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为什么45万日元换来的单人间会是那样小得可怜,推开405的房门,小雁才发现原来所谓的单人间就是一条很狭窄的空间,对面镜子里的自己好像躺在一具棺材里一样,这样的夜晚里,闵小雁不敢在睡梦中醒来,她拼命地熬夜,把白天的课程在夜里嚼来嚼去,直到把自己折腾到筋疲力尽再钻进被窝,她不想给任何噩梦留下机会。
小雁觉得自己长这么大从来没像分班那天那么丢脸过,所有人里她的成绩是最差的,0分,被分到了3班。也难怪,来这里学习的人在国内都补习过日语,而小雁连半个字都不认识就稀里糊涂地到了东京。王露云得了第一名,她喜形于色的样子小雁没有看到,她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系了,但让闵小雁奇怪的是,乔娜居然和王露云住在了一个4人间里,那天在谈起王露云的时候,乔娜一脸的不屑仍然历历在目,小雁又不明白了。
每天的清晨小雁都能看到一个女孩在楼下跑步,那是个看起来很文弱的女生。小雁在一天早晨和她一起慢跑在东京的晨风里,女孩的脸在出汗后红扑扑的,汗从没有妆饰的脸蛋上淌着,好像雾白时草叶上滑下的露珠。
看多了留学生的浓妆艳抹,小雁庆幸在东京的缤纷下还能有如此简单的颜色,她喜欢带着好奇心的眼睛,喜欢和身上只有淡淡的柠檬味道的女孩子交朋友。
柳思琪的名字和她羞赧的笑容一样带着青涩,闵小雁知道她只有18岁,大连人,但已经来到东京半年了,在日韩语言文化学院学语言。但让小雁理解不了的是,这样一个说话轻声细语的孩子,竟然是刘蒙的女朋友。如果不是思琪告诉自己,小雁真的不知道刘蒙竟然和自己住在一个楼,那天搬家过来后他就和岳童一起离开了,几天楼上楼下地跑了那么多回,一次也没有碰到过他。
“他在打工,很忙的。”柳思琪笑了下,小雁问她刘蒙做什么工作,她依旧只是笑,也许是不知道,也许是不想告诉自己吧,小雁没有再多问。
来到新小岩的第一天她就发现这里的男生几乎都是独身的,或许他们没有自己的时间吧。有的人大清早就要去送报纸赚学费,有的人整天躲在房间里不出门,小雁路过门口的时候几乎能闻到里面腐烂的味道。女生总是最受欢迎的群体,到了晚上总有三三两两的男生鬼鬼祟祟地往身边凑,说些不着四六的话来搭讪。小雁发现女生们心总是特别齐,没一个愿意答理他们的,所以小雁来了这么多天,还没发现一对情侣。柳思琪是第一个,男朋友却是刘蒙,想到那天刘蒙脏兮兮的头发,小雁想到了鲜花和牛粪的故事。
“对啊,我都想不到,岳童都没有女朋友的。我们女生平时根本不理那些男生。”闵小雁把自己眼中的东京一字不漏地讲给老王听。
“呵呵,那个叫岳童的男孩给你印象不错嘛!”老王听了好半天才插了一句。
“怎么啦?你吃醋啦?”小雁咯咯地笑了,“他还只是个孩子呢!”
“你也只是个孩子啊!”
老王的话让小雁的笑很急促地刹住了,她捏着电话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来。门在砰砰的响着,有人在大声喊着闵小雁的名字。
“今天先说到这里吧,有人叫我,你早点睡觉,明天还得上班呢。”小雁解围似的挂了电话。
老王刚刚的话仿佛是在提醒她,虽然小雁在电台里的时候是年龄最小的,但同事们都当她是大人般地对待,全世界除了爸爸妈妈,似乎就只有老王当她是个孩子般地宠着。小雁不讨厌这样的感觉,但她常常觉得有很多话说起来很别扭。
比如,我爱你。
踌躇中,敲门声越来越大,小雁套上外衣,打开了门。是气喘吁吁的柳思琪。
“小雁姐,快走啊。”
“干什么?”闵小雁怪怪地看着她。
“生日party啦。”
刚下到二楼就听到一阵喧哗,好像是有人在唱歌,很多人在配合着鼓掌,小雁刚要推230的门,门忽然被撞开了,乔娜扶着岳童晃晃悠悠地出来了。
肉鸽 06(2)
“岳童,你怎么啦?喝多啦?”小雁刚要去搭一把手,岳童用力地挣开乔娜把小雁推到一旁,冲到走廊的尽头,哇的一声吐了满满的一地。
“你……”小雁刚要走过去,被乔娜一把拉住了。
屋子里人很多,小雁刚踏进半只脚就感觉到了扑面的热浪。一只CD机在墙角接上了音箱,里面传来了一个已经走了调的男声,小雁看到刘蒙抓着麦克风光着脚站在一张床上,闭着眼睛陶醉地唱着已经没了半点旋律的《北国之春》。柳思琪抱着膝坐在床头,若有所思的样子。王露云脸也有些红,估计也喝了不少酒,正在另一张床上抱着一个大红色的气球发呆。闵小雁看到那张床头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那个有点薄荷味道的男孩。
“小雁来了,这回朋友都全了。”乔娜上前一把从刘蒙手里抢下麦克风,“主角们呢?那两个跑哪里去了?吃蛋糕吧!”
“得让闵小雁也表演个节目吧。”刘蒙被扫了兴致,一脸的不快。
“小雁?”乔娜把麦克风递给了她。
小雁知道今天是杨波杨澜姐妹过生日,这是一对儿在会所里很有人缘的双胞胎姐妹,山东人,有着山东人特有的直爽,特别是姐姐杨波,人高马大的,走到哪里都是风风火火的,很热情。两姐妹和小雁一样都是没学过日文的语言三班的学生,平时也没少帮自己忙,小雁一直对她们心存好感。
“那我就唱一个吧。”声音一直是自己的好帮手,干的就是主持人,小雁平时和朋友出去K歌也是知名的麦霸,现在正好可以表现一下。
“在凌晨喧闹的三四点,可是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我们有多少时间能浪费……”一曲幽幽的《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让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小雁看到岳童抹着嘴巴悄悄地溜进屋子,拣了一个墙角蹲了下来,王露云撇开气球走了过去,好像想和他说些什么,但是岳童做了个嘘的动作,用手指了指小雁,那时候他的眼睛很亮,也很专注。
掌声响起的时候,小雁咽下了一丝哽咽,她知道她思念着远方的爱人。
“吃蛋糕吧。”乔娜拎出了好大一个蛋糕,摆在中间。
“哎呀,怎么好让你破费。”杨澜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蛋糕少说也得8000块。”王露云凑在小雁身旁,自言自语,“真有钱……”
灯被关掉了,吞掉了王露云最后几句牢骚。
“谁有火啊?”刘蒙的声音,“乔娜,你打火机呢?这屋就你一个人抽烟。”
黑暗里,腾地闪出了一道火苗,大家把手里的蜡烛凑了上去。
“你们两姐妹现在都满20了,一共得插40根蜡烛吧?”柳思琪小声地问,捻着自己手里的蜡烛数着。
“傻老婆,把蛋糕插成刺猬了还怎么吃?”刘蒙大笑着搂过她。
“杨波,你们两个现在赶快想想许什么愿望啊?”
“别忘了给我们这帮姐妹留一个啊。”
“哈哈哈哈。”
嬉笑声中,完成了吹蜡烛的仪式,杨波小心地切着蛋糕,分给大家。
“许的什么愿望啊?”刘蒙尖叫着。
“吃你的吧!许什么愿也轮不到你,你看这么多人里就你一个带家属来的。”
小雁开心地看着眼前所有人的狼吞虎咽,咬到嘴里的蛋糕好甜。
“我走了。”岳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不早了。”
“哥们你行不行啊?要不要我送你,别迷路了啊?”刘蒙大笑着。
“迷路?”岳童瞄了小雁一眼,小雁的脸刷地红了,“放心吧,我啥时候迷路过。”
岳童一步三晃地下了楼,那件在飞机上小雁见过的蓝白色的大外套甩在了肩上。
肉鸽 07(1)
party在岳童离开后不久便散了,柳思琪搀着刘蒙上了三楼,小雁帮着收拾残局。
“你先回去休息吧。”杨澜拿过了小雁手里的抹布,“这里有我们就足够了。”
“乔娜呢?”王露云有些不高兴,“从来也不见她收拾房间。”
“好了,你去睡觉吧。”杨澜推了她一把,“她肯定跑出去抽烟了。”
“我来弄吧,我明天没有课。”小雁刚要拿蛋糕盒子,杨波已经快一步拿了起来。
“就这么点小事,我们自己收拾就可以了,你快去休息吧。”
走到楼梯口,闵小雁突然改了主意,她很想给老王打个电话,但是已经深夜了,她想老王一定睡着了。也许是刚刚幸福的融洽让小雁肚子里多了好多话,可她不知道该去和谁说。
东京的深夜并没有入睡,走出会所的大门,小雁还能看到霓虹灯在云彩上反射出光怪陆离的华彩。
可闵小雁需要的不是这些,她想找一个静悄悄的地方待会儿,这个城市有太多的喧嚣,凌晨也抹不去的繁华,但小雁只想有一个温馨的家一般宽松的环境。她讨厌车水马龙,她的心需要平静的抚慰才能慢慢地安静下来,所以刚刚家庭聚会似的场面让她感动。
会所的广场后面,静静的小树林里,小雁坐在了秋千上,轻轻地摇着,头上偶尔会有喜欢眨眼睛的星星冲她微笑,她也一个个地还给它们。
“大半夜的不回去睡觉,坐在这里傻笑什么?”
突然有只手放在她的肩头,小雁吓得从秋千上跌落下来。
“你又不是见了鬼,吓成这样。”月影退去,一双炯炯的眼睛,小雁看清楚是岳童。
“你不是回去了吗?”
岳童拉起小雁,顺手把外套披在了她身上:“只许你在这里坐着,不许我坐吗?挺冷的,把这个披上吧。”
有股小风不适时务地吹了过来,小雁把岳童的外套收紧,挡住了它。
“岳童,你也是日中学院的吗?”小雁又摇起了秋千,岳童坐到了另一架秋千上,长长的腿在地上随便地画着。秋千没有前后地摇着,而是扭动着画着不规律的圈子。
“怎么,你心情不好吗?”小雁见他没有说话,又问了一句。对面传来吱吱的声音,岳童开始原地转起了圈子,秋千的两根绳索紧紧地开始咬合在一起,随着他抬起了腿,秋千飞快地转了起来。
“你……”小雁等到对面那个陀螺似的秋千停止了旋转,才又张开了口,可只吐出一个你字,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对面的岳童撑着秋千对着她,眼睛直勾勾地在望着自己。
“我是早稻田大学三年级法律系的。”
小雁惊讶地看着他,早稻田是全亚洲闻名的大学,她一直都以为岳童也是浪迹于语言学校的纨绔子弟,像刘蒙那样在日韩学院里一待就是几年的主儿。看来自己确实太主观臆断了,闵小雁发现自己并不了解岳童,却已经为他定义了在自己心目中的样子,她知道自己错了。
“你呢?”
“我想读放送大学。”
“哦,对了,你是主持人,丽丽和我说过你,不过我没听过你的节目。”
“丽丽?”
“飞机上你见过的。”
“哦,你女朋友。”
“我网友,我没女朋友。”
“可你们在汉城住在一起……”
“因为我是男人,她是女人啊!”
岳童哈哈地笑了,小雁却没有笑,她为自己刚刚替岳童的开脱有些后悔,这个有些放浪不羁的男孩究竟该怎么定义,她犹豫了。
“看不出你还挺保守的啊。不像她们说的傍大款的小姑娘啊。”岳童上下打量小雁的样子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你说谁呢?”小雁站了起来,凶凶地看着他。
“王露云和我们说的啊。”岳童依旧不紧不慢的,“她说她看你电话上的照片了,说那老头看起来还挺年轻的,不像乔娜傍的那个,秃顶了不说,看起来像随时要断气了似的,可能牙都没几个了……”
“你他妈给我住口!”好像凭空挨了一闷棍,小雁狠狠地骂了一句,胸口猛地涌上来一股愤怒,噎住了自己也噎住了岳童没说完的话。周围霎然肃静,血液随着气愤瞬间涌满了全身,散去后,小雁感觉四肢冰凉,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声音在空旷地响着……傍大款的小姑娘……
肉鸽 07(2)
“小雁……”岳童靠近的一刹那,小雁重重地打在他身上,“你滚开!”这个男人的话刺痛了她,再看到他,小雁像见了蟑螂一样觉得恶心。
岳童没有再说什么,悄悄地离开了,但夜不再寂静,小雁嘤嘤的哭泣声格外清晰。
“你不该冲他发脾气!”
小雁抬起头,眼前有一张白色的纸巾飘舞着,她接了过来,纸巾上可以嗅到烟草的芳香,小雁知道旁边坐的是乔娜。
“他说话就是那个随便的样子的,习惯了就好了。”乔娜漫不经心地坐在了秋千上。
“可……”小雁刚要说什么,却被乔娜打住了。
“我刚来东京的时候,在南蒲和住,和我男朋友,上海复旦大学毕业的,在早稻田学法律,他比我大一岁,虽然家庭条件不好,但人很聪明,对我也很好。我也是一年前认识的岳童,通过他认识的。”
乔娜又点了只烟,小雁已经擦去了眼泪,呆呆地听着。乔娜很漠然地吸烟,吐烟,语调平缓得像在说一段别人的经历。
“岳童告诉我不应该和他来往,但我觉得女人的爱情如果由一个陌生男人的话来决定,那实在太傻了。可那时候我并不觉得自己傻,我用自己的钱交了房租,我用自己的钱买了牛肉给他做他喜欢吃的烤肉,我甚至还帮他交了一半的学费。现在我才知道其实他真的很聪明,他可以用自己的才华泡到日本的小女孩,他可以骗我哄我让我当了3个月的白痴却还以为他一心只爱着我。可笑,为了让他吃顿牛肉,我要刷一个星期的盘子。我怀孕了,他却不肯为他儿子拿出一毛钱来。”
“岳童陪我去做的人流,不疼,我知道岳童花钱做的全麻手术。但我心里很疼,我觉得我好像很贱,依然爱着他,在看到岳童把他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我竟然哭了。”
“岳童很仗义,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他借给了我30万日元。重新生活是艰难的,我没有力气再去做体力活,在东京谋生是辛苦的,我曾经亲眼看到一个男生就因为一天发高烧没去送报纸就丢了工作。这个世界对谁都不客气,我他妈对自己那么客气干什么?”
“大江健司是蒲生侏式会社的社长,62岁了,抱着他就像抱着截枯树皮一样让人恶心,但是他能帮我付学费,帮我交房租,日本人算得很明白,我的身体或许也就值这个价钱了,偶尔他高兴了,会给我些零花钱。岳童开始的时候很鄙视我,他甚至没有要我还他那30万,我知道他嫌脏,小雁你知道吗?其实那些钱不脏,在这个一夜情泛滥的年代里,身体迟早是别人的,大江健司每次折腾几分钟就射了,我觉得他连污染我的能力都没有。”
“岳童他?”小雁又想起了那个叫丽丽的女孩。
“他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他人长得精神,家庭条件又好,很多女孩都喜欢他。”
“可他并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爱情!”乔娜哑然,“我相信爱情,所以我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岳童不相信爱情,所以他是我们中间最出色的。”
“可刘蒙和思琪……”
“小雁,记住一句话吧,别人永远是和自己没关系的,所以别人对你说了什么,也不要去在乎,因为这里是东京,我们是寄生的生物,生存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他们两个……”
乔娜坏坏的笑让小雁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她却想不通。
“你很爱你……男朋友吧。”乔娜顿了顿,似乎在特意强调后面的几个字。
“嗯。”小雁轻轻地点了点头。
“珍惜吧。”乔娜拍拍小雁的肩膀,站起了身,她的兜里突然传出了几声鸟鸣,在夜空里很婉转,小雁喜欢这样的手机铃声。
“岳童的电话!”乔娜把电话递到小雁面前,“肯定是找你的。”
小雁推开了乔娜的手,她觉得自己的大脑里装满了乱糟糟的事情,容不下别的了。
乔娜笑着按了免提的开关,岳童的声音很大,霸道地钻进了小雁的耳朵里。
“乔娜吗?我联系不上小雁,你替我告诉她我错了,明天早上我亲自去赔礼道歉。”
肉鸽 08(1)
一夜未眠,虽然在东京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闵小雁觉得这次太阳升起得要比几天前慢了许多。
岳童的话在她的脑袋里响了整整一晚上,小雁第一次觉得自己也许真的只是个孩子,她从来没有想过年龄的差异会有什么样的世俗偏见,然而现在她知道自己在别人看来并不是个好女孩。
阳光照射进405的时候,屋子里飘出了灰尘的苦味,闵小雁草草地洗了脸,清新的空气能够唤醒疲惫,她想出去走走,至于干什么,她不知道。
刚下到一楼的时候,闵小雁已经看到岳童正坐在大厅里的沙发上,她想转回身去,但是已经晚了。
“小雁!”岳童的眼睛一直盯着楼梯,小雁没能逃过他的视线。
闵小雁还没来得及转身,岳童已经站在了她眼前。小雁低下头,她不想正视这个昨天晚上伤害过她自尊心的男生,对面有温热的呼吸传来,却没有声音。
刚转过身,岳童一把拉住了自己。闵小雁回头狠狠地看了他一眼,那个一直都自以为是的脸上挂着些不常见的恐慌。岳童的脸涨得有些红,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你还找我干什么……”
“我,我来拿衣服。”
闵小雁挣开了那双手,蹬蹬地跑回了四楼。
下到3楼的时候,王露云伸着懒腰走了出来。
“小雁,这么早就起来啦?”王露云笑着打着招呼。
“哎哟,这不是岳童的外套吗?”她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尖叫起来。
闵小雁本来想狠狠地骂她一顿,可她没有。楼梯口处,岳童走了上来,远远地看着自己。
王露云看了看小雁手里的衣服,又看了看岳童没有梳理的头发。夹在中间的她显然感觉到了自己的尴尬。她点了点头,退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的时候,小雁看到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恍然大悟后的笑。
静静的走廊里,只剩下闵小雁和岳童两个人,对峙似的站了一会儿,小雁把衣服甩给了他。
“小雁!”刚要转身离去,岳童叫住了她。
小雁没有回头,有丝委屈从心里涌了上来,想要从她的眼眶里流出去。
“我错了,我希望你原谅我。”
眼泪很不争气地掉了出来,闵小雁知道自己没有继续恨岳童的理由。乔娜说得对,在这个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干吗要那么在乎别人的看法呢。
“我昨天没回去,晚上在刘蒙那里睡的,你回房间后我去找了乔娜,我本来想让她帮我和你说声对不起,她骂了我一顿。我想还是我亲自和你说好了……我……”
“好了,别说了。”小雁回过头,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家伙道歉也这么■里■嗦的,看来他平时也没练习过。
“过去了……”
似乎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得到了宽恕,岳童抓了抓头发,不太相信似的偷偷看了小雁一眼,好像一个带着份不及格的试卷回到家里的小男孩,闵小雁无奈地笑了。
门吱地裂开道缝,又迅速地关上了,但小雁已经看到了王露云那双有些狡黠的眼睛,诡异的目光从门缝里钻出来的一刹那,小雁知道明天又要是满城风雨了。
不过她已经不在乎了。她和老王之间是不是爱情她不清楚,可她清楚自己该在乎什么不该在乎什么了。
既然已经选择了生活,又何必让生活再来选择自己。
“岳童,你今天有课吗?”闵小雁故意很大声地说着,她知道王露云的耳朵一定正贴在门上听着。
“我……没有啊……”
“你知道哪里有卖手机的吗?我想买一个,这样我男朋友找我方便些。”
“知道……”
“带我去吧。”
池袋安华中国店
“没办法了,你也没有身份证。”跑了好几家,因为没有证件,最后岳童带着小雁来到了池袋。“这家物品店的老板我熟悉,他专门卖给你们这样刚来的人手机。8000日元,话费100一分钟,贵是贵了点儿,不过也就在这儿能买到啦。”
“谢谢你。”小雁看着岳童满脸大汗的样子,递给他一张纸巾。
“谢什么。”岳童接过纸巾,“都是日文操作系统,我教你怎么用吧。”
肉鸽 08(2)
“不着急,我又不发短信,能拨号就行。”
“大家互相联系都用短信的,你还顺便能补习一下日语……”岳童是那种对什么事情都很较真的男生,一点也不让。
“好啦,我饿啦,一会儿你再教我。”小雁笑了,岳童在她眼里越来越像个争强好胜的孩子,“我请你吃饭吧,这一天忙坏你了。”
“哎哟,真的,我也饿了。”岳童滑稽地捂了下肚子。
两个人开心地笑了。
池袋东口大江户川寿司店
这是闵小雁第一次吃正宗的日本料理,干净的店面里,中间宽敞明亮的工作间,师傅们在玻璃窗后忙碌地赶制着各种食品,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一盘盘精巧的寿司从里面顺着传送带滚出来。小雁看着碟子里两个晶莹剔透的寿司,都不忍心把它们放进嘴里。
岳童看来是饿坏了,一眨眼的工夫,3个空盘子已经扔在了一边。餐桌上有粉末状的茶叶,岳童熟练地挖了两勺,冲成飘香的绿茶送到小雁面前。
“你常来这里吃吗?”小雁拄着下巴看着岳童,平时吃饭总是老王在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大吃大喝,今天她才知道,原来狼吞虎咽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可爱。
“当然不了,谁有那么多钱老来这里吃,平时都是吃松屋啦。”岳童又吃了两个,抹了抹嘴巴。
“那是什么?”
“呵呵,你不知道的东西多了,松屋你就别着急打听了,有你吃恶心的那一天。”
“你怎么就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那你说现在这个季节应该干什么?”
“春天……”小雁想了想,她想不出春天的日本能干什么,有些料峭的季节,天总是时阴时晴,搞得人都没心情。
“刚刚还吹牛呢。”岳童似乎饱了,咕嘟咕嘟地喝下了一大杯茶水,刚要再去擦嘴,小雁已经递过去一张纸巾。
“那请你指教吧,应该干什么?”
“春天的东京,当然要去上野公园看樱花啦。”
“樱花?”小雁记起从前看过的电影里,有副似乎很熟悉的画面:穿着和服的女人铺开塑料布,男人穿着木屐坐在树下吃着妻子做的寿司,看着小孩子绕在周围欢快地跑来跑去,粉色的花朵偶尔会从半空中悠悠落下,最后在一片草地上堆出其乐融融的颜色。那种幸福,曾经在小雁的脑海里留下抹不去的甜蜜。被岳童这么一提,她倒有些迫不及待了。
“我想去看看。”
“那就明天吧,我带着照相机,你把乔娜、刘蒙他们都叫上。”
“好。”
一共1800日元,小雁刚掏出钱,发现岳童已经早一步交上了。
“说好了是我请客,你怎么交了?”
“留着你的钱明天给大家准备午餐吧。”岳童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要不,明天你别叫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