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规定不该免,但我考虑到你也是这个厂的老人了,当年在工厂的奉献,我也知道 ,你整个青春都扔到这了,没得到什么回报,费了很大劲儿才调走,房改购房还不给按工龄优惠,这不公平。但这是以前厂子的规定,我现在也不能更改。这样,我给你免大部分,你象征性地交一点儿欠的房费和一年的包烧费,总计就一千元钱吧!这样我好跟下面具体管事儿的说,更好堵一些人的嘴。不然,对那些欠费的不好应对,要都找到我这,我就不好弄了……你看行不?”
“哎呀!太行啦!啥也别说了,你这就是帮了我大忙了。有你刚才的话,我这心里热乎乎的,再多交点儿也行。”
“就这些了,我明天告诉房产,你就直接找他们去吧!”
柯雷好生高兴,当时从兜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千元钱要塞给厂长。厂长脸一沉坚决不收,说:“你这样就变味了!不是我在这给你同情和优惠,而是在这做交易了,你说我跟你这当记者的能这样吗?收起来!收起来!”
看柯雷还有些不托底似的,厂长又把脸一板:“你不相信我的话是吧!那好,那你把这钱一并交给房产吧!”
厂长这样说,柯雷知道他是真诚的了,这才罢手,告辞离了厂长家。一路上好生感慨:我把他想错了?工厂职工也把他想错了?柯雷在厂长家楼门口等厂长,遇见了和厂长住一个楼的当年同期入厂的工人,唠了几句,知道了柯雷找厂长的来意后,他凑近柯雷低声说:“喂喂他!现在当官的都吃这个!“
他不是那样的人,即使如他笑说的我是个记者,不敢收,他要是那样的人,记者何惧哉?会在推辞几次后收下的。
若如此做人做官,北华厂看来有希望,艰难困苦的师兄弟们有希望!但愿他是真心。
产权到手后不久,柯雷往外出租房子更是理直气壮了。租房子的多是大学生。有男生有女生,有的是嫌学校里的宿舍六个人一间屋乱哄,和要好的一个同学搭伴出来图清净,买了电脑也可以逃脱全屋人使用的厄运;有的是本科毕业后考研要静心复习;多数是一男一女在一起像夫妻一样同居。不论什么动机的,这些大学生的租期都不长: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
男女生同居,前两年还遮遮掩掩,一方露面和房主交涉,说是一个人住。住进来发现是男女同居。这两年随着大学生同居的普遍化和公开化,加之学校不管,社会的漠视,来看房签约的,都是成双成对,脸不变色心不跳的了。触及的柯雷常慨叹:这世道真是变了!这种随便和自由是自己这一代人年轻时想都想不出来。
大学生没有收入,钱都是父母给的,要他们学习和生活用,可他们却拿这些父母的血汗钱来满足性欲。一般都是男生掏钱,毕竟钱是有限的,捉襟见肘,像夫妻一样过日子,花销要比单人在校陡增出多少倍。于是,他们便在房租上死缠烂磨地压价。往往这时候柯雷便气不打一处来:这一代人像旧时的纨绔子弟,没他妈的钱还想过瘾!
周忠权一言不发,静静地只听柯雷说。周围的环境和景物看不清楚,像是在一个没有景别的幽暗的空间中。周忠权身右还有一个人,但很模糊。周忠权的一双鼠眼和一张鼠嘴却异常清晰,像耐克商标标识一样,一眼就能看出来。周忠权默不作声,柯雷说的很激动。大意是:你看我手里的这些手稿,都是三十年前你抓宣传时布置我写的。现在看十分可笑,从这字里行间和眼前见到的你,让我看到了三十年前青春年少的我。如今我已五十岁了,你看这是我现在写的已发表的散文、诗歌和新闻稿。写作水平是提高了,但我再也回不到当年那青春好年华了!
柯雷万般思绪涌上心头,鼻子一酸,几乎要哭出来。
周忠权那依然默不作声。
咳!跟他说什么呀!对青春时光的追忆和悲怜,跟有同感又能与之倾诉交流的人才能进行的。柯雷的脑子急速地旋转搜寻,未及想出个合适的人,脑袋一阵憋闷和箍咒感,柯雷想摆脱,使劲儿地一挣扎,呼啦一下子从梦中醒了过来。
又一个难熬的冬天过去了。
春日又暖洋洋地照射在大地上,遮蔽在大地表层上一冬天的冰雪,随同封冻的土地一起融化到土壤里去了。坚硬的冻土地表变得松酥绵软,踩上去软软的很轻柔。加上温暖的日头,使已受惯了冬日寒气的人们,从身到心都舒服。
西下太阳的光辉,照射在敞开的玻璃窗上,又从玻璃上反射进车间,在昏暗的车间里现出一道白色的光柱。刮了一天的春风,还不愿意收起它的威风,但已经不那么狂怒了。它轻轻地摇动着玻璃窗,玻璃窗抖动着,那被玻璃反射进车间里的白色光柱也跟着抖动。白色光线另一端的尽头照射着一块青灰色的锻坯,也随着抖动的光柱抖动起来。
柯雷端详着这条抖动的光柱,思绪顺这道光柱从玻璃窗越出了车间。这种脱离昏暗和阴冷的车间的短暂幻觉,让柯雷生出了一丝欣悦。他想象着自己要是真能顺着这条光柱跃出去多好!那样就可以向着光明温暖的空间自由地飞腾了!
又刮了两天春风,路边、厂区里人迹不到的地上,萌发出了一簇簇嫩绿的小草儿。小草儿叶儿纤细,浅浅的绿色,在地表上刚刚露出茸茸一层,娇嫩可爱惹人喜欢。阳光、绿草、春意,你身体里会不自觉地涌起阵阵无名的冲动,这冲动使你感觉你很有力量,在体内冲撞的你想要释放。在春日里走在有小草的路上,柯雷就是这种感觉,这可能就是小说中描写的萌动吧!
小说中的主人公萌动的激情能找到释放的出口,现实中柯雷的激情之水,却在无缝隙无边缘坚硬的冰盖下死静。
春意盎然,启发了柯雷想以团支部的名义组织团员青年进行一次春游的想法。他构想男女青年在山水间放情,大家一定会兴高采烈的。自从柯雷进厂以来,团支部还从没组织过团员青年活动哪!过去车间年轻人少,现在多了有人气儿,应该搞一次了。他决定向于顺松提出建议。
三班工具箱围起来的圈子,是全车间最大的,每个工具箱的体积也都比别班的个大,似乎是随人的个头身量走似的。五吨锤是全车间最大的锻锤,在这个锤上干活的工人,个头身形都要比其他班的工人威猛。像桑云说的和猪一样能吃的宋朝民,班长潘洪祥,柯雷同入厂的傅平,还有那个和李珍有一腿的杜云武,不是身高就是膀大腰圆。柯雷的师兄弟傅平就属于后一种,这许是柯雷被分配到二百五十公斤锤,傅平被分配到五吨锤的原因。这也符合事物的规律,因为锻锤吨位大,锻打的锻件也大,需要操作的人也相应的要有力气。但三班的人里面也有个子小的,似乎有点儿例外。这个人叫蓝正。蓝正的身材和柯雷差不多,都是一米七零的个儿,一百二十多斤的体重。他原本在小吨位的二百五十公斤锤上,后来被调到五吨锤。这使他在三班工人中显得瘦小枯干,这是蓝正沾了他师傅迟维善的光了。迟维善调走了,邱明哲把气儿都撒在了蓝正身上。
陷入了这样一种境遇,一般人会很沮丧懊恼,蓝正却没有沉沦,每天都是有说有笑。柯雷从没见过他沮丧的样子,他说话多暂都是笑模样,说个啥事儿时,话尾儿都带着一串儿笑声,似乎天生就是个乐天派。
平时,班与班之间工人很少到对方班里。借工具或找人说事儿,完事儿就回来了。在上炉活儿和下炉活儿的加热间歇,大家都是在炉前的长板凳上歇息,这叫坚守岗位。尤其是学徒的,你不能没事儿瞎溜达。开始生产了你不在,还得师傅招呼你,那要被师傅看不上的。柯雷进车间时就养成了这种守谱的习惯。
最近,柯雷时常到三班的工具箱圈子里,他把傅平当做宣传骨干,找他布置写黑板报、宣传稿件。柯雷发现傅平有积极性。作为团支部的宣委,应该发动团员青年来做,不能孤家寡人地啥事儿都自己去干。傅平还没入团,这也是为他创造表现进步的机会。
柯雷发现只要他去找傅平,就会看到蓝正在自己打开了门的工具箱前,脸冲箱门里,双肘拄在箱中的隔板上,两手捧着一本书看。一次两次没在意,每次去只要蓝正在他工具箱前就是这样子,柯雷很纳闷。
“看啥书哪?这么用功!”柯雷跟傅平说完话儿,往回走顺脚往蓝正身后凑了凑,边问边探头往蓝正脑袋挡着的箱子里手中的书看。
“呀!是日语!老太太踹鸡窝——不(拣)简单(蛋)啊!”
“嘘……轻点儿……”
柯雷不知咋回事儿,一乍舌停住了话头。
“闲着没事儿随便看看,别给我声张啊!”
“没啥事儿吧!中日邦交正常化已经三年了……”
“不是那意思,咱是看着玩儿的,这事儿张罗的谁都知道不好。”
“啊!……明白了!你放心,我不会给你宣传的。”
“……”蓝正没再说什么,只是冲柯雷咧嘴笑。
这一点柯雷很自信,他不是个嘴没把门的人。
蓝正的笑并不是他平时的那种笑,这笑含着对柯雷说明了,但只明白了表层不明白就里,却又不能告白的一种表达。
中日恢复邦交后,两国有了贸易和技术交流。北华厂所属的第一机械工业部开始抓一些与技术交流有关的工作。为便于与日方交流,部里想培养日语人才,拟在天津部属的一个专科学校开办日语培训班。学员从全国部属企业的工人中,招收那些爱好日语且有一点儿入门的优秀青工。
蓝正很早就喜欢日语,一直坚持业余自学。因为务这个,消息也灵通,他获知部里给北华厂两个名额。据他所知,全厂工人中只有他一人爱好学日语。得知此消息,蓝正非常兴奋,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但是,邱明哲那儿是个关口。由于师傅的原因,他能让我去吗?师傅调走了,他还在我身上使劲儿,一直我都默默地承受了,这次我找他好好谈谈,赤诚相见。树怕扒皮,人怕见面。当面恳求他,他应该没有理由拒绝我。何况行与不行我都要找他试试。
蓝正找邱明哲谈了,坦诚了内心的想法:“邱书记,我还年轻,机会难得,能不能去就在您一句话,你帮了我,我会终生感激您的。”
“好好……小蓝子,这次的确机会难得,全厂又很少有人学日语,你工作又干得不错,还年轻,条件都具备。好!我支持你,啊!放心吧!”
蓝正原以为邱明哲会打官腔搪塞敷衍他,或不软不硬地刁难拒绝他。谁知,他竟然答应的如此痛快。蓝正被这意想不到的顺利高兴的有点儿不知说什么好了。他激动地冲邱明哲鞠了一躬说:“谢谢邱书记!”
“好!你先回去吧!等开始推荐人选时,我给你报上去。”
当蓝正异常兴奋地走出邱明哲的办公室时,他觉得灰突突烟腾腾的车间里充满了暖人的阳光。平时处于微妙状态的车间里所有的人,也觉着都那么亲切可爱。就连平时觉着阴毒的邱明哲,这会儿也觉着拉进了距离,也开始认为邱书记人还是不错的。他甚至想等这事儿行了,临走前怎么感谢感谢邱书记,请他喝顿酒?或给他弄两条好烟?牡丹了!凤凰了什么的!
这些事儿都在蓝正心里装着呢!他跟谁也没说,他按捺住喜悦,工作还照样干。只不过抓紧了日语的温习,迎接入学的测试考核。
城西南五十五公里的地方,有中国两座名山交汇处。这就是长白山余脉——张广才岭的西麓和东北方向蜿蜒过来的小兴安岭,在阿城县境内的汇合。这里自然环境独特,方圆几十平方公里,群山连绵起伏,虽然山峰不算高,最高的黑石峰海拔五百零八米,但植被保护完好。有六十多种树木,五百多种植物,五十多种鸟禽和马鹿、梅花鹿、狍子、野猪等十几种动物。这里四季分明各具特色:春天,花香鸟语,生机盎然;夏天,山清水秀,林木葱郁;秋天,山呈五色,如梦如画;冬天,银妆素裹,风光壮美。
这座山有一个很美丽的名字——玉泉山。这里是金代文化的发源地。玉泉山这个名字有一个动人的传说:
八百多年前,这一带是女真人完颜部栖息的地方。山里有一猎户,家里只有兄妹俩人,他们的阿玛和额娘早早离开了人世。妹妹要出嫁了,哥哥给妹妹准备嫁衣,连续几天出门狩猎。一日,哥哥在山里转了一整天也没有打着像样的猎物,太阳要落山了,扫兴地只好往回返。正走着,突然一阵鹿鸣吸引了他。他心中一喜,有猎物啦!蹑足轻踪觅声而去,行不多远,发现一只梅花母鹿正围着一个地方绕圈子,边绕边哀叫。哥哥本想用弓箭射杀它,见此情景放下了弓箭,慢慢接近母鹿。那母鹿竟然没有逃离,扬起头冲着哥哥,眼睛流出了泪水,呦呦地鸣叫着。哥哥低头一看原来母鹿围着走的地方是个陷阱,陷阱里掉进了母鹿的三个小鹿崽儿。小鹿崽儿在下面正仰头朝上哀鸣!哥哥立刻跳进陷阱里,把小鹿一个个地举上了地面。当哥哥爬出陷阱要走时,还没有离开的母鹿衔住哥哥的衣襟,那三个小鹿崽儿围拢过来,每只小鹿儿都在哥哥的手掌上吐了一块玉石,然后三只小鹿儿在母鹿的引领下,消失在了丛林里。哥哥没打着猎物,只拿着这三块玉石回了家,把这三块玉石当做嫁妆送给了妹妹。当妹妹听了这三块玉石的来历后,十分高兴地收下了。几天以后,妹妹用灵巧的双手将玉石雕成了三只栩栩如生的小鹿儿。每到夜晚,三只玉石的小鹿儿灵光四射,给方圆几百里的女真人部落都带来了吉祥。大家都把它视为宝物,给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玉石神鹿”。
“玉石神鹿”的事儿,很快传到了官府,贪婪的官府派都统带着一群官兵来部落里寻找“玉石神鹿”。哥哥因为不交宝物,被官兵捆绑起来,打的遍体鳞伤。妹妹去山泉边洗衣服去了。官兵押着哥哥去找妹妹。在一处清澈的泉水冲出的深潭旁,找到了正在洗衣的妹妹。她见官兵抓了哥哥,焦急地扑过来问是怎么了?哥哥说:“官府要抢咱的宝物,死也不能给他们。”妹妹坚定地点点头,灵机一动,对官兵们说:“你们放了我哥哥,我就把玉石神鹿交给你们。”哥哥一听妹妹这么说急的喊起来:“不能给他们!不能给他们!”官兵一听立即放了哥哥,催妹妹交出宝物。妹妹看哥哥被放了,从怀里掏出玉石神鹿,挥手一扬,将它们扔进了身旁的潭水。入水的神鹿立刻变成了三只活生生的鹿儿,在水中起伏游动起来。官兵中几个当官的见状,纷纷跳入水中抢宝,结果都淹死在了潭中。当兵的吓得四散逃命去了。这时,三只鹿相互点头示意,一齐向泉水流出的地方游去。兄妹俩也跟随着来到了泉水喷出的地方。三只小鹿突然合在了一起,变成了一只玉泉眼,泉水从这玉泉眼中流出后格外清亮,喝一口神清气爽。周围的人听说后都来饮水顶礼膜拜。有病的人喝了这玉泉眼的水不治而愈,没病的人则更加强壮。从此,这女真完颜部就兴盛起来。哥哥被众人推举为首领,带领人马征战疆场,终于推翻了辽国的天祚皇帝,开创了大金的基业。这位哥哥就是完颜阿骨打,他当了皇帝后,感念这玉泉水有灵,赐名玉泉。从此,这一带的山便被称为玉泉山。
五月的一个厂休日,北华厂三车间二十一名团员青年来到了玉泉山。
组织团员青年春游的想法,柯雷跟于顺松说了后,开始他还有些疑惑:
“行吗?团支部也没经费,搁啥游?没钱也组织不起来呀!再说,这个季节去哪呀?又不是夏季,可以去太阳岛。”
“咱们去玉泉山,有山有水,春季正是山花开放的时候,去领略一下大自然的风光。看山、爬山、赏花,比去太阳岛有意思,有新鲜感,大家肯定都愿意去。经费的事儿好办,吃的大家各带各的,到那儿合到一起一块吃就丰富了。去玉泉山我打听了,早上有一趟火车到玉泉站,车票块八毛钱,这个费用加起来才二十多元钱,看车间能不能支援一下。车间不给,个人摊也没啥问题。”
“那……就组织一次看看?”
于顺松犹犹豫豫地同意了。柯雷心想,三十多岁的人就老气横秋的了。我看就是你不愿意去!
柯雷心里有数,他没跟于顺松建议前,在跟青年闲聊中已试探出了大家的想法,都愿意去真山真水玩一次。至于带什么吃什么不重要,只要去玩去远足有意思就行。像汪蒴、宋玉花、曹键等人的兴趣都非常高。
“得跟邱书记请示一下,出去这么远,看他同意不同意?”
“你跟他说,安全尽可以放心。坐火车去坐火车回,到那儿咱险地方不去,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于顺松跟邱明哲请示,邱明哲思考了一下同意了。说不准下水游泳。至于钱,车间里一分也没有,爱莫能助。
全部自费也没减弱年轻人的兴致,当通知到大家时,欢呼雀跃。
玉泉站就在山沟里。下了火车,满眼都是山。在当地人的指点下,他们往路南的山里走去。顺着山沟往里走过两座不算高大的山包后,进入视野的便是人迹鲜到的大山里了。近前的几座山高挺了起来,足有十几层楼高,满山坡的矮灌木、春草绿茵茵,山花这一簇那一簇地缀放其中。这突然充斥视野中的烂漫景致,一下兴奋起了年轻人的情绪,不约而同地向山上快速攀去,想绝于山顶开阔视野看更壮丽的景色。
一边往上爬,大家还一边叫喊着、嬉笑着。体力好的抢到了前头,体能差的落到了后边。女青年落下的多,有的呼哧呼哧地喘上了。这时, 就有男青年伸出了手。大多是有难上的地方,拉她们一把就撒开了。唯有高小兵拉住司丹红的手后一直没有撒开,直到山顶。大家都在聚精会神地爬山,谁也没在意。当爬到山顶时,先到的被眼前群山起伏绵延不断百里大山的壮美景观惊呆了。近处,山花烂漫,溪水潺潺,满眼翠绿;远处,云雾缭绕,山色蒙蒙,疑入仙境。立时欢呼起来,感慨声此起彼伏。
司丹红长得娇嫩柔弱,哪里经过这样运动?高小兵虽是男性,个头也不矮,但瘦筋嘎拉的没多少体能。高小兵拽着司丹红是最后一个爬到山顶的。到了山顶高小兵还没有撒手,司丹红看见有人扫过来的目光,娇喘的煞白的面孔腾地一下子红了,立即用劲儿挣脱了高小兵的攥捏,扭身钻到女青年唧唧喳喳的堆里去了。高小兵一愣神儿,然后自顾自地咧嘴一笑,眼睛很快地扫了一下微微扬起来握司丹红手的左手。接着像是自我解嘲似的,把左手和右手放到了一起揉搓了几下。随后,立刻就转移情绪加入到了山顶上正在感慨的氛围中。
“你看着挺近的,但望山跑死马呀!”柯雷接着大家议论看着山不高,爬的这么累的话说。
“啊!太美了!”
“好壮观呀!”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柯雷说。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竟折腰。”汪蒴用朗诵的语气高声诵道。
别人都是简单的感叹,柯雷和汪蒴则带着文气。
“嗬!啥词都来了啊!”
大家都在兴高采烈地感叹,高小兵不冷不热的一句话,像一瓢冷水泼在了火上,热闹的气氛立即消逝了。柯雷心里一阵别扭,这话给他的感觉好像刚才自己卖弄了似的。
汪蒴的大眼珠子翻了一下高小兵,然后正庄其事地朗诵起来: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竟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携来百侣僧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汪蒴有腔有调有动作的朗诵,吸引的大家都有兴趣地观看他,待他朗诵完时,齐声鼓掌叫好。只有高小兵一脸不屑地没有鼓掌。没等掌声叫好声落地儿,他嚎唠一嗓子喊道:
“行了行了!别闹哄了……”
掌声和叫好声立刻戛然而止。汪蒴心里像吃了苍蝇似的一阵翻腾。他一双大眼珠子瞪视着高小兵,嘴似要张开说话,但最终还是紧紧地抿住了。高小兵接着说:“现在宣布一下:这个地方就设为咱们的大本营,现在以团小组为单位分组游玩,中午十二点回到这用餐。”
高小兵说完了,大家短暂的沉静后,又立刻活跃起来,自动寻找自己团小组的人,喊着叫着分散开,向四周的山野奔去。
“注意安全!不要走太远了喽!中午准时回来。”
于顺松后反劲儿地冲着大家的背影喊。
山顶上只剩了于顺松、高小兵和柯雷三个团支部成员了。地上堆的全是大家带来的东西。柯雷想这里需要留人看堆儿,就没走。看于顺松和柯雷没动,想走的高小兵转着磨磨。于顺松说:
“看堆儿用不着这么多人,你们俩也玩去吧!我不愿意动,我在这守着。”
“对!有一个人看着就行,那我先走了。”说着,高小兵撒腿冲司丹红那组去的方向奔去。
高小兵的急不可耐,柯雷清晰地感觉到了高小兵渴望接近司丹红的心理。他微微地翘起嘴角儿,笑着对于顺松说:“我在这看一会儿,你先去转转,回来我再走,这样换着看。不然,一个人在这死糗着多没意思呀!”
于顺松思忖了一下,点了点头:“那好!那我先去转转,就在跟前,一会儿就回来。”说着,起身走了。
山顶上静了下来,只有耳边刮过的山风响。柯雷放眼群山,冲着开阔的空间,张开臂膀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浑身每个毛孔都充满了清新和带着郁香的气息,心情十分畅快。
俗话说:站这山望那山高。柯雷这会儿站在这座山顶望四周的山,就有这种感觉。其实这座山并不矮,足有三百多米,是最近比较高的一座山了。山南侧脚下是一条小河,水清见底,柯雷站在山顶看那条河就像是一条玉带,蜿蜒流过。河水不深,只到膝盖处。这会儿已有个团小组的人下到河里嬉戏,有人弯腰在摸鱼,有的则在互相攻击打水仗。但从山上看,人很小,辩不清是谁。
柯雷喜欢山,看到山,他心里有股抑制不住的喜悦。柯雷的山东老家地处山区边缘,村边的那条大沙河就发源村东的大山。有一年,柯雷才四岁多,跟着姐姐在沙河边放羊,突然东山上爆发山洪,那滚滚而来的山洪,远远看去像凶神恶煞连蹿带蹦的怪兽一样扑来。姐姐和柯雷赶紧牵着羊逃离了沙河滩。母亲听说发山洪了,知道俩孩子在河滩那,吓坏了,忙让邻居家跑得快的大小伙子去找,走到半路碰上俩人已经安全地回来了,母亲这才放心。到了东北,柯雷魂牵梦绕的还是老家的山水,见到山非常亲切。现在置身山中,柯雷全身心拥抱这令人心旷神怡的山水。放开目光,一座一座地欣赏,山形、树种、花草,细细地端详。
于顺松没有多耽搁,去转了转,半个小时的工夫就回来了。柯雷问他怎么这么快?他哼哼唧唧的说太累了!不愿多走。你快去吧!我可得歇会儿了。
柯雷看着于顺松那呲牙咧嘴的样子,心里好笑,这老小子真是未老先衰呀!
柯雷像松鼠一样,连窜带跳地跃离了山顶。
中午十二时,各团小组陆续地回来了,但有两个团小组缺人。第三团小组缺一个司丹红,第一团小组缺曹键和张少民。此外,高小兵也没回来。
于顺松问第三团小组长张翠兰“你们组怎么丢了一个司丹红?”张翠兰回答说:“没丢,看见她和高小兵在一起哪!”在场的人发出一阵讪笑。于顺松搔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壳,想说什么没说。突然有人指着西面山坡说:“他俩回来了!”
大家往所指的方向看,只见高小兵在后,司丹红在前,拉开了有十几米的距离,往山顶上走来。
“在一起就在一起呗!现在装样子拉开距离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