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就是你了。”贤淑脸上充满胜利的笑容,接着道,“大老板是靠走私汽车发家的,他能饶了你吗?现在人家正在广州撒网呢。”
“他以为我没长腿吗?这只大笨鸟!”老四海哈哈大笑。他真是欣慰透了,这些年来值得欣慰的事太多了,最欣慰的是自己生在中国,生在这片浩瀚而人烟稠密的土地上。这个伟大的国家有将近一千万平方公里的地盘,坐上飞机随便转一圈,就不可能有人知道你的方位了。这个伟大的国家还有十几亿的芸芸众生,洗把脸往人群里一钻,你就成为沧海一粟了。这浩瀚的土地和广阔的人群就是资源,人多傻子就多,骗子的潜在市场无穷无尽,甚至是无限大的。每念到此老四海都会庆幸得浑身颤悠,如果自己生在安道尔、锡金、摩纳哥、摩尔多瓦或者某个太平洋小岛国的话,那只有出国谋生了。在本土是根本施展不开的,可一旦出国便丧失了很多人文优势,比如文化传承、宗教传统等等。太幸运了!
贤淑喝了口咖啡,上唇沾了些白色泡沫,她小心地用纸巾飞快地点击几下,姿势颇是优雅。老四海全当没看见,这样的女人倒并不值钱。贤淑眯着眼睛说:“果然是名不虚传,水变油的事是不是也是你干的?”
老四海摇头道:“不是,那家伙的局设得太大了。一听说这件事,我就知道早晚得失控,果然完了吧?”
贤淑摸着脸蛋,完全是一副思考者的样子。“可相信那事的人很多啊,听说他当众表演过,果然把水变汽油了。”
“那是魔术,哼!干咱们这行的,骗些钱就可以收场了。可那小子居然向政府开价,想当国务委员,那不是找死吗?”老四海痛惜地摇了摇头,“自我膨胀,这就是膨胀了,取得一点儿成绩就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我告诉你呀,要做事就做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事。即使需要发挥空间,最多不能超过能力的10%,否则必然要完蛋,自己掀起的风浪往往会把自己也淹死。”
贤淑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个小本本,认真地记录起来。“那你是怎么会想起来用指南针骗人的呢?”
“你不会是想编个老四海语录吧?”老四海惊讶莫名。
“我在学习呀,你是我师叔啊。”贤淑连头都没抬,笔尖在纸上飞快地舞蹈着。“说呀,指南针的事是怎么策划的?”
老四海郑重地说:“我是以中国科学院最年轻的院士身份出现的,本来并没有想骗他,可这小子一个劲地向我打听高科技的事,顺口就设了个局。”
“真的?”贤淑有点不信。
“真的。”老四海认真地点头。“我干活之前从来都没有计划,往往是因地制宜,顺其自然。一旦事先计划了,人为的痕迹就很难避免了,更容易被别人发现。所以计划越周密,被人发觉的可能性越大。”
“我师傅认为,事先计划是行动能否成功的关键。”
“所以你师傅——比较差劲。”老四海本想说,所以你师傅是笨蛋,但想来他终归是贤淑的师傅,如此一说,就连贤淑也算进去了。
贤淑若有所思地歪着脑袋:“你的意思是无招胜有招,无形胜有形,对吗?”
“差不多吧。”其实老四海真是这么想的,自从树洞奇遇,铅笔刀事件和卖人勾当之后,他一直是这么干的。
贤淑皱着眉道:“那你的想法是哪儿来的呢?”
老四海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道:这丫头真要偷艺啊,不能把底细全部告诉她。其实老四海的办法是非常简单的,每年花半年的时间泡在图书馆里,充实自己,武装头脑。现在有了网络,老四海便早早就置备了笔记本电脑,去图书馆不方便就直接在网上查,什么资料都是齐全的。知识就在于日积月累,积累到一定程度,什么主意都出来了。但老四海不想把这个秘诀告诉她,只得微笑着说:“师叔我混口饭吃不容易,教会了你,我怎么办呢?”
贤淑笑着道:“师叔不教我本事,能不能让我跟你一段时间?咱们做一对临时搭档。”她见老四海又在拼命转动眼珠,贤淑马上补充道,“一个人跑单帮太无聊了,我能给你解闷。”
老四海心里一动,带着这丫头安全吗?弄不好还是个累赘。他不动声色地说:“你拿什么给我解闷,我是处男,不想毁在你手里。”老四海是想用恶毒的语言把这丫头气走,一了百了。
“处男就是被无数女人处理过的男人,是吗?”贤淑笑得非常开心,“你真是处男就好了,我是黄花闺女,咱们俩真是一对儿。”
老四海差点从椅子上出溜下去,这丫头已经二十五六岁了,怎么可能是黄花闺女呢?有一次他闲极无聊便到歌厅找个了小姐,劈头就问:“你是不是处女?”小姐说:“我是城里人,处女都在农村呢。”老四海怒道:“你胡说,农村只有畜生,没有处女。”当时那小姐乐得满地打滚,后来便一心想跟着他闯荡天下,老四海好不容易才把她甩掉。
贤淑幽怨地看着外面,轻声说:“真的,我师傅一直想占我的便宜,可我嫌他太老了。还是师叔好,青年才俊全让你占了,名望也远在师父之上。”
老四海咬着嘴唇不说话,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当天晚上,贤淑穿着睡衣冲进老四海的房间,一把将师叔的脑袋按到自己肚皮上,闷得老四海直想打喷嚏。老四海发现她虽然技巧娴熟,但依然是个处女。贤淑挺狠的,血流了不少,脸上却一直是坚强的笑容,估计那热情是为迎合师叔而装出来的。如此一来老四海真是动了恻隐之心,便答应带她做成几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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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路射雕(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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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老四海在酒吧中结识了一个东北大佬。大佬两只手上戴着八个戒指,还外加一个扳指。这小子一个人竟叫来三个小姐陪着,真是精力过人。老四海为大佬桌上点了瓶红酒,号称是他觉得大佬很像自己失散多年的兄弟,如此一来二人便认识了。
大佬号称到云南来是为了收翡翠的,老四海和他聊了十分钟,便断定这家伙是个十足的棒槌,根本不知道云南的天到底有几丈高。又谈了一会儿,老四海终于摸清楚了,大佬是靠开饭馆发家的,现在他觉得开饭馆档次太低了,便决定从事珠宝买卖,因为如此一来便能混入上流社会了。这家伙是上个月才入的行,据说在东北家乡的珠宝门面还没开张呢。
这几天老四海已经把昆明周边彻底地视察过了,在滇池边他看到了满湖的水葫芦。他当时特地在湖边站了一会儿,老四海心想:没准理查正在附近视察呢。还让这个老外说中了,满池的水葫芦,而当地人却熟视无睹。
后来他转到滇池的东北角,发现那里有个专卖假翡翠的市场,老四海当时就留心观察了几个小时。想到这儿,老四海有主意了。他蒙骗东北大佬说:自己手里有一批上等缅甸翡翠,看在同乡(老四海家所在的省份和东北交界)的份上,给你吧。大佬正发愁没有进货的门路呢,当下就千恩万谢,全然没想到对面这家伙是个骗子。
第二天中午,老四海携贤淑在一家四星级大饭店中,请大佬吃了顿大餐,二人在饭桌上称兄道弟,老四海却绝口不提翡翠的事。饭后大佬询问翡翠在何地。老四海却说:“哎呀,昨天是喝多了酒,满嘴胡说呢,今天请客就是为了赔罪,希望兄弟能谅解。”大佬本来是想了一晚上的对策,就怕上当,可怎么也没想到老四海变卦了。他以为老四海是舍不得出手,便说了一大筐拜年的话。老四海这才勉强地说:“明天吧,明天。”
离开大佬时,贤淑的小脸都气紫了。她担心这样拖下去,大老迟早会失去耐心。老四海却说:“我越是不卖,他越是想买。”贤淑将信将疑。
过了整整二十四小时,老四海就是不给大佬打电话,大佬来电话了,他也不接。第二天下午大佬终于自己跑过来了,半是问罪半是哀恳。
老四海却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见面就说:“我已经向你赔过不是了,饭都吃了,你怎么还要啊?”
大佬忽闪着眼睛,琢磨了一会儿,最后突然单腿点地,双手抱在胸前:“大哥,你是我亲哥哥,我在老家租的门面房已经装修好了,好几百平米的场面,我们家就指望这批翡翠啦。这些日子我看了好几家的货,都他妈是假的。你是我亲哥哥,你不能看着小弟没米下锅吧。”
老四海连叹了几口气,无奈地说:“别的不冲,我就冲你这实在劲啊,我是真不好意思了。行啦,晚上八点来看货吧。”
大老高高兴兴地走了。
老四海带着贤淑跑到滇池附近的那家珠宝批发市场,拣成色不错的假翡翠买了一批。老四海和老板的讨价还价前后持续了十分钟,价钱刚刚谈好,贤淑突然眯着眼睛道:“你有鉴定证书吗?”
老板眨巴眨巴眼睛道:“有,一块钱一张。”
贤淑接着说:“是地质学会的,还是珠宝协会的?”
老板道:“都有。”
贤淑道:“我要地质学会的。”
老四海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没说话。
从批发市场出来,老四海拉着贤淑道:“为什么一定要地质学会的?”
“权威。”贤淑道。
“跟你师父没少学呀!”老四海觉得这丫头的确是块好材料,居然能给自己补上台,也算是难得啦。
“这不是我师父教的,女人天生对珠宝这东西特敏感。”贤淑给了他一个媚眼。
老四海咬着后槽牙道:“你还有什么建议?”
贤淑指着一家大商场道:“应该再买几块真的。”
老四海点了点头。
晚上八点,大佬果然又来了。老四海将假翡翠摊在宾馆的床上,大大咧咧地说:“行啦,兄弟,拿走吧。”
大佬眨巴着眼睛道:“大哥,多少钱啊?”
老四海扬着眉毛道:“咱哥俩还能说钱?咱们说了钱那不就见外了吗?全拿走吧,大哥我不缺这几个钱,我就想交你这个朋友。”说着他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块真翡翠举到大老面前:“兄弟你看,看见没有?”大佬摇了摇头。老四海叹息着说:“兄弟,你也就是碰上哥哥我啦,换了人早把你骗了。我告诉你,看见这纹路没有,这不是杂质,天然宝石才有纹路呢。晶晶亮的全是玻璃的。”
大佬一个劲点头。
老四海又顺手抄起另一块真翡翠,认真地说:“你看这水头怎么样?”
“水头?”大老仰面想了想,大叫道,“对,水头不错。”
老四海道:“水头好的叫成色润,看,多润啊,摸起来是暖的。另外呀。”说着他拿出那批鉴定证书,给大佬指点着,“看见没有,这是地质局颁发的宝石鉴定证书,真货才有呢,假货没有。”
大佬点头如鸡啄碎米:“大哥,我能不信你吗?我不信你,我这几天干什么呢?”
老四海拍着他的肩膀,居高临下地说:“所以呀,我就交你这个朋友了,翡翠拿走,朋友咱们是做定了。”
大佬一愣,贤淑紧张地说:“老总,真的?”
老四海一翻眼睛:“跟我兄弟,我还能玩儿假的吗?”
贤淑为难地说:“为了这批货,咱们还去了趟缅甸呢。”
老四海摇着头道:“少进两回赌场,什么都出来了。我跟你说,这世界上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朋友是真的。等以后我到了东北,我兄弟不得照顾我吗?”
大佬的眼泪围着眼圈转三十多圈儿,最终还是掉下来了。他拉着老四海的手,抽抽搭搭地说:“哥,没的说啦,等你到了东北,毒龙冰火随你挑!今儿我能不给你钱吗?我不给你钱,我就不是人啦。”
老四海抬手就给了他一拳,怒道:“说什么呢?说什么呢你?你不是人?你不是人,那不是把咱妈也给骂了吗?行啦,兄弟你挣几个钱也不容易,哥哥我不是比你早混了几年吗?哥哥还有呢。”
大佬二话没说,从口袋里掏出几大捆人民币来,狠狠地甩在床上:“哥,我知道你不缺钱,可你要是不拿着,就是骂小弟的祖宗啦。回头你到东北那疙瘩找小弟,提小弟的名字,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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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路射雕(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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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海又推脱了半天,最后骂骂咧咧地把钱收下了。
大佬卷起翡翠刚出门,老四海拉着贤淑就从后门跑了。原来老四海早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去海口的机票就揣在他口袋里呢。
上了飞机,贤淑惊魂未定。她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满脸纯真地说:“你可真沉得住气呀,我刚才都快急死了。万一他真不给钱了怎么办?那点假翡翠咱们还花了好几千块呢。”
老四海冷笑道:“干咱们这行的,关键是琢磨他们的心思。嘿嘿,我们北京有句俗话,叫流氓假仗义。这种人是黑道出身的,满脑子哥们义气,对付他们就得用这个路子。这些人是栽跟头可以,栽了面子绝对不可以。”
贤淑低垂着眼皮,动人地说:“别再和这种危险人物打交道了,万一让他们做了怎么办?”
老四海翘了鼻子:“嘿嘿,我才不稀罕骗老实人呢?要坑就坑比我有钱的,坑比我牛逼的。坑了他们,我心里塌实。嘿嘿,等咱们到了海南,我再骗个黑社会让你看看。他妈的,这个时代里没有雕,全是呆呆傻傻的肉鸡。”
贤淑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她转了转眼珠,然后趴在老四海怀里,如只温顺的猫。老四海抚摩着贤淑的头发,他隐约觉得自己对这个女人有点责任了。
两个小时的旅途就这样过去了,他们相互偎依着,像一对儿恋人。由此老四海想起了草儿,也想起了花儿,也许她们现在也趴在某个男人怀里呢,或者在农村的土炕,或者在煤黑子的窑洞,或者在写字楼里与老板进行嘴上运动呢。老四海自然清楚,花儿应该早就跑出来了,也知道老家正在通缉自己。但他认为花儿生来就应该嫁给煤黑子,这是她的命。这样的人即使回了城,也是个祸害!而草儿的老公,保证是一只生殖能力超强的公猪,弄不好草儿已经为他生了好几个小猪崽子了。
在海口一下飞机,映入眼帘的全是椰子树。在老四海眼里,挂在树杈间的椰子和人的卵子差不多,那肮脏的枝叶简直就是遮羞毛。
海南是当时中国最热闹的地方,能听到各地口音,能看到各路美女。几年前老四海到海南来过一次,但那次是空花了些路费,一无所获。但老四海始终相信,这个地方能长出金子来。
老四海例行公事般地在海口及其周边地区转了一圈,出乎他意料的是海南岛上全是烂尾楼,烂尾楼的数量居然比竣工的楼还多呢。他的心一直瑟瑟抖着,这情景让他想起了十年前的省城。一座烂尾楼就成全了一个骗子,这么多烂尾楼,得出多少个骗子呀?
贤淑询问他是否有了具体想法,老四海拍打着胸脯道:“看样子咱们只好卖楼了。”贤淑揪着他问:“卖什么楼?”老四海单手一挥,气魄宏伟地说:“这些烂尾楼,我全给丫卖喽。”贤淑哼哼了几声,她认为老四海是说着玩儿呢。
贤淑不知道,老四海自从当上了骗子以后,是很少开玩笑的。
老四海先是带着贤淑住进高级宾馆,然后便紧锣密鼓地张罗起来。
老四海找了几座市中心的烂尾楼,勘测了它们的具体位置,测定了经纬线,画出坐标。然后他跑进一家小复印社,以每个证件五十块钱的代价制造了假土地证、开发证、施工许可证和产权销售证等十几个证件,最后又伪造了国家建设部的批文,建委的红头文件。回到宾馆后,他把自己画好的图纸附在文件后面,假文件已经很成规模了。
贤淑看着他忙活,颇有点怨气,哼哼着说:“文件倒是挺像真的,可你没公章啊!”老四海不搭理她,继续手中的工作。
对了,还得说一句,老四海随身带着个百宝箱,这也是他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总结,是不传之秘。百宝箱中有十来个不同型号的印章,印章的字迹部分是空的。箱中另有几个格子,格子里全是常用汉字的铅制字码,都是仿宋体的,大约有几百个字码,基本能凑齐各种国家机关的名目。使用的时候,老四海将字码组合成不同单位的名字,往印章中一粘,一个像模像样的公章就算做成了。这东西是老四海在郑州定做的,花了两千多块钱。实际上百宝箱利用的就是活字印刷的原理,老四海估计着毕升当年保证被自己这样的骗子坑过,于是他剽窃了骗子的创意,活字印刷便出现了。
老四海伪造了证件,然后躲进宾馆卫生间,拿出百宝箱。一个小时以后,所有空白证件都扣上公章了。等他从卫生间出来时,贤淑面对着盖上了公章的文件,惊得舌头尖都能舔到睫毛了。
晚上,老四海带着贤淑去了当地最豪华的夜总会,一上来就要了瓶人头马,然后就拉着贤淑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起来。贤淑有点儿舍不得,小声劝:“师叔,咱们在昆明是挣了几万块钱,可要照您这么花下去,支持不了多久啊。”
老四海眯着眼睛说:“咱们在昆明一共挣了五万块,刨除开销去还剩四万,给了你一万,对吧。”贤淑认真地点头。老四海微笑道:“我还给家里寄了一万,咱们手里只有两万块了。”贤淑像吃了辣椒一样,咧着嘴说不出话来。老四海信心十足地说:“你放心吧,跟着我,错不了。”
其实老四海不是个没见过女人的人,在九十年代的中国大地上,随便找个女人比拣钱包容易多了,程序比泰国都简单。但老四海对贤淑的确是动了点感情,一来贤淑崇拜自己,在她面前,老四海觉得自己真有点儿像个射雕英雄了。二来,这贤淑是个处女,处女在男人心目中往往有着另一层含义。老四海甚至琢磨过,实在不成就把她带在身边,等自己的钱攒够了,就跑到越南去。然后在越南花钱弄个护照,再去香港,最后改头换面,回了国就成爱国华人了。那样的话,贤淑好歹也算是有个归宿,她要是运气好呢,可能会混成老夫人。
此时花枝招展的女歌手为每一桌的客人献歌,老四海出手就是小费一千块。歌手一高兴,一连为老四海唱了三首情歌,《月亮代表我的心》、《明明白白我的心》、《其实你不懂我的心》。最后贤淑几乎要拿酒杯砸她了,歌手这才恋恋不舍地走开。
人头马刚喝了半瓶,有个马崽模样的家伙凑了过来。他坐在老四海身边,指着人头马道:“老总,赏我一杯吧。”
老四海瞥了他一眼,从牙缝中挤出几句话:“滚你妈的蛋,你要是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叫人把你的腿插到你屁眼里去。”
马崽脸上的肉颤抖了几下,一缩脖就跑了。
那天晚上,老四海消费了三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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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路射雕(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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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带着贤淑逛了逛海口的滨海公园,然后又到省政府门口溜达了一圈儿,最后钻进省政府门口的传达室,向登记处询问机场该怎么走。贤淑大是奇怪,问他是不是想现在就离开海口。
老四海说:“咱们刚来为什么要走呢?”
贤淑说:“那你问机场干什么?”
老四海狞笑着说:“从容一点儿,有人盯着咱们呢。”贤淑不信他的鬼话,又问起马崽的事。老四海道:“这种事叫卡油,碰上怕事的,没底气的,多半会被人家欺负。”
贤淑说:“从没见你这么厉害过。”
老四海笑道:“我越厉害,他们越敬重我。”
天一擦黑,老四海又要去夜总会。贤淑则一个劲提醒他:“咱们的流动资金只有两万块。”老四海全然不当回事,当下又要了一瓶人头马。这回侍者已经认识他了,拼命地点头哈腰。
酒一上来,贤淑真忍不住了,一连喝了三杯,然后红着眼睛问老四海:“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老四海眼光向周围一扫,赶紧道:“别坏了我的事。”
此时昨天晚上那个马崽又转过来了,这回他是直挺挺地站在老四海面前,规规矩矩的像个傻子。老四海斜着眼睛问:“你是哪儿条腿痒痒啊?”
马崽陪着笑脸道:“老总,你别生气啊。昨天我是有眼不识泰山,今天我们老总想和您认识认识,我是来传话的。”
老四海不耐烦地说:“告诉你们老总,我不认识他。”
马崽的笑容更灿烂了,半弓着身子说:“我们老总特敬重您,他说:山不转水转,大家都是一个层次的朋友,圈子不大,早晚会碰上。与其在外面碰上,不如在自己家里。”
老四海大点其头,鼻子里发出讴讴的长音:“是这么回事,还真是这么回事。看来你们的老总也不是凡人。要不,咱们就见见?”老四海的最后一句话是对贤淑说的,贤淑莫名其妙地“啊”了一声。
马崽立刻将人头马拎起来,指着另一个方向道:“我们老板在那边等您。”说着,他就要走。
老四海狠狠瞪了他一眼:“把那瓶酒给我扔了,丢人!”
老四海在一个封闭的雅间里见到了一个体壮如牛的家伙。他老远就走上来,拉着老四海的手,不亲装亲地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您应该是北京来的。”
老四海轻轻在他手背上拍了几下,微笑着说:“好眼力!”
老板哈哈大笑:“气魄,气魄,只有北京的同志才有这等气魄啊。呵呵。”
此后老四海的身份便成了北京某大银行总部的特派代表,而且是某著名部长的女婿。说到女婿的环节,老四海偷偷看了贤淑一眼,然后又冲老板眨了眨眼睛。老板会心地笑了。
朋友就是这样,很多人相识了十年也不见得能说句心里话,但有些人刚刚认识就无话不谈了。老四海就有这个本事,仅仅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他就让老板对自己的身份深信不疑了。同时他也把老板的底细摸清楚了,这老板是个湖南人,不仅是这家夜总会的主人,而且在三亚、湛江都有类似的产业。在中国开夜总会,基本上都是带有黑社会性质的。老板对这一点毫不隐讳,他曾经拍着老四海的肩膀道:“兄弟我是湘西的,我们湘西那地方不出别的,就出土匪。你知道吗?国民党册封的最后一个土匪头,是1965年才被他们打死的,我们湖南人多顽强啊!”
当天二人喝了个尽兴,老四海几乎是被马崽背回宾馆的。
之后的几天,老四海和老板之间是你来我往,以老四海请客多些。当然,偶尔老四海会突然离去,然后再打来个电话说:“没办法,领导要见我。”如此一来,老板对他更是器重了。
酒喝到一定程度,二人也能谈谈人生,谈谈理想。老四海往往点着老板的鼻子道:“虽然人分黑白两道,可这黑道无论如何也是不能上路的,上不了台面呀。”
老板说:“我和白道的朋友走得不错。”
老四海痛心疾首地说:“潘四儿比你怎么样?”
老板思索着道:“那个哈尔滨的老大吗?靠拆迁起家的潘四儿?”老四海微微点头,老板泄气地说:“人家呼风唤雨了。我——我不如他。”
“呼风唤雨有什么用?他就是斗争的牺牲品,其实认识几个当官的也不管什么用,当不了靠山。一旦有风吹草动,人家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老四海嘿嘿笑着,口气却多了一丝威胁的味道。
老板拍着脑袋说:“这个话,朋友们早就跟我说过,可怎么办呢?”
老四海也叹息着说:“是啊,我是真盼着你们都能混到正道上来,我替你们着急呀。哎!”
老板感激地拉着老四海的手,那天二人又喝多了。
四、五天后,老板实在忍不住了。一瓶人头马下肚,他揪着老四海问:“兄弟,你来海南到底有什么公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