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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松正色道:“我劝你还是领回去。现在这事还控制在内部,你把钱领走,大家就当没发生过。要是捅到集团公司,这可是行贿,你们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
周玉杰连拿刀捅李云松的心都有了,他强迫自己不要发作,轻轻说了句:“好,我这就去。”
临出门时,李云松又笑着说:“你给杜总带句话,我请他过来坐一坐。哪怕生意不成,咱们还是朋友,酒还是要喝的嘛。”
周玉杰连忙点头:“好,谢谢李总的美意。”
杜林祥在宾馆听完周玉杰的汇报,气得把手里的茶杯都摔在地上:“这王八蛋是在存心使坏!”
周玉杰说:“是啊,他收了咱们的红包,之前几个月都不上缴,周志斌一出车祸就上缴了。这摆明是想甩开膀子和我们干一场。”
林正亮说:“咱们可是签了合同的,大不了去法院告他。”
周玉杰说:“说到这事吧,理的确在咱们这边,真要打官司,胜算应该很大。可真要走司法程序,没个半年一年下不来,到时三月期限早过了,怎么向万顺龙交代?说到底,咱们是在玩空手套白狼的把戏,任何一个环节都出不得纰漏。”
杜林祥冷静了下来,他问:“玉杰,依你看这事怎么办?”
周玉杰说:“现在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李云松最后不还叫我带话,邀请你去喝酒?我看他就是想吃一笔钱。只要他谈钱,这事就好办。”
杜林祥点点头:“好,你马上跟他联系,我今晚上就请他吃饭。”
对于周玉杰的邀请,李云松倒一点也没推辞。双方约好,晚上六点在文康大酒店的包间里见面。杜林祥与周玉杰提前半小时就到了,李云松却是快七点了才赶过来。李云松一进屋就说:“不好意思,刚才厂里开会,实在脱不开身,所以才迟到了。”
杜林祥知道,李云松故意迟到其实是在摆谱,他笑了笑说:“李总公务繁忙,我们等一等是应该的。”
双方坐下后,李云松自罚了三杯酒,说是自己迟到了,理应认罚。此后,他又反客为主,主动敬杜林祥与周玉杰的酒。一圈酒喝完,李云松感叹道:“我临时主持工作,不过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现在要做的事就两件,第一是稳住厂里的局势,千万别出什么乱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第二嘛,就是好好规划自己的退休生活。我这个年纪的人,想法自然和两位老弟不同了。”
杜林祥知道,李云松是在暗示自己,他一个快退休的人,就想趁这最后的机会大捞一笔。杜林祥说:“李总放心,小弟我绝不是不懂事的人。关于那合同的事,李总你看……”
李云松摆摆手:“今天咱们是兄弟聚会,只谈感情,不谈工作。来,喝酒!”
杜林祥心里有些发毛,李云松既然想要钱,怎么一跟他提正事,就把话题岔开?杜林祥、周玉杰只好赔着小心,跟李云松继续推杯换盏。席间,杜林祥又多次提出合同的事,都被李云松挥手制止了。
眼看到了晚上八点半,李云松主动说:“今天时间不早了,要不先到这,有时间改日再聚吧?”
杜林祥一看有些急了:“李总,兄弟我也是耿直人。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小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云松指着杜林祥笑了笑:“你老弟就是太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这酒喝完了,我还有下一步安排。”
杜林祥这回到文康没有开车,李云松也是一个人来的,没带驾驶员。出了酒店大门,李云松招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回头说:“要不周总先回去,我和杜总再聊聊?”
周玉杰当然明白李云松的用意,便说:“好,你们再聊会儿,我先回去了。”
上了出租车车后,李云松问:“杜总,今天这一身酒气的,要不咱们去洗浴城放松一下?”
此时的杜林祥,不怕李云松提要求,就怕对方没爱好。他赶紧说:“好啊,听李总吩咐。”
李云松说出一家大型洗浴中心的名字,出租车司机很快就将两人送到。进入洗浴中心后,杜林祥赶紧去前台,订了一个VIP包间。进入包间后,杜林祥问:“难得李总有兴趣,要不叫两个小姐来?”
李云松笑着说:“你看我这大腹便便的样子,每次做事时为了把下面那玩意儿塞进去,还得使劲把自己肚子提起来。唉,太麻烦了。今天就安安心心泡澡吧。”
李云松的回答,令杜林祥更疑惑了。主动提出来洗浴中心,可是又不想玩女人,这王八蛋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不过看看李云松那肥胖得有些夸张的体型,哪个女人真要跟他上床,还必须得有一颗坚强的心脏。
两人在浴池泡了一阵后,李云松说:“杜总,咱们去蒸桑拿。”
此时的杜林祥当然是有求必应,他乖乖地跟着李云松进了桑拿房。桑拿房四周都是木板,室内温度很高。两人坐了不到一分钟,已是大汗淋漓。李云松转了转脖子说:“杜总,如今江湖险恶,我不得不防呀。谁知道你们的衣服里、兜里有没有装录音笔、摄像机?现在多好,你我赤条条对坐,一丝不挂,有什么话都能敞开说。”
杜林祥终于明白,李云松今天晚上绕这么大圈子,其实是怕中了别人下的套。这些年来,送钱的事杜林祥干过不少了,但像李云松这么谨慎的,还是头一次碰到。
杜林祥说:“李总的担心,我完全理解。现在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
李云松说:“我也不藏着掖着,北国天骄这个楼盘,杜总赚得不少啊。但好处不能一人独吞,你准备给我分多少?”
有种说法,越是文静的女人,脱光衣服在床上越疯狂。眼前这个李云松,一开始谨小慎微闭口不谈,真要一开口,倒也直白得要紧。
杜林祥说:“李总为这事费心不少,当然少不了你的。事成之后,小弟我立即往你的账上打一百万。”
李云松笑了笑:“我不是周志斌啊。周总和你是朋友,朋友之间当然可以事后分账。我和你没什么交情,你要翻脸不认人,我找谁去?”
杜林祥说:“李总的意思是?”
李云松伸出三根指头:“三天之内,你把钱给我,我们厂的购房款就一分不少打到你账上。另外,我要的不是一百万,是三百万。”
“三百万?”杜林祥惊得合不拢嘴,“李总,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杜林祥心想,当初承诺给周志斌的,不过才两百万。这个李云松,真是狮子大开口,一点不客气啊。
“为难不为难的,杜总自己考虑吧。”李云松站起身来,“桑拿房里太热,我待不下去,先出去了。”
看着李云松矮短肥胖的身躯踱出桑拿房,早已汗流浃背的杜林祥,内心深处竟是彻骨冰寒。“黑,真他妈黑!”杜林祥不禁骂道。
然而,此时的杜林祥还有什么办法吗?自己的成败,就捏在李云松这王八蛋手里,哪怕城下之盟也只好认了。转念一想,自己这单生意的利润可有好几千万,分出去三百万,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杜林祥快步跑出桑拿房,一把拽住李云松:“李总,就按你说的办。不过三天肯定不行,请你多给我一点时间。”
李云松哈哈一笑:“最迟一周,到时我恭候大驾。”
放在几个月前,区区三百万不会难倒杜林祥,不过如今,他的全部身家都作为首付款给了万顺龙,身边实在没有多余的现金。三天之内,杜林祥自然凑不来三百万,即便是一周时间,杜林祥也没把握能找到这笔钱。
杜林祥、周玉杰、林正亮三人坐在宾馆里,闷头抽着烟。林正亮第一个开口:“为了付给万顺龙的一千万,三哥把他在河州的那套铺面都抵押了,现在他身上实在没钱了。要不这样,把我和玉杰的房子也拿出来抵押。我在河州有两套房,玉杰去年不也买了一套房吗?”
周玉杰说:“把咱俩的三套房子抵押了,也不够三百万啊。再说了,抵押住房不同于抵押商铺,手续麻烦着呢,没有半个月肯定办不下来。”
听了周玉杰的话,杜林祥没有吭声,只是低着头大口抽烟。周玉杰又问:“李云松是不是说拿到钱后马上打款?”
杜林祥说:“没错。”
周玉杰说:“那就是说,我们不管去哪借到这三百万,几天时间就能还回去。”
杜林祥说:“是这个意思。”
周玉杰掐灭了烟头:“没准我有办法。”
杜林祥问:“什么办法?”
周玉杰说:“我去找江小洋试一试。”
林正亮说:“那小妖精难道还是个富婆?”
周玉杰说:“她自然是没钱。但她不是春光百货的财务部副经理吗,她公司的账上可有钱。”
林正亮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周玉杰猛地站起身来:“一两句话我跟你说不清楚。我现在就连夜赶回河州,不管结果如何,总得去试一试。”
周玉杰记得,江小洋曾告诉过他,如今的百货商场都是实行招商联营、统一管理的模式。就是说,商场里的每一个柜台,其实都是承包给经销商的。不过,消费者购物时,钱并不是交到经销商手上,而是到商场的收银柜台统一结账。这笔钱到了商场手上,一般会扣上两三个月,然后再按照合同约定的返点比率返还给经销商。
比如,商场与经销商谈的返点率是70%,那么消费者购物花的一百元钱,就要在商场手里待上几个月时间,之后,商场再返给经销商七十元,剩下的三十元归商场。
这样的经营模式,导致百货商场账上总是趴着大笔现金。有许多百货商场哪怕实体经营处于亏损状态,但因为有源源不断的现金流,它们便利用这个时间差,把账上的现金拿出去做投资,结果投资的获益反而可以抵销商场本身经营的亏损。
就拿春光百货来说,一天的营业额一百多万,如果是三个月结账的话,实际上就占用了经销商近一亿元的现金。商场老板是台湾人,据说这几年在河州做百货没赚什么钱,倒是利用账上充沛的现金流,去上海炒楼赚了个盆满钵满。
看着老板搞资本运作,下面的财务部经理也动起了心思。大笔款项他没办法,倒是能经常截留个一两百万的资金去做短线投资。周玉杰琢磨着,能不能让江小洋跟她们经理说一下,短期拆借三百万出来。
江小洋听了周玉杰的计划,却摇起了头:“我们经理是那台湾老板的亲戚,他平常谨慎得很,放出去的高利贷都是熟门熟路,保证能收回来的。他也怕一旦露了馅,最后不好收场。你跟他又不认识,他不会借钱给你的。”
周玉杰说:“他不认识我,但认识你啊。你去借不就行啦?”
“我?更不行。”江小洋说,“他知道我是个穷人,是没有偿还能力的,肯定不会借给我。”
周玉杰说:“你们经理不用担心我还不了钱。我把我的房子,还有林正亮的两套房子,全部抵押给他,房产证都交到他手上。再说我只借一个礼拜,完了之后就支付五十万的利息。这么高的利息,平常可碰不到。”
江小洋问:“你们既然有房子做抵押,干嘛不去银行贷款,非要弄这么麻烦?”
周玉杰说:“去银行贷款不是慢吗,我们现在就是在争分夺秒。”
周玉杰一把搂住江小洋:“宝贝,你不是说你买的房子还欠十万按揭款吗?这事要成了,我亲自去给三哥说,给你十万的中介费。”
江小洋眨了眨眼睛,说:“好吧,我明天去试试。”
江小洋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担任财务部副经理期间,把经理挪用资金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眼看话不投机,她便撂下一句话:“要么借钱,大家一起发财,要么我把知道的事全抖出来。”
那经理心想,有三张房产证押在手上,应该不会出太大篓子,更没必要为此同江小洋拼个鱼死网破。最后他狠狠心,答应借出三百万,期限一周,不过利息得按20%计算,一共六十万。此时的周玉杰,只怕借不到钱,哪管利息高。他一口应承下来,三天后,便如约拿到三百万现金。
不知是否是这次拆借资金的成功在某种程度上点拨了周玉杰。日后,他将这种截留商家货款、以钱赚钱的经营模式,演绎到了极致。
杜林祥更是大喜过望,他忙不迭地赶往文康,在路上也给李云松打了电话:“李总,东西我凑齐了,你看怎么送给你?”杜林祥知道李云松是个谨小慎微的人,怕引起对方误会,所以在电话中只说东西,而不会提到钱。
电话那头的李云松很高兴,他说:“东西先不急,你直接到我办公室来吧。”
杜林祥来到李云松的办公室后,李云松热情地招呼他坐下。隔着宽大的办公桌,双方寒暄了几句后,李云松说:“你就这么坐着,不要站起来,把公文包也放到桌子下面。”
杜林祥明白,李云松还是担心自己身上或公文包里藏有窃听、偷拍装置。他按照对方要求完成动作后,李云松拿出一张A4打印纸交给他。杜林祥一看,上面打印着一串银行卡号和一个叫杨小林的开户人姓名。杜林祥打听过,李云松的老婆姓刘,这个杨小林,不知是他的什么七大姑八大姨。或者,杨小林根本就是一个和李云松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只是借他的名头开个账户而已。
李云松挥挥手示意杜林祥什么话也不要讲,之后俯下身子,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写完后,李云松将这页纸撕下来交给杜林祥,上面写道:“把钱直接汇入这个账户,汇钱之后给我发条短信,就说‘周末快乐’。之后的事,我会安排。”
这时,李云松终于重新开口:“杜总,看明白了?”
杜林祥说:“明白了。”说完后,他很知趣地把这页纸还给李云松。
李云松立刻把纸点燃,再用这张正在燃烧的纸点上一支烟:“杜总,合作愉快。”
杜林祥笑着点了下头,自觉地离开了房间。关上办公室大门时,杜林祥狠狠地朝地下吐了口唾沫。饿汉见多了,可没见过吃相这么难看的。杜林祥认为,李云松的举动,已经超越了谨慎的范畴,只能叫作“猥琐”。
5 要不要兑现承诺,把两百万送给一个废人
回到河州后,杜林祥第一时间就安排周玉杰把三百万汇到这个户头上,然后他便给李云松发去了“周末快乐”的短信。
接下来的两天,杜林祥心中充满焦虑,甚至有一晚上彻夜失眠。回想当初信心满满,却不想周志斌突遇车祸,弄得自己方寸大乱。天有不测风云,杜林祥终于明白了万顺龙那句“这既是冒险,也是赌博,里面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实在是经验之谈。
现在一切看来都回归正轨,可有了上次的教训,杜林祥却总是担心是否又会冒出什么问题。那个李云松,会不会拿钱不办事?真要那样,自己可还没抓住这王八蛋的把柄呢!“江湖老,胆子小”,过去自己说这话时,还有些戏谑的成分,如今的体验可谓更加深刻。
当然,所有这一切都隐藏在内心深处,当着外人他还是装出一副“局势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甚至林正亮一天到晚念叨着,“李云松会不会耍咱们?”杜林祥还不忘训几句:“看你那熊样,慌什么?天塌下来我撑着。”
第三天上午十点,林正亮打来电话:“三哥,我刚去查过账,那笔钱已经到了,一分不少。”挂掉电话,已经42岁的杜林祥竟像个年轻人,握紧拳头振臂一挥,朝天空中大吼了一声。
这次空手套白狼的游戏,他成功了!
坐在那间由居民房改装的办公室里,杜林祥、周玉杰、林正亮脸上都是喜气洋洋。林正亮算起了账:“李云松收了钱后,还是按五万平方米来算的面积。我们从万顺龙那儿接盘时每平方米是三千五百元,卖出去是四千五百元。每平方米赚了一千元,合起来的利润就有五千万。咱们以前做了二十多年工程,也没赚着这么多!”
周玉杰笑了笑说:“你别光算买卖的利润,就把成本给忘了。为了做成这单买卖,咱们可给李云松送了三百万,还有借款的利息六十万,给江小洋的中介费十万。再加上请客吃饭、送红包的钱,合起来也有四百多万了。”
林正亮说:“扣掉这四百多万,咱们不还有四千五百万,那也是前所未有的大胜仗!”
杜林祥感叹道:“有一句话叫‘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看来做生意也得找对门路。咱们以前做工程,整天风里来雨里去的,二十多年下来,也不过赚一千多万。这下倒好,当个二传手就弄这么多。”
林正亮说:“那还多亏三哥,要不是当初你临机决断,哪里能有今天?”
杜林祥说:“别这么说,这次你和玉杰都出了不少力。按照公司的股份,咱哥仨都有份。”
周玉杰说:“三哥,经过这次一倒腾,你是不是对做工程已经没兴趣,下一步要准备进军地产界了?”
杜林祥笑了笑:“你别说,我还真有这意思。”
这时,杜林祥忽然想到一件事:“对了,周志斌那边的情况如何了?近段时间一直忙这边的生意,也没去看他。”
周玉杰说:“听说人现在还住在医院,不过已经可以坐在床上吃饭、说话了。”
林正亮叹了一口气:“唉,可惜了!下半辈子,周总就成了个废人。每天就是从病床到轮椅两点一线的生活,再也站不起来了。”
杜林祥点燃一支烟,若有所思地说:“一提起他,我还想到一件事。当初谈这生意时,可是承诺过,事成之后给他两百万。现在出了这事,咱们还要兑现承诺吗?”
“当然不能给他钱了。”周玉杰说,“当初他是总经理,承诺帮我们搞定这事。他中途出了事,总经理换成了李云松。咱们可是花了三百万才摆平了李云松,怎么可能再给周志斌钱?”
杜林祥说:“周总出了事,不当老总了,咱们就不给这钱,是不是有点过河拆桥的意思?”
周玉杰说:“三哥,你想多了!当初承诺这两百万,是因为周志斌能帮我们搞定这事,两百万就算是对他的酬谢。他现在自己出了事,已经没有能力帮我们,最后也是我们自己去把事情摆平的。他当然没有资格再拿我们的钱。”
杜林祥吸了一口烟:“玉杰,话不能这样说吧。这生意,一开始就是我和周志斌谈的,签合同时,也是周志斌签的字。没有他,整桩生意都无从谈起!再说了,我同他也是多年的朋友……”
“三哥,你不是真打算给周志斌两百万吧?”周玉杰打断了杜林祥的话。杜林祥斩钉截铁地说:“于情于理,我觉得都应该给人家。”
“我不同意。”周玉杰说,“三哥,咱们辛辛苦苦赚点钱不容易,凭什么白给那姓周的?你想过没有,他已经是个废人,往后对我们来说,半毛钱的价值都没有。他这种朋友,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没必要再去刻意结交了。”
杜林祥说:“我当然知道周志斌往后对我们没啥价值,可人要在江湖上混,总得讲点道义。你也晓得,刚来河州做工程那阵,谈好的回扣我杜林祥一分钱都不会赖。哪怕最后我做这个工程亏了钱,但该给的回扣、中介费照样一分不少。当初不是靠着这份信义,咱们几个从文康来的土鳖,怎么能在河州立足?”
周玉杰涨红着脸,顶了一句:“你要给是你的事,反正我就是不同意。”
杜林祥说:“好,这个公司我有60%的股份,玉杰和正亮各有20%。反正我是决定要给周志斌那两百万的,你们如果不同意,就从我那一份里面单独拿。”
说完这话,周玉杰、林正亮都坐在座位上不吭声。杜林祥没好气地说:“那行,今天先这样吧。”
周玉杰没精打采地站起来,耷拉着脑袋走出办公室。林正亮也跟在后面,缓步走了出去。隔了十多分钟,林正亮又回到杜林祥的办公室:“三哥。”
杜林祥瞟了他一眼:“有什么事吗?”
林正亮说:“玉杰这会已经出去了。我就是进来跟你说一声,钱怎么分,我全听你的,你说给谁就给谁,我一点意见都没有。”
杜林祥问:“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林正亮不好意思地说:“当时玉杰不是跟你顶上了吗?我要是开口说话,玉杰会认为我偏着你,反而火上浇油。”
杜林祥指着林正亮的鼻子:“你这人,一天就知道和稀泥。”
林正亮憨憨地笑了笑:“说实话吧,我这人没啥文化,脑子也简单。我觉得刚才你和玉杰说的都有道理,究竟谁对谁错,我也分不清。但这些年来,我认准了一条道理,不管什么事,只要听三哥的,保准没错。”
杜林祥又点上一支烟,感慨地说:“正亮啊,你是个老实人,也是个聪明人。你的聪明之处就在于,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不去动那些没用的脑筋。玉杰呢,他比你精明,很多时候也比我精明,可我就是担心,有时他精明过头了,最后算来算去反而算到自己身上。我是他姐夫,过去还能训他两句。现在他也三十好几的人了,我是不好再怎么说他了。”
林正亮说:“三哥你别生气,玉杰就是一时冲动,过段时间就好了。”
杜林祥摇摇头:“你不懂啊,我不是生气,而是有些担心。算了,不说这些了,我刚给周总打了电话,一会就去文康。”
林正亮说:“行,三哥你放心去,家里什么事有我盯着。”
离开办公室的周玉杰,心里也窝着一团火。他对杜林祥的感情很复杂,从个人角度,杜林祥是他姐夫;从工作角度,杜林祥是他上司;从事业角度,杜林祥更是对他提携有加的恩师。周玉杰打心眼里感激杜林祥!这单生意成功后,周玉杰也有近千万的身家了,如果大学毕业后不是跟着杜林祥闯荡,他是不会有今天的。也许,周玉杰还跟他的许多同学一样,在北京、上海拥有一份看似体面的工作,早出晚归挤地铁,每个月为了还房贷,还得过着拮据的生活。
另一方面,周玉杰也认为,杜林祥这些年来累积的财富,他功不可没。就说这次吧,要不是自己借来那三百万,整件事就将功亏一篑。有时,周玉杰甚至会瞧不上杜林祥,觉得对方没什么文化,为人处世太看重感情因素。
除了工作,周玉杰很少与杜林祥、林正亮交流其他话题。自己毕竟是科班出身的才子,有时读了一本小说,看了一部电影,想找个人交流一下,出身草莽的杜林祥、林正亮显然不是理想对象。自视甚高的周玉杰有种感觉,如果离开杜林祥单干,或许自己的成就会更大。
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周玉杰忽然想起了江小洋。他打电话问:“你在哪呢?”
江小洋有气无力地回答:“还在睡觉。”
周玉杰说:“这都中午十一点了,你还没起床?”
江小洋说:“昨天晚上打麻将打得太久了,早上六点多才睡。”
周玉杰说:“还没吃饭吧?这样,我去餐厅给你打包点东西,送到你家里。”
江小洋开心地说:“好啊,正好我也有件东西送给你。”
附近就有家麦当劳,周玉杰进去打包了几个汉堡,出门后招了辆出租车,便赶往江小洋家里。
周玉杰是在牌桌上认识江小洋的,双方在一起打了几次牌后,周玉杰便主动约江小洋出来吃饭,看电影。再到后来,什么开房、上床之类的事,便顺理成章了。
自那以后,周玉杰便和江小洋过上了“地下夫妻”的生活。几天时间不见江小洋,周玉杰便感觉无论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受不了。最难能可贵的是,周玉杰想见江小洋时,对方总能如约出来,可平时,江小洋很少主动联系周玉杰。周玉杰觉得,江小洋很懂如何当一个情人,不会有任何越界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