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铃月一个人愣在门前,她的热血陡然变得冰凉。她的心如坠入万丈深谷,她有一种失去重心的感觉,空荡荡的感觉,和那种切盼被充实的感觉,无论是她空寂的灵魂,还是她柔弱的躯体。
可现在,一切都似乎是飘浮不定,虚无缥缈,这种游离状态令她不安,令她烦躁,令她想入非非,但却无可奈何。
铃月本是个比较保守的女人,可现在,却遇到了一个似乎比她更加保守的凯,不对呀,她又否定了自己。当凯热烈吻她的时候,哪里像是个保守的人呢?铃月苦思不得其解。
凯在她的心目中,变得扑朔迷离,难以琢磨。
铃月心事重重地开着车,转上了回家的高速公路,终于,她做了决定,不给凯打电话了。
“如果他真的爱我的话,他会主动来找我的。”
铃月忽然想到一句不知在哪本书上读到的话:
“把箭弓交回男人手中,因为那样,他们才会想到去使用它,因为那本是他们的天性。”
“而我,只好暂时充当那只可怜地等待着爱情之箭的白鸟喽!”她扬起眉毛做了个夸张的表情,然后自己被自己逗笑了。
铃月的车飞快地开回了公寓,刚进门,还未等将买来的东西放好,手机铃声就响了。她赶紧在手袋里掏出手机,看来电显示,竟是雪玳。
“天,这些日子忙晕了头,都忘了给雪玳打个电话。”铃月暗暗责备自己。
“Hi,雪玳,不好意思啊,最近一段日子都没有去看你,你还好吗?”铃月边听手机边走到阳台,望着外面那株树叶已经开始变成深红色的李树。微风徐徐地拂过树梢,艳丽的树叶婆娑地摇泻着落日的余晖。
“我还好,谢谢你铃月。”雪玳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她说:
“你最近一定很忙吧?你知道夕燕今天出院了吗?”
“啊?夕燕出院了?我不知道啊,她没有告诉我呀!”铃月有点儿惊讶,但也为夕燕高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恢复健康了。
上个周末,铃月抽空去看望过一次夕燕,一进病房,就看到夕燕的女儿蓓蓓正坐在病床旁,兴致勃勃地跟夕燕说着什么。
蓓蓓是个漂亮女孩,个头高挑,一双丹凤眼跟夕燕十分相像。
她是回来过春节的,本想给夕燕一个惊喜,没想到家中却空无一人,打夕燕的手机也是关机,蓓蓓等到第二天,还是不见夕燕和拉瑞的身影,很担心,就跑去警察局报警,警察局查询后告诉她夕燕的下落,蓓蓓便慌忙寻到了医院,当见到夕燕孤零零躺在病床上的凄凉情景,蓓蓓心里好难受。不过还算是天助人也,蓓蓓回来得恰是时候。夕燕在女儿的悉心照料下,身体日渐恢复,精神状态也好多了。
看到她们母女温馨的二人世界,铃月就没有久留,有蓓蓓在,至少她也放心了许多。
“她一定是不想麻烦你才没告诉你的。我也是刚接到夕燕的电话。她们已经自己回家了。”雪玳说。
“噢,夕燕出院太好了,要不你们来我家聚聚吧,我正准备包饺子呢。”铃月开心地说。
“一个人包饺子?这么好的闲心?今天是什么日子啊?”雪玳忍不住问。
“我、的、生、日!”铃月故意加强语气.
“呃……这样啊!”雪玳一时没有如铃月想象般的兴奋响应,令她很有些失望。
“来不来随你们啦,反正我也是寂寞惯了的人,行只影单的,没人疼!”
电话那头的雪玳忽然沉默了,久久没有出声。
铃月猛然想到雪玳的爱人刚去世,自己怎么能说这么敏感的话,心里直骂自己,赶紧对雪玳说:
“对不起,雪玳,我不是故意要惹你伤心,我只是觉得自己挺可怜,挺孤单。”
“我知道,我一会儿就去你家,好吗?现在我们两个都是孤单的可怜人了。” 雪玳的声音轻轻地从话筒里飘来,是那么的伤感,那么的苍白,铃月的心禁不住疼得揪了起来。
第十四章 生日聚会
铃月放下电话,就跑到厨房里忙活起来,择好芹菜,用热水泡软后切碎,将肉馅加入一起搅拌好,再往里加些芝麻油、鸡蛋、盐、酱油、胡椒粉什么的,等雪玳来到按门铃的时候,铃月的饺子馅已经准备完毕,整个屋子里香气弥漫,引人垂涎。
听见门铃叮咚一响,铃月赶忙跑去开门让雪玳进屋。
“天啊,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要憔悴?是不是晚上没睡好?”看到雪玳面色苍白,一副倦容,连眼窝也深陷下去,铃月猛地吃了一惊。
“嗯……晚上很难入睡,熬到筋疲力尽也没有睡意,所以,医生给我开了一些药,吃了一个多星期,已经好得多了。” 雪玳的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了。
“哦,都是些什么药啊?安眠药吗?我都想试试了,因为最近也是经常睡不好。” 铃月想到自己的处境,不由得叹口气,摇摇头,一边拉雪玳在沙发上坐下:
“来,这里舒服,快坐下歇歇先。” 然后去给两人都泡了杯热茶。
“抗抑郁的药物,也有安眠作用,医生说我患了轻度的抑郁症。”
“啊!这么严重啊!” 铃月睁大眼睛,转而一想,若换了是自己,不抑郁才怪。
雪玳愁眉不展地说:
“我本来不想吃的,我从来就很少吃药,可是整晚整晚睡不着,不是听到客厅里有脚步声,就是浴室里有流水声,有时候我似乎还听到查里斯在讲电话的声音,很清楚,一点儿也不像是幻觉!可等我跑出去四下寻找,却空荡荡的一个影子也没有,你说奇不奇怪?有时候我只得整晚在那些房间和院子里走来走去,就希望能在哪里碰到他,一直走到天色发白。我再三告诉自己,查里斯不会再回来了,可潜意识里,我一直在等着他回来,他不可能一句话没说,就这么一走了之,他从来没有那样过……” 一阵沉默后,忽然,雪玳的声音急促起来,她一把抓过铃月的手:
“对了,铃月,你看过那部电影没有?看过没有,叫《人鬼情未了》的,我现在发觉,那部电影拍的事,可能是真的,只是没人相信,要不然,怎么能写得那么好呢?说不定,查里斯的灵魂真的回家来了,要不然,我怎么会感应得到?你说是不是?是不是?”雪玳的眼里闪着亮光,她屏住呼吸,满含期待地望着铃月。
铃月目瞪口呆,她触电般地甩开雪玳的手,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大声地说:“雪玳!醒醒吧,查里斯已经死了,死了,你明白吗?人死不能复生,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啊…… ” 雪玳深深一震,她的目光好像凝固了一样,向空中望了一会儿,然后垂下头,艰难地重复着:
“死了?”
“死了。” 铃月狠下心来,肯定地点点头。
雪玳仿佛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她哀伤地望了铃月一眼,然后将头埋在膝盖上,双肩止不住地抽动起来。
铃月坐到她的身边,怜惜地用手臂搂着她:
“雪玳,你要是想哭,就痛快地哭出来吧,别憋在心里憋坏了,你刚才可是把我给吓坏了!”
雪玳压抑的哭泣声一会儿就停了,她抬起头,从茶几上抽出一块纸巾,拭去脸上的泪痕,对铃月说:
“我真傻,你不要笑话我呀。”
“我笑话你干啥,心疼还来不及呢。你看看你都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要是查里斯知道你这样,他还能安心地走吗?”话一说完,铃月马上就又后悔了,自己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果然,雪玳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她不停地擦拭着那些不听话的泪水说:
“我不能再哭了,夕燕应该快到了,我不想让她看我这样,我得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不然她更要难过了。”雪玳的话,令铃月不禁一阵叹息。
“别担心夕燕了,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别把自己的身体弄坏了。”铃月想到第一次见到雪玳时,她看起来是那么健美和开朗,不由得一阵酸楚。
“我白天上班的时候感觉就像个游魂,一整天到底做了什么,连自己都搞不清楚。老板说我要是太累,就回家休息,可是,回家我又得一个人面对着一幢空房,有时候我感到自己就快要崩溃了。所以,我坚持要留在班上,我看得出来,他们都很关心我,只是我自己觉得不好意思。”
“雪玳,我看你不能再一个人继续住在家里了,一个人守着那么大的空房子,就是正常人都会害怕,何况你现在的情绪又不稳定,不疑神疑鬼才怪。” 铃月想了想,忽然,她有了一个好主意,她兴奋地对雪玳说:
“对了,雪玳,不如干脆你搬到我这里住吧,反正南茜不在,你就住她的房间如何?这样,我们俩也有伴了!我能理解你的感受,这些日子,南茜一走,我一个人孤零零地面对四壁,一个正常人也被弄得快要发疯了。你搬来吧,跟我一起住,不要再吃那些药了。”
“对了,我说怎么没有见到南茜,她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雪玳疑惑地问。
铃月就把南茜的赌场奇遇亚伦、然后赢得巨款、再去度蜜月的前后经过一五一十讲给雪玳听,雪玳听得惊讶慨叹不已。
“人的命运真是千奇百怪啊!”
就在这时,门铃叮咚叮咚响了好几下,铃月一边过去开门,一边如梦初醒似的说:
“糟糕,本来想包好了饺子让你们来吃,光顾得讲话,这下得大家一起包了。”
“没关系呀,我已经好久没有下厨房了,而且,这饺子馅好香,一闻,才发现我的胃口忽然就恢复了。” 雪玳的嗓音明显欢快了许多。
“你知道没钱的最大好处是什么?”铃月顽皮地把头转向雪玳。
“什么好处?”雪玳不解。
“那就是给我食欲。每次我最穷的时候,都发现胃口奇好,什么都想吃。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真的。”铃月认真地说。
“哈哈哈!你呀!”雪玳忍不住笑起来。
雪玳的笑声未落,铃月已经拉开门,夕燕和她的女儿蓓蓓正站在门口,惊异地望着这屋内的两个笑语连连的人。
“快进来!快进来!雪玳快看,这就是蓓蓓,比她妈还高,多漂亮的女儿呀!”铃月扭头对雪玳说。
“铃月阿姨,上次你来医院,我都忘了谢谢你送给我的圣诞礼物了!那套百科全书我真是太喜欢了!”蓓蓓落落大方地对铃月一笑。
“不客气不客气!现在你想要我还买不起了呢,哈哈!你妈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你不知道她有多疼你!你在纽约还好吗?本来你妈住院的时候,我们都想打电话告诉你的,但她就是不许。” 铃月的眼睛望望夕燕,夕燕慢慢地走进屋子,看起来她的身体仍很虚弱,脸上没有血色,以前的她可是面色红润,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
“铃月,雪玳,这些天真让你们费心了。”夕燕冲她们露出微笑。本来见到她们心中异常高兴,但她的笑容挂在脸上,却显得不十分自然。给雪玳酿成的悲剧,在她心头笼罩了一层无法散去的阴霾,这令她在见到雪玳的时候,始终怀有负疚感。
不过,进门时听到雪玳在笑,这让她感觉好受多了。
雪玳迎上前来:
“真的,蓓蓓好漂亮,眉眼跟夕燕可真像!”
“夕燕,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雪玳张开双臂,轻轻地伸向正走过来的夕燕。
夕燕被雪玳拥抱着的身体,禁不住颤抖起来,她轻呼了一声:“雪玳!对不起……” 后面的话,就哽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别难过了,一切都会过去的。”雪玳轻轻地拍了拍夕燕的后背,顺手用手背偷偷擦掉了眼角刚渗出的泪珠。
“大家都不要再哭了,不要再哭了,今天可是我的生日!” 铃月赶紧说:
“对了,夕燕,为什么不告诉你出院的消息,我们好来送你们回家呢?”
“我开车送妈回家的,我已经考了驾照了!所以我妈说不用麻烦你们两位阿姨了。”蓓蓓将手里一直端着的两个大盒子递给铃月:
“这是我们来之前,专门去中国城买的,我妈说你们都爱吃龙虾,所以,特意从潮州菜馆里买来,要不是等着炒这盘龙虾,我们早就到了。”
“哇!还好我今天没买,看来有口福的人必定是逃不掉的!”铃月高兴地接过两个沉甸甸的盒子,打开扫视一番:
“呀,这只龙虾够大的,这下好了,穷人过生日也有龙虾吃,资本主义社会也有好处耶。”
“铃月,你今天是怎么回事,老是穷人穷人的,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打两份工,怎么会穷呢?”雪玳奇怪地问。
“一定是去赌了。”夕燕忍不住说。
“唉,知我者夕燕也!简直是一败涂地!”一谈到赌,铃月的脸登时变得像个苦瓜,她挥挥手道:
“别提了!等会儿再跟你们说,现在咱们赶快动手包饺子吧,省得龙虾凉了,就不好吃了。”
四个人围坐在圆桌上,开始七手八脚地包饺子,蓓蓓发现冰箱里还剩下几个番茄,自作主张地拿出来切碎,包了一些番茄馅饺子。
一边包饺子,铃月就把前几天的惨败经历告诉了大家,众人不禁唏嘘。
夕燕说:“铃月,我早就想劝你不要再去赌了,但知道你也会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没什么用处,只有等你输痛了,才会罢手。但是,戒赌什么时候都不算晚,只要你有决心就行。”
雪玳忽然轻声说:“我很想去打Wheel of Fortune!(‘命运之轮’,一种彩金老虎机) !”
众人皆惊异地望着她。
“雪玳,你没事吧?你不是从来不喜欢赌的吗?”铃月疑惑地看着雪玳。
“查里斯走的那天晚上,他建议我们去打那种老虎机,还说说不定能赢个几百万,我知道他是开玩笑,所以没同意。但是,现在我忽然非常想去试试那个叫‘命运之轮’的机器了。命运之轮!听听,命运之轮……这名字好像含有玄机。 ” 雪玳的神情又变得有些恍惚了。
听到雪玳再次提到查里斯,铃月生怕她的情绪又有变化,赶紧转换话题:
“管它什么轮,反正老虎机还是最好别打,那天我一会儿工夫就输了四百块。对了,夕燕,你的房子打算怎么办呀?我听说最近房价跌得很厉害的。” 铃月老早就看到报纸上说房屋价格下跌,一直担心着夕燕的房子要赔本。
提到房子,雪玳也回转神,她说:
“夕燕的房子应该有希望卖掉。我帮她联系的经纪人前天还给我打电话,说带了好几个客人去看过房子,但还没决定买。这些天报社发的好几篇稿子都是报道跌价和利率继续上扬的消息,这两个消息都很不利。”
“我现在就想早些把房子卖掉,我和蓓蓓已经商量好了,想做点儿小生意,需要本钱。”夕燕说。
“做生意啊?什么样的生意啊?”铃月好奇地问。
“租个小店,卖手绣丝绸服装!”蓓蓓干脆地回答。
“哇,这个主意不错呀,谁想出来的?”铃月感到很兴奋。
“我呀!我妈最会绣花了,小时候还教过我,我都记着呢!就是后来懒,没怎么练习。我在纽约工作的那家进出口公司,刚给一家丝绸店进了好多丝绸缎儿,我可以找他们买些回来,加工成丝绸服装啊、睡衣啊什么的,美国人一定喜欢!我们过来的时候,妈把以前绣的好多漂亮刺绣都带来了,我灵机一动,嘿,刚好派上用场,都挂起来,给我们的小店打广告了!”
蓓蓓激动地边说边指划,夕燕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那是无比慈爱的微笑,是宽慰的微笑,那微笑使她显得很美丽很动人。
“夕燕,看不出你的女儿的确很有创意,说不定哪天真能成为天才的商界女强人呢!”雪玳也很为这个好主意而感到惊讶。
“嗯,我现在手臂活动还不大灵便,不过不急,得等房子卖掉以后,才有本钱进货和租店面,以前存的钱,几乎都被拿去供房了。”夕燕的脸色忽而转为忧虑,她想起了她的丈夫拉瑞:
“拉瑞这次病倒,人算是抢救过来了,今天上午蓓蓓跟我去他住的医院,医生告诉我,他这次中风,造成了半身瘫痪,语言能力也差不多丧失了,唉,所以,蓓蓓决定留下来跟我们一起住,一是想帮我一起创业,也是想要替我分担压力,照顾拉瑞。这孩子,去纽约这一年多,成熟了好多!”夕燕用疼爱的目光望着女儿蓓蓓。
“我都快十八岁了,不再是孩子了!”蓓蓓嘟着嘴说。
“以前因为蓓蓓不喜欢这个家庭,我总是想多赚钱好搬走。可是现在,拉瑞瘫痪了,他又无儿无女,没人照顾,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扔下他不管。其实他除了好赌以外,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这一辈子,赌来赌去,最后连人都倒在赌台上。唉,人的一生,真是说不清楚。”夕燕沉浸在她自己的思绪中,说完,就开始沉默了。
听到夕燕这番话,铃月联想到自己短暂的赌博生涯,心中感慨万千,她觉得像拉瑞那样过一生,实在是太没有意义、太不值得了,假若等自己成了老太婆的时候,跟拉瑞一样,消耗了一生的时间和精力在赌桌上,最后债台高筑,众叛亲离,辛辛苦苦却什么都没有剩下,只剩下一具不能动弹需要别人照料的躯壳,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真是不容易啊夕燕,不过我觉得你做得对,人不能只为了自己活着。”雪玳开口了,她环顾四周,说道:
“我刚刚产生了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你决定搬来跟我一起住了吗?”铃月迫不及待地问。
“我要把我以前买来作为投资的两幢房子卖掉,用那些钱成立一个基金会,专门奖励那些见义勇为的市民,钱肯定不够,不过只要开始了,以后可以慢慢再筹……”
“啊!真的?!”大家异口同声发出惊讶的声音。
“嗯,我想这也会是查里斯的心愿。他走了,今天我才真正地意识到这一点,但是,我反而心里好受多了,因为我发现他永远不会从我的生命里走开。我觉得我应该去做这件对他对我都很重要的事。”雪玳沙哑的嗓音中透出坚定。
“雪玳,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你好好想过没有,在拉斯维加斯这个地方,一个金钱社会,谁不是为了钱而拼搏?生活的目的就是钱,因为没有钱,你就等于什么都没有。你这样做,是不是太……” 铃月有些犹豫地没有将话说完。
“太傻是吗?查里斯是很傻,所以他也娶了一个傻瓜老婆,但是我为他骄傲!我感觉他一直在看着我,在等着我做点儿什么。我也想让他为我而感到骄傲!我深爱的人已经走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已经失去了,我还要那些房子有什么用?!” 雪玳脸上那种深刻的表情,真是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
铃月的心深深被震撼了,她呆呆地不知该说什么,转头看看夕燕,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
第十四章 雪玳的事业
铃月的生日过得非同寻常,混合着欢笑与泪水,但给大家也带来了信心和希望。
接下来的这些天,雪玳和夕燕就开始到处联系卖房子的事,经纪人带来的客人每天络绎不绝地来看房,由于四处房子不在一处,两个人跑得不亦乐乎。
一个星期的努力,竟奇迹般地有了收获,夕燕的两幢房子由于开价低,都被一位加州客人作为投资买走;雪玳的房子多费了些周折,因为房子里有租客在,合同都还没到期,但他们得知雪玳丈夫已去世,在弄清了雪玳卖房的目的后,感慨之余,都十分爽快地答应尽快找地方搬走,何况,雪玳为表歉意,承诺他们所付的将近一年的房租分文不少,一概退回。
没过多久,雪玳的两幢房子就分别被查里斯公司的员工买走了。
那天,雪玳到查里斯公司整理查里斯的遗物,公司的副总经理Tony (托尼),一直陪着她说话。查里斯在世的时候,两人的工作配合默契,私交亦甚好。托尼独身一人,查里斯便经常邀请他来家里吃饭,所以,彼此之间都很熟悉。托尼曾是麻省理工学院的高材生,青年俊杰,才华出众,跟随查里斯短短几年,便做出了不菲的业绩。
当雪玳跟托尼谈到想卖掉房子成立基金会的想法后,托尼当即便在公司召集开会,郑重告诉员工们雪玳将要开始的这个计划,并说如果有谁正打算买房子,希望买雪玳的房子,以实际行动支持雪玳。员工们本来就爱戴查里斯,雪玳的行为更使大家深受感动,马上就有几位员工表示愿意购买雪玳的房子,因为房子只有三幢,到最后还不得不用抽签的方式,来决定谁可以成为那三位幸运买主。
抽完签,几个人去到查里斯的办公室里讨论买卖细节。两幢房子的归属很快有了着落,轮到最后一幢房子时,四周忽然变得静寂无声。那一幢正是雪玳仍居住着的房子。
查里斯公司的几位员工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雪玳,只见她面上忽然失去了血色,握着笔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气氛忽然沉默下来。
美国人习惯用自己喜爱的私人物品来装饰工作的地方。环顾四周,就可以发现,查里斯的办公室布置得很有个性,墙壁上悬挂着他最喜欢的LA( Los Angeles Dodgers )球队的图片,透明的玻璃橱柜里,陈列着著名球手曾经使用过的高尔夫球杆和棒球、运动服等纪念品,高尔夫和棒球这两项运动,一直是他最倾心酷爱的运动。
自从查里斯去世后,他的办公室一直保留着他离去时的样子,仿佛主人只是暂时外出,不久便会回来似的。所以,每件物品,仍带着被随意摆放的痕迹,他的私人遗物,正默默地等待着雪玳来将它们带回主人家里。
雪玳的眼前浮现出她和查里斯的家,整幢房子里的物品,该怎么处理呢?留着没处放,只能送人或者卖掉。查里斯的书桌、电脑,高尔夫球拍,墙上的油画,跟查里斯去欧洲旅行的时候买回来的那些古朴的灯具、花瓶,衣橱里挂着的那一排排查里斯的西装领带衬衫T恤,还有他那熟悉的黑色宝马……想象着这些东西将永远地从眼前消失,雪玳止不住心如刀割似地难受。
五年的点点滴滴,累积着她与查里斯那么多珍贵的回忆,雪玳忽然发现,人很难完全抛开过去,因为不知不觉中,你的过去已经成为了你自己的一部分。
她的目光有些散乱地在查里斯昔日的办公室内游走,最后落到书桌上,她在泰山被查里斯偷拍的那张长发飞扬的照片,被他特别用水晶相框镶起来,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旁边的那一张,则是一次他们俩在高尔夫球场打完球后,站在草地上亲昵相拥的照片。照片上的查里斯伸出一只强壮的臂膀豪迈地搂着雪玳,他的头倾向雪玳,下巴贴在雪玳的头发上,雪玳看起来则是一副正欲躲闪的样子,她笑得非常开心,一副幸福的样子。雪玳不禁拿起这幅相片,出神地凝视起来。
回忆如潮水一般涌上雪玳心头,她的眼神变得朦胧。
以前,每逢周末两个人休息,查里斯都会推掉一切的应酬,跟雪玳去内华达湖休闲胜地去打高尔夫球。刚开始的时候,雪玳初学,球不是根本打不出去,就是飞到跟球洞方位毫不相干的方向。查里斯就不得不跟着小球四处乱跑,雪玳则笑倒在草地上。打累了,两个人就登上十几级台阶,到那家建筑在山顶的幽雅西餐厅里,坐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一边悠闲地喝咖啡,一边欣赏窗外优美的风景。那山峦湖泊和草地,在沙漠之中尤显珍贵,宛如世外桃源,令他们心旷神怡。
他们俩都对大自然情有独钟,不喜欢灯红酒绿的喧闹都市。他们经常会相拥站在山顶,静静地望着这里的绿树叠翠,野花烂漫,任清新的山风徐徐吹过他们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