靠岸时,安见任意伏在甲板上面手一挥打出两件黑黑的东西入水,然后冲她伸出两只指头一晃。依前面商量好的暗语,这就说明已经结果了两个人。安猜测应该是伏在水下的那两个,心里大惊,想好厉害的毒,小小两枚东西就能把流水里的人毒死,要吃进嘴里,真不知道什么光景。
船在黑暗中终于“嘣”地一声轻轻靠上木制码头。安扔下一锭碎银上岸,任意接着上来。那船老大早就知道这两个女人是什么货色,收了钱掉头就走,生怕这俩煞星又跳上来。才走得几步,忽然只听前面“噶”一声,一只夜鸟从草从中飞出,任意知道对方将有行动,忙身形一沉,暗自运气准备出击。不想这一使劲,只听身下木板脆生生地发出“喀啦”一响,木板齐根断裂,顺势载着两人朝下游飘走。
安忙身子一拔冲天飞起,任意不慌不忙地脚尖一点也飞向土岸,夜空中只见她姿势美妙,犹如仙女下凡。见她俩冲天而起,各伏击之人雨点般地撒出暗器,以之开路,人在后面也飞纵而出,全身墨黑,连手里的刀都是黑漆漆的,在星月全无的黑夜,乍眼非常难辩。这种不上不下时候要避开那些暗器,安是容易,只要往上继续飞就是,但任意就麻烦了,她上不及天下不及地,人又转不了弯,劲又使不上,只有凭双手抓了。但那么多东西哪里抓得过来,顿时轻轻哀叹一声“完了”。
安听她一说,才知道她避不过去,连忙回转心思发功扭转那些暗器行进路线,好在那些暗器都是金属制造,反应灵敏的很,一使力就纷纷如受磁吸般冲另一个方向急飞,正正地打中迎头冲上的两个黑衣人,把他们弹回好几步才跌倒丧命。任意见了又惊又喜,忙抽出腰中系着的软剑,飞击另外两人。安一刻不停,挟余力并指飞梭般冲向第二批掩上来的黑衣人,那两个黑衣人根本还未反应过来,身上已经中指,顿时全身如强电击穿一般,一声不吭软倒在地。安一击成功,来不及高兴,忽然觉得脑袋一晕,人似乎轻飘飘的。忙斜飞出去到别处大口吸气。知道这是因为重创初愈,精力尚未完全恢复之故。不敢怠慢,忙坐下来五心朝天,照大喇嘛最早教她的坐功练了一遍,这才稍稍恢复。但她知道后面是再也不敢这么用力了。
重回场中,却见黑衣人已全部现身,地下躺倒的又增加了三个,可见是给任意击倒的。依旧有五人围攻,功夫都相当不错,但碍于任意身体周围一团白朦朦的烟雾,都不敢近身过去。安猜想那团烟雾一定是任意布的防身毒烟。
眼见久攻不下,其中一黑衣人大声说了几句,另几个齐齐“嗨依”一声,居然不顾白烟,红了眼似的冲任意杀去。安在旁边听得明白,这话明明是以前学过的日本话,心里大惊,知道日本人拚起命来真的是不顾自己性命的,果然只见任意慢慢动作迟滞,开始有点招架不住。安忙找出任意刚刚船上给她的毒针,伺候在侧,果然过不多久就有一人退出攻击圈大口吸气,安连忙悄悄掩过去扎他一针,然后拔腿就溜。
圈里的人闭气攻击一久总得换气,但见一同伴换气被刺,不敢再退,无奈,只得吸入任意布置的白烟。过不多久,剩下四人毒气上涌,攻击渐渐软弱,任意趁机反败为胜,但久战之下也已脱力,最后一个倒下后,她也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安这才从老远地方飘回来,对着任意道:“你受伤了,有没有中毒?”
任意虽然疲累,但总算是替阿弟报了个小仇,心中畅快,轻轻一笑道:“他们的刀剑上自然是抹上了毒,但也不看看我是谁。”
安忙送上一个马屁:“是啊,比起你在滚滚长江之中还要毒死两个高手,他们那种微末小毒简直比蚊子叮一口都不如。”
任意道:“你知道我的绰号叫做雪蛛毒仙,刚刚毒死那两个水鬼的就是雪蛛之毒,这毒奇寒无比,若是那两人不是浸在水里,现在你去看,尸体一定都已经结冰了。这雪蛛啊,还是我前年与阿弟一起在西域找来的,非常罕见,用了几千只肥羊的血才引来这么六只雪蛛,但已经够我用一辈子的啦。唉,可惜……”
她不说下去,安也知道她想起了阿弟,便陪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们遇到的这几个阻击人似乎是东洋人,就是倭寇。我不知道怎么会是这么些人,东洋忍术非常厉害,怪不得刚才两人可以浸在水里一天都不吭一声。看来要杀我的人昨天一举不成,知道已经暴露目的,所以前面如果还只是想取我性命,但不是很迫切的话,现在是非杀我灭口了,只怕后面我们的麻烦更多。可是我今天用力了才知道,我身体还虚得很,一使劲人就发飘,这可怎么好,到北京的路还远着呢。”
安捡来几块碎木,由任意点燃,借着火光取出干净手帕替她包扎。脱力后,人的情绪更容易波动,两人忍了一天的泪终于都黯然掉下,安幽幽地道:“我真想好好休息几天,把身体养好,见见我牵挂的人。任姐姐,你有牵挂的人吗?”
任意听了一怔,耳边似乎响起多尔衮随意说出的那铭心刻骨的两个字“过来”,恍惚了半天才说:“有,有一个,你也认识,我一定要跟着你一起去北京,就是为着他。”
安被她说得一愣,端详着火光中任意迷离的眼光,忽然豁然开朗,道:“你说的是王爷吗?你谁不可以想,偏要牵挂他?他的妻妾都已经那么多了,你去分那一杯羹做什么,不委屈你。?”
任意垂下眼,不答。只是任着眼泪滴滴落在尘埃。美人一哭都可以倾国倾城,安早看得不忍心,冲着她道:“好啦,你别再哭,我投降了,以后再不说了。”背着手转一圈回来,又道:“你别伤心,我一定尽力帮你。”说完才想起劳亲的妈,心想也只好顾一头了,总归任意与她目前算是生死之交。


第二十一章
任意也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多眼泪可以流,哭到后来安忍不住问了一句:“小姐,你究竟哭啥?”任意被她一问,忽然又觉得自己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而哭。阿弟死了,有什么好哭的,当初他被师傅扔进深山老林而不死,拖到现在,已经算是侥幸了,自己只管替他杀尽仇人就是。而多尔衮认都不认识她,为他而哭似乎更没什么道理。抬起头来,见安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一时倒有点不好意思,拭干眼泪道:“好啦,我们走吧,去吃点东西也该早点休息啦。”
安摇头道:“慢着,我击倒的两个人还昏迷着,你得把他们的毒药找出来,待我来问他们话。”
任意一怔:“那两个人居然没自杀?”
安抓抓头皮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那两人居然没死,刚刚我一搭脉搏他们还活着,所以想审审他们,不过他们做杀手的嘴严实得很,而且他们也未必知道详细缘由,不过死马当活马医了。”安真刀实枪还真没怎么练过,分寸不知道怎么拿捏,所以常有判断失误也在所难免。
任意冷笑道:“到我手里,他想不说也难。”说完起身挪到两个黑衣人身边,分别点了他们几处穴道,以不让他们逃跑。然后抽出一根细针来分别在两人百会穴戳了一下,又从两人嘴里挖出毒囊,这才使力一拍,把两人拍醒。
那两人甫一醒转,抬头见周围惨状,清醒过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可使劲一咬,却发现毒囊已不在嘴里,不由对视了一眼。安见此,便用日语道:“你们奉命杀的是不是我?”
两人又对视一眼,都不说。任意道:“安,你告诉他们,现在开始他们的头开始发痒,然后全身都痒,一直痒到皮都抓烂,血全流光为止。”
安一笑,把话原封不动转达一遍,然后道:“我先声明,解药只有一粒,先说的先得药,另一个就只有痒死。我知道你们是不怕死的,但痒死这味道恐怕没几人尝过,你们也算是比较荣幸,可以享受这么别致的死法。”说完又翻给任意知道,任意会意,拿出一颗解药来,笑嘻嘻地看着他们,慢慢走开坐到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