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可以放五千万元贷款,现在却不具备五千万元贷款的担保能力!!!这样下结论,我怎么给葛副行长交代!原来给怒潮家具公司放贷款的时候,葛副行长也是签了字的!”郝逍遥终于说出了他内心在管理层面上的苦衷。
听郝总这样说,董、骆哑然了。就是嘛,他们都是新来的,完全可以新官不理旧帐,甚至还可以“破四旧,立新功”,可郝总却是要新帐、旧账一起背的。
“那,我们就同意?” 董大为讨好一般地说。
“你们发现这么多问题,还同意什么?”郝逍遥气愤而沮丧地说,“我们不还都是共产党员吗!不是还要对国家财产负责吗!”
董大为继续讨好一般地说:“那,我们不同意?”
“不同意就完了?那天竺支行为什么还把球踢给我们?那远东投资公司不是还要告我们的状嘛!为这信息录入有误,骆雪和杨兰兰不是还要写检查,中央银行不是还要我们的罚款嘛!”
“那,我们怎么办?”平日里异常聪明的董、骆在权威人物郝总面前,都变得非常弱智了。
看那郝总的控制能力有多强,像会施魔术一样!
“怎么办?拖着不办!”郝逍遥教诲着。
“不办?那企业总要催呀!” 董、骆又异口同声地惊叹。
此时,郝逍遥似乎已经是胸有成竹了,大口地喝了咖啡,又点燃了一只烟,深深地吸了一口,闭上眼睛,倚靠在老板椅上,把那一口烟在五脏六腑中回味过了瘾,才从口中吐出来,在空气中形成了一个大大的烟圈:“我写了一首诗,叫作:《山中无题》。我给你们两个大知识分子朗读一遍,若何?”
见郝总情绪突然好了起来,董、骆连声说:“好、好!”
此时,郝总愁云全无,神采飞扬地朗诵道:
“风吹古树,
洒落几点天蓝;
小路尽头——
潺潺清泉;
溪流替你我细语——
在小溪边。
黄昏换走清晨,
何时再有今天——
你我悄坐无语,
听响泉;
看天蓝,
在山间。”
听罢郝总的诗,董、骆又按照老程序连声赞叹几声“好”之后,便准备出门。郝总在身后叮咛着:“无论张总、贺总、还是什么总,问起这个贷款的事,第一句话是:‘我们正在研究呢!’第二句话是:‘没有找到葛副行长,等等再说’。”
出得门来,骆雪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尾随董大为进了副总的房间,关上门,不禁哧哧的笑起来,连声说:“太滑稽了,太滑稽了,我感觉他像个疯子,而我和你,就活像两个傻子!”
第一天没有张总找;第二天没有贺总找;第三天还是没有什么总找;企业还是很懂事的,他们给银行留出了研究问题的时间。
第一个星期,张总找了,大家用第一句话:“我们正在研究呢!”应付了过去。
第二个星期,贺总找了,大家用第二句话:“没有找到葛副行长,等等再说!”又对付了过去。
第三个星期,如果在来个什么总找,问起贷款的事怎么应付呢?大家正在犯愁的时候,郝逍遥办公室的电话铃突然响了。
对面是一个熟悉的声音:“郝总,我是贾好运。”
“贾处长,你好,你好!我怎么听说,你调到参股银行当行长去了!也没有给我打个招呼,我好给你饯行呀。”
“当什么行长呦,我让人家玩儿了一把!” 贾好运话语很是阴沉,又把自己的一腔苦水向郝逍遥倒了一遍。
郝逍遥对贾好运的不幸遭遇顿生出几分快感,因为他自己是没有本事通过自己的能力跳槽的,因此,从骨子里对怀才不遇之人,对动不动就炒领导鱿鱼的人,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反感,他在心里快意连连的时候,嘴上却急忙安慰道:“你是金研所的硕士研究生,给他们干出个样子来,还愁没有行长当!不成,回到国商银行,到我们这里当支行行长嘛,绝不给你下达硬指标任务的!”
“已经走出了这一步,还怎么好意思回来呦,要不是有求您郝总,我都没有脸皮给您打电话了!”
“贾处长,走到哪里,你都是领导!有事你就吩咐!” 郝逍遥努力不使自己的口气里流露出虚情假意来。
“我已经到参股银行两个星期了,还一分钱存款没有,一笔贷款没有放出去呢!赖主任每天打电话来催,支行吴力行长每天直接问,挣小银行这一点工资,好像比挣土地主的钱都难。因此,我也是没有办法,有两个事情,只有求您郝总啦。一是能不能给我介绍几个客户,让我放一点贷款出去。二是能不能帮助我联系一下怒潮的朱副总,让他在参股银行箭楼支行开个户,给我存一点款。这是他答应的事情,可我却好长时间找不到他了。” 贾好运几近哀求地说。
郝逍遥心里骂道:你原来是总行领导,屁股刚一挪窝,怎么就指使我挖国商银行的墙角呢!嘴上却说:“好说,好说,你贾处长领导了我们这么多年,你的事情,还不跟我的事情一样嘛!只是我跟朱副总也不是很熟悉,我让他给你存款可以,只是不知道,好不好使,不过……”郝逍遥正准备找一个漂亮一点的借口推脱贾好运,忽然想起了怒潮家具公司担保远东投资公司申请贷款五千万元的事情,于是便灵机一动:“项目我这里倒有,而且有一个是现成的,还是优质客户怒潮集团的关联企业,只是不知道参股银行愿意不愿意做!”
“愿意!愿意!您介绍给我,贷款出去了,我还可以给您回扣提奖呢!” 贾好运不知道郝总正在对自己使一个嫁祸于人的伎俩,见有了做业务的机会,便迫不及待地说。
郝逍遥也兴奋起来,他在心里感叹道:市场经济就是好,金融竞争就是好,这种竞争可能对京都市国民经济和整个金融环境没有什么好处,却对自己有好处,对企业有好处!在竞争中,国商银行的包袱神不知鬼不觉地甩给了参股银行,企业在国商银行骗不到钱,也可以换到参股银行去骗。而且,在这个过程中,自己还可以拿到参股银行的奖金。当然,钱肯定不会很多,他也不在乎这一点钱,但是,他在乎的是除了甩掉包袱之外,自己还可以获得帮助朋友的好名声。
“好,好,贾处长,今天晚上我请客,介绍你和张总、贺总见个面!”郝逍遥集自己五十几年来修炼的功力于此时,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而不要笑出声音来
公元二千零二年的初秋,各家银行内部优质企业的名单起了变化:怒潮集团公司由一个不十分知名的企业集团,一跃成为了各家银行拼命竞争的知名的优质客户,成了各家银行金融业务竞争的焦点。
这种变化的取得,当然要得益于兰总这个红衣女人为了挽回公司颓势,为了在股市上大举圈钱,为了获得巨额的贷款而进行的大手笔的宣传攻势。
这个攻势之猛烈,在诸多金融家的心目中,一个丑小丫,不得不成为了一个美丽的白天鹅。
每天,在大家的眼里和耳里都有电视广告没完没了地炒作和新闻媒体的不断追捧。怒潮集团公司成为了最重要电视台新闻联播之后,第一个广告片的播主。那个广告片优美异常,先是拌着歌声而来的碧波万顷的美丽湖的湖水,而后是怒潮股份的水中渡假村、全国各地的各式车间、厂房、机械轰鸣的生产线、各种保鲜产品和各款美仑美奂的古典家具,最后是身着红衣的兰总,矜持地微笑着代表怒潮企业数万名员工:祝全国人民万事如意、祝祖国兴旺发达。同时,全国各大报纸不断登出推介怒潮企业模式的文章,仿佛怒潮集团俨然成为了股份制改造、工业与农业、科技与农业有效结合的典范。
社会形象、领导题词就摆在眼前,由不得金融家们不信。怒潮集团公司在京都市民族宫举办了一次大型的《怒潮集团新产品展示会》,把其全国各地的产品,包括古典家具满满当当的摆了两层楼。展览会没有卖票,实行赠票制,在京都的中央、国务院各大部委的所属机构;在京都的各军兵种;在京都的各个金融机构;在京都的各新闻媒体;其他相关省份的机关、银行、媒体也都收到了赠票。而普通百姓则全部被拒之门外。
一些好事的人,看着民族宫里熙熙攘攘的展览,和大包小袋从里面出来的人流,不觉心里痒痒,竟花上十块钱从票贩子手里买了门票进了去。出来后,竟大喊:“值、值!里面可以用名片领饮料,一张名片一罐饮料!等于二毛换两块!只拿出六张名片就可以把门票的钱赚出来了!”听进去的人这么一分析,本来就闲着没有事的老头老太太们,赶紧呼而唤女地买票进去看展览了,唯一怨愤的便是自己没有带来足够多的名片用来换饮料。
那兰总也真的神通广大,居然与某位市委领导人合过影,并被制成巨幅照片,像影壁一样,耸立在展厅的大门口;在展览会的大厅里,五六个大镜框装裱起来的,居然是一些党和国家领导人的题词。虽然领导人们的题词只是泛泛而谈农业的重要性、谈农业与科技结合的意义,但是,被兰总在这里断章取义,仿佛真的如党和国家领导人对怒潮企业如何如何重视,如何如何肯定一般。
各家金融机构对怒潮集团实质性的追捧,也逼着金融家们不得不为了本银行的商业利益和个人业绩去淌怒潮这道混水。
但是,在金融街众多金融单位里,对怒潮企业集团保持清醒头脑而且一直持否定态度的,除了已经被国商银行末位淘汰并已经被兰总堵上家门的常太平之外,在证券监管会还有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姑娘。她便是上市公司扩股审批处的牛蓓薇处长。
她今年已经五十岁了,是下过乡、抗过枪,一九七七年坐上中国恢复高考制度头班车进入大学的那批老大学生。她个子不高,白静脸,戴白塑料框眼镜,一天下来也难得说出两句话。由于性格孤僻,喜好独往独来,已经快到退休的年纪了,但是,从精神和肉体上,却还保持着处女身,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更无从谈起婚配。也许是命里与兰总这样八面玲珑、春风得意、呼风唤雨的女人相克,无论她兰总如何软磨硬泡,如何使尽各种手腕,甚至找牛蓓薇上级让她下岗的设想都实施了,但是,都没有成功;无论怒潮企业集团是在没有进行宣传攻势之前还是默默无闻的时候,还是已经进行了宣传攻势,在社会上名声鹤起的当口,这个牛蓓薇处长硬是坚持说怒潮股份是小马拉大车,尚不具备增资扩股的条件,她要对股民、特别是广大中小股民负责。
由丁博士亲自捉刀的厚厚的包装得美仑美奂的申请材料已经交了上去;为了以修建农产品保鲜场为借口在股市上扩股圈钱,在怀密县进行了跑马圈地,半年的土地租金加圈地铁栏杆的费用将近二千万元已经扔了进去;不惜血本,花了大价钱,也好不容易做起来的宣传攻势顺利展开了,但是,在这个牛蓓薇处长的面前,竟然没有发挥半点效力!对怒潮股份扩股的申请,她就是不批。她这个坎过不去,兰总就是在股市里兴不了风,做不成浪!
人不为利,如何以利诱之?人不畏死,又因何以死惧之?闯过大江大浪的兰总及其助手们,都对牛蓓薇处长没有了着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那兰总由于没有通过扩股从股市上募集到永远不用归还的无息资金,而银行的贷款只是公司债务,需要不断地借,不断地还,还要支付利息,因此,虽然声势搞大了,但整个怒潮企业集团的财务状况还没有出现真正的好转。被资金饥渴和财务收支的不平衡一直困扰着她,就在焦头烂额的时候,她那来京都市观光的已经年过七旬的老父,在爬古老的明代长城之时,当了一回好汉,可回到宾馆,夜里便由于劳累过度突发了心脏病,还没有送到医院,就在急救车里安然咽气,到阴间或者天堂继续作他的英雄
去了。
没想到在商场上叱刹风云、呼风唤雨的兰总,在老父的遗体前却体现出了十足的女人味。在医院的急救室里,面对着本来无望的抢救,她还能够在丁、朱的搀扶下,强打精神站立着。等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们,无奈地摊开双手,终于放弃了无谓的抢救时,面对老父僵直的身体和有一点扭曲的脸,她便号地震天地痛哭起来。可没有哭上几声,她的嗓子里,便再也出不了声,整个身体瘫软下来,以至丁、朱两个大男人都不能够搀扶住她的身体了。
为了避免这个怒潮集团堂堂的老总瘫坐在医院的污秽地面上,身体强壮的朱副总赶紧甩开了丁博士,独自一人从身后,把个兰总的整个身体撑起来,拖到旁边的病床上。由丁博士又喊回来的医生,一通掐人中、做人工呼吸,那兰总才又重新有了知觉和呼吸。
一个人,钱再多,官再大,在死亡面前,也是与平常人一样的狼狈。恢复知觉的兰总,吩咐丁、朱为老父采购寿衣,自己则用剪刀剪开老父的衣杉,用新的盆接来热水,用新的手巾为老父清洗了全身。面对老父咽气的刹那间,无意识排出的屎、尿,这么一个腰缠数十亿人民币的女人,也像任何一个孝顺女儿一样,没有任何顾忌,甚至没有皱一下眉头。
虽然还有许多没有享完的福便匆匆地去了,但是,兰老爷子在阴曹地府里,还是应该是乐得不可开交的,不光因为他有了一个有出息的女儿,也不光因为他有出息的女儿出奇地孝顺,还因为他的葬礼之隆重,不但他作为一个B省普通农民想也不敢想,就是当今的二品京官死了,恐怕也不要奢望有这么气派的场面。怒潮集团宣传攻势的巨大成效也在这个葬礼上窥到一斑。
兰总其实是想低调处理老父丧事的,因为这必然不是什么好事,她也没有借此敛财的想法。她只宣布怒潮集团的在京都企业全部停产休息一天,而对外并没有张扬丧事和葬礼的时间和地点。
但是,葬礼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众银行皆知。随着怒潮集团宣传攻势的大捷,虽着怒潮集团优质客户地位的树立,那普通农民,兰老爷子的身价,也随之陡增百倍。
早晨九点钟,在京都市最著名的革命公墓那个最大的告别室外,竟熙熙攘攘地围满了参加悼唁活动的人。厚厚的来宾登记簿也竟然都写满了。怒潮企业集团的人及与怒潮集团有关联的兰贺总、张梦天总来了自不必说,在京都金融机构的来宾也竟然达数十人之多!
只见登记薄上赫然写着:“国商银行营业部刘严鹏行长、葛荣副行长;国商银行营业部郝逍遥总经理;国商银行天竺支行韩小飞副行长、关卫兵科长。参股银行京都管理部赖崃籁主任、齐大同副主任;参股银行箭楼支行吴力行长、贾好运副行长。发达银行京都分行洪长虹总经理、爱农银行营业部总经理……
国商银行营业部的刘行长除了代表营业部敬献花圈之外,还分别代表国商银行总行的孔行助和总行信贷业务部的段笑银主任敬献了花圈。
参股银行的赖主任除了敬献花圈之外,还在大家不在意、齐副主任忙于寒暄的时候,由自己亲自操刀,塞给了兰总一个白信封,内装崭新百元人民币二十张!赖主任这个时候,还没有忘记直接提要求:“怒潮公司还要多多向我们参股银行倾斜呀!存款、贷款一起来嘛!”
那箭楼支行的吴力在贾好运的带领下来了。
国商银行的人对叛徒贾好运已经没有了任何热情,营业部的刘严鹏行长虽然与贾好运同在国商银行总行工作过,但却不相识;葛荣副行长本来就跟这位原总行副处长不熟悉,因此,他们见了贾好运根本就是熟视无睹,就像没有见到这么个人一样,昂首阔步,径直而去。郝逍遥倒谦虚老道,主动走过来与贾好运象征性地握了一下手:“你到我这里来一趟,我把京都市远东投资公司的贷款材料转给你。”可其实郝总的握手,只是手与贾好运的手塔了一下,便抽走,陪两位营业部领导去了。韩小飞与贾好运在怀密县怒潮渡假村一起唱过一回歌,见了贾好运也只是远远地挥下手,算作打招呼,根本就没有走过来与这位原总行的贾处长寒暄。
在参股银行被玩弄,再受国商银行革命同志的冷落,贾好运情绪低落极了,此时,他才懂得什么叫作“人情薄,世情恶”,才体会出那种“雨送黄昏花易落”的惆怅来。
贾好运随吴力除了为兰老爷子敬献花圈、给兰总塞白包之外,还给丁博士、朱副总也分别塞了白包。一个留洋回来的大博士,被参股银行箭楼支行搞得不明白怎么回事了,急忙解释:“是兰总家死了人,我的父母还活着呢!”
朱副总也急忙解释:“我们家也没有死人,是兰总老爷子死了!”
那贾好运心里说,我们不就是借兰老爷子过世之机,拍一拍你们的马屁,以便你们多为我们存款、贷款,好让我们也能够分一点怒潮企业的利润嘛!于是,嘴上就说:“一样的,一样的!”
吴力听贾好运这么说,急了,怕两位老总误会,弄一个花钱不讨好,赶忙补充:“贾行长不是说你们一样死人,是说兰总家死了人,你们的心情和辛苦是一样的。我们应该一样地慰问。”
等大家随着哀乐的声音围着兰老爷子的尸体转了一圈以示哀悼之后,国商银行的刘行长、葛副行长走了,郝总经理陪同着也走了;参股银行的赖主任、齐副主任走了,吴力也找到了陪领导的机会,赶紧也走了。其他没有走的金融家们赶紧继续又围着兰总、丁博士、朱副总,塞白包的塞白包,要存款的谈存款,放贷款的谈贷款。
只有韩、关才像个老朋友的样子,也真的像个孝子贤孙,硬是陪着兰总一起,在眼睛里沁出几许泪水,还哽咽了嗓子;硬是陪兰总一起,护着兰老爷子的灵柩,来到了豪华焚尸炉前;硬是陪兰总一起,亲手把兰老爷子的灵柩推进焚尸炉内;硬是陪兰总一起,听到焚尸炉点火的声音轰响后,才搀扶着兰总回来。总之,他们自始至终硬是没有提一个存款字,更没有提半个贷款的词。
在外面等候的贾好运则不同了,此时,早已经忘掉了自己的被冷落之情,为了生存计,强做一只可爱的摇尾京巴犬状,把朱副总缠得正欢:“我找得你好苦!三个亿贷款放出去了,不但二个亿的存款没有了踪影,连你的人也没有踪影了!你是我唯一的大客户,你走了,我在参股银行怎么混呦!”
朱副总心说,我还等着从你那里大笔进钱呢,哪里有钱往你那里存!但却面做诚恳状,耐心地解释:“我一直马不停蹄地搞宣传和展览呢!”
“那三个亿贷款我可是有贡献的,那时我扶了你们,现在,你朱副总也得扶扶我,给我搞两亿存款呀!”贾好运主动出击,开门见山、直言不讳,一改在国商银行总行时四平八稳、温温尔雅的工作作风。
“那三个亿的贷款,都已经支付光了!不信你问丁博士。” 朱副总为了证实自己说话的真实性,硬是把被发达、爱农、城建银行围着接受公关的丁博士拉了出来。
“那三个亿,两个亿给电视台作广告去了,我们要想争明年的标王,钱还不够呢!”丁博士耐心地向贾好运解释。
“还剩下一个亿。这一个亿存在我那里也行呀!我当了一个月的副行长,还没有一分钱存款进帐呢。三个月下来,不要说行长当不成,恐怕连副行长也要让那个大流氓给免了!”
“那一个亿也没有了!六千万还贷款,四千万搞展览了。”丁博士哭丧着脸,但却真诚地说。
“我听赵副行长说,你不是到箭楼支行作一把手吗?怎么现在是副行长了?” 朱副总诧异地问。
贾好运也哭丧了脸,诉了一遍苦。
朱副总支吾着:“早知道参股银行这样,我可不敢把你介绍给赵副行长!”虽然把贾好运介绍到参股银行也是兰总和丁博士的想法,就是要在参股银行培养出一个资金提供者来,但是,参股银行的出尔反尔,倒也是他朱副总所不希望看到的,因为,贾好运官越大为怒潮公司提供资金的机会也就越多,这一点他心里面很明白。
贾好运听朱副总这么说,心里像揣了一个冰砣子,全凉透了。但是,此时,如果跟怒潮的老总们闹翻,他自己就没有一个客户了。光有一个金融研究所研究生的硕士学位顶个屁用!于是,不再奢谈发展,只为生存计,贾好运便有生以来第一次媚笑起来:“两位老总,帮帮老弟的忙,拉老弟一把,也算帮我这个知识分子找一点面子回来吧!”
丁博士是最知道怒潮集团目前家底的人,在揭不开锅的时候,他到哪里为贾好运之流找存款去!他正渴望着大笔的资金入帐,以通过拆了东墙补西墙的方式,维持每天大笔的支出,包括对各家银行贷款的还本付息。
丁博士见贾好运这样说,这样急切,看来在参股银行获得大笔资金的机会已经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何必总在国商银行一棵树上掉着,从参股银行搞几个亿的贷款也不错呀!于是,嘴上便点了题:“要帮你老弟的忙,也只有通过从参股银行贷款,再派生存款了!”
贾好运听丁博士这么一说,眼睛便由凝重变得光芒四射了,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在参股银行生存下去的一缕希望之光:“贷多少?而后,给我留下多少?”
“贷四个亿,弄两个亿,在帐上给你趴两个月,如何?”丁博士试探地问。
“太好了!那就赶快报材料吧!” 贾好运急不可耐了。
丁博士倒能够沉住气,问:“用我们哪一家公司贷呢?集团公司?股份公司?美丽湖渡假村集团公司?还是京都市古典家具公司?”
“当然是怒潮股份公司!逢股必优的思想,在老百姓和银行员工心目中,是根深蒂固的观念。这样公司的贷款,好批!” 贾好运兴奋异常地建议着。
“什么时间报材料?”朱副总也插嘴问。
贾好运一边拨着手机,一边说:“下午我就让侯山到你们公司去搞材料,我争取在两个星期之内把贷款放出来。以便在月末,我的存款、贷款任务指标能够有一点增长!”
正在贾好运兴奋异常的时候,韩小飞招呼大家:“哥几个,别聊了,赶快送老爷子去墓地吧!”他搀扶着怀里抱着兰老爷子的骨灰盒的兰贺,骨灰盒用一块大红的绸子包裹着,兰总神情阴郁地走在旁边,由关卫兵搀扶着。
韩小飞一直保持着一副悲伤、虔诚的样子,但是,他的心里却不住骂骂咧咧的:“他妈的!我老子死的时候,我都没有这么虔诚过!现在,这银行的工作真是今不如昔了!!为了竞争优质客户,不但要给好企业老板当孙子,弄不好还要脱了裤衩,让他们或她们玩,当鸡作鸭呢!”
但是,上个世纪的银行可不是这副德行的!想当初,他韩小飞结婚的时候,他也没有给企业发喜帖,几乎天竺支行的所有贷款企业都闻讯而来。那时候可不是银行给企业塞钱,而是企业千方百计、找着各种理由把红包塞进新娘手里去。洞房花烛之夜,他与新媳妇把红包敛在席梦丝床上,一数,居然有五万块!五万块呀!整整相当于他当时十年的工资收入!
那时候,即便是与企业的老板关系密切,也是偷着活动,不敢当众显露出来,怕别人怀疑自己为企业发放关系贷款。即便是对怒潮集团,在其没有发动宣传攻势,还没有成为白天鹅之前,他韩小飞,包括关卫兵,也不敢这样。因为,这样一定会让别人怀疑他们与兰总之间由于存在密切的个人关系,而有可能存在金钱交易,继而有可能存在腐败行为。而现在,他,也包括关卫兵,都没有这种顾忌了,因为怒潮企业集团已经成了一只白天鹅,成为了被众多银行追捧的优质企业。现在,反而却要显示银行与怒潮企业的这种亲密关系了,这叫公关!叫同业金融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