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祥当晚就住在三里屯附近的酒店,第二天一早,他刚起床就打开电脑。杜林祥惊喜地发现,那条令他寝食难安的帖子,终于在网上销声匿迹。徐千度隔一会儿发来短信,用充满诗意的语言写道:“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已消失在灯火阑珊处。”另一家删帖公司负责人的短信几乎同时也到了:“落得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杜林祥欢喜地骂道:“妈的,这帮人做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生意,不过一个个倒是喜欢舞文弄墨的才子。”杜林祥也立刻给河州打电话,让公司里的人按约定打款。

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终于被化解掉,杜林祥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本打算中午就飞回河州,可周玉杰说有几个同学在北京,一定要和他聚一聚,于是就改订了第二天的航班。周玉杰让杜林祥和自己一起去,杜林祥却连连摆手,说:“你们同学相聚,我一个外人就不去凑热闹了。”

杜林祥坐在宾馆百无聊赖,便抓起电话打给安幼琪:“小琪,我好不容易来趟北京,昨晚把正事办完,今天你怎么就不见踪影了?”

安幼琪说:“我也想联系你啊,可想一想你的小舅子就在身边,最后只好作罢。”

从女人口里说出的话,总会让一些男人浮想联翩。大家都是熟人,为什么周玉杰在身边,安幼琪就只好作罢?安幼琪还是周玉杰引见给自己的,但此时的安幼琪,却不对周玉杰直呼其名,反而说“你的小舅子”。两人是怎样的关系才会让对方觉得小舅子在身边碍事呢?

杜林祥说:“玉杰跟他的同学聚会去了,就我一人在酒店,无聊得很啊!”

一听这话,安幼琪倒显得很高兴,她调侃道:“无聊好啊,整天在河州花天酒地的,也到京城来过过清心寡欲的生活。”

杜林祥叫屈道:“天理良心啊,我在河州什么时候花天酒地了?”

安幼琪说:“那好吧,真要无聊了,我就请你出来坐一坐。”

杜林祥开心地说:“好啊,到哪?”

安幼琪说:“我们就去后海吧。”

杜林祥立刻感觉全身来了劲,下楼打了个出租车,直奔后海而去。后海的大名,连远在河州的杜林祥都是知道的。如果说大名鼎鼎的三里屯酒吧街走的是流行线路,那么后海酒吧街无疑走的是文化线路。这一带的酒吧没有嘈杂的音乐和混浊的簇拥,只有悠扬的歌声和浓郁的文化气息。

后海,其实是一个巨大的人工湖,是旧时皇家独享的一泓清池。后海地处北京市中心,距天安门仅有四五站地,同著名的北海一水相连,与景山、故宫遥遥相对。后海是一片有水而能观山、垂柳拂岸的闲散之地,周边的王府和名人故居更为它铺陈着京味和历史的无穷韵味。来到这里,依然能看见老北京四合院建筑群的缩影,依然能咀嚼那早已远去的皇家遗韵。

出租车驶过“月牙河绕宅如龙蟠,西山远望如虎踞”的恭王府,向右一拐,便来到后海酒吧街。初看后海的酒吧,大都有四合院门脸式样的沉沉历史感,每家的店名也充满文艺范,诸如“湖畔”“左岸”“白枫”“邂逅”“胡同写真”。

来后海,自然不能辜负这一顷碧波。安幼琪订好两个窗外临水的座位,已等候在里面。待杜林祥坐下,她说道:“知道你的喜好,早就为你点了一壶碧螺春。”

对于这个女人的细心与体贴,杜林祥很是受用。他抿了一口刚沏好的碧螺春,说:“咱们单独在一起喝茶聊天,还是你回河州过春节的时候吧。”

安幼琪点点头:“你记性还不错,是春节的时候。”

杜林祥说:“你没事还得多回家乡看看,也好解一解我们这些故人的相思之苦。”

安幼琪扑哧笑出声来:“别刚读了几本书就跑出来卖弄风雅。我还是喜欢以前那个充满野性的杜林祥。”

杜林祥说:“你又没见识过,怎么知道我有野性?”

“讨厌!”安幼琪拍了一下杜林祥,“你们这些男人,提到野性总往那方面想。没劲!”

杜林祥哈哈大笑:“对不起,是我想歪了。”

安幼琪说:“其实我上个月回了趟河州,只是没有联系你。”

杜林祥问:“为什么不联系我?”这些年来,只要安幼琪回河州,总会第一时间通知自己,因此杜林祥感觉很好奇。

安幼琪说:“我回去办离婚手续的,只待了一天。”

“你真离婚了?”杜林祥轻声说。

安幼琪说:“我跟你说过,这个婚迟早得离。”

这些年,杜林祥与安幼琪之间已经无话不谈。安幼琪说过,老公很爱她,也对她很好,甚至可以一日三餐端到面前。但安幼琪实在无法强迫自己去爱一个懦弱无能的男人。

安幼琪说:“说心里话,我觉得对不起前夫,所以河州的房子、存款,全都留给了他。”

杜林祥说:“你才三十多岁,总得重新组织家庭。考虑过再婚的事吗?”

安幼琪直勾勾地看着杜林祥:“当然。所以才找你啊。”

听到这话,杜林祥一时竟不知所措,端茶杯的手悬在了半空中。

“开玩笑啦。”安幼琪笑着说,“放心,我不会缠着你的。再说我已经有新男朋友了。”

杜林祥问:“谁?”

安幼琪说:“他在北京一所大学当老师,是我几个月前认识的。比我还小两岁,不知道成不成,先相处一段时间再说吧。”

杜林祥的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轻松、嫉妒抑或遗憾。安幼琪对他有着特别的吸引力,他喜欢和这个女人相处,但所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之类的事,却从没有想过。甚至安幼琪自己也很清楚,杜林祥可以是她无话不谈的知音,但绝不是能厮守终身的男人。

杜林祥是那种必须要女人甘为附庸的男人,而安幼琪又是那种十分要强的女人。这样的两个人,想必很难走到一起。唉,就让彼此间的默契继续下去吧!不过,对于那位大学老师,杜林祥却丝毫不看好。安幼琪怎么可能瞧得上一个穷酸秀才?

这或许就是所有女强人的悲哀!女强人也是女人,也渴望能被一个优秀的男人来驾驭。然而,她们本就是强人,本身就十分优秀,再要奢望得到比她们更优秀的异性的垂怜,是何其难啊!

太阳渐渐坠下西山。夜色阑珊,灯火点点,船影绰绰,波光潋滟。两人的话题逐渐从生活转到事业,提起杜林祥近年来财富的迅速累积,安幼琪也为他高兴。她鼓励杜林祥:“假以时日,你没准能成为在河州响当当的企业家。”

杜林祥摇头叹道:“像我这样的人,能赚点小钱就心满意足了,当什么企业家之类的,可不敢有此奢望啊。”

安幼琪反问道:“你现在资产也有两三个亿了,感觉生活同几年前有什么不一样吗?”

这几年忙忙碌碌,杜林祥还真没想过这问题。如今静下心来想一想,他说:“吃的还是那些饭,喝的还是那些酒,真没感觉跟以前当个几千万的包工头有什么不同。”

“所以啊,如果赚点小钱就是你的目标,这几年你就不用这么折腾了。”安幼琪说。

杜林祥刚想解释,就听安幼琪说:“如果你真甘心过那种小富即安的生活,就不会有北国天骄项目的成功,就不会费尽心思去结交高官政要。你呀,骨子里总是不安于现状,想着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还是有人第一次这么说自己,而且还是一个女人。经安幼琪这么一说,杜林祥心中隐约响起共鸣。但是,这个没读多少书的农家娃,昔日受尽白眼的泥瓦匠,内心深处真有这样的雄心壮志?一时间,杜林祥觉得自己都读不懂自己了!

杜林祥正想就这个问题与安幼琪深入探讨下去,兜里的手机却响了。原来周玉杰已经回到酒店,他醉醺醺地问:“三哥,怎么房间里没人,你去哪了?”

“玉杰啊,”杜林祥说,“一个北京的朋友请我出来喝茶,多坐了一会儿,马上就回来。”

放下电话,杜林祥又觉得不对劲。干嘛不说和安幼琪在一起,自己同安幼琪并没发生什么,有什么好心虚的?但想想下午电话里,安幼琪说小舅子在身边,就不方便联系自己,看来心虚的人可不止我一个。难道连心虚这种事,也会心有灵犀?

安幼琪这时看了看表,说:“跟你一聊天,总会把时间都忘了。不早了,先回去吧。周玉杰那小子可是人精,他又是你小舅子,别惹出什么误会。”

这是多么知情识趣的女人!杜林祥用近乎深情的目光看了一眼安幼琪,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回到宾馆,周玉杰问:“三哥,怎么以前没听说过,你在北京除了安幼琪之外,还有什么朋友?”

杜林祥说:“前不久刚认识的。”

周玉杰“哦”了一声,就去浴室冲凉去了。周玉杰有抽“倒床烟”的习惯,就是睡觉之前,一定要烧一支烟。洗完澡,他躺在床上,一边抽烟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这男人,尤其是成功的男人,谁在外边不耍几个女人?只要平衡好内外关系,别顾此失彼就行。家中红旗不倒,哪怕外面有几面彩旗迎风飘,都无所谓。”

杜林祥躺在床上,就当什么话也没听到。不过心里却在自嘲:“这位小舅子真是通情达理,思想开放得很。自己这个姐夫,倒是顾虑太多了。”

 

 

第四章 有舍才有得


万顺龙接着说:“目前,中国的市场经济处在一个比较奇特的阶段。大的框架算是搭起来了,可又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在这样的环境中,你不可能单纯依靠市场法则来竞争,还必须费尽心机去协调各种关系。”

 

 

1 在中国,有一招叫捧杀


从北京回河州的飞机上,杜林祥一直在咀嚼安幼琪的话。这个女人,难道真的这样了解自己?而我杜林祥又真如她所说,是个潜意识里涌动着勃勃野心的男人吗?只是有一点,安幼琪的确没有说错,如果仅仅是为了个人富足的生活,杜林祥早已经实现了目标。那么,这些年忙忙碌碌,又是为了什么呢?

越想脑子越乱,杜林祥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叫空姐拿一份报纸过来。空姐微笑着递上一份《河州晚报》,杜林祥瞄了一眼,报纸的右下角正是一则吕有顺视察河州民生工程建设情况的新闻。

报纸上写道,在视察途中,一位老大爷拉住吕有顺的手,对于政府推动民生工程千恩万谢。吕有顺却动情地说:“这绝不是政府给予老百姓的额外恩惠,而是我们理所应当要做好的事。推进民生工程,花多少钱都值得。我们这些公务员就是人民的仆人,仆人为主人效劳天经地义,主人是不需要说什么感谢的!”

杜林祥嘴角闪过一丝微笑。这吕有顺当真不是寻常人物,就连说漂亮话也比一般人动听。

回到河州,杜林祥立即给吕有顺打去电话,说想当面检讨一番。吕有顺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只是说事情摆平了就行,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吕有顺还说自己马上要去北京,最近都抽不出时间。听吕有顺这样说,杜林祥只好悻悻地挂了电话。

经历过此次删帖事件后,杜林祥成为一名标准的网民,整日没事就泡在网上。一连好几日,杜林祥都在网上看到有关河州市委副书记倪明峰的帖子。按照帖子上的说法,倪明峰简直堪称新时期的模范领导干部,清正廉洁,刚直不阿,在过去的多个工作岗位上更是政绩彪炳。下面的跟帖也很热闹,除了颂扬倪明峰之外,还表达了两层意思。第一点就是:广大河州人民坚决要求倪明峰这样的好干部出任市长。第二嘛:有不少网友言之凿凿地说,从内部渠道获悉,倪明峰当市长的事已板上钉钉。

河州市长的职位已空出好几个月,社会上出现各种舆论也在情理之中。杜林祥听到过风声,说上面正在考察河州市新市长的人选。吕有顺自然是有力的竞争者之一,而另一位呼声较高的,则是市委副书记倪明峰。吕有顺是空降干部,推进工作大刀阔斧;倪明峰是土生土长的河州干部,在政坛人脉深厚。两人之间,可谓各有优劣。

这些坊间传言向来是真伪难辨。而且吕有顺又是个口风很紧的人,从不对外言及自己的仕途。就连杜林祥这般亲近的心腹也没有多少内幕消息。杜林祥只是从自己的观察中发现,近来吕有顺很喜欢在媒体上抛头露面,而且老爱往北京跑。

消息越传越广,就连平时从不上网的周玉茹都知道了。一天晚饭时,周玉茹问自己老公:“现在到处在传,倪明峰要接任市长,是真的吗?那吕市长,岂不就没机会了?”

“你懂什么!”杜林祥说。

“吕市长还有机会?”周玉茹又问。

杜林祥说:“外面的事很复杂,一两句话跟你说不清楚。你也不用白费脑筋琢磨这些事。”其实,事件背后的真相到底如何,杜林祥同样浑然不知。只不过,杜林祥认定,在网上忽然出现这么多帖子,背后一定有某种势力在操纵。

杜林祥曾听万顺龙讲过一个故事。万顺龙还身在官场时,曾被下派到县里担任副书记。那个县的书记、县长矛盾很深。县长为了扳倒书记,组织人向纪委写了不少告状信,结果那位书记依旧纹丝不动。后来书记的反击倒很有意思,他让人不停给组织部写信,就说县长是个难得的人才,希望组织对这种干部要破格提拔。过了半年,这位县长就被调回市里,当了个有名无实的市政府副秘书长。

“这招就叫捧杀。”万顺龙当时说,“如今,领导对于下面的告状信已经习以为常。可要是突然出现一种舆论,为某个干部评功摆好,领导反而会高度警觉,甚至认为这里面有什么文章。”

联想到如今的情势,杜林祥不禁哑然失笑,如果此事是倪明峰的人马所为,恐怕最后只会帮倒忙。如果是吕有顺暗中指使,倒不失为一步妙棋。杜林祥心中并不清楚其中关节,中国的权术实在是博大精深,自己只是一个生意人,只能是雾里看花。

事件最后的发展也充满讽刺意味。自打倪明峰成为网络上人人传颂的“好书记”之后,各路媒体便对他产生了兴趣。广州一家报社派出记者,来河州采访了好多天,最后推出的报道中,却对倪明峰的许多所谓政绩工程提出质疑。

不知这些网帖与新闻报道对于倪明峰的仕途究竟产生了怎样的影响,反正最后,呼声较低的吕有顺成功逆袭。年底时,吕有顺在人大常委会议上被正式任命为河州市代市长。这一次晋升,对于吕有顺的意义可谓不同寻常。河州是副省级城市,吕有顺借此成为名副其实的副省级干部,站上了更高的平台。

眼看倪明峰“明星官员”的神话破灭,杜林祥发现,在网络时代,最好不要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网络无异于是一台显微镜,它能将一个人过往的所有事迹重新翻出来“检验”一遍。只要是人,难免百密一疏,哪里经得住如此细致的“检验”!

吕有顺能够官升一级,对于杜林祥而言自然是好事。他第一时间打电话向吕市长表达了祝贺之意。同时,杜林祥也得出了一个结论:如今游走在政商两界的人,还真得研究一下网络战啊!

据河州日报报道,吕有顺的就职演讲也充满新意。他没说什么“人民选我当市长,我当市长为人民”之类的陈词老调,而是说:“人们常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但我吕某人才能有限,没有本事烧什么三把火。我给自己准备了三盆水,一盆用来浇浇脑袋,让自己的头脑时刻保持清醒;一盆用来洗洗手,把手洗干净,那些不能拿的钱决不去拿;最后一盆洗洗脚,让自己脚板利落一点,多往基层跑。”

上任第二天,吕有顺便带着被褥,独自下到河州最贫困的农村去驻村蹲点。临行前,他特别交代,以往干部下到村里,带一帮子随从与记者,这简直是在扰民。因此这一次,他就一个人去,连秘书都不带,同时对于自己的驻村地点,也不向媒体披露。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这样一来,反倒激起外界更大的兴趣,吕市长究竟到哪个村蹲点去了,顿时成为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

蹲点的地方,杜林祥自然是知道的。趁着领导去蹲点,杜林祥多次邀吕有顺的秘书刘光友出来喝酒,从刘光友的嘴里,他对吕有顺的行踪了如指掌。

很多人觉得,只要和大老板套上了交情,就不用再去理会底下的小角色。但杜林祥认为,“菩萨好拜,小鬼难缠”,千万不要轻视那些看似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以自己和吕有顺的交情,的确不再需要刘光友出手帮什么忙,可这个刘光友,要成天没事在吕有顺身边上自己的眼药,那也够呛。这几年囫囵吞枣读了不少书,杜林祥知道从历史中汲取养分。他常说,李鸿章那么受慈禧的信任,可还得去同李莲英套交情,永远不要低估身边工作人员对领导的影响力。

比起让人捉摸不定的吕有顺,刘光友好打交道多了。几场酒喝下来,刘光友便直接称呼杜林祥为大哥。刘光友也说到,自己刚买了房子,准备要装修,大哥在建筑方面很在行,有许多问题还想咨询一下。

刚出道那会,杜林祥的确做过家装工程,不过这几年早就不玩那些“小儿科”了。杜林祥当然明白刘光友的意思,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兄弟,装修公司那可黑着呢。像你们这些外行,指定挨宰。这样,大哥帮你联系一支信得过的装修队伍,保证是物美价廉。”

杜林祥联系了河州最好的一家装修公司,给刘光友的新家认真装修了一番。事后,杜林祥只象征性地收了两万块钱。对于大哥的仗义,刘光友自然千恩万谢。

同刘光友套上交情之后,杜林祥很快就尝到甜头。原来,一周前,司机高明勇找上门来,想请杜林祥帮忙,为孩子转学的事托托关系。高明勇这两年鞍前马后为杜林祥效劳,表现不错。尤其在处理强拆事件时,很是得力。

高明勇这学期想给孩子转个学,换到河州较好的树人小学。不料校长狮子大开口,说要交十万的赞助费。高明勇四处活动,最后找到河州市教育局局长,给校长写了个条子。高明勇兴冲冲地拿着条子去学校,不料校长看了条子后说:“既然是局长的关系,那就少交两万,给八万吧。说实话,这可是最优惠的条件了。”

高明勇每月的工资并不多,八万对他来说也不是小数目。无奈之下,只好找到杜林祥,希望自己这位神通广大的老板能出面,帮忙找领导疏通一下。

杜林祥觉得,教育局长既然批了条子,那自己又去找谁呢?为了小小的赞助费,去惊动吕有顺,是不是把动静闹太大了?后来觉得此刻正是用得上刘光友的时候,不妨问问他。

刘光友刚得了好处,自然格外热心。他说:“一个教育局局长的条子如果只值两万块,那他就不用当这个局长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还得去找局长,让他重新写条子。”

刘光友亲自给教育局局长打去电话,局长当场就拍胸脯保证:“这件事我一定尽力。叫你的朋友到办公室来找我,我负责处理。”

很快,局长又批了个条子。高明勇拿着这张条子,心怀忐忑地去了学校。结果校长看到条子后爽快地说:“领导既然打了招呼,就只收一万吧。但这件事你们不要拿出去说,其他家长听了会有意见。”

听完高明勇的叙述,杜林祥有些不解,同样是一个人的条子,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后来喝酒时,刘光友才说出其中玄机:各地分管教育的领导要应付的关系太多,只好与校长们私下约定,根据不同的条子执行不同的优惠政策。比如说,条子中只写“请某某校长关照”,那优惠幅度就较小;如果加上一句“这位学生的家长是我好朋友”,优惠幅度就更大;要再写个“请务必关照”,就能够拿到最优惠的条件。

杜林祥不由得感叹,哪怕自己已是亿万身家,可真要在体制内办一点事,还不如一个秘书的电话管用。那些为了孩子上学四处托关系的家长,更是不容易。找到领导批条子难,要领导批管用的条子更难!

 

 

2 找到了一条攀上事业高峰的捷径


杜林祥一大早就出了门。他今天很兴奋,因为安幼琪回到了河州。河州要举办一场盛大的招商推介会,安幼琪作为应邀嘉宾,也跟着老板一起回来了。

推介会开了整整一天,直到晚上七点过,安幼琪才抽空溜了出来。杜林祥早就等候在咖啡厅里,并特意点了一杯蓝山咖啡——这是安幼琪最喜欢的口味。杜林祥几乎很少去留意别人喝咖啡时的喜好,唯独对安幼琪是个特例。

两人坐在一起,总有聊不完的话题。畅谈了一番各自的生活近况后,杜林祥问:“今天的推介会,有什么收获没有?”

安幼琪摇摇头:“我们老板和河州市委的陶书记是好朋友,像今天这种推介会,完全是来捧捧场,并没有真正投资的打算。”

“你们是京城的大企业,自然不屑于来河州这种穷乡僻壤。”杜林祥笑着说。

“那倒不是!”安幼琪说,“河州的发展潜力很大,推介会上政府端出的好几块地,我们老板看了也是心动不已。只是刚在北京拍下几块地,实在没有实力再到外地扩张。”

杜林祥说:“是吗?都是哪几块地,让你们这些见惯了大场面的阔主,也会垂涎三尺?”

安幼琪抿了一口咖啡:“最好的就数南二环的地块,简直堪称一块风水宝地。”

“我知道那块地。”杜林祥说,“政府这几天正在和我谈,要我去整理那一块地。政府方面催得很急,估计很快就能签合同。”

安幼琪说:“这块地整理完毕后,想必立刻就会成为众多房企追逐的目标。拿到市场上去招拍挂,也能卖出高价。”

杜林祥微笑着点头,却没有说话。想着自己整理出来的地交到政府手上后,立刻引来房产大鳄的争抢,他的心情很是复杂。能接这样的单,公司自然又能赚上一笔,可比起那些真正的开发商,自己这点利润简直摆不上台面。尽管在土地一级市场里做得风生水起,但杜林祥始终无法涉足二级市场的业务。

安幼琪这时问:“面对这么好的地块,又是由你整理出来的。你就不动心?”

杜林祥苦笑着:“动心有什么用?刚才你也说了,这块地拿到市场上去招拍挂,会有无数的追求者。我这点实力,和那些房产大鳄比,简直不值一提。”

这几年,凭借做拆迁与土地整理,杜林祥赚了不少钱,可他依旧对于进军二级开发市场念念不忘。这其中,既有对高额利润的垂涎,更缘于一颗不甘沉寂的心。但杜林祥更清楚自己的斤两,真到了价高者得的拍卖会上,他口袋里的银子,还不够给人塞牙缝。这就是无奈的现实!

“只要想办法,哪里会有解不开的死结。”安幼琪说。

“什么办法?你也知道,在招拍挂市场上,哪家企业出价高,地就归谁。”杜林祥有些泄气。

安幼琪说:“你听说过蓝桂苑集团吗?”

杜林祥点点头:“知道,这是南方一家很有名的房地产企业。”

安幼琪不疾不徐地说:“这家企业近年来在全国到处跑马圈地。而且它们揽入怀中的地,大多是低地价甚至零地价拿下的。”

杜林祥一脸迷惑:“现在所有土地出让不都是通过招拍挂吗?怎么还有人能零地价拿地?”

“其实也不复杂,我就拿南二环的地块来举例。”安幼琪说,“这块地是由你来进行一级开发,完成拆迁、整理后交到政府手上,政府再拿出去拍卖。过去你同政府签合同时,都是约定具体金额,比方说,这块地在整理完成后,政府一次性给你三千万。这次签合同时,能否换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