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半夏清楚得很,依裘毕正的本事,除非他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合适的管理人选,而且那个人选还得非常懂行,能力起码与郭启东持平,否则,凭他自己,是怎么也不可能把厂子开动起来的。其实,赵垒倒是个非常好的人选,何况,看来赵垒的位置也岌岌可危,但赵垒做了那么多日子风光无比的大经理,怎么还可能愿意屈居到裘毕正手下?许半夏脑子飞快地转了一下,才道:“赵总,看来那笔两百万暂时是不能指望拿回现金了。不过我有两个主意,第一个,裘总公司有部分产品与你们公司有重叠,他们肯定在客户那里压着不少应收款,如果由赵总你出面去索讨的话,胜算比较大,讨来的支票叫裘总背书一下转到你自己的帐户,也算收回部分借款。同理,裘总公司部分成品你也可以这么帮他处理掉,不过这需要裘总配合,可能你得与他谈一下条件。第二个主意,暂时还做不了,非得等裘总四处碰壁没出路的时候才可能征得他同意,那就是你出面承包他们的一个车间,承包费就从这两百万里面扣。只要承包的不是与你们公司同类的生产线,应该问题不大,你们公司的董事会也不会有什么非议。但这些都需要费脑筋。”
赵垒说了句“胖子你说得不错”,可又很快没了下文,只是坐在那里吸烟喝茶,想他的心事。赵垒有说不出的苦衷,因为他平日的管理没有郭启东那么细节,他的公司规模要比裘毕正的大得多,所以他的管理也只能是流于宏观,不可能具体到连那些客户单位都熟悉的地步,除非是比较大的下家,如伍建设之流,他有时还出面请吃一顿饭。许半夏的第一个主意不错,但实施起来有难度,他总不能把分管的一个个销售人员叫过来帮他办这件私事,那无异于告诉别人他很有猫腻。除非把事情托付给分管销售的秦方平去处理,他不出面,那倒也是办法。他对秦方平一直不薄,秦方平对他也一直忠心耿耿,什么都不隐瞒的,秦方平便是连因为前妻不能生育而离婚的事都与他说。虽然交给别人做不是没有风险,但也只有这样了。看来当务之急,还是得先与裘毕正谈谈。还能有什么条件,肯定是收不到利息了。至于许半夏的第二个主意,那只能是不是办法中的办法了,除非走投无路,收不回那笔钱,否则去承包那么小小的一个车间算什么话。
许半夏想像得出赵垒现在的内心一定是犹如沸腾水壶里的气泡一般热闹。不去打扰他,让他好好想,只是见他茶水见底的时候给他续上。
赵垒把一枝烟吸完了,才对许半夏道:“小许,你刚刚饭桌上说下一步不想再做俄罗斯废钢,你准备怎么做?”
许半夏心想,转移话题也好,老是钻在那两百万上面拔不出来,这一晚上只有废了,因为光靠在这儿说说的,天上又不会掉馅饼。许半夏正想回答,见一个女孩轻盈地走了过来,笑着蒙住赵垒的眼睛。这人许半夏认识,以前跟着赵垒去过海岛。许半夏懒得看,只有托词走开去厕所。等她回来,女孩已经坐在赵垒旁边,本就不大的双人沙发,坐着这么两个人,都不用猜,一个额头上凿着“亲”,另一个额头凿着“密”。许半夏酸溜溜地想,美女有什么好,寒不能衣,饥不能食。
赵垒见许半夏过来,笑道:“小许,我女朋友,你以前见过的。”
许半夏只是笑笑,说了句“美女”。心想这个咖啡馆是赵垒指着要来的,看来这儿是他的据点,所以才会遇见他女友。早知会有这种相遇,她一定竭力反对。宁可做个鸵鸟装作不知道赵垒有女友,也好过看着他们亲亲热热地坐在她面前。
赵垒女友惊讶地对许半夏道:“小许,你瘦了好多啊,吃什么了?告诉我好不好?”
赵垒才想制止女友问这种无聊问题,许半夏已经认真地道:“好,不过一言难尽,你最好给我个E-mail号码,我明天整理一下传给你。”
女孩趴着赵垒肩膀,开心地道:“好啊,谢谢,那你就传给他吧,叫他打印出来给我。”
赵垒拍拍她的手,宠溺地笑道:“别瞎问,小许那是累瘦的,消耗大,我们吃饭的时候从来没见小许少吃一口过。你这种每天坐办公室没事干的人才需要减肥。”
女孩不服气地道:“我怎么会没事干了?你不也是每天坐在办公室里的吗?”
赵垒笑道:“好了,找你的朋友说话去,我跟小许再说会儿事,等下送你回家。”
女孩还是赖着不走,笑道:“不行,你得把我们那一桌的朋友全送回去。否则我就是不走。”
赵垒看去,老天,一桌还有六个女孩,“乱来,一车怎么坐得下。”
许半夏看得眼睛出血,巴不得这妞快走,只得强颜欢笑道:“剩下的我来吧。小姑娘这么晚回家,没人送的话危险。”
赵垒闻言好笑地看看她,难道她就不是小姑娘了?不过既然她答应送,那是好事。赵垒女友这才肯离开。等她一走,赵垒就歉然道:“不好意思,小许,给你添麻烦。我们继续吧。你准备下一步做什么?”
许半夏心里很想把那女的抓来问一下,“我这一个女的跟你男友在一起,你怎么一点都不吃醋。”难道她许半夏就真的这么没女人样?心里很是丧气。对于赵垒的问题,也没了精神,只是简单地道:“去年赵总带我和老宋与北方转了一圈,我虽然插不上话,但看多了心里总算有点底。我看现在华北一带有很多私人性质的钢厂,虽然出的产品只是低端产品,可市场还是不小,销售手段也灵活。我想去找几个人了解了解,探探路。”
本来,许半夏邀赵垒出来喝茶的主要目的就是谈这件事,她想请出赵垒一起过去北边,有他压阵,说话找人要方便很多。可现在就是懒得说,许半夏赌气地想,她拿着钱过去北方,人家难道就会赶她出来?
赵垒自然不会知道许半夏心里还有这些小性子,听了她的话,笑道:“这个主意好啊,本来阿郭要是没出事的话,他正是准备去北方一趟的,还想拉我过去。你知道,我现在后院不稳,不便离开太长时间,才一直没成行。你去的话就太好了,想见什么人你跟我说,我帮你联络好接待。”
许半夏没想到赵垒这么帮忙,真有瞬间的受宠若惊,但随即就想到,现在郭启东进去,赵垒暂时没有其他选择,只有又回来找她许半夏,她只是B角逢春。不过心里不舒服归心里不舒服,许半夏还是不会因为意气而感情用事,赵垒肯帮忙联络,那是绝好机会,怎么可以轻易放过?有赵垒引进门,比她自己撞进去,效果不知要好上几倍。“谢谢赵总。只是还没想到怎么做,估计得在北方好好呆上一段时间。”
赵垒笑道:“我倒有几点思路,你先听听,或者对你有帮助。北方那些私营轧钢厂一般资金都比较紧张,他们的销售政策很明显倾斜向资金充足的大客户,抓住一个是一个,只要大客户能保证他们一个月一个比较大比较稳定的定量就行。有了几家大客户打底保本,其他小客户的价格拉高一点,就是利润了。所以他们经常过来拉我们公司入户。我不是没考虑过他们,但他们的质量有时候不是很稳定,我们又经常有外销,所以懒得搭理他们。你如果能保证老宋公司的资金一直有保障,你可以跟他们谈谈每月包销一定批量的货色,一定可以拿下一个低价位。”
许半夏笑道:“咦,这个我没想到过,我本来还想着只拿他们的钢坯南下,到这边的钢厂串材出来,看来如果直接拿成材的话,更方便一点啊,周期也短。周期短,可不是风险也小嘛。”
赵垒想了想,道:“我问过他们,他们的钢坯也不是全部自产,有一部分是从山西进的,山西煤价便宜,环保又不严格,所以加上运费,钢坯还是从山西拿便宜。我倒是想出一个主意,你可以利用他们私营钢厂销售灵活的优势,直接从山西拿钢坯过去给他们加工,你可以串材,也可以付个加工费,这样出来的成材价格应该比你直接拿更有优势。唯一的要求,我怀疑只有一个量了,只要量大,他们什么都好商量。国营钢厂这一点上就没得商量。”
许半夏一听,一拍桌子道:“好主意。”随即又想了想,补充一句:“豁然开朗。”果然不是吃干饭的,赵垒这一串考虑举重若轻地说出来,似乎很简单,但其实已经大致概括了南北钢材市场的布局概况。他果然是干大事的,眼光比她许半夏全面许多。本来许半夏只是想着去北方看看,探探水深水浅,为下一步怎么做找条思路。被赵垒三言两语一点拨,头脑中立刻就有了清晰的概念,明确了去北方应该做些什么,再不用做东撞西撞的苍蝇。
赵垒本来已经觉得许半夏瘦下那么多,有点女人样了,见她一高兴就拍桌子,心里还是忍不住笑,到底还是蛮婆一个,不过她能想到去北方探路已经是不错了,很有生意头脑。等她回来,再好好跟她商量一个下一步怎么走的大致方案。
带了赵垒女友的女友们出门,许半夏开车过来,只听赵垒女友“哇”地一声,冲她比比画画。许半夏降下车窗,这才听见赵垒的女友惊讶地道:“小许,你换车啦?我要坐你的车。”
许半夏心想,小许是你叫的吗?你比我还小呢,身材麻雀一样。但是此刻也只有无奈地道:“那就上来吧。”懒得跟她解释车是别人的等等的话。想到这车就好笑,目前她开着高跃进的奔驰,而高辛夷开着她的君威,可怜高跃进被丢进桑塔纳2000。高辛夷不肯换车,许半夏当然不会殷勤地找上高跃进换车。那天谈话已经把牌摊开,彼此之间也不用再蒙一张温情脉脉的面纱。
赵垒的女友果然冲赵垒一个鬼脸,就坐上许半夏的车子。女孩一上来就东摸西摸,连声问:“小许,你带着什么CD,放一首怎么样?”
许半夏淡淡地道:“我最近听PATRICIA KAAS的歌。”边说边打开CD。
赵垒女友听了一会儿,道:“不是英语啊,是法语吧?”
许半夏道:“听不懂才好呢,否则开车时候放刘兰芳的评书,还不迟早撞车。”
赵垒女友却是在心里想,看小许这么熟练地操练英语,怎么也不像赵垒交代的早稻田晚稻田大学出身,难道是赵垒隐瞒什么?而且以前看她肥肥胖胖也就罢了,现在看着虽然还是胖,可身材还可以了,都说男人喜欢有点肉的女人,赵垒会不会对她有意思?否则有什么不能上班时候谈的,非要到情调那么好的咖啡馆里坐?想了半天,忍不住想试探一下,道:“你们晚上谈些什么呢?谈得那么热闹。”
相比于赵垒的女友,许半夏简直是超级狐狸精一个,对她的小心思还能不清楚,再说她正考虑着这事,随口就道:“春节前与赵总一起去了趟北方,去了十几天回来很有心得,今天跟赵总谈谈下一步的合作。”
话都是实话,但是许半夏都只拎她认准的重点来说,存心要误导这个小姑娘。让小姑娘为此与赵垒去闹好了,也算是提醒作用。只要她许半夏还有用,赵垒才不会避而不见她。果然,斜眼看去,见那女孩咬着唇沉默不语,黑暗中虽然看不清脸色,但可想而知。许半夏才不会试图去解释什么。

第二十五章

因为有赵垒的关照,许半夏在北方各厂得到了很好的关照,也就是每天吃好喝好,尤其是喝好。许半夏的酒量本来是很好的,但到了北方还是不敷使用。每天都是醉得人事不知地回宾馆。然后第二天头脑发昏地挺着起来,搜尽枯肠地把得到的信息汇总一下。有时间的话就给赵垒一个电话,交流看法,及时调整两人的原定方案。两人都感觉得到,在工作上,两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互相能非常好地了解对方的意图。许半夏心有不甘地想,这要成了夫妻档的话,该是如何的浑然天成,天下无敌。
明天老宋到北京,老宋看了许半夏给的方案后很有兴趣,说要过来亲自了解一下,许半夏才不怕老宋知道太多,在国营大公司做的日子长了,人都有一股惰性,让他们进材料的话,或许还可以,毕竟还是钱多,人家看钱的面子,怎么也不会对他们差劲,至于价格就难说了。但是要他们把买来的东西销售出去的话,那难题就大了。一直坐北朝南的人,怎么可能放得下身段?
而许半夏自然也会把面上功夫做得十足的,她提前一天到北京接老宋,顺便逃避喝酒,真是喝怕了,铁打的胃都会一直泛酸。以往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么热情的接待,钱就是好东西,知道她是财主来着,都对她来了精神。到了北京难得一晚清闲,许半夏想到自己忙得都没有时间逛街买衣服,夏天来了,可是身上还是去年胖时候的衣服,件件成了宽松衫,很没有样子,不如趁人在北京,一下子买一点去。
买到一件黑白格短袖的时候,许半夏喜欢得不舍得脱下,付了款,便剪掉牌子,穿在身上。下面的鞋子裤子当然也得换了,顿时镜子中出现一个英姿飒爽的身影。许半夏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这才是增肥前的形象。只是两眼世故,再不复当年目露精光的冲动少女。
忍不住给赵垒买了一条领带,但随即又买了三条,阿骑、冯遇、高跃进各一条。本来是准备再买一条的,只是想到这种正宗华伦天奴领带挂在老苏身上人家也一定当它是A货,许半夏一向是最现实的人,所以没买,要送老苏东西,还是走实惠路线为好。而老宋则不同,给老宋的必须不是他自己用的奢侈品。许半夏还是给他女儿买:一条施华洛世奇的水晶项链。
所以回宾馆的时候大包小包,电梯到时,她一进去,与她一个电梯的男子就被挤在宽敞电梯的一小角。许半夏从镜子中看见这个身材英挺,上台亮相准保可以赢得满堂喝彩的玉面肌肉男一脸不屑的样子,大约是当她乡下人进城看待了,心里不忿,怎么帅哥总是看不到她许半夏的好处?反正这是在北京,跟帅哥即使打上一架,在他心中一生一世留下不灭印象都不怕有后遗症。当下便冷冷地挑衅地道:“看什么看,乡下人进城大采购又怎么样?”
哪晓得这个玉面肌肉男一点没有寻常白领息事宁人的态度,眼睛一瞪道:“狂什么狂,土财主好神气吗?”
许半夏一点不客气,见电梯停下,两人居然在同一楼层下来,一出电梯,就把手中的大包小包劈脸扔了过去,吵什么架,好女不跟男吵,直接上手打就是。那男子显然没想到碰到的泼辣货居然是玩真的,火也窜出来了,劈胸一把抓来,另一手拳头要出,可一想又不对,对面再泼辣也是个女人,怎么下得了手?就这么犹豫了一下。许半夏怎么可能被他抓到,再说手中的大包小包累赘尽去,全身灵活得很,趁那人犹豫,当下一脚扫在此人脚弯,那人不防女子有这等本事,一下被扫得跪倒在地。当下那人气疯了,猛地跳了起来,这一下是真打上了。
许半夏哪里怕他,她有的是实战经验,虽然力气未必比那男子大,身材更是不如,可她灵活,善变,刁钻,泼辣,那男子总是抓不到许半夏,气得发狂,咆哮声响彻走廊。许半夏则是越打越兴奋,太高兴了,这么多年没实战了,平时只与漂染摔跤,以前甚至可以打败童骁骑的身手都快忘记,这会儿一边打一边找回记忆,越打越顺手。再加上把这人当作看不上她的赵垒,打赵垒不下了手,有太多顾虑,又心里不舍得,可打一陌生人就肆无忌惮了,招招都不容情,只当发泄。那男人怎么也没想到会平白惹上煞神,又打不到许半夏,暴跳如雷。
毕竟这是四星级饭店,打不长久,很快保安就从电梯里冲出来。习惯思维,以为男女斗必是女亏,都是一出来就冲向那男人,紧紧抱住那男人。气得那男子大声分辨,说遇到女疯子。许半夏见此也不搭腔,息事宁人地捡起散了一地的大包小包回房。留下暴跳咆哮的男子与保安吵架。走进房门才大笑,哈哈,估计这个男子气爆了,挨了打,还受冤枉。
心情大好,拔掉电话洗个澡就睡觉。真爱睡觉,可是总睡不够。
第二天早上,还在做梦的时候,手机卡着脖子乱叫。许半夏嘀咕,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把手机铃声设为瑞奇马丁的《生命之杯》这种激昂音乐。GO GO GO 起来,可还叫人怎么睡觉。许半夏不耐烦地接起电话,一看之下,立刻清醒过来,原来是赵垒的来电,“赵总,这么早?”
赵垒的声音里殊无快意,只是很平淡地道:“不早,快九点了。现在与你说话方便吗?”
九点?拉着遮光帘,还以为时间还早得很。“没关系,说吧。”难道出差还叫人侍寝?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赵垒以为她许半夏是什么人?
赵垒道:“小许,今天董事会的人过来,他们昨天到的,我竟然今天才知道。我已经被解职,以后你找我就打手机吧。”
“嗳?”这下许半夏最后的一点睡意也被挤出。“赵总你不会离开吧,我因为约了老宋,等老宋今天过来,我带他转一下,尽快回家找你。”
赵垒沉默了一会儿,道:“小许,你不要前功尽弃,还是把事情做完才回来。我这儿还有不少交接的事,一时还走不了。即使要走,本市还有我的房子呢。你不用急着回家。”
许半夏心里不是这么想的,虽然昨天把那玉面肌肉男当赵垒打,但真逢赵垒有难的时候,许半夏还是想第一时间陪在他身边,看他需要什么的。她想了想,道:“赵总,我叫野猫把我的车子开过去给你吧,否则你最近进进出出不方便。别拒绝我,我这人别的没有,江湖义气还是有点的。”
赵垒沉吟了一下,道:“你原来那辆桑塔纳2000还在吗?开那辆来吧,否则太刺激董事会的人,以为……”
许半夏笑了一下,道:“其实凭你赵总这几年的工资也买得起君威的,赵总你太小心了。好吧,我还是叫野猫送桑塔纳过去。需要搬运什么的话,你一个电话给阿骑就行,我会给他招呼。秦总没事吧?”
赵垒道:“他没事,他的位置不吸引人。别的等你回来我们再说吧,再见。”
听得出,赵垒的声音虽然克制再克制,但还是生气,怎么可能不生气,虽然早就预知会出事,许半夏怀疑赵垒也有两手准备的,可是被人这么平白弄一下总是无味。一个人这么多时间总经理做下来,总可以被人抓一点小辫子,他们董事会想要逼赵垒下台,肯定是会祭出这种小辫子,提出诸多威胁。赵垒这会儿做人一定是难得很。可惜,帮不了他。
正想着,门被敲响,许半夏想都没想就跳下床去猫儿眼看,是昨天打了一架的玉面肌肉男,昨天还看不出,今天就看出,一边颧骨被她打出一块乌青。许半夏看看自己的睡衣,灰色圆领衫,同样料子的中裤,还算保守,就是要打架也身手利落,这才打开一丝门,大声问:“什么事?”
玉面肌肉男在外面也是大声道:“想跟你谈一下昨晚的事,你的房间电话一直打不进。”
许半夏道:“晚上总是有暧昧电话进来问要不要马杀鸡,被我拔了电话线,没想到你也会打来。”不管怎么样,先言语占了便宜再说,“我才起床,有什么事到餐厅等着,我们边吃边谈。我二十分钟内到。”
许半夏本来准备等着与外面的男子好好切磋这个叫他在餐厅等着的可行性问题,没想到那玉面肌肉男居然爽快地道:“好,我去餐厅等着。”
这么爽快,就不怕她乘机卷铺盖溜了?倒是叫许半夏吃了一惊,又稍微打开一丝门,探出去一看,却见该男子已经扬长而去,一点没有站在门口监视的意思,不由追着那人的背影赞了一句:“有种!”。寂静的走廊中,伴随着悠扬的背景音乐,传来闷闷的一声“哼”,却没有回头的意思。许半夏心想,这人还真是有种。但这也太笃定了一点了吧,她许半夏又不是君子,只是一个与小人一样难养的女人也,随时都会得拔脚就溜,才不会言而有信呢。但是慢着,万一该人之冤屈被保安相信,查了她在总台的登记了呢?难说得很。不过许半夏也没有溜走的意思,怎么可能怕他?手下败将而已。
交去洗的新衣服还没有拿来,许半夏只有还是穿着宽大的旧装。老宋要到下午才到,有的是时间与玉面肌肉男周旋。走到早餐厅门口一站,很明显就看见那帅哥一个人占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太阳不是照的这一边,可以悠闲的看出外面。那人面对着门坐,见许半夏进来,没什么表示,只瞟了一眼,等她自己过去。
许半夏一笑,抬脚进去,才走十几步,一个三四岁小男孩斜刺里窜了出来,没看准路,一脚撞到椅子腿上,眼看就要摔到地上,许半夏想都没想,飞一般过去,伸手接住那孩子。孩子得救了,可他手中的牛奶泼了许半夏一脸,牛奶还好不烫,可顺着脖子流进衣服里面,总是不舒服。幸好衣服宽大,牛奶进去衣服没什么感觉,感觉的是裤子,滴滴答答,样子很是不雅。许半夏心想,这报应可真快,昨天拿大包小包扔人,今天就有打抱不平的小孩来泼她牛奶了。报应这玩意儿在她身上总是特别灵验。才扶正了那男孩,准备离开,没想到那男孩反应过来,挥起小拳头追着许半夏打,哭着要许半夏赔牛奶。这下许半夏真是哭笑不得了,估计这时候保安过来的话,该是架住她。也不知小孩的家长在哪里,许半夏只有笑嘻嘻地拎着孩子的手带他到放牛奶的地方给他取了。这才过去玉面肌肉男那儿。
走近玉面肌肉男,因为早晨阳光灿烂,许半夏看得清清楚楚,该男两个嘴角略略下挂,猛一看有点嘲讽的样子,难道昨天是误会?人家本来就没有讽刺她的意思?也有可能,昨天只是在镜子里看的,这种嘴角配上正好斜睨过来的眼睛,很容易误会。就是现在看着,也是一脸的清高,因为这人并没有怎么正眼看她,脸上也殊无笑容。许半夏才不怕这人严肃的神情呢,笑嘻嘻地过去站在桌边,道:“我去换件衣服,这不算违约吧?”
那人定定看了许半夏一下,道:“算了,你不愿意与小孩子一般见识,我也不与女人一般见识。请便吧。”
许半夏听得出他的嘲讽,不过不生气,难得那人肯吞下那口毒气,已经很不错了。还是笑嘻嘻地道:“嗯,识时务者为俊杰。昨天对不起,我火气比较大。不打不相识吧,以后有机会去我那儿,预先给个消息,我接待你。”
那个男人有点奇怪地扬起眉,许半夏发觉这人还真是满好看的,长得好也就罢了,眉毛一扬,精光四射的样子,很精神,很帅。见他不说话,笑道:“你不会一晚上都只抱着电话没做其他事吧?登记的身份证上面的地址就是我现在住的地址,找得到的。”觉得这个男子是个讲理的人,所以也就没有必要骗他。
那男子居然一笑,取出一张名片,交给许半夏,不过这个姿势不是很礼貌,应该,不生气还能笑已经不错了。那男子道:“算是不打不相识吧,交个朋友,我很快就会去你们那里,不会不让你请客。”
许半夏心里暗笑,果然是调查过了。干脆取出手机,照着名片上的手机号码给那男子手机拨了一下,笑道:“我来吃早饭,什么都没带,电话给你一个吧。去我那儿的话,提前给个电话,我给你安排好。”
那男子一笑,也不再说什么。不知他心里怎么想的,不过许半夏还是觉得这个人大方。出去外面一看名片,原来是个律师,对律师这行,许半夏不熟悉得很,不知道这人有没有名气。此人名字一般般,叫屠虹,这个屠虹昨天捂着被打青的颧骨不知想了多少念头准备跟她许半夏打官司吧?难道还真因为刚才他说的原因变卦了?总之不会是因为畏惧她许半夏的强硬吧,否则也没必要给她名片了。管他怎么回事,交个朋友也好。
既然这事告个段落,许半夏也就撇开不管,她现在得考虑的是赵垒的事。赵垒离开那个外资公司,没有这棵大树靠着,她还有这个胆量做那么大的量吗?那么大的量,销给谁?可是不把量做大的话,来北方转一圈也就没什么意思,没有量,谁给你压价?所以,进军北方的计划还要不要实施?由于原定计划的风险增加不少,不得不好好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