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通知所有的投标方尽快安排前往招标的工地进行勘探现场的工作,目的在于了解工程场地和周围环境,以获取投标方认为有必要的信息。同时,招标组织方表示,他们将尽快地安排投标预备会,在这个会上,他们将就投标方对投标工作中存在的问题给与解答。
这种招标的推进速度确实让包括克莱尔在内的几个投标方方面感到有些意外。经贸委的工作量一下子也加大了许多。这几天里,各方面加班加点地工作开始变得很明显了。自然,这几天里,乔世良的班也下得越来越晚了。
远远地,乔世良就看见了自己家里的灯亮着。
家,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呢?两个孩子一个在外地点念研究生,一个在省城工作。平时所谓的家,也就是一个老伴,一个保姆,再加上一只成天趴在那里睡觉的老猫。家的概念在变得越来越平淡,但自己内心深处对于这种平淡的依恋也在一天天地增加着。谁知道,明年也许后年自己就将永远地回到这种平淡当中来了。
一进家门,他发现客厅里坐着人。一看来人,他笑了:“小赵呀,来了多久了?”
赵小兵马上站起身来说:“不好意思呀,乔主任,打搅你休息了。”
乔世良连连摆手说:“看你说的,饭都还没有吃呢,休息什么。来,小赵,你吃过饭了吗?吃过了。那也没有关系,这样,我吃饭,你呢,喝茶,然后我们好好聊聊。”
说着话,乔世良放下手里的皮包,接过老伴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脸后,坐在了桌旁边,不一会儿,小保姆将热菜和热饭从厨房里端到桌子上来。
让乔世良觉得有些好笑的是,当赵小兵看着小保姆把饭菜一一摆好时,他竟然用一副讨好的神情,夸着小保姆的手艺。这个人真的相信小保姆因为这些好话,就会在自己的面前说他的好话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干部的三大作风开始转变成为:密切联系领导,理论联系实惠,表扬与自我表扬了。也有人戏言,中国官场的秘诀莫过于此了。
因为是老熟人了,又是下级,所以乔世良也就是一副家里人的架势,一边吃着饭一边听着汇报。
这当中,赵小兵先是习惯性地向四周看了看,然后压低了声音先是从矿上的工作谈起,非常含蓄地再把自己最近工作中的一些成绩悄悄地揉了进去,然后就是一点一点地把工作当中的问题引到了那个周公全身上来。
好了,点眼药水的活动开始了,乔世良心里笑道,但从表面上看,他却显出一副非常关注的样子听着赵书记的的汇报。他和这位赵小兵相识有近二十年了。对这个人的一些为人处事的风格他太清楚了。
他每次接触自己的方式和表达问题的形式都差不多。多少年了,小赵总是喜欢把电话打到别人的手机上,而不是办公室的电话上;总是喜欢到领导的家里,而不是办公室里谈事情;总是喜欢以谈工作由头,最后落实到私事上来做结尾。
至于那个周公全,身上的毛病也不少,特别是他的身上总有一种说不清的躲躲闪闪的东西,而这种东西不论是藏起来,还是拿出去,最后都会拉开你与领导之间的距离。尽管做领导的常常会警惕着那些态度谦和的人,但同时他们也不会欣赏那些与自己保持着清高距离的人。
没有干部身上没有缺点和毛病的。关键还是你对那些缺点能够容忍和控制到什么程度。
其实,形成今天吕家沟矿务局不团结局面出现的第一负责者还是乔世良自己。这一点,他心里是很清楚的。当时在干部搭配的时候,也是着意而行的。学过辩证法的人都知道,班子的稳定只是相对的,不稳定才是绝对的;干部之间的团结通常是暂时的,班子内部的不团结才是永恒的。道理很简单,矛盾是绝对和永恒的,万事都只能在对立中求得统一。
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所以在选拔矿务局干部的时候,才有意放了一颗周公全之后,再搭上一枚赵小兵的。有矛盾并不怕,出不了什么大事;反过来,书记矿长一条心了,利益一致导致组合效率高了,但从管理上来看,风险却加大了,因为很多情况上边就搞不清了,而当上边真的搞清楚时,事情可能大得已经无法收拾了。至少在自己还当老板的时候,下边的组织结构是不宜出现过于团结的情形的。
赵小兵背着周公全说矿区的问题,这很正常,否则就不是赵小兵了,然而令听者有意的是,在所谓的汇报工作当中,领导竟听到了么朱主任与吉姆的名字。
吃过饭后,乔世良找到一根牙签,一边剔着牙,一边用一种不经心的口气问道:“你刚才提到的朱主任和那个叫什么吉姆的人,是怎么回事情呀?”
赵小兵先是一愣,然后就把那个代表洛斯蒂尼公司投标的吉姆来矿区进行勘探现场工作的事情前前后后地汇报了一遍。
乔世良问得很细,慢慢地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幅画面,作为矿务局上级经贸委的一个副主任,一直在暗地里帮助着一个外国人的商业机构套询着二期工程的标底。这太可怕了!
“克莱尔公司这几天里有没有什么人来矿区进行过所谓的勘探现场工作?”
随着领导的询问,赵小兵又详细地汇报了昨天托马斯一行来矿区的整个行程与活动。
听到最后,乔世良靠在了沙发上,他皱着眉头说:“这么说来,克莱尔公司的人从来设有试图了解过我们项目的底价?”
“我觉得那个什么托马斯有点偏执。看得出来,他只关心设备和技术本身,而对有关价格方面的问题他几乎没有问过。我倒觉得,他下边的那个希恩比较明白。”
“为什么要事先翻开别人的底牌看一看呢?”乔世良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们现在的工程标底还没有做出来吧?”
“这件事情,我已经和周公全商量了好几次了,但他总是推说现在不急。”
“他是对的。”乔世良点点头说:“小赵呀,我还是那个想法,在他们投标方把投标文件的总卷全部密封好之后,我们再让工程设计部的人把各项设备的单价给匡算出来,这也是一个程序上的问题。另外从原则上讲,由于你和周公全都是属于招标评委会上的人,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你们在工程标底的问题上也最好有所回避才是。你说呢?”
赵小兵表现出一脸的困惑来。很多时候这位老领导常常像一条狡猾的狐狸一样地让人猜不透他的内心到底在想着什么。他到底是向着自己呢,还是那个周公全?
当托马斯和几个克莱尔公司的人进入到松阳市经贸委开标预备会和现场时,他用眼睛搜索着会议室里的人。
围在众人中心的是一个身材矮小、头发掉得没剩几根的老人,只见别的人都对他毕恭毕敬,交换名片后才知道此公是省计委的总程师。
看见托马斯他们几个克莱尔的人,总程师用他的古老的牛津式英语寒暄了几句,使几个美国人觉得一下子与他的距离近了不少。
陪着老人坐在招标方桌子一边的还有不少人,经贸委和铅锌矿务局的人他都认识,而另外一些市计委与外贸局等机构的人他却一个也不认识。张雪也在,但她一直在忙着和周围的人在核对着一些英文方面的文件,也不知是没有机会抬头看一下来客,还是有意的不看他们。
此外,在这个招标预备会上,托马斯第一次见到了意大利和澳大利亚等方面的几个投标方的代表。
像一帮刚刚在检录处办完手续手里提着跑鞋走进跑道的运动员们那样,尽管即将来到的一场残酷的比赛马上要开始了,但众人都尽可能表现出某种镇静来,简单的互相点头示意。
真的不知道那些参加奥运会的运动员当年爬上跳台、踏上跑道、走进赛场时的心情是什么样子的?
让托马斯有些意外的是,一个自称叫吉姆的香港代理商走过来,主动地与他握了握手。
当托马斯的目光与乔世良、鲁平国等几个经贸委人的眼睛相遇时,从对方神情中表现出来的完全是一种大家一视同仁,不偏不倚的态度。
托马斯甚至怀疑,从他们的表情上,谁也看不出他们之间是否见过面。
会议由那个老工程师主持,他首先确认了一下所有到会的投标单位是否进行了签到登记。
也不知是有意地显示从容一些、矜持一点,还是说话习惯如此,老人说话的声音的低沉而细小,以致于到会的人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他在说些什么。
接下来张雪开始替老人翻译。
当所有在场的耳朵听到她那甜美而又柔和的声音时,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张苍白的脸上,不管那些目光中夹杂着多少好奇与关切、欣赏与淫荡,有一双眼睛里却充满了一片复杂之中的深情。因为,那对绿色的瞳孔在那条弯弯的眉梢之下,依然捕捉到了一条隐约可见青色的痕迹。
确认了有关的签到程序之后,老人开始转过头来,从市计委的一个领导开始,然后顺着乔世良一路往下介绍着招标评委会的成员。
老人介绍到张雪时说,尽管我们可以请有关的职业翻译为会议提供服务,但我们这里的一个委员可能产生某种担心,并且可能在会后对一些翻译的工作提出不少宝贵的意见来。原因很简单,项目招标工作需要涉及到大量的技术方面的词汇与概念,从某种意义上讲,整个活动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我们即将介绍到的这位委员在中文和英文的互相翻译中,更具有权威性的人了。
老人说完后,把脸转向了张雪。
看着张雪那有些犹豫的表情,在场能够听得懂中文的人都发出了轻轻的笑声。接下来,张雪每翻译一句,下面人就笑一声。而在托马斯听来,她的翻译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好笑的。
接下来,总程师向在场的外国投标者问道,你们都勘探现场了吗?如果你们已经完成了这个招标当中的工作的话,现在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出来。
听完张雪的翻译之后,在场的人大都沉默着。
一时间,只听见一些轻微的喝水声和咳嗽声。
“请问,我可以用中文提问吗?”投标方中站起一个外国人来。除了在场的少数几个人外,在场的所有目光都对这个说着流利中文的外国人表现出某种敬佩来。
外国人说:“各位好,我是代表意大利洛斯蒂尼制造公司来参与你们的招标业务的。我想了解一下,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我们在这里口头上提出的一些问题,你们现在当场给我们解答与我们把有关问题经过整理后用文字形式提交给你们,以后你们用书面的形式给我们解答,两者的效果是一样的?”
当张雪把问题翻译过去之后,众人把目光全部集中在了胡达成的脸上。
胡达成悄悄地和坐在一边的乔世良商量了一下,然后乔世良清了清嗓子说:“我们认为不论现在是以口头的方式提出的问题,还是会后各位将有关的问题以书面的形式向我们提出问题来,效果是一样的。”
接下来,托马斯举起手来。
胡达成指了指他。
“我是美国克莱尔矿业公司的,我想请教一个问题。”托马斯用英语说道。
坐在前边的张雪用她即流利的英语把托马斯的话翻译成了中文,声调平静,面无表情。
“我的问题是,我们前天在勘探现场的时候,发现中方给我们投标方提供的招标书中,有关三号矿区涉及动力传输系统与动力分配系统相关的设备,并没有给与的明确的规定。而我们认为,这将直接对我们在作业面上的设备规格产生影响,换句话说,也将直接地影响到我们在凿岩机设备上的投标报价,请中方就这个问题给我们一个口头答复。”托马斯一直在看着张雪的眼睛说着。
而张雪只是在托马斯的脸上轻轻地划过之后,就开始低头用笔记录起托马斯的问题来。
几个克莱尔公司的人围坐在办公室的一张大桌前,那上边摆着好几个卷宗。
丽萨王和理查德坐在那里喝着咖啡。
理查德的脚翘在桌子上,丽萨则用中文和英语混合着与他开着玩笑。
没有多一会儿,托马斯和希恩手里拿着一卷卷宗从里边的小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行了,”托马斯说:“明天是中方规定的投标截止日。刚才总部市场部的人总算把最后定下来的投标价格传过来了。”
希恩摇了摇头说:“总部的那个律师也太小心了,一个文件加了好几道的密。到了这个时候了,我们的竞争对手即使了解到我们的价格也来不及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重大的调整了,毕竟明天就是投标截止日了。”
丽萨从托马斯手里接过最后一叠文件后,把所有的文件又检察了一遍,整理好后全部装进卷宗袋里,并小心地做着密封的处理。
“这些天里大家也辛苦了。”托马斯看着理查德说:“怎么样,今天晚上你选个地方,我们庆祝一下吧。”
理查德笑着拍了托马斯的肩膀说:“我这个人,什么事情都干不好,只有一种事情比较拿手,那就是庆祝。”
几个人笑了起来。
几个小时之后,当托马斯扶着理查德走回旅馆里时,理查德竟是不管不顾地一路大声地说道:“我真的要好好地休息一下了。我要去夏威夷,我要去休假。托马斯,我跟你说,我真的要休息了。”
看着理查德手里拿着钥匙却怎么也打不开门,托马斯夺过他手中的钥匙,把门打开,进屋之后又拉开了屋里的灯,然后把理查德放在了床上。
“我要和我那个中国的心上人,一起去休假,去休假。”
“好,好,我们都去休假。”托马斯一边回答着,一边看了看那个抱着枕头的理查德,他想帮助他把鞋子脱下来,但没能成功。想了想,就关上灯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托马斯马上脱了衣服进到了浴室。
洗完澡后,他裹着条毛巾来到了旅馆的一个小橱柜前,拉开抽屉,开始低头寻找着干净的内衣。很快地,他停住了手。他看见了那件买给张雪镶着金边的上衣。
托马斯慢慢地把那件上衣从抽屉里拿了出来,他一边默默地抚摸着这件有着精美包装的衣服一边缓缓坐在了床头,开始发起呆来。
在省城的一个洗浴中心里,吉姆手里拿着一个电话站在一个走廊的角落里,悄悄地打着电话。
“你说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三子?那好吧,你就说我说的,那边给他两千,我给他四千,你待会儿就把钱帮我送给他!你就让他两边吃吧。咱们这边要真是中了标,这点钱算什么?是啊,要不是那个姓王的,咱们怕是早就已经在曼谷或是吉隆坡潇洒起来了,何至于如此,还要花钱请人熬夜做标书。你要有精力的话,乔世良这里也帮我给盯着点,不过现在关键的还是得盯死他们克莱尔的几个人。那个叫什么理查德的家伙你就不用费心了,他在吕家沟和松阳的丑事已经够多的了,关键是那两人的,特别是那个叫托马斯的家伙,必要的时候,你也以多找两人跟着他。这段时间要舍得花钱,钱的事情好说,上次给你的三万用完了的话,你随时再给我来电话,咱们两个已经合作那么长的时间了,你怎么还是不放心呀?你说,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行了,我那边还有一个客人呢。”说完,吉姆把电话给挂上了,他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儿,然后迈着方步向一个包间里走去。
包间里,吕家沟矿务局的周公全正闭着眼睛让一个小姐按摩着。
就在他趴在那里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一直在他后背上动着的那双小姐的手停止了。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眼前放了一个牛皮纸袋。他抬着头来,顺着牛皮袋往前看着,只见一头金发的吉姆站在自己的面前。
“这是我们说好的数。”吉姆用手指弹了弹纸袋子,说:“如果我们洛斯蒂尼中标之后,我们将专门再为你安排一次欧洲之行,这次就不是他们十几天的因公考察活动了,那将是一次一个月有荤有素纯粹私人安排的欧洲旅游。”
听到这里,周公全舔了舔嘴唇,抬起头来想说什么,吉姆举起一只手来说:“我保证这次绝不食言。上次的事情你误会了,并不是那个经贸委的朱主任顶了你的名额,而是李主任不想自己带队,往省里报审的时候临时地说动了你们的那个副市长,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可你们这位副市长大人,到头来也不能说没有帮忙,但他的忙只是帮着说了一句话,最后也没有让乔世良改变招标的主意。”
听到这里,周公全低下头去,吉姆在他的头上轻轻地摸了摸后,转身向屋外走去。
没有多一会儿,吉姆来到了一个桑那室外,脱掉了衣服,他招了招手,一个男服务员过来了,他对着服务员说:“我进去蒸一会儿,你先帮我拿着这个手机。”
正说着,手机响了。
吉姆低头看了看号码,然后接了电话。
只听见手机里的声音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怎么样,他收了吗?”
“这次没有多给他,等到开标日的前一天,我再把余下的都给他。这个时代,在钱的面前很少有人眼睛还能闭上的。”
“吉姆,有些事情我劝你还是小心点为好。我最近可听说了一些不利于你的消息呀?”
“有什么不利于我的消息呀?”
“你是不是过去在贵州有过什么事儿?”
听到这里,吉姆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那个鲁平国最近一直也没闲着,他可是在四处地查你的事情呢。”
吉姆脸上的汗在往下流着,但他的嘴里却还很硬地说:“我想好了,这次拿到洛斯蒂尼的钱之后,我就真得歇一会儿了。”
“你小心点就是了。”电话那边的人顿了一下问道:“我们当时商量的那个比例没有变化吧?”
“你放心吧,只要洛斯蒂尼的钱一到账,我马上按说好的数汇到你指定墨尔本的账号上。”说完,他把电话挂上了,嘴里却用英语说了一个词:“母狗。”
当托马斯抱着那个大提琴走进文化馆馆长办公室时,老宋正在和几个孩子以及家长说着什么。
见托马斯进来,老宋马上对那些吵吵闹闹的人说道:“你们的问题,我尽可能地帮助你们解决,好吗?要不这样,你们先在外边等一会儿我,我先和这位外国朋友说点事儿,完了,咱们再接着商量。”
几个孩子大概是认出了托马斯,纷纷向他做着鬼脸。有胆大的孩子指着托马斯说:“上次就是他,趴在我们排练室的窗户上往里看的。”
“行了,行了,你们见着人家外国朋友也应该懂点礼貌的。”说着话老宋把面前的人送出了办公室。
“老托,你怎么这么久没有来了?”老宋给托马斯倒着水。
托马斯连忙拉住老宋的手用中文说:“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坐,请坐。我说的话,你现在能听得懂吗?”
托马斯连连点头说:“懂一点,慢说,懂一点点。”
“你怎么这么长的时间没有来练琴了?”
托马斯没有听懂。
于是老宋又比划着重复了一遍。
这次托马斯明白了,他说:“我很忙,忙。”
“你忙,张雪也忙,你们都忙,我知道。那个节目你们合作得怎么样了?”
托马斯从随身的提包里摸出一本汉英辞典来,说:“节目?什么叫节目?”
老宋指了指托马斯,又向外边指了指,说:“你,张雪,怎么样了?”
托马斯耸耸肩膀说:“不好,她不接我的电话。”
“为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也问,为什么?”
老宋看着托马斯,表情开始变得严肃了起来:“后来你们一直也没有再练习过吗?”
“练习,”托马斯皱着眉头问:“什么是练习?”
老宋做了一个拉琴的姿势。
托马斯马上点点头说:“没有,没有。”说完他把身旁的大提琴放到了老宋面前,说:“谢谢你。这个,是你给我的,现在给你。我不拉了。谢谢你,老,老宋先生。”
“哎,你怎么能不拉了呢?”听到这里,老宋一下子站了起来。
“工作,我们的一个工作,还需要等,所以,我要,”托马斯想了一下,有个词他想不起来了,于是他赶紧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英汉辞典来,翻了几页后,说:“放假。对,放假。我需要放假了。”
“嘿,你可真是,那怎么成呀?你们这不是胡闹吗?我告诉你,你们两个人已经代表咱们松阳市,节目都报给了省台了。你放假了,这是怎么回事呀?开什么国际玩笑?”
托马斯没有听懂老人说的话,但是他的意思已经完全明白了,他指着自己说:“我喜欢,喜欢音乐,但是张雪,不和我说话了。”
听到这里,老宋一下子从椅子上窜了起来:“这还了得,组织上的安排都不服从了。这不是让我坐焟么?瞅把我气得,什么组织不组织的。但是这事儿也不能这样办呀?上次你们两人不是还好好的吗?”说完,他拉过电话来,开始给张雪打电话:“喂?是经贸委的综合处吗?张雪在吗?她去哪儿?你就跟她说,我是文化馆的老宋呀?让她回来之后,即刻,听到没有,即刻给我回电话。就说十一万火急。”
托马斯说:“她,总是不在,办公室的。”
“她的手机是多少号来着,她告诉过我,但我忘了放哪儿了,她的手机。手机,手机,”看着托马斯有点不明白,他做着个打手机的样子来:“手机,张雪的手机号码?”
托马斯看老宋的姿势马上明白了,他赶紧从自己的手机上把张雪的号码调出来给老宋看。
老宋从办公桌上找到自己的老花眼镜,戴上后,把托马斯手机上的号码抄了下来。然后按照号码,他给张雪拨了过去。没有一会儿,就听到了张雪的应答声。
“唉哟,我的小姑奶奶呀。你是存心要急死我呀?我是老宋呀。你说你这是怎么了?你和老托的节目我已经报到省电视台去了,可我刚知道,你们怎么一直也没有练呀?什么忙?谁不忙?我就问你,今天你能不能过来?人家老托都在我这里等着你了!他说你不回他电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你都把我弄糊涂了。好,好,你跟他说,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着老宋把电话递给了托马斯:“她说,她要和你说话。”
托马斯有点犹豫地接过电话来:“不,我怎么会到他这里来告你的状呢?你这种想法不是非常可笑吗?实话和你讲,我是来这里还他大提琴的,在这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他已经把我们两个人的节目报到了电视台里去参加比赛。是的,我准备出去休几天的假。当然,我们昨天已经把所有的投标文件全部装订密封好送给了你们招标委员会去了。我以为你知道的呢。既然这样,那就等我休假回来再说吧。你为什么一直不接我的电话呢?我说过,如果我真的做错了什么,那么我在这里就向你诚心地道歉。可我真的希望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既然我没有做错什么,那么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呢?雪儿,我理解你的苦衷,但我也希望你能够理解我。到底有什么事情你不能告诉我呢?难道我们之间的那一切你都忘记了么?对了,我今天还把一个小礼物带来了,我会把这个小礼物留在这里的,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既然你现在暂时不想见我的话,那么我就把这个小礼物通过他转送给你。什么?让他接电话?”
托马斯和张雪说话时全部用的是英文,站在一边的老宋一句也听不懂,突然就像刚才自己把话筒给老托一样,现在老托突然又话筒递给了自己,老宋有点紧张地接过来,他在电话里听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张雪,你别那么任性好吗?那咱们可说定了,比赛可马上就要开始了。不,你现在就答应,一定和老托配合这一次。就算我求求你了,我这里给你下跪了好不好,我的小姑奶奶。那好,那礼物的事情我就说是你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