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丽并没有让投资款被卷走的消息震昏,虽然这事是如此的突如其来,但十三万欠款,还能承受,她很心疼很震惊也很生气,但就是没被震昏,只要明成出来表态认错就行。可是,任凭她怎么问,她即使一退再退,只问昨天事情的处理,问问别人是怎么对付,而明成就是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面不出来,也不回答。朱丽这才明白,明成昨晚为什么喝醉了回家,今天又为什么赖着不起床。他不敢面对她。好汉做事好汉当,既然做了有什么不可面对的?她又不是老虎。想到明成只会缩在卫生间里躲避,连多说一句话都不肯。难道还要她去安慰吗?人怎么可以如此没有担当?
明成的躲避,明成的沉默,犹如两桶汽油浇上朱丽刚刚萌发的怒火,朱丽燃烧了。但朱丽从附近的超市晃荡了一圈出来,在超市门口的一间运动服装店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竟然没有如常的因遇见烦难大事而流泪,可是,眼睛是反常的凉,脸是反常的冷。
朱丽的第一个愿望是抓住父母痛诉,但是,最近给父母添的麻烦已经够多,而且,这种经济问题向父母说了,弄不好爸妈就伸出援手硬要塞她一点钱,她不能要,她不能学着明成从父母身上刮钱。所以她不能与父母说。第二个愿望……朱丽在心中大吼一声:我不要做淑女了!她很想冲进洗手间将明成抓出来,看三棍子能不能打岀一个闷屁。虽然已经在超市里面疾走一圈,可现在抡棍子揍明成的愿望还在冒泡,朱丽心想,我为什么要出走?明明犯错的是明成。朱丽愤愤回家。
可回到家里,明成却已经不在客卫,已经出门,钟点工正在满嘴嘀咕地打扫被明成搞臭的主卫。
朱丽心虚,站门口向钟点工阿姨说了些好话。忽然想起该是付工资给钟点工的日子,她忙取出工资先交给钟点工塞住钟点工的嘴,可发现这样一来,自己包里的现金见底了。她上网加电话咨询地将自己和明成的银行帐户都清一遍,她的里面还有两千多,而明成的工资卡帐户上已经负数。再细查明成的明细帐目,原来,月中扣除两个月的电费一千多,而明成周四被偷包后,周五从银行取款三千,明成的卡里面总共出现两千多的负数,成了小小的“负翁”。两人的帐户加起来,余额正好差不多归零。
想到领工资日期还在十天后,她将因为审计事件缺席这个月的工资收入,而明成这个月的工资估计不会高,而且那不高的工资还得还周经理的钱,他们在没有实际现金进帐的情况下还得挺一个月,挺到她下个月的收入进帐。但是,自家住的房子与明成爸房子的按揭每月得付,还有开门七件事需要对付,这下一个月活命的钱从哪儿来?就算是过了下一个月吧,下下个月,明成那儿依然有雷打不动的还周经理的钱要给,两笔按揭要付,合计一万多,明成下下个月的工资奖金收入不知道能不能对付,也不知明成舅舅那儿的钱什么时候来要还,可能得完全靠她一个人的收入维持家用了。这样的日子,起码得维持一年,得把最大笔的周经理的借款还了之后才能松气。
朱丽看着钟点工收拾完了屋子告别出门,心说,别连下个月钟点工的钱都没法出了。她这才大致体会明成当年经常在月底问他妈要钱时候的心情,她现在也都在谋划着如果下个月过不下去的话,得问爸妈借钱了。总不能老是从银行投资,惩罚性利息太割肉了。但是朱丽想,她借钱后是会还的。
目前的状况是,明成的所谓投资已经失败,木已成舟,她即使在爸妈那儿有借有还又如何?而且,都活得过不下去得问父母借钱,真是……最近这张脸已经丢得没脸皮了,虽然还只是丢在父母面前。朱丽一边怒骂明成这个没脑袋的还刚愎自用,一边心里计划,明天周一,她是无论如何都得求着大老板给她工作了,不像原来的计划里,她想的是,她被停足一半时间够给大老板台阶下,她上去努力一下,或许会有收获,即使没收获,起码在大老板心里留下好印象,留待来日方长。可现在家庭财务状况如此紧张,她是非要回工作不可了,而且还得主动要求加量工作,谁知道明成生意提成能拿多少呢。她还得督促明成开始努力工作。没办法了,否则没法对付每月雷打不动的一万多的支出。
朱丽算计上未来的收入支出,满脑子都是数字翻滚,倒是把先前烧红了眼的愤怒压了下去。虽然冲出门去的时候,心里可怕地冲出“离婚”两个字,但是,一阵子分心算计数字下来,人理智不少,愤怒变为唉声叹气,“离婚”那是草率,她前几天冲回娘家,就算是离家出走吧,爸妈还当作天大的事了呢,怎么能想离婚。她叹息这阵子流年不利,明成又是坐班房又是遭偷又是投资款被卷,晦气的事都冲着他去了。他心里也不是味道。难怪他昨晚喝上闷酒,今早不愿与她说,他心里一定极度郁闷。朱丽想原谅明成,心里也挺可怜他的,自己也很想做个成熟理智的好太太,罢了,等下明成回来时候,与他好好谈谈,尽量别再刺激他。
但是她的情绪谁来安抚呢?朱丽一声叹息。
明成回来时候,门一响,两个人的眼睛对上,朱丽从明成的眼睛里看出极度的疲惫。其实她一看见明成傻大块儿似的,火气又窜起的,可是看到明成的可怜相,她又心软,命令自己不能生气。她想到,她还肩负着拉明成走出失落情绪的职责。
如同前不久明成失魂落魄地被放出来的时候,朱丽力持耐心温柔地对待他,这一回也是,她起身迎上明成,面对眼睛里闪着紧张的明成,尽量温和地道:“哪儿去了?一身的汗。卫生间已经打扫出来,去冲一下吧。”
明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没挨一向有些任性的朱丽的扁。他愣了会儿,才低声道:“朱丽,你不怪我?我错了,我本来……”
“别说了,你先去洗个澡吧。衣服我会替你拿进去。”看着明成的低落,朱丽更没火气。
明成又是惊讶地看着朱丽,走几步,到主卧门口,才忽然回头道:“我去我妈墓地了。”
看着明成进去卫生间,朱丽无法挪步。她怎么都想不到明成去的是婆婆的墓地。再一想,就想到明玉说的话,明玉说,婆婆去世后,明成无法心理断奶。所以,在这种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他才会想到去他妈墓地求得心理安慰吧。明玉与明成虽然八字不合,可毕竟还是兄妹,明玉看得真准。
想到这些,朱丽心中真不是滋味。
但她还是准备等明成出来后好好与明成谈谈,只希望明成不要被打倒,别沮丧到要去他妈妈墓前寻求支持。
而明成希望去妈妈目前倾诉,真到了妈妈墓前,却什么都不敢说,怕妈妈伤心。他心中压抑得发慌。他看到朱丽收敛了怒气竟然不对他生气,他更是惭愧,更觉得对不起朱丽,无颜出去见朱丽。又是在浴室磨蹭好久才出去,朱丽却递上一杯加了一片柠檬的冰茶。明成终于明白项羽为什么宁可兵败自杀,而不肯渡江了,因为愧对江东父老的感觉非常沉重,沉重至生不如死,无法面对。
朱丽要他以后不要好高骛远,他答应了,他答应以后不耍小聪明,一定脚踏实地做事。他感觉小巧的朱丽这会儿有点陌生,这会儿的朱丽有点像他严厉的长辈。
朱丽问岀明成卡上在商场的一笔透支是买新手机后,心中又是一声叹息,都没钱了,还用那么好的手机干什么。可想到自己前不久手机坏了,也是刚换手机,也是买的功能一个不拉的最时髦货,有点哭笑不得。
但是,明成没有想到,他想脚踏实地从头做起的愿望会那么快被轻易粉碎。
周一的部门办公室愁云惨雾,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上周六发现沈厂长卷款,一个周日下来,每个人大约都已经受尽家中口水洗礼,即使家里人不骂,丢了二十六万,谁心里能好受?办公室里除了电话铃响,几乎没有其他声响。
一会儿,周经理一个内线电话打给明成,让他结束她交给的两单生意,她要自己亲手做。她说她这次损失惨重,她需要拼命挣钱弥补。
“为什么?可是周经理我已经联系厂家岀样。厂家已经在打样。”
“你很能干的,这种小生意还是让我弥补亏空吧。你不是让路厂长打样吗?我跟路厂长联系了,他会跟我联系,他也更愿意跟我做生意。小苏,你还是另谋利润好的生意做吧。”
周经理说完就将电话挂了。明成捏着电话很不理解,也很生气,说好这两单生意给他的,怎么说变就变了?还直接找上路厂长?即使需要弥补亏损,可做人哪有这么不讲信用出尔反尔的?这不是寻他开心吗?他放下电话,准备起身找周经理当面说话。但是抬头,却见同事都是一脸古怪地看着他,看他看过去,都又转头避开,那样子,好像他们心中有数似的。怎么回事?
有人瞥一眼门口,看走廊上没人,轻轻问明成,“你还记不记得前天酒醉说的话?”
“我说了什么?”明成努力回想,隐隐觉得好像做了什么痛快事,可就是想不起来说了什么。
同事说:“你这人,真不记得了?你闹得周经理很难堪,周经理说她要是再做给你生意做的事,她‘周’字写脚底下。”
“我?”难道黄汤灌下去做的痛快事就是骂了周经理?明成急岀一身冷汗,那可怎么好,他一半生意还是周经理送他的呢,虽然瘦是瘦了点。而眼下他手头就有这两个周经理给的单子,还指着它们还债指着它们收拾江山重头再起呢。怎么能得罪周经理?
同事点点头,便不肯再说。撇下明成自己做事。
明成倒吸冷气,一向知道周经理的泼辣性子,早就与妈分析过周经理这个人,妈说女领导大多心眼小,要他避免着冲撞周经理,她会翻脸不认人。没想到他竟然会酒后胡言,得罪心情最低谷时候的周经理。他需要去道歉吗?
明成思想斗争再三,想到朱丽饱含期待的眼神,他狠下决心,不就是道个歉吗?忍忍就过去的。周经理好像一直吃他嬉皮笑脸那一套。
但是明成没想到,今天的周经理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周经理如今需要杀一儆百,以弹压手下怨言,如果对明成的反弹说到而不做到,毫无疑问,以后那些手下会得寻找机会时刻提醒她有那么那么一件事,她以后还怎么做人。这个苏明成是最没用的,最没背景的,不抓他作典型,抓谁?所以她扔给明成一句话,酒后吐真言,她算是认清苏明成这个人了,请苏明成另觅高枝。最起码,也得让苏明成不好受个几天,给诸位欲待蠢蠢欲动的看看。
周经理说完话,就出手将明成推出办公室,态度异常粗暴。这一场景正好被经过走廊的一群办公室的女孩子惊讶地看到,女孩子们走开后窃窃私语,明成火了。咦,这个投资不是周经理引入的吗?不是周经理引诱他借钱投资的吗?他酒后没管住嘴,可他已经道歉了,难道周经理还不够吗?主要责任人还是周经理啊。可她还要落井下石,夺去他已经做了一半的两个单子。
明成一怒之下,直接上楼,冲进总经理的办公室。谁不会撕破脸皮啊,以为他不敢?背后跟客户集资的事不是上得了台面的事,周经理不仁,他不义。
但是,出乎明成的意料,总经理没有太多表态。但明成将事情始末向总经理倒出来,自己心里痛快了。回来他的楼层,冲周经理的办公室斜上一眼,哼了一声。
他偷偷打电话给朱丽,朱丽却是半个小时后才回复他。朱丽一听说他越级上告到总经理那里,一叠声地说他糊涂。朱丽认为,周经理在公司里根系发达,对公司的贡献较大,对于总经理而言,周经理与明成孰重孰轻,是不假思索便可得出结论的事。而集资投资,又不是损害公司利益的原则性问题。如今的奖金都与绩效挂钩,周经理不可能通过为集资投资谋私利而挖公司墙角。朱丽认为找总经理没用,总经理不会为了明成而牺牲周经理这么个业务主力,很可能在看到明成与周经理关系恶化的情况下,反而拿明成开刀。
但明成嘴上不以为然,说没效果还是找,起码让总经理知道个来龙去脉,起到先入为主的作用。免得以后周经理找借口到总经理面前进谗言,他吃亏了还无处可说。再者,谁知道总经理会不会因此心理有个起伏呢。可是放下电话回到办公室想了会儿,心里却认同了朱丽的话,心中开始泛起恐惧。如果说他与周经理的矛盾原来还是普通恩怨的话,如今被捅到总经理那里,那就成为誓不两立不共戴天了。
明成傻了,刚才还想着道歉呢,他怎么就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以后怎么办?欠周经理的钱还还不还?怎么还?对啊,他冲进总经理办公室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凭周经理在本行做那么多年的影响,她盛怒之下可以在本市本省范围内造谣封杀他,让他找不到生意做。即使他辞职换公司,周经理依然可以对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且周经理手中还揣着他的借据,随时可以依法逼他还钱。
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极其渺小极其无力,第一次是在看守所。他只希望总经理能守口如瓶,当作没听见过他的告状。
而朱丽的周一是幸运的。
她忐忑不安地回到事务所,走进静悄悄的大办公室,却被大老板秘书告知大老板正在会客。朱丽足足等了近一个小时,才见门开送客,送客的大老板满脸喜气。朱丽见被大老板亲自送走的中年男子有点面熟,但是想不起来是谁。那个中年男子却是见她时候似是稍微思考了一下,在即将拐弯前扭头给她一个微笑。朱丽出于一个美女的本能,立刻将头别了开去,不想惹上麻烦。她现在麻烦已经够大了。
大老板送客回来,胖手一招,“小朱进来,你怎么凑巧今天会来?”说话时候眉开眼笑的。
朱丽跟大老板秘书做个鬼脸,这才跟着进去。秘书给了她一个“OK”的手势。朱丽进门,在大老板示意下关上办公室门,乖巧地坐到大老板对面。“我已经认识错误了。想到大家这么忙,我休息着内疚,今天想来看看,同事们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大老板却挥挥手打断她,“刚才那人你还认识吗?你小姑集团公司的财务总监毛先生。他今天来还问起你。”
朱丽立刻想到明玉两次问起她被停工的事,难道这是明玉的安排?她没法将这些跟大老板说,只得摇摇头道:“那天我紧张得连小姑都没看见,别说别人了。怪不得他看见我还笑一笑,一定在取笑我呢。”
大老板人逢喜事精神爽,开心地摆摆手,道:“这事别提了,今天这位财务总监来也已经有了说明,看来是他们集团内部出了些问题。即使不是拿你开刀,也会找我们其他晦气。当初幸好没接下审计,否则得罪他们老板。今天你来正好,他们集团需要税务咨询的方案,你赶紧先做出一个提纲,回头上门讨论去。这案子虽然小,但这是打入他们集团的引线。这回,你绝对不能再出错。还有……什么时候,请你小姑出来,一起吃饭。”
朱丽听着大老板的叙述,一张小嘴不由自主地变成一个“O”。确定无疑,果然是明玉帮了她的忙,居然是明玉帮她的忙。
大老板看着朱丽这样心中却是犯糊涂,这等好事,而且是他们财务总监主动找上门来的好事,明显是朱丽的小姑在后面斡旋的结果,怎么朱丽一脸惊讶的样子,好像她不知情。但如果真不知情她怎么可能那么巧今天过来呢?他见朱丽发呆,这样子非常可爱,不由偷偷欣赏了一下,才轻咳一声打断朱丽的思索,道:“小朱,有困难?”
朱丽忙抓回头绪,很有点不自然地道:“我试试,我那小姑掌管业务,现在据说又刚高升一级,忙得不得了。而且……而且,她很不喜欢出来吃饭,对不起。我这就去着手制定方案,这回一定仔细。”
大老板点头,又免了朱丽扣除当月工资奖金的处分,改为按停工半月时间扣工资,朱丽这才出来。她心中异常欣喜,欣喜得想尖叫,出来大大地给了大老板秘书一个拥抱。她在公司人缘不错,大老板秘书很替她高兴。
回到离别不到半个月的办公室,朱丽摸着以前经常厌憎的办公桌感慨,这张桌子,失去了才知道珍贵。眼下正值她急需用钱的时候,没想到明玉帮忙推了她一把,让她轻易恢复工作。坐下来,第一件事是给明玉发一条短消息,她有点不敢直接跟明玉通话。“谢谢你,明玉,谢谢你帮我恢复工作。这回我会把事情做好。另,老板想请你吃饭。”
本想给明成也说一下,因为明成刚来了电话。可是她打过去,却听到明成这个愣头青脑子进水,先酒后失言,后做了向总经理告状的事,这不是等于将他与周经理的矛盾公开化了吗?公开化了的矛盾,等于激化了的矛盾,还如何修补?她刚刚灿烂起来的心情又陷入低谷。
才放下明成的电话,明玉的电话却立刻进来。“朱丽,这是我问老板讨得的机会,后面怎么做靠你们自己。下午三点我来接你,最好请你们老板一起过去,我引见,你们与我们财务总监谈一下,顺便请他吃饭。他有个很阳光的十几岁男孩,你们考虑送一件价值不要太高的小礼物。我不参与晚饭,对不起,我已经有约。”
朱丽忙道:“我记下了,真谢谢你。明玉,我私下请你喝杯咖啡,可好?”
“不用谢我,扯平。”
“扯不平,我不能欠你。”朱丽不得不厚着脸皮赖上去,但说的似是很计较的话。
明玉不由“嘿”了一声,面对朱丽有点耍赖的娇声软语,她一时竟没有了过去的厌恶,而是有些硬不下心来拒绝,只得干咳一声,想了半天,才道:“我最近很忙,有时间约你。”这话,都知道是拒绝。
朱丽也无可奈何。但对于明玉的大方,她心领了。
午休后,明成几乎是踏着上班铃声进的办公室,因为想避免见到喜欢早到的周经理。但他在办公桌前还没坐稳,周经理立刻一个电话打来,让他过去一趟。明成无奈,不去也得去。
周经理看到明成,便跳起身自己过去关上办公室的门,站在明成后面直截了当地问:“准备怎么还钱给我?”
明成也不客气,道:“按借条上说的还。”
周经理抱着手,围着明成绕着圈子,两眼则是直勾勾地盯着明成,道:“我不担心,你有家产。”
“请便吧。我奉陪。没什么事的话,我出去工作。”
周经理冷笑着缓缓点头,打牙缝里蹦岀声音,“好,很好。走着瞧。都知道向总经理告状了,很好,翅膀硬了。”
明成浑身一凛,心说果然不出朱丽所料,总经理不愿得罪业务骨干周经理,转身就将他过去说的话转告周经理了,真让人寒心。大概,在他们眼里,他根本算不了什么。有一根凉凉的冰线急速从明成心口窜至脑袋,化作一腔寒气冒出明成的嘴唇。“那么,周经理,您也请走好。”明成冷笑一声,打开门从周经理办公室出来,大力将门摔上。什么东西,拼着再进去坐一次牢,怎能让她如此压着欺负。
倒是把里面的周经理震得愣了会儿。怎么,这个小白脸会发狠了?周经理青着一张脸冷笑一声,小东西,竟敢向总经理告状,也不掂掂自己分量。她回到自己座位坐下,手写几份通知,分别交给财务储运等部分,明确,她部门的工作,如没有她亲笔签字,请各有关部门全数不得配合。完成这些手脚,周经理心说,看这苏明成怎么逃脱她的手掌心。好样的,竟然敢背后捅她刀子,无法无天了。她要是轻易放过苏明成,她以后还怎么在公司在业内混?搞不定这个小白脸,她不姓周。
明成回到自己位置上,心中的寒气开始慢慢弥漫全身。周经理跟他翻脸,总经理支持周经理,那么,他还怎么可能做得下去?他得开始留下后手。明成咬着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坐在位置上,将所有手头的工作一一列在纸上。
他后悔得要死,怎么会如此冲动,竟然脑子发热告到总经理那里去。当时……当时要是有谁阻止一下就好了。
如果被周经理推出的当时气愤地给朱丽打电话,那就没事。可是,他也知道那不可能。当时正是他被周经理抢回两单生意而沮丧生气的时候,他怎么有脸打电话给朱丽。他是在向总经理告状而意气风发之后才会跟朱丽说的。他不敢再在朱丽面前失分,可是他却是越失越多。
明成垂头丧气地下班回家,朱丽没回,朱丽电话里急匆匆说有个应酬,得晚点才能回家。明成真是又想朱丽,又不敢看见朱丽,怕朱丽敏锐的分析照岀他的冲动无知,她不回来,明成反而有解脱的感觉。一个人在沙发上也不开灯坐了很久,才下去吃晚饭,想想口袋里的钱,昨天朱丽已经叮嘱了得省着点花,所以难得地做到小快餐店里。天热,快餐店直接将桌子放到人行道上。明成占一小桌,点了两个菜,看别人要么呼朋唤友,要么一家三口,他心中怏怏的。他不是没有朋友,但是他的朋友们高消费,如今他玩不起,他不是没有家口,可是朱丽事业忙,没空陪他。明成唉声叹气的,一个人坐着吃饭越发觉得凄凉,不由跟着呼五喝六的人叫了一瓶啤酒。
小店简陋,没想到啤酒倒是冰的。闷热的夏夜喝一口冰镇啤酒分外爽快。明成喜欢,难得还有这么廉价的美好享受,他又叫了一瓶。吃饱喝足,他慢慢走回家,看到有意仍在家里的手机上有未接来电,还有短信。他很有点兴奋地想,不知是哪个朋友惦记着他。但是一看,都是朱丽的。朱丽在短信中说,应酬结束很快,但是大老板率领大家回去事务所加班把明天要交付的事情赶出来,她得晚点回家。
明成最恨朱丽应酬,他最知道那些男人们看见美丽的朱丽是什么样的心思。可是又很沮丧地想到,他没能力让朱丽回家呆着不工作。但是,朱丽今天应该借口早点回来的啊,她知道他今天不高兴。
明成薄有醉意,闷闷地坐在床上看电视,心里很多事情,他继续强迫着给自己打气鼓励自己好好干活,可是,想到前阶段刚刚努力干活,还贴上被割一只包被偷钞票手机的代价才拉回头的路厂长却又被周经理拉去,他满是沮丧。
可是朱丽怎么还不回来?他不断看手表。他越是频繁地看手表,时间过得越慢。朱丽为什么这么不重视他的感受?因为她现在轻视他,不把他当回事?很有可能。
明成越想越郁闷,觉得做人了无生趣。
朱丽很疲倦地回家,已是十点多。看到主卧还开着灯,略为宽慰,估计明成也在等着她谈今天白天的事。可是,打开主卧的门,一室酒臭。明成电视也没关,点灯也没关,衣服也没换,估计澡也没洗,一脸油光光地睡着在床上。朱丽无奈,只得打点精神帮明成把衣服脱了。受不了酒臭,她又睡到客卧。
不是说一个人吃晚饭吗?怎么有点喝醉的样子?难道是借酒浇愁?而且出门晚饭那段时间也没带上手机,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疲累的朱丽心也累。本来,重新上岗,获得明玉帮助而受大老板器重,因此挑起大梁,那是多么令人愉快的事。可是……
早上,明成不得不起床面对朱丽。他本来想表现的,可是喝了酒,怎么也起不了床,还是朱丽叫醒他。周二的早晨明成可不敢在洗手间磨蹭,他很快就洗澡出来,面对朱丽的提问。
“昨晚出去怎么没带手机?急得我。跟总经理告状后总经理有没有做处理?”
明成不情不愿但还是说实话:“我昨晚一个人在小区边上快餐店吃饭,忘了带手机。总经理跟周经理说了。周经理现在咬上我,处处给我设卡,说不给我好日子过。”
朱丽心说意料之中,但还是认真地问:“你们老总既然已经知道你冤,不会看着你被周经理这么折腾的吧?他不会为你处分周经理,可总也会说句公道话阻止的吧?还有你那么多常在一起玩的朋友呢?小赵小刘他们不也是做外贸的吗?不行就出来与他们搭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