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成不解地问:“你快说说其中的道理。”

万顺龙说:“那位朋友告诉我,他所在的城市,70%的选民都是有房族。对于这些人来说,最担心的就是房价跳水。因此,那位候选人惨败就不足为奇了。然后,我又问他,平时在一起喝酒时,你不也常发牢骚,说台湾房价太高吗?结果这位朋友却说,现在高房价简直成了贬义词,没事的时候谁都拿来批两句,可真到要自己割肉的时候,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万顺龙继续说:“我讲这个故事,倒不是说房价越高越好,或是高房价就是天经地义的。而是说,面对舆论的喧嚣,我们也要去辨别真伪。比方说吧,一共十个人,其中八个人有房子,两个人没房子。这八个人当然希望房价不断上涨,但他们往往是不会发声的。另外这两人,却整天骂骂咧咧说房价太高。十个人里,高声叫骂的有两个,默不作声的有八个,在外界看来,好像十个人都在声讨高房价,其实压根儿不是这么一回事。”

周启成放下筷子说:“万总,你说的这个问题我还真没认真想过。就说河州的那些公务员吧,谁没有两三套房子,河州房价越高,他们心里越高兴。可在机关上班时,这伙人不也要随大流抨击一下房价太高。”

万顺龙哈哈大笑:“这就是现在的普遍现象。我去北京打车,每一个出租车司机都在骂北京房价高,简直是怨声载道。但他们说的是真话吗?我看未必!外地人是不能去北京当出租车司机的,因此北京出租车司机都是本地人。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家里都有房子。不是这几年北京房价疯涨,他们那些破破烂烂的四合院能卖出上千万的天价吗?”

杜林祥觉得这个议题很有趣,便问道:“万总讲的的确有道理。那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外界对于高房价一片骂声呢?”

万顺龙想了想说:“我觉得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嘛,中国人一直有骂涨不骂跌的习惯,什么东西涨价了,舆论一致挞伐,什么东西卖便宜了,所有人缄口不言。我有一个同学是北京研究农业问题的专家,他一直有个观点,中国的农产品早就应该涨价。他甚至义愤填膺地表示,为什么中国的农民穷,就因为粮食太不值钱。那些北京、上海的市民,可以承受与国际接轨的房价、油价,为什么不能承受与国际接轨的粮价?说白了,这就是市民在剥削农民。他甚至还说,现在的肉价、粮价即便翻一番,城市里的中产阶级也是可以接受的。而那些城市里的贫困阶层,完全可以由政府用发放生活补贴的方式给予救助。这样一来,农民收入立马大幅增加,三农问题这盘棋就彻底活了。”

万顺龙说:“暂且不论我这位同学的观点是否正确,但他大声疾呼这么多年,却没有引起多大反响。然而不久前,猪肉价格上涨,就引发全社会一致关注。说起这事,我那位同学真是长吁短叹。尤其是看到记者在路边采访一位行人抱怨猪肉涨价时,他忍不住骂说,你知道农民养猪多辛苦,卖一头猪究竟能赚多少钱?你有钱背个LV的包,却没钱买猪肉吃!”

听万顺龙这么一说,满桌人都大笑起来。万顺龙继续说:“刚才说的是第一点原因,至于第二点嘛,我认为跟谁掌握话语权有关。我大致看了一下,中国的城市里,二分之一的人家里都有住房,别看他们嘴里不时骂骂咧咧,心中却不希望房价下跌。剩下还有四分之一,就是房价再怎么跌,他也买不起房,这部分人其实对房价也不敏感。另外那四分之一就是什么北漂之类的,属于正准备买房的人,他们当然巴不得房价大跌。而那些媒体里的记者、编辑,大多就是这类人。”

周启成拊掌而叹:“万总不愧是儒商啊,你这一番精辟的分析,我算大开眼界了。刚才讲的是房价,我还想起了另一件事。”

据周启成说,他的一位朋友是北京市公安局的领导,当初为缓解交通拥堵,北京推出尾号限行的举措。有家网站做了民意调查,结果却是骂声一片,高达八成的人反对。后来,政府又委托一家调查公司,针对北京车主做了一项调查,却发现有近六成的人支持这一举措。反差如此之大,很多人始料不及。可仔细想想也不奇怪,网上的调查,全国网友都能参加,许多人甚至是为反对而反对。而真正与此项政策利益攸关的北京地区车主,思考问题的角度却与旁人大不相同。

万顺龙笑着说:“不过,这番话咱们只能私下讲。就像周局长你,不能公开表态力挺高房价一样,我的这些话也不能对外发表。否则,又得被人骂成是为富不仁的奸商。”

周启成说:“是啊,现在的氛围,害得明白人都只能说糊涂话了。万总,从整体看,你觉得房价能调控下来吗?”

“怎么可能?”万顺龙说,“现在的情况是,老百姓有买房的刚需,企业有逐利的本性,地方政府又担心房价下跌危及经济。面对这样牢不可破的铁三角,房价怎么会下跌?等调控一过,房价还得报复性上涨。”

周启成点点头:“可惜呀,这么浅显的道理,有人就是不明白。”

万顺龙说:“当然,任何东西的价格都会有起有落,从长期看房价也会出现下跌,只不过具体的时间点在哪里,谁也说不清。那些说土地是稀缺资源,用一点就少一点,因此房价只涨不跌的,也是屁话。咱们的土地有限,人家美国、日本的土地也不是无限供应啊,可危机一来,房价还不是一路狂泻。我是坚信市场法则的,当房价处于上升期时,不管怎么调控,作用都不大。等到进入下跌期了,任谁有天大的本事,也护不住房价。”

晚宴接近尾声,联手护盘的格局已经敲定。但杜林祥的焦虑并没有丝毫缓解,他毕竟和其他人不同,还有一座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压在身上。可以说,因为摩天大楼这场“大跃进”,杜林祥的抗风险能力是所有人中最弱的。资金链已经断裂,再没有活水注入,他是挺不了多久的。

 

 

2 做企业是现金为王


纬通集团运作摩天大楼本来就是在玩以小搏大的资本游戏,哪里经得住银根紧缩的折腾。再有半年多时间,大楼就能封顶了。可宏观调控,早不来迟不来,偏偏这时候来!杜林祥已经从银行贷了三十多亿,要把这栋楼盖完,同时完成内外装饰工程,起码还得二十亿。银行已中断了贷款,施工方又一直在讨要工钱,纬通现在已经是资不抵债。

以河州新城的开发进度,这栋摩天大楼几年后起码能升值几十个亿。但正如安幼琪当初提醒的那样,做企业是现金为王。眼下要没有后续资金把楼盖完,纬通就会死得很难看。今后这座巍峨壮观的大楼,也只能收归银行名下。

能想的主意,杜林祥几乎都想过了。他甚至还请教过张清波,能否用“假按揭”的方式,再从银行弄一笔钱出来?结果张清波根本未加思考,就直接摇头否定。

所谓“假按揭”,杜林祥之前也用过。之前,纬通开发的几处楼盘销售状况并不理想,但急着用钱的杜林祥又实在不愿意低价贱卖。最后,他在张清波的帮助下,就是利用这种方法,贷出大笔资金。

如今的人们对于按揭都很熟悉,就是购房者向银行借款,达成协议后,银行就把全额购房款先打给房地产开发商。接下来,购房者再按时向银行归还借款与利息。杜林祥当初就钻了政策空子。他找来几百张身份证,里面大多是公司员工以及他的亲戚朋友。然后以这些人的名义,高价买入纬通集团开发的楼盘。当然,买入方式是采用按揭,这些人先去银行办理借贷手续,之后银行就将购房款直接打给纬通集团,杜林祥再负责每月向银行归还按揭贷款。这种俗称“假按揭”的方法,等于让纬通拿到了一笔低息贷款。

一般说来,银行在放贷时会经过细致的资格审查,很容易发现其中猫腻。可因为张清波的干预,银行各个部门大开绿灯。这笔采用违规方式弄来的钱,使杜林祥轻而易举地渡过了难关。

当时的操作很隐秘,连北京的总行都没察觉。但今时不同往日,逢此宏观调控之时,总行严控银根,就连大名鼎鼎的财神爷张清波,也只能徒唤奈何!

关键时刻,吕有顺倒没有忘记杜林祥这个朋友,也没有忘记摩天大楼这个他倾注心血的政绩。就在晚宴后的第二天,他打来电话:“银行方面是指望不上了,能不能想办法,先把这栋大楼卖几层出去?这样也能回收一些资金,解一解燃眉之急。”

杜林祥说:“我也想了这方面的办法,前天还去北京拜会了一家央企。只要他们掏钱买楼,哪怕便宜一点我也愿意出手。可真正有意向的人不多啊!”

吕有顺说:“你也不要灰心。按市场规律来说,谁在这个时候抄底,获利是最丰厚的。我相信一定会有人对这栋楼动心。先卖出去十几层楼,就能把资金链重新接上。”

吕有顺接着说:“我在电话里还跟万顺龙谈起过这事,他并没有表示拒绝。要不你明天去找他谈一下?他这几年步子迈得很稳,企业的现金流也较充沛。他是河州本地企业,对这栋楼的市场潜力应该十分清楚。另外,我也跟香港的朋友联系一下,看他们那边的企业,是否有这个意向。”

杜林祥点头说:“让吕市长费心了!”

吕有顺说:“别这么说!这栋楼是你的身家性命,也是我的心血,我一定会支持到底!”

第二天一早,杜林祥就赶到万顺龙的办公室。万顺龙正在接一个电话,他让杜林祥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儿。

万顺龙抱着电话起码说了十来分钟。一开始还是和颜悦色,到后来,语气却是越来越僵硬。万顺龙最后说:“实话告诉你吧,现在谁家的资金都很紧张。你逼我也没用,我也没钱!按照合同约定,我下个月会把该付的钱打给你。至于其他部分,门都没有!”

放下电话,万顺龙苦笑着摇摇头:“林祥,你也看到了。天天是催债的,搞得我不胜其烦。你那里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杜林祥说:“我那的情况比你更糟。债主都已经上门了!”想起吕有顺在电话里夸奖万顺龙的话,杜林祥心里有些不以为然。如今这年头,谁的日子也不好过,顺龙集团的资金也并不宽裕,他有实力来买楼吗?

万顺龙说:“吕市长给我打过好几个电话,希望我买下你那里几层楼。按他的话说,这叫双赢。既帮你缓解了资金紧张,我也能抄底获利。领导发句话容易,他哪里知道我们具体的困难?没错,我是很看好摩天大楼的市场潜力,但现在手上的现金的确不宽裕啊。不过吕市长既然做了指示,我也只好执行。”

万顺龙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杜林祥只好笑了笑说:“谢谢万总啊!”

万顺龙连忙摆手:“别谢我,要谢就谢吕市长。不是他发话,我怎么也不敢打摩天大楼的主意。”

杜林祥说:“言归正传吧。咱们如果做这笔买卖,万总有什么条件?”

万顺龙犹豫了一下说:“我这边的资金也很紧张,要拿大笔现金出来也很难啊!那栋摩天大楼,一层楼大约五千平方米,要不就按一万元一平方米的价格,我买下十层楼。另外再附加一个条件,我想顺便取得这座楼十年的冠名权,以后它就叫顺龙财富中心。”

杜林祥差点没气背过去!一万元一平方米的价格,差不多就是建安成本了,再算上买地的投入,杜林祥这十层楼简直就是亏本甩卖。更要命的是,万顺龙想取得十年的冠名权,自己投入巨大心血的纬通大厦,瞬间就改名易姓叫什么顺龙财富中心。

杜林祥摇摇头:“万总,你的玩笑开大了。这样的条件,谈都没法谈。”

万顺龙叹了一口气:“林祥,我也是做地产生意的。扪心自问,这条件确实苛刻。但你也要体谅我啊,这种时候让我拿出五个亿的真金白银,绝不是件容易的事。甚至说,最后能不能凑够这个数,我心里都还没底。要不是吕市长打招呼,我是根本不会蹚这浑水的。”

万顺龙接着说:“作为朋友,我也劝你一句。你如今的确是在赔本甩卖。但这栋楼可有好几十层,只要渡过这个难关,你剩下的楼层还能赚钱嘛。可最后真成了烂尾楼,就鸡飞蛋打了。”

杜林祥说:“不管怎么说,万总的条件,我都不可能接受。”

万顺龙说:“好吧,这是你的权利。只是到时候,你可得在吕市长那儿给我美言几句,就说万顺龙实在出不起价,买卖没有谈成。如此一来,我在领导那也好交代了。”

杜林祥僵硬地笑了笑:“这个好说。”走出万顺龙的办公室,杜林祥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这个万顺龙,如今显然不是阔主,甚至也因为资金问题苦恼不已。他压根就不想买楼,只不过碍于吕有顺的情面,才来勉强敷衍一阵。完全是浪费老子的时间!

送走杜林祥后,万顺龙坐在办公椅上悠闲地抽着烟。不一会儿,马晓静走了进来:“你整天没事发什么疯?叫我扮作逼债的,同你在电话里大吵一通。咱们公司的资金状况不错嘛,你用得着在谁面前装穷!刚才在你办公室里,到底坐着哪位债主?”

原来,杜林祥刚进门时,万顺龙是在装模作样地给老婆打电话!

马晓静今天火气很大,不仅因为万顺龙一大早就让她扮成债主来逼债,更因为昨晚上,马晓静原本精心准备了一番,无奈万顺龙却怎么也硬不起来,弄得大煞风景。

不知什么原因,万顺龙近来面对马晓静总是力不从心。马晓静以为他是上了年纪出现阳痿症状,给他买了许多药回来。但万顺龙心里清楚,自己是“选择性阳痿”。对着老婆,不管怎么努力,下面就是不行。可在外边随便找一个姿色还不及马晓静的女人,又重新生机勃发,一柱擎天。唉,学手艺是熟能生巧,怎么对女人却越熟越没感觉。

这些苦衷,自然不能讲给马晓静听。对于马晓静买来的药,万顺龙还得装模作样地每天揣在身上,然后趁着去洗手间的机会,把药丸扔进下水道。

万顺龙拉回自己的思绪,微笑着说:“刚才坐的,不是债主,是散财童子!”

把事件的来龙去脉讲了之后,万顺龙说:“今天这次见面,算是初战告捷!现在的杜林祥,肯定以为我既没有多少钱,更没真打算掏钱买楼。不过是看在吕有顺的面子上,不得已出面应付一下。”

马晓静笑了:“我记得你说过,当决定要买一件东西时,最应该做的,就是让卖家觉得,此人并不真心想买,即便最后买了,也是半推半就。这样,卖家才不敢漫天要价,买家却能坐地还钱!”

“对!”万顺龙说,“只有这样,才能让杜林祥心甘情愿地甩卖,我才能真正抄底!”

“下一步有什么打算?杜林祥今天已经拒绝你了,他还会再回来吗?”马晓静问。

万顺龙端起茶杯说:“按照正常情况,这生意已经到此结束,谈不下去了。不过,你老公是什么人,自然有办法起死回生,让杜林祥乖乖回来接受所有条件。”

马晓静叹了一口气:“林祥这人还是很厚道的,你别玩太过火!”

万顺龙说:“我这人做生意,向来不会把别人逼入绝境。与人方便,自己才会方便嘛。不过话说回来,杜林祥沦落到这个地步,也怪他自己。为了去抱当官的大腿,给吕有顺送什么政绩,贸然上马这么庞大的工程。”

万顺龙心中对于杜林祥有一股复杂的感情。他欣赏杜林祥身上那一股拼劲,更感激杜林祥曾经在自己困顿时仗义出手。他曾经把杜林祥当作可以大加提携的后辈,也的确给予对方无私的帮助。但是,当看到杜林祥隐隐已有后来居上之势时,他又有些愤怒与惊慌。万顺龙绝不允许河州商界有人超越自己。如今正好有一个机会,既能大赚一笔,又可以教训一下得志便猖狂的杜林祥,何乐而不为!

马晓静说:“说到这儿我可要提醒你。今天的杜林祥,不再是当年那个土气的包工头。他的背后,可有吕有顺的支持,还有那个张清波,也和他穿一条裤子。”

万顺龙哈哈大笑:“这恰恰是杜林祥的弱点。他自以为和吕有顺、张清波是朋友,但这些吃官家饭的人,真会把商人当朋友吗?即便是朋友,可在吕有顺、张清波心中,绝对有比友情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头上的帽子与屁股下的位置。看着吧,吕有顺与张清波,最后都会成为我的同盟军。”

万顺龙点燃一支烟,自言自语地说:“杜林祥现在还有负隅顽抗的资本。但这点资本,很快就会消失殆尽!”

看着万顺龙成竹在胸的样子,马晓静知道,自己的男人很少失算,他应该有了一个缜密的计划。

万顺龙问:“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马晓静淡淡地说:“姜省长今天兴致很高,约我下午去打高尔夫。有什么话要我转达吗?”

万顺龙抬头看着天花板,面无表情地说:“没有什么,给他问声好就行。”

马晓静起身整了整衣服,就要准备离开。临出门时,她说:“还是那句话,别玩过火。杜林祥毕竟救过我们家孩子。”

 

 

3 你只是个精明的商人,不懂政治啊


电梯停在公寓顶层,周玉杰快步走了出来。这是他专门租的房子,薛名仪正在屋里等着。

脖子上的三个草莓印还是薛名仪留下的,昨晚两人抱着缠绵了好一阵,但薛名仪来了例假,始终无法切入正题。下午在办公室开会,忽然收到短信:“哥哥,我下面干净了。”周玉杰再也按捺不住,立刻开车飞驰过来。

进到屋里,薛名仪正躺在沙发上看杂志。不光下面干净了,身上也脱得干干净净。外面的天色阴沉沉的,空中还有闪电划过。薛名仪娇嗔地说:“外面的雷打得好厉害,不知一会儿下不下雨?”

“有雨,有雨。雨水马上就会滋润你的。”周玉杰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从沙发、浴室,到客厅的地板上,两人一路转战。就在达到高潮那一刹那,窗外豆大的雨珠也如约而至。

后面所发生的一切,也就顺理成章。周玉杰拼命释放着身体里的激情,薛名仪也越来越主动。

周玉杰特别喜欢在做爱后思考工作,因为那时的思路特别清晰。巴西球星罗马里奥说过,要是头天晚上不跟女人在一起,第二天比赛时射门就没有灵感。对此,周玉杰感同身受。

按照事先的计划,周玉杰已经将超市规模迅速扩张,接下来就需要黄坤出手,收购周玉杰的股份。只要能够成功地套现退场,剩下的事就是躺在床上数钱了。在黄坤的授意下,河州百货集团已经同周玉杰展开接触,并初步达成收购意向。今天晚上,周玉杰又约了河州百货集团的副总刘文雄见面,商讨具体细节。这个刘文雄,堪称黄坤的心腹,当过黄坤的秘书和集团办公室主任,三年前又被擢升为副总经理。黄坤定下的事,刘文雄是不敢说一个不字的。因此,周玉杰与刘文雄的谈判,更多就是走走过场,做给外人看一下。

这时,薛名仪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她问:“今晚吃什么?楼下刚开了一家韩国烧烤,味道蛮不错,要不去尝一下?”

周玉杰摇头说:“今晚不行,我约了人。”

薛名仪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嘛,人家舍不得你!”

其实,周玉杰更舍不得薛名仪。想想今晚的聚会,不过就是和刘文雄谈一些具体细节,并没有什么大事,周玉杰便决定带上薛名仪一同前往。况且,有薛名仪这样的大美女在身边,也为自己争了不少面子,最起码能让刘文雄那个徐娘半老的情妇潘燕,大大地相形见绌一番。

晚上六点半,周玉杰来到酒店。刘文雄已等候在包间内,他身边还有一位浓妆艳抹的女人,这个女人就是刘文雄的情妇潘燕。潘燕过去是百货大楼的营业员,勾搭上刘文雄后,被提升为部门经理。刘文雄的老婆为此大闹过好几次,还是黄坤出面摆平的。后来考虑到影响,潘燕主动辞职,并在刘文雄的庇护下开了一家美容院。

薛名仪一现身,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盖住了潘燕的风头。刘文雄不住点头:“周总真是好福气啊,不仅生意做得好,身边还有这样的绝代佳人。”

潘燕自然妒火中烧,便说:“小薛自然是个美人坯子,周总也是个大帅哥啊。身材魁梧、仪表堂堂,浑身上下透着男人味。”听完这话,刘文雄很不自然地盯了潘燕一眼,而潘燕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薛名仪羞涩地笑了笑,然后很有礼貌地招呼“刘哥”“潘姐”。众人落座后,周玉杰说:“黄总回来没有?前天我跟他打电话,他还说他在澳门,而且手气不是一般地旺。我见他兴致高涨,也不便多说什么。”

刘文雄笑了笑说:“老大的手气近来真是不错,逢赌必赢。连着好几场,少说赢了几十万。他昨天下午已经回河州了。”刘文雄称呼黄坤,不管人前人后,都是叫“老大”,一副恭敬有加的模样。

周玉杰夹了一口菜,问:“那怎么今天给他打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我还以为他在澳门玩得太入迷了。”

刘文雄搓着手说:“我也奇怪啊。昨天下午,老大刚到河州机场时,给我打了个电话,交代了一些工作上的事。今天我再联系他,手机也一直关机。”

周玉杰笑着说:“是不是躲在哪处温柔乡里,风流快活去了?”

刘文雄一脸正色地说:“应该不会。老大在这方面向来很有分寸,从没传出过什么绯闻。公司上上下下的人也都很敬佩他的为人。”

周玉杰放下筷子,说:“你不愧是黄总的铁杆心腹,时时处处都在维护领导的形象。”

接下来,周玉杰与刘文雄谈起收购的事。这个刘文雄,几乎没有任何主见,凡是黄坤已经拍板的,他都会说“老大已经定了的事,我当然照办”。而一些具体细节,甚至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刘文雄还是显得很谨慎,说要待请示老大后才能回话。

晾在一旁的潘燕与薛名仪只好闲聊起来。潘燕卖力地向薛名仪推荐自己的美容院,说凡是女人去了之后,都会连声夸赞。薛名仪毕竟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加之很少出席这类场合,因此便实话实说:“谢谢潘姐,不过我想我这个年纪还不太需要去美容院。等我上了年纪,再去麻烦潘姐。”

薛名仪说这番话并没有想太多,完全出于心直口快。然而在已入不惑之年的潘燕听来,却深深戳在痛处,一时脸色大变。周玉杰何等聪明,他回头训斥薛名仪:“你懂什么?任何年龄段的女人都有美容的必要。如今好多高中生都要去做美容整形呢。”

薛名仪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只好闭口不言。潘燕毕竟是在场面上混的女人,她很快缓过神来,笑着说:“周总说得没错。别说女人了,现在男人也要美容。我那个店里,去年新开了男士美容的项目,生意好得不得了。”

周玉杰说:“好啊,什么时候我也去美美容。到时嫂子可得给我这小兄弟打点折。”

听见周玉杰叫自己嫂子,潘燕开心地说:“那没问题!”

就在这时,刘文雄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接听,没过几分钟,脸上却霎时变了颜色,握筷子的右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最后连筷子也掉在地下。挂掉电话后,刘文雄呆坐在座位上,半晌也没缓过劲来。

周玉杰发现势头不对,便弯腰捡起筷子,问道:“刘总,有什么事?”

刘文雄支支吾吾地说:“老大出事了。昨天他刚回河州,就被纪委的人带走了。唉,这可怎么是好啊?”刘文雄一拳重重地砸在桌子上,那神情简直比死了爹妈还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