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小雁把打火机塞进了兜里,房间里只有王露云翻东西的哗啦哗啦的声音。
“哇,周杰伦的CD啊,还是正版的呢。”王露云总算翻出了件她喜欢的东西,兴奋地冲小雁摇着。
小雁几步走了过去,一把夺了下来,连盒子一起扔到了窗外。
“你干什么?”王露云怔怔地看着突然暴躁的小雁。杨波刚刚走进屋子,也吓了一跳。
“妈的,谁让他是台湾人。”小雁推开杨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味道园里顾客出奇的少,李彤意外地出现在那里,小雁赶到的时候她正在翻报纸。
“你看到Selina了吗?”李彤看到小雁,抬了抬眼皮,并没有什么不安,那天的事情仿佛消失在了她的记忆里。
“没有。”闵小雁没好气地答了一句,径自走进了更衣间。
李彤没有和小雁多说什么,她自己坐在那里一直翻着报纸,只留给小雁一个难以琢磨的背影。
肉鸽 14(2)
中山浩二从楼上慢悠悠地走了下来,经过一段日子的打工磨炼,小雁的日文已经大有进步,她走过去问中山李彤是不是病了,她看起来好像气色不太好。
中山浩二的表情有些别扭,他告诉小雁今天可以下班了。
小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什么,中山浩二没再和她解释,小雁看到他的脸色很难看,站在李彤身后似乎还有些踌躇。
李彤头埋得很低,中山浩二努力地俯下身去,似乎在劝说着什么,李彤不停地摇着头,什么也听不进去。中山刚刚扶住她的肩膀,却被粗暴地甩开了。
“你他妈给我滚开。”李彤突然变成了只暴躁的母兽,挥舞着双手。中山的各种表情都拧在了脸的中心,嘴里突然也狠狠地吐出了几句“八嘎”。
“滚!”李彤歇斯底里的样子总是很吓人,她陡地站了起来,用手指着门口。
中山听着李彤的中文,一脸茫然,小雁走了出去,小声地说着,先离开吧,一边把中山拉了出去。
“我会替你劝她的。”小雁在门外告诉中山。可他只是越过小雁直勾勾地看着店里的李彤。
“你先离开吧。”一辆TAXI停了过来,小雁不由分说地把中山塞进了车里。
“李姐?”小雁摇了摇李彤的胳膊,“怎么了?”
李彤的眼睛有些肿,刚刚的哭泣并不会马上变成这样,小雁知道她一定已经哭了好几天了。
“没什么。”李彤的态度很平缓,她拍了拍小雁的手,“妹妹,谢谢你了,你先回家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闵小雁看着李彤又把脸埋进了臂弯,她的头发几天没洗了,那堆本来很漂亮的大卷软软地趴在后背上,有节奏地抖着。小雁知道她又哭了,可自己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小雁爱怜地把李彤脑后几缕打绺的头发分开,替她捋顺了一下,除了这些,小雁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来安慰她。
李彤突然抱住了小雁,放声大哭。
“雁子,我们为什么是女人?”
有几滴眼泪溅到小雁的脸上,潮湿苦涩的味道刺激着小雁的泪腺,她一向是个对感染力过敏的女人,虽然她曾经很骄傲自己是个女孩子,骄傲自己有着天生的丽质和过人的聪明之处,可这个时候,在李彤的哭泣声里,她的眼泪也顺着眼角滴落下来,尽管她并不明白李彤为什么会憎恨自己女人的身份。在她的眼里,李彤一直是让所有人羡慕的女孩,漂亮,大方,高高的个子,走在哪里都会是一道亮丽的焦点,而且她在早稻田念书,有着需要仰视的地位,还有中山浩二这样优秀的男朋友,这几乎是一个足以让任何在东京流浪的女孩羡慕到发疯的理由。
“小雁,你别哭了,你已经很幸福了……”李彤抽泣着为小雁抹去眼角的泪水,小雁看着那双眼睛里依旧噙满了液体,滚动着,后面的瞳孔似乎在眼泪的流离中变的破碎。
“为什么你们都说我是幸福的……”小雁离开的时候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情,乔娜的话还在耳边盘旋,她一直都觉得对什么都能看得开的乔娜和一切都一直顺利的李彤才是最幸福的人,来到东京的每一个日夜,她都在担惊受怕里度过,她的爱人不在身边,她没有朋友,她甚至连倾诉对象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她一个人走出去依旧还会想起那次迷路时的惊慌,她在东京圈的繁华里总会害怕,就像一只流落到闹市街头的小鸟,生怕被周围的脚步踩到。她想到了岳童,她感谢他能帮助自己,能陪自己聊天,可汉城的一幕总是挥不去,她的骨子里已经认定了那场一夜情的背后才是最真实的岳童,一个地道的花花公子。
“啊!”刚走出味道园的门口,小雁惊叫了一声。
李彤闻声而来。
“小雁,你怎么啦?”
两个人都停在了门前,几步远的车水马龙依旧诉说着东京的繁华,但那一切都掩盖不住眼前的凌乱的角落。
一个女孩,歪歪地栽在那里,面无血色,头发纷乱,外套胡乱地套在小小的身体上,半截白皙的肌肤露在外面,上面有几道深紫色的抓痕,一件本该套在外衣里的T恤死死地抓在女孩的右手里,破了条口子,大大地张着,仿佛想对小雁和李彤指控一场它亲临的暴力。
肉鸽 14(3)
女孩的左手里抓着一只发卡,那只蓝色的海豚依然开心地跳着水,可在小雁的眼里却有些触目惊心,她本来不想承认眼前的现实,那只发卡却不会撒谎。
是的,虽然让人难以置信,虽然面前惨淡的脸孔没有了往日的生气,可这个带着愤恨昏倒在眼前的女孩儿,的确是Selina。
肉鸽 15(1)
Selina醒来后就一直在哭,李彤和闵小雁除了不停地给她递过去纸巾,什么也做不了。
“小雁。”李彤悄悄地把她拉到了门外。
“什么事情?”
“你先回去吧!”李彤向里面看了看,“Selina肯定有什么大麻烦,你在这里她可能说不出来,我们两个很熟了,我来问她吧。”
“那……”小雁有些不放心似的也向里面看了看。
“就这样吧。”李彤想了想,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岳童吗?对,我在味道园,你来接小雁回去吧。”
闵小雁本来想回绝李彤的好意,但她没有说出口,李彤的情绪本来就不好,又碰上了Selina这个样子,谁也不想因为些小事情来火上浇油。
岳童过来的时候,戴了顶鸭舌帽,黑而长的帽檐遮住了脸,那片阴影里一团沉默,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小雁发现的时候,他一直倚在门旁冷冷地望着里面死一般的空气。
Selina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地撕扯着每个人的心。
“小雁,我们走吧。”岳童走进来把小雁拉了出去。
味道园的灯火消失在水道桥璀璨的夜色里,岳童把那顶帽子摘了下来,长长地吐了口气。
“你知道Selina出什么事情了?”
“我怎么知道,日本人个个都是变态,没几个好玩意儿,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岳童的脚步很快,小雁在后面追着。
岳童的脚步却越来越快,仿佛心事重重的样子。
新小岩会所,远远地又能听到王露云在嚷。
“你们才知道啊!我早就看出来了,她和岳童什么关系啊,要不是岳童帮她,她能到味道园去打工?现在找个工作多难啊,到那里干活不和捡钱似的。”
“你说什么呢!”小雁来到东京,第一次发火了。她冲上去一把推开了正说得眉飞色舞的王露云。原来嬉皮笑脸蹲在地上的刘蒙看到小雁身后一脸怒气的岳童也知趣地站了起来。
“没什么,我怎么啦?”王露云到不示弱,继续提高着她的嗓门,“平时在一起的时候,岳童不都一直在你旁边吗?为什么我到味道园去应聘,李彤她说人满了,你却可以在那里打工?”
“就因为这点事吗?”小雁觉得她完全是无理取闹,“那好啊,从明天开始,你替我去吧,我还不去了呢。”
“好了。”岳童皱着眉分开了两个急红了眼的女人。
“岳童,你还好意思帮她?你知不知道她是在玩你?她在国内傍着大款,到东京又来勾引你。”
“你他妈有完没完!”岳童突然狮子般地大吼了一声,一拳砸在门上,轰然的巨响让走廊里刹那间死静。有道猩红色的液体顺着岳童地指节滴到了门上。
“王露云!”岳童指了指她,恶狠狠地甩了甩手上的血。王露云吓得向身后跳了一下,地砖上留下了几滴看起来黑黑的污渍。
“我喜欢闵小雁,今天我在这里告诉你们了,你们爱怎么猜就怎么猜去吧。”岳童霸道地从王露云身边走过,看都没看旁边一眼。
“岳童,刚刚真谢谢你。”闵小雁坐在床上,看着窗台上依旧怒气未消的岳童。他摆了摆手,没说什么,眼睛一直盯着窗外,小雁不知道他在看哪里。
“王露云今天太不像话了,竟然那么说你……”小雁低头帮岳童处理着手上的伤口,“还疼吗?”
“不,小雁,我是真的挺喜欢你!”
小雁怔地抬起头,与岳童锐利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她想躲避,但是岳童的眼睛攫住了自己的退缩。
“别开玩笑了。”小雁有些不高兴。
“我没开玩笑。”岳童从窗台上跳了下来,抱住小雁的肩膀,“你看我的样子是在开玩笑吗?”
小雁无语了,她用尽力气把那双手从自己的肩头卸下。
“你不喜欢我吗?”岳童的声音在身后有些颤抖。
“不!”小雁斩钉截铁地回了一句,“你是个好人,这我知道,可你不会是个好男朋友。”
“那是因为我没遇到你。”
“很晚了,你回去吧,刘蒙那里有乔娜留给你的烟灰缸。”
“小雁……”
“岳童,不要再说了,我今天心情不太好。”
肉鸽 15(2)
两个人默默地伫立着,直到手机的铃声打破坚冰。
“我要接电话了。”闵小雁看着岳童。
岳童想说什么,但是最终没有说,他低着头退出了房间,带上了门。
电话是李彤打来的。
“李姐,Selina怎么样了?”
“小雁,”李彤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岳童在你身边吗?”
“刚刚在,现在走了。”
“你要向我保证,我现在和你说的,你绝对不能告诉他。”
闵小雁从李彤的声音听出了事态的严重:“放心吧,到底怎么了?”
“Selina……被人强奸了。”
“啊?!!!!”
闵小雁的脑袋里突然一片空白,很多不相关的画面像电影里的蒙太奇一样在脑海里闪动着,像兔子一样可爱的Selina,那个让人羡慕的男朋友,那只总在头上跳跃的小海豚,那句让小雁动了气的我是台湾人,还有昏倒在地上的那具单薄的身体。
“是柱谷龙彦,这头禽兽……”
闵小雁乱了,她觉得自己彻底地乱了。
“柱谷龙彦昨天叫Selina去了他的公寓,他们刚刚比赛结束,他喝了许多酒。Selina本来想好好陪陪他,但是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竟然借着酒疯要和Selina做爱,而且还要当着室友的面。被Selina拒绝后,他打电话叫来了他的那群队友……他们把Selina……”
李彤说到最后已经语塞了,小雁的脑袋天旋地转,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她握着电话的手抖得厉害,李彤的话一句句地硬闯进耳膜里,好疼。
“他们不是人啊……15个人,15头畜生啊!”
最后一句话让李彤的心理防线彻底地崩溃了,电话那边只能听到痛哭的声音。这句话最终刺穿了闵小雁的耳膜,刺进了她的大脑,她的所有感觉都被李彤的哭声撕裂了,裂成了碎片,飘进了开始潮湿的空气里。
电话掉到了地上,闵小雁的胸口忽然闷得很,她一头栽在了床上。
天棚上的灯很刺眼,闵小雁觉得自己的瞳孔似乎放大了,像死人一样地放大了。世界在她的眼里开始模糊,她仿佛可以看到有缕轻烟从自己的身体里脱壳而出。
不知道那是不是灵魂。
李彤的电话在10分钟后又打了进来,闵小雁有气无力地接了起来。
“雁子,你千万不能和岳童说,他性子急,肯定会惹麻烦。虽然他是学法律的,但是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前些日子有个柔道队员杀了人才判了3年。柱谷龙彦是日本大学很火的球星,没有人会相信我们的。”
“难道……就这么忍了?”
“没办法……”李彤的声音很低,“我们没得选择……”
闵小雁哭了,她第一次没有声息地哭了,眼泪在脸上流淌得很慢,走过得地方留下了深深地烙印。
窗外夜色深沉,闵小雁手里捏着乔娜留下的打火机,火苗一闪一闪地吞吐着,乔娜有些幽怨的神情在眼前晃动着,小雁依稀看见了她的眼神。
那里很无奈,乔娜冲着她不停地摇着头。
闵小雁拨通了岳童的手机。
对方没有接电话,小雁听到耳边传来了熟悉的鸟鸣,幽幽长长,在屋子里飘荡着。
拉开门,岳童木头一样站在那里,手里的电话一闪一闪。
“告诉我,Selina出什么事情了?”他的眼睛有种不容回避的坚决。
“岳童,你能帮我个忙吗?”小雁躲开了岳童的目光。
“什么忙?”
“帮我买张机票。”
“机票?你,你要去哪里?”
“我要回家!”
肉鸽 16(1)
王忠实不发一言,从机场回来的路上他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后来他有些不耐烦地关掉了电话。闵小雁像一个犯了大错的孩子,偷偷地咬着手指。她在成田机场给老王打电话的时候,他人正在北京谈合作的事情。小雁突然作出的决定让老王匆忙赶了回来,从他一脸的焦灼中,小雁知道这次举动或许有些太过轻率了。
然而比起已经开始转暖的东京,她更留恋寒冷依旧的长春。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第二天的岳童,王露云,李彤还有Selina。她似乎察觉到了心头要下的第一场雪,所以她只能选择回来。
这里虽然冷,但老王在机场的拥抱还是那样的温暖。
车子停下了,小雁看到了熟悉的家门。
时间已经是夜里9点多了,四周只有窗帘里渗透出的几点微薄的灯火,小雁看了看那扇窗,那里的灯光从自己走后再也没有燃起过。
“走吧。”小雁咬了咬牙。
老王启动了车,小雁无奈地回了回头。
“到家了。”老王停下车,转过身,看着小雁,眼睛里有写不尽的慈爱。
“是啊,到家了。”小雁拥住了他。
老王的臂膀依然有力,他下巴上的胡碴还是那样的扎人。小雁陶醉地吻着他,有种失散已久的味道让小雁被冻得有些发麻的身体开始苏醒,从舌尖传来的温度在肺腑里化成了浓浓地爱意,细细地融化着这么多天的阴霾。
老王把小雁捧了起来,像抱着只刚刚迷路归来的小猫一样小心。闵小雁蜷缩在他的风衣里,乖乖地拉着他的领带,这让她想起了新小岩会所的那个秋千,只不过现在她不会像那时笨笨地从那上面掉下来了。
原来做一个小女人真的很幸福。小雁从老王的手里抓过车钥匙。
“你怎么连车都不锁啊,不怕丢了啊?”
“你回来了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小雁笑了,她灵巧地伸出手,那辆A6在夜色下滴滴地响了两声,就再无声息了。
裹在夜色下,这是一个幸福的世界。小雁宛若一个刚降世的孩子,在老王的怀抱里看着周围的一切,虽然离开不长,一切在眼里竟然都那么新奇了。小雁随着老王的节奏摆动着,开门,上楼,老王小心地走着每一步,慢慢地缓缓地,好像在帮着小雁找着她的记忆。
“你把房子重新装修了?”小雁好奇地搂过王忠实的脖子。
“原来的房子是给我自己住的,现在的是给我们住的,当然要不一样了。”老王笑着把她轻轻地放了下来。
闵小雁本来还要继续刨根问底,但刚刚下地的瞬间让她哑然。小心地踩下来,竟然没有了往日刺骨的寒冷钻进脚心,自己好像突然被放在了一片软软的沙滩上,茸茸的海藻刮得脚心微微地痒了起来。
老王这个家伙竟然把房间里每一个角落都铺上了地毯,毛茸茸的地毯散发着原始森林的味道,小雁蹲下来欣喜地看着。
“哇,比你头发都长,以后可怎么收拾啊。”小雁笑着抓起一把。
“还冷吗?”老王原地坐了下来。
屋子里的墙壁都被刷成了暖色调,还有脚下成片的草绿色的地毯。小雁快乐地转着圈,老王给了她太多的惊喜,她需要一点点地接受,她要慢慢地享受这些惊喜。
然而她发现她失算了,她没有机会容纳一个个接来的惊喜。
“哎呀,你怎么连洗手间里都铺上地毯啦?你这个搞建筑的把这个房子装修得也太失败了。”
“我学业不精,”老王呵呵地笑着,“不过只要能看到你可以光着脚跑来跑去就够了。”
闵小雁轻轻地合上洗手间的门,老王不经意地话让她感动到无话可说。
“忠实……”小雁低低地叫了一声,“其实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
老王的脑细胞在那一刻显然有些不够用,小雁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叫他,平时那个老是喜欢疯来疯去叫他老家伙的孩子第一次认真地以一个女人的样子对他做出了称呼。
看到小雁慢慢地朝自己走过来,老王竟然呆住了。
“我爱你。”小雁俯下身。
这个吻,不再是个短暂的亲昵了。
小雁闭上了眼睛,她能感觉到,对方湿热的吻划过了嘴唇,鼻子,眼睛,耳朵,所到之处带来了的温暖让小雁仿佛置身于她憧憬的那个仲夏。可以懒懒地躺在草地上,眯着眼睛看天上的白云,沐浴着花香,让阳光一丝一缕地抚摩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肤。
肉鸽 16(2)
慢慢地,她的身体开始热了起来,夏天真的这么让人迷恋?闵小雁骄傲地仰起头,阳光顺着她颀长的颈流淌着,她轻轻地咽了咽嗓子,丝丝的痒借机钻进了胸口,小雁的鼻息开始变得粗了起来。
闵小雁知道自己对阳光的依恋了,她开始怀念长久以来的那个梦想,在西西里岛的庇护下找一个无人知道的小湾,松散掉自己所有的累赘,尽情地享受着属于自己的快乐。
温热慢慢地在全身扩散,突然停住了,小雁的身体变得异常光滑,她扭动着从那身负赘的衣服中钻了出来,扑进了她的日沐中。老王的手突然变得有些笨拙,小雁把手别到背后,摸到了那双失去了方向感的十指,轻轻地带着它们找到了它们想走的路上。
身体越来越轻,四周突然暗了下来,难道夜来得这么快吗?小雁想起了莎士比亚笔下的那个浪漫的仲夏夜。阳光虽然散尽,但白日里留下来的温存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上都保留着余热,闵小雁张开了双臂,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拥抱着她的浪漫。
“雁子……”老王的目光里有些渴求,但是还有些犹豫,他的手停在了小雁的私处,却开始退缩。
闵小雁突然觉得自己变了,身为处子之身的她竟然感觉不到任何压力。同样明白这件事情的老王变得退缩,反而显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小男孩。
华侨中学并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学校,小雁在高中的时候就看到同班女生的包包里有避孕药。去日本前姐姐也曾经开玩笑似的告诉她要注意安全,避孕套要随身带一个,如果真碰上歹徒也得让他先戴上再施暴。其实小雁也说不好自己为什么一直保留着自己的身体,其实打她交过第一个男朋友后,她就发现男人的内心世界里没几个是老实的,所以她也并不在乎所谓的第一次。很多女孩老是为了层膜而做出自己不情愿的事情。在小雁看来,如果两个人都真心付出,第一次和第二次又有什么分别。
其实闵小雁也曾经想过初夜的困惑,倒不是不懂得如何做爱,小雁只是很好奇第一个进入自己身体的那个男人。在认识老王后,她一直以为老王会是那个男人。然而在出国前的那个夜晚,老王竟然没有半点非分举动,这让小雁更渴望身体上的爱恋。在东京知道Selina的遭遇后,小雁更坚定了信心,她更希望自己的身体能够得到一个男人的寄存,哪怕是暂时的,但一定要是个好男人。
而老王,现在是小雁心目中最好的男人。
看着傻傻的老王,闵小雁笑了,她突然伸出手去,把那个愣的有些可爱的脑袋抱了下来。
身上完全没有衣物的遮拦了,小雁的皮肤在漆黑的夜里也能看得出,老王结实的躯体轻轻地压了下来,把那片白皙一点点地吞噬掉了。
“轻点……”小雁咬住了牙,她的眼神闪出了最后一丝妩媚便合上了。老王进来了,她感觉得到,一个陌生的身体正在慢慢地进入自己的身体,小雁慢慢地抬起身子,她需要适应这个即将成为自己一部分的陌生。
“啊!”
小雁的手顺着老王的后背滑了下去,两个身体同时抖动了一下,老王的背上显然留下了深深的抓痕,而小雁也在这一刻彻底地成了一个女人。
片刻后,小雁重新枕着那个结实的臂弯,用手指刮着上面的涔涔汗迹,老王身上的味道变了,小雁可以从那里嗅到自己身体的味道。她知道,这个身体和自己一样,有了对方的痕迹。
老王轻轻地喘着气,看着小雁又回到了那个他习惯的孩子样,小雁匍匐着在老王的身体上爬来爬去,玩弄着他的每一寸身体。
“你玩没玩够呢?”老王摸着小雁的头发。
“玩不够!”小雁俏皮地撅起了嘴巴。
“再玩一会儿天就亮了,我明天还得工作呢。”老王笑着把被角给小雁窝了窝。
“才玩这么一会儿你就不耐烦啦。”
小雁趴在了老王身上,用手刮了刮他的鼻子。
“我就这么一直玩下去,玩一辈子!”
肉鸽 17(1)
闵小雁来到了一个她从未到过的地方,有条浅浅的小溪蜿蜒在美丽的山谷里。自己赤着脚丫在里面踩着欢快的水花,岸边有许多没有名字的花儿,一片片地开着,绵延到眼睛看不见的地方。
小溪温驯地在小雁的脚踝打着转儿,让她想起了童年的时光。老家的村后也有条这样的溪流,那时候小雁常常和那群淘气的男孩子一起挽着袖子在里面嬉闹,互相泼水,夏天的时候,运气好还可以在里面抓到几条不走运的小鱼来打打牙祭。可惜城市化的日子到来后,小雁也被迫离开了那里,当她十几年后回去的时候,记忆早被忙乱的工地添满了灰尘。
也许自己就是在那段日子,植下了一种对都市繁华的不满吧。在小雁的眼里,每一个城市的喧嚣与吵闹,都是一段自然的平和作出的牺牲。
有条鱼从身边滑过,小雁感觉得到,那条鱼仿佛她的童年一样近在眼前。闵小雁俯身下去的时候突然发现水下一片漆黑,刚刚还浅浅的水流突然一下变得深不可测起来,幽幽地闪着穷凶极恶的目光,那条诱饵似的小鱼早就不知去向,当小雁想喊声救命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浪花吞没了。不知道从哪里涌来了厚重的海水,小雁悬浮在当中,头上的液体很透明,她可以看得见太阳就像隔着层毛玻璃一样,混沌地挂在那里。自己的身下是不见底的黑,身边虽然有着微薄的光亮,却只能见到自己无助地随波摆动的头发和四肢。那条狡猾的小鱼带着点挑衅的意味又游了回来,在她的身边转了几圈,鳞片上闪出了让人发寒的凉气。
闵小雁能感觉得到,自己在慢慢地滑落,她没有办法挣扎,那层厚重的液体阻挡住了她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