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书记/大木
简介:
新上任的市委书记管也平谢绝了省委领导陪送的隆重仪式,独自一人轻装便行,前往新的工作岗位赴任。一路上,管也平隐瞒真实身份,深入群众,倾听百姓心声,亲眼目睹了当地官员以权谋私、欺善怕恶、贪污腐败、买官卖官等种种恶行,以及百姓有苦说不出、有冤无处伸的痛苦与无助。置身于纷繁复杂的官场之中,面对微妙的人情往还,严酷的权谋博弈,管也平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而在为民除害的过程中,他意外发现,自己亲手处置的一位高官竟是自己失散了37年的亲兄弟,昔日的恋人会以多重身份再度出现在他面前当责任与情感发生冲突,当公平和私利相互碰撞,他该怎么办?又该如何抉择?
楔 子
春夏秋冬,四季变化,始终按照太阳的轨迹在进行季节的变更。无论春天多么温柔,夏天多么酷热,秋季多么爽朗,冬季多么严寒,亘古不变的是日出日落,大自然的规律是不可抗拒的。这就是岁月的步伐,时代的脉搏!
在人类即将结束20世纪,迎接21世纪的到来的时候,中国人民面临着一场严峻的考验,那就是医治自己身上的恶性肿瘤——*。反*是12亿中国人民的共同心声。在这特定的时代,处处飞溅着复杂生活的浪花。这些形形色色的生活浪花,向*道着时代的脉搏、社会的讯息。本文将要叙述的故事,就是从这个大变革的时代社会生活中摘取的一朵小小的浪花。它告诉人们,在这世纪交替的时刻,正义和邪恶,爱和恨,真与假,善与恶,美与丑,*与反*,以及这个时代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关系,人们的婚姻、爱情、感情发生的一系列的变化。
1999年初秋,南州市委、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协四套班子,热闹非凡,人们奔波忙碌,准备迎接新市委书记的到来。然而市委书记却神秘失踪了!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一、迎接书记
南州市委组织部长刘兵放下电话,匆匆地踏着楼梯,下楼去了。一路上人们笑着向他打招呼,他一概点点头,快步朝市政府办公大楼走去。上了二楼直接朝市长秦邦勤的办公室走去,当然这里没有人不认识刘兵部长,更不会有任何人出来挡驾。
秦市长办公室是一个大套间,外间的门敞开着,有两个干部坐在沙发上抽烟,显然是在等候市长的接见。秘书小毕从里间走出来,随手把房门关上了。刘兵匆匆进了门,这时,那两名干部看到组织部长来了,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刘兵这才注意到那两个人,一个是经济开发区主任,另一个他还认不出是谁。他点点头,示意不要客气,随口对小毕说:“秦市长忙吗?”
小毕说:“在给省里打电话呢。”
刘兵在房门上轻轻地敲了两下,没等里面答话,就推门进去了。
坐在桌子后面的秦邦勤方面阔额,脸膛红润,头发漆黑丰茂,而且纹丝不乱地梳向脑后。
秦市长已经搁了电话,抬头看着组织部长刘兵。身子靠向椅背,左手快速在头发捋了一下,笑着说:“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干吗亲自跑来!”说着指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刘兵没有坐,随手拿起秦市长桌上的香烟,抽出一支,他并没有点烟,而是不慌不忙地说:“省委组织部刚才电话通知了,明天上午市委书记管也平同志到任。”
秦邦勤挥了挥右手,又对刘兵说:“坐,站着干什么?”他对新书记的到来并不感到奇怪,接着问:“省委谁陪送?”
刘兵点着烟,吸了一口,没有马上回答秦邦勤的话,秦邦勤看着他说:“省委书记亲自送?”刘兵吐出一口烟雾,摇摇头说:“怪,没人陪同,他一个人前来上任。”
秦邦勤忽地坐直了身体,睁大眼睛说:“为什么?”
刘兵把抽了两口的烟在烟灰缸里掐灭了,往椅子上一靠,说:“这不符合常理啊!你说哪任市委书记、市长到任不是省委领导、省委组织部长陪同,连同省委组织部市县干部处长,少说也有五六个人。我们市里也是这样的惯例,哪个县委书记上任,不是书记、副书记、市委组织部长陪送去,召开大会,市委宣布新书记就职。况且大家都想认识一下新领导,听听他的就职演说!”
秦邦勤放松了面容,笑了笑:“不过我们两人都见过他,他来之后肯定先到你那里去,先向你报到。”
刘兵没有接他的话题,想了想说:“那接待问题?……”
秦邦勤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不能马虎!明天中午市四套班子的全体成员在市政府招待所为书记接风。规格、档次都要一流的。这不能算*吧!由我安排。明天上午10点钟后你在办公室专候!我在招待所安排。”
刘兵点点头,又说:“那么县委书记、县长,市直机关部委办局负责人会议等管书记上任后再安排了!”
秦邦勤说:“让市政府办公室发个预备通知,具体日期等管也平同志到任后再决定。”
刘兵走后,秦邦勤一个人靠在椅子上,脑海里如幻灯片般闪过一幕幕往事的浮云。“*”中失去高考机会,后来在农村小学代课;恢复高考那年,他本想考医学院,却把他录取到师范学院的数学系。毕业后直接分配到乡党委当秘书。那时他已经30出头了。他也不知道祖上谁烧了高香,他在仕途上一路春风,从乡党委书记到县委书记前后只有四年时间。县委书记刚任满两年,1992年市委班子大调整时,他一下子当了市委副书记,紧接着又当上了市长。老书记突然病倒、去世。一时间,市直机关,各县,都在议论,认为肯定是他接替市委书记。官,这个东西说不想,那是骗人的。
他已经51岁了,在这个地区长大,除了四年大学以外,他是喝南州的水,吃南州的小麦、玉米长大的。
南州市是全省有名的贫困地区,全省11个地级市,除南州之外,其他各市的经济、文化都比较发达。多年来省委采取了各种措施,甚至发动四套班子和经济专家多次研究、讨论,如何把南州的经济搞上去。这里所辖四县一区,没有特产,没有成规模的工业,农村经济基础差。改革开放以后,农民的温饱问题基本解决了。但要让这里的600多万农民实现小康,市委、市政府确实感到担子很重,压力很大。直到前不久,省委把他和刘兵找去,和新调任的市委书记管也平见了面,他当时就觉得自己身上的压力小多了。
从当乡党委书记那天起,他初步学会了当官的秘诀。无论是领导班子中间,还是群众之间,他都竭力在搞平衡。既不和谁过于亲近,也不主动疏远谁。当县委书记时,年轻县长在常委会上指桑骂槐地说他是非不清、赏罚不明,并且说主要领导当老好人,有些工作没法开展。而他对这些意见,从不记在心里。他每换一本笔记本时,总在第一页上写着:“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所以他领导的乡也好,县也好,工作上没有什么大起大落。上面怎么说,他就怎么布置,任何时候都是平平稳稳的。每次考察干部,反映都不错。没有什么明显的失误,也没有明显的突出成绩。民意测验时,得票总是最多。这样的干部确实也不错,上级领导很满意,谁不喜欢用这样的人?他按照这个准则,官运确实亨通。
秦邦勤心想,五十而知天命,他一个农民的后代,能当到这样大的官,也该知足了。他站起身走到墙角的立镜前,发觉自己的身体发福了,鬓角已生华发;重下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脸越发显得宽大,脸上的皱纹也增多了。秦邦勤是个五短身材,少年时为这没少受欺负,但他年轻时面貌还算英俊,大眼乌眉,鼻梁挺直,唯独身形矮小了些,不过他找了个高个子的老婆,两人一道出门,秦邦勤从不觉得难堪,反而很是自豪。后来当了领导,挑选秘书也要个子高的,小毕就是挑选出来的,足有一米八的个头,仪表堂堂。每当秦邦勤被身高都在他之上的各级干部簇拥着出行时,秦市长总是很满足,嗬,身材高又怎样,在我面前还得弓腰纳背!
突然他心中冒出一个念头,将来是留在市人大呢,还是到省里当个厅长呢?
正在这时秘书小毕和秘书长方凌进来了,他立即收回心中那驰骋的思绪:“管书记的办公室和招待所的生活安排得怎么样了?”
方凌说:“办公室除了重新整修外,原有老书记的办公桌、椅、沙发全部更新了。考虑到老书记是非正常去世,所以全部换新。招待所后院那空着的小二楼也重新搞过了,又特地开了小门,这样管书记从后门只几步就可以到小餐厅。行政处长老刘一直坐镇指挥,昨天他和我去检查了一遍,一切就绪。此外,生活服务上不再由招待所服务员负责,特地挑选了一个中文系毕业的女大学生,名叫华萍,算是生活秘书!”秦邦勤点点头说:“管书记明天上午到任,通知市委、市政府、人大、政协四套班子全体负责同志明天上午10点钟到市政府招待所迎接书记。中午按照接待省委领导的规格,四套班子为管书记接风。”
人们突然发现市委大门口两边迎风飘动着彩旗,市政府招待所的大门口也增添了五彩缤纷的彩旗。不知内情的人都以为不是大首长大驾光临就是有外宾到来。
上午10点,一辆辆轿车鱼贯驶进市政府招待所,四套班子的头头们有的进入小会议室,有的三三两两聊着天。市长秦邦勤早已在方凌和小毕的陪同下,察看新书记的住宿和用餐地点。他对一切都比较满意。当他走进小会议室时,这里已经摆下两场扑克牌的战局。头头们以为书记到了,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他身上,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表说:“快了,就算他8点半出发,高速公路,两小时也就到了。”这时人们又开始打牌、聊天。
秦邦勤坐到沙发上。过了一会儿取出手机,大概是嫌室内太吵,一边按着号码一面向外走去。
“喂,刘部长吗?没到吧!好……”
12点钟了,仍不见人影子。刘兵留下两位副部长让其他人都下班了。
电话铃又响,刘兵拿起电话,还是秦市长打来的。他说:“再等等吧!”
招待所的小会议室里,四套班子的头头们有的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有的低声细语,打牌的人已经散了。方凌走到秦邦勤身边,低声说:“要不要派辆车去看一看?”
秦邦勤没抬头:“到哪去看?耐心等吧!”
又等了很久,快1点钟了,刘兵来了。
秦邦勤看了看表,又看看大家,出去了。过了一会儿,秘书长方凌来了,对大家说:“管书记还没到,请大家入席吧!管书记来了再安排。”
于是四套班子的头头们议论着走向餐厅。
没有接到市委书记,却是四套班子难得聚在一起的好机会。头头们进了餐厅,行政处长老刘把四套班子头头们安排在那个两张圆桌的餐厅里。他们纷纷坐定后,也就挤满了两张桌子。行政处长看看头头们个个神采奕奕,酒宴开始后他又来到另一个餐厅。这里是领导们的秘书和司机,同样两桌挤得满满的。看看大家坐定后,他就在秦市长的秘书小毕身边坐下来。服务员斟上酒,行政处长老刘说:“各位兄弟,今天机会难得,新书记未到,下午也不会有什么要事,大家可以尽兴地喝一场!”
开场三杯过后,便各自寻找对象。自然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向秦市长的秘书敬酒。这官场上确实奇怪,秘书的身份、地位是随领导的职务高低而升降的。老书记在位那阵子,什么都轮不到小毕,那时只要市委书记的秘书在时,处处都得以他为中心。现在书记不在了,秘书也调走了。自然这中心也就转移到小毕身上了。小毕当然也觉得在这个屋里他就是最高首长了。
行政处长老刘是个老资格了,组建市委市政府时他就来到行政处,如今快50岁了,还在这个位置上。前两年为照顾他,把这个行政处升为副处级,他才升了个副处级。但他心里有数,没有好位置的副局长,领导也不好意思让他去的。毕竟他为那些头头们办了不少私事。这是一个得罪不起的人物。
老刘却不大贪酒。他整天泡在酒场上,也只能这样了。看看三瓶五粮液已经喝光了。他说:“大家可以放慢速度,轻松轻松。”于是站起来给这些秘书散着烟。
小毕说:“都说我们的行政处长一肚子笑话,何不说给大家乐乐呢?”
老刘点着烟,笑着说:“如今笑话多着呢,只是不知各位想听哪方面的?”
“随便。只要能让大家笑,挥发一下酒精!”
老刘说:“那好吧!我有一个邻居,老头跟着小儿子过。有个刚满周岁的孙子。这男孩很顽皮。天天儿媳上班中途回来喂奶。有一次小孙子边吃边玩,不认真。儿媳妇急着要上班,就催孩子快点吃。可是这孩子小,哪里听话。于是爷爷说:‘小东西,快点吃,不吃爷爷要吃啦!’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儿媳气得满脸通红,放下孩子就走了,孩子直哭……”
一阵哄堂大笑。
这时,政协王主席的司机老丁开腔道:“这老头不过是用了个激将法,他哪里就去吃奶了?”行政处长老刘说:“老丁看样子想爬灰了。”
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了。
小毕说:“这样的笑话有何难的,我也有一个。有一个爱抽旱烟的老头,尤其珍爱烟袋。一天全家人都坐在院子里,小孙子看到爷爷烟袋上有一个亮晶晶的金属环,就抢着要,爷爷不肯给。于是爷爷把环藏来藏去,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往嘴里一放,两手一摊说:‘没有喽!’儿媳心里好不自在。原来那环是她刚上不久的节育环脱落下来的。”
场上顿时哄笑起来。人大李主任的司机小丁点了一支烟猛抽一口,说是小丁,其实也都快40了,和老丁在市政府大院内是有名的“二丁”。此人个子不高,胖胖的,说话时有些慢吞吞的,无论说什么笑话,他自己都不笑。只见小丁清清喉咙说:“我这个故事叫‘千里姻缘一屁牵’。有一辆长途客车,到傍晚时,乘客越来越少了,后来还剩下*个人,车上静静的,突然有人放了一个屁,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一个男子说:‘这是谁干的?’个个都说不是我。这时只有一个20多岁的姑娘红着脸没吭声,她尴尬地低下头,旁边一个年轻的军人看看那几个旅客,又看看那个姑娘。这时那个男子又说:‘说,到底是谁干的?’这军人知道这屁是那个姑娘放的,看到姑娘十分为难地低着头,于是这军人大声说:‘干什么?这屁是我放的。’顿时,旅客们睁大眼睛看着这个年轻的军人,发出一阵大笑。不一会儿,汽车到站了。下车后,这姑娘跟在军人后面,她突然小声地说:‘真对不起,谢谢你……’军人说:‘不客气,谢什么,姑娘,你家在哪儿?’姑娘说:‘我家不在城里,明天还要转车呢!’‘那你今晚住哪儿?’‘随便。’两人继续往前走,军人说:‘姑娘,我姑妈家就在前面,住一晚再说吧。’他说着指指不远处那幢楼房。姑娘说:‘那多不好意思啊!’‘没关系。’两人很快进了小区,上了楼。姑妈一见侄儿带着一位姑娘回来了,以为是侄儿的对象,热情地接待。第二天军人又把姑娘送上车,两人真的产生了感情,从此两人频频通信,恋爱上了。不久,姑娘去部队结婚。热闹的婚礼上,一批当兵的闹着让他们讲恋爱经过,这军人憋了半天,红着脸说:‘我们是千里姻缘一屁牵!’”
饭桌上,一个个捧腹大笑,可小丁板着脸抽烟,无半点笑容。老刘说:“这笑话要是评奖的话,恐怕小丁这个要获大奖,也能弄辆桑塔纳开开!”
这时方秘书长端着酒杯进来敬酒了,大家都忍住笑,一起站起来。
电话铃响了,省委组织部长于长根拿起电话说:“喂,我是于长根……”
电话里传来省委书记的声音:“老于啊!南州市的市委书记人选问题考虑得怎么样了?要尽快落实。可以推荐几名候选人,进行考察比较。好,要快……”
于长根刚放下电话,电话铃又响了,他没有马上接,坐下来,翻了翻日历,随手拿起电话:“是我,我知道,先让他们休息几天,省委组织部还要专门召开总结会议,工作问题待休息、总结过后再安排。原则上先回到各自原来的工作岗位上去。具体时间已作了安排。”
他放下电话,看着桌上全省第一期高级管理干部培训班名单。随手翻着,他对这20名正处级以上的中青年干部寄托着很大的希望。这是一年前省委的一次重大决策,挑选了20名正处级以上职务,40岁以下,本科以上学历,又经过严格的考试和考察,到美国培训一年时间,刚刚回国。其中有县委书记,县长,省级机关的处长,副厅长。于长根翻到第二页,他的目光停住了。顺着管也平的名字看着,男,41岁,大学文化,*党员。他的头脑中记起来,他原是省纪委的一名处长,参加培训班前不久调到省政府任副秘书长。不仅那次调任省政府副秘书长时他和省长找他谈的话,而且后来在选拔高级管理培训班人才时,他们又接触过多次。在他的记忆里,管也平中等身材,一米七五的个头,四方脸,厚嘴唇,大胡须。尤其令他印象深刻的就是他那深邃而明亮的眼睛。
于长根随手拿起红铅笔,在管也平的名字下面画了两道线。停了一会儿,他把那张名单表放进包里。夹着这黑色公文包,向省委书记办公楼走去。
“管也平同志任南州市委书记,请各位常委充分发表意见。省委组织部对他的基本情况作了介绍,材料大家也看了。”省委书记吕捷坐在常委会议室的首席位置上。
“管也平同志是我们省第一期培养的高级管理干部学员,也是我们省委组织部推荐的这批学员中第一个委以重任的人选。现在,国家正处于改革开放的关键时期,选择好各级领导干部,是我们组织部门,尤其是省委的头等大事。所以我们省委组织部在常委会前,广泛听取了与管也平同志共同工作过的同志的意见,不光是他的领导,更主要的是与他一起工作过的同志。”省委组织部长于长根说。
除一部分常委对管也平不了解外,其他人对于管也平出任南州市委书记没有什么异议。常委会通过了。
大家表态之后,吕捷说:“按以往惯例,由省委组织部安排谈话,发文。此外,和管也平谈话之后,通知南州市市长秦邦勤和组织部长到省里来,共同和管也平同志见面。具体到任时间,请组织部和管也平同志商量一下,要尽快到任。宣布问题,我就不一定参加了,请分管政工的副书记和组织部长再带上市县干部处长,主要是见个面!实际上是个形式,但这形式还得要。”
二、奇怪旅客
太阳像一个橘红色的轮子落在远处西山边上,那些层层叠叠的群山,都变成紫褐色的一抹,涂在天际线上。大运河的水波和天空的云彩,都变成了血色,五颜六色地放出傍晚时的光辉。炎热的夏季已经悄悄地溜走了。八月底,经过一天太阳的照射,天空还带着几分热气,辽阔的田野寂静无声。农忙后的田野,留下一片空寂的景象。一辆大客车抛锚在公路边,旅客们有的围着客车,有的蹲在路边,焦急地等待着。年轻的司机无奈地看着懒牛般的汽车,满脸汗珠,双手沾满油污,脸上的表情焦急而不安。
旅客们有的怨恨,有的骂着粗话。司机终于沉不住气了,大声吼道:“我有什么办法,车子坏了,又不是我有意的!”
“那你总不能让我在这里过夜吧!”
“不找你,找谁?我们是买了车票的……”
司机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他说:“我拦车子让你们走吧!”说着站到公路中间。经过一番努力,旅客们被司机拦下的车一批批地带走了。
落日已经消失在西方天际,客车旁还有一名40岁左右的男子,他背着双手,那双深邃冷峻的目光凝视着天边的最后一抹夕晖。茫茫的夜幕已经降临,司机上前正要和他搭话,被他制止了。
夜色给这位中年男子的面庞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他立在路边如一尊雕像。夜彻底笼罩了人间,他犹豫了一会儿,在一片苍茫的雾霭之中,匆匆地走了。
这是一个乡村集镇,街道被商店和饭店的灯光照得通明。没多久这个中年人来到小镇上,尽管各式各样的灯光照耀着,但他很难辨清整个街道的轮廓。不过他还是感觉到这是一个交通要道的乡镇。晚间街道上生意还很活跃,加上刚才从车上那些旅客的谈话中得知,这里离南州市还有50多公里,前面向右拐就是邑南县,这个小镇叫汪集镇,属邑南县管辖。
他觉得腹中空空,于是朝一家门前亮着彩色灯光的饭店走去。进了门,只见一间不大的餐厅,几张方桌,吃饭的客人不多。他朝左面看去,那是两个包间,里面传出嬉笑、盘盏声。正在这时,一名年轻女子从里面包间走出来,他从半开着的门往里看,里面一个男人正搂着一个俊俏的姑娘,那少女正端着酒杯往那小眼睛的男子嘴里倒酒。这位中年男子往前走两步,看清楚了那个搂着少女的男人:胖胖的脸,小眼细眉,板刷头。圆桌旁坐着六七个人。他正要定睛仔细看看,突然门关起来了。
他转身在一张方桌旁坐下来,旁边的方桌上有四个人在喝酒,这时一中年妇女走过来问:“请问吃点什么?”
“一碗鸡蛋面。”
中年妇女转身走了。中年男子取出香烟,给旁边那四个人每人一支。然后拉了拉凳子,低声问:“那包间里喝酒的是什么人?”
其中一个年轻人回头看看他说:“怎么,你不认识?那个胖子就是乡党委书记黄友仁。”
“那姑娘呢?”他问。
另外一个中年人摆摆手说:“你是外地的吧!闲事不要多管!”
面条送来了,中年男子挑着面条,又看了一眼门已紧关的包间,赶紧低头三下五除二把面条吃了个干净。
突然外面响起“呜哇——呜哇——”的警笛声,餐厅里的人一起往外看。这位中年男子付了钱出去了。只见警车后面跟着两辆轿车,轿车刚在路边停下,从这饭店里奔出一个人,此人正是刚才搂着少女喝酒的胖书记黄友仁。他跑到轿车前哈着腰说:“汪书记,你吃饭了吗?”
那个叫汪书记的人说:“上车。”随后黄友仁上了车,车绝尘而去。
这位中年男子站在路边,看着这一切,他猜测着这个汪书记就是县委书记。他转身又回到饭店,一打听,果然就是邑南县县委书记汪登生。
他在街道上慢慢地踱着步子,如今农村集镇晚间也到处是摊贩商店,饭馆酒店,卡拉OK,歌厅舞场,康乐球,一应俱全。那些年轻的男男女女早已像城里的人一样,享受着灯红酒绿的夜生活。街道不大,很快就走到尽头了,于是他又转身往回走。他想,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住一夜再说。
这是一家个体小旅社,给他的房间说是单人间。他跟着主人上了二楼,进了一间房。右边两个门,推开靠里面的门,里面是一张木架床,比普通的单人床宽些,比双人床窄。主人说,床单和被子都是干净的。主人走了,他放下手里的那只塑料袋,抬头一看,所谓的单人间,和另外一间是用半截墙隔起来的,除了相互看不到,听响声如同一间房一样。这时那一间房正在看电视,他除了看不到画面,电视里的声音听得十分清楚。他拿出茶杯,先倒了一杯水,然后拿着毛巾去找水,想洗洗脸。
他躺到床上,头脑里越发兴奋不止。尽管一天的折腾,却无半点睡意。隔壁的电视声他全然没听见,脑海里反复闪过乡党委书记黄友仁搂着少女,警车在鸣叫,县委书记汪登生的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