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必聪想:
“过了三十多年,又来傻这第二次。”
是的,就是这个傻乎乎的、不做一般男人所会做的事的感觉令他受用。
他从没有忘记,毕生最快乐时光有两次。
第一次,郭慧文于月夜,轻敲他的房门,走进来。
第二次,同样是星光灿烂,进房来的是庄钰茹。
他渴望有第三次。
如果今年今日今夜的夏童不会如此,那么就随得她去吧!
夏童呢,她的感觉很怪。
不错,任何一个成熟的,稍有智慧的女人都不会看不出这一切的布置与安排是怎么一回事。
不会幼稚到真的视之为一个老板对一个员工的鼓励与奖赏。
当夏童来到菲律宾的当晚,她就等待荣必聪的出现。
如果他就这样为她安排了一个如仙如梦的甜蜜假期而不出现,夏童知道自己的反应是什么。
若真如此,她回到香港去第一件事就是直闯荣必聪的办公室,拍起台来怪叫:
“姓荣的,你怎么这样子看不起我?”
毕竟这是一个正常女人的心态与回答。
荣必聪的出现,没有为夏童带来惊骇,只是荣必聪真真正正地陪她玩乐了三天而无其他,才叫夏童由衷的佩服起对方来。
这可不能算是对夏童的侮辱,她看得出那是荣必聪对她感情的极端尊重。
也可以看得出来,荣必聪是非常非常骄傲的人。
夏童在荣必聪抵达小岛的第一个晚上,朦胧之间,她知道荣必聪把自己抱回床上去。
那夜如果荣必聪没有回到他的房间去而留了下来,夏童是会接受的。
她已经在这段日子内培养了对荣必聪的好感。
她觉得荣必聪不但不讨厌,而且有很多过人之处,是要通过直接交手与接触才能体会得到的。
其实,令夏童不会拒绝荣必聪的最最最大原因,是夏童的心太疲倦了。
自出道以来,都是靠着自己的能力拼搏苦干,偏就是在她得到合理回报时,人们就会在背后掩着嘴笑:
“不要看轻女人,她们的原始本钱战胜一切。”
她夏童从一个中型出入口公司的行政见习擢升到在杜柏和的杜氏企业内的高级经理,掌握集团内所有业务发展行动,期间经历过很多阶段。每一个阶段的跃进,实质上是她全心全力地把自己的才能学识发挥到尽头的成绩,然而,总是被旁的一总人视为她出卖肉体以至人格的成效。因为人们不愿意承认她的干练与才华的同时,再找不到别的理由去解释她在事业上的称心如意。
为夏童冠一个罪名,对那些境况不如她的人,是一服安慰志大才疏的灵丹妙药。
直至夏童离开杜氏企业之前,市场上仍在盛传她跟叶骏豪有过一段情。
叶骏豪的父亲叶启贤是杜柏和多年的生意拍档,叶启贤于三年前去世了,在杜氏的股份就名正言顺地交到长子叶骏豪手上,他也就由杜氏的高级经理提升到董事局里去,填补他父亲的遗缺。
叶骏豪不是个没有本事的二世祖,少了父亲在幕后的操纵,反而更能把新一代的生意营运手腕,灵活运用在杜氏企业之内,单是辖下的货运生意额,就在他改良政策下得到全速发展。因此,很受杜柏和赏识,在机构内的声望日隆。
夏童加入杜氏,很快被编派到叶骏豪门下去服务,跟这顶头上司的很多新颖营业意见不谋而合,故而相处得很好。
夏童在叶骏豪的赏识与支持下,工作表现更是神速,因而,公司内开始有微言,随着夏童的大红大紫,市场内的谣传日重。
其实,只要跟夏童交过手的,都不能埋没良心去否认她的才具。然而,纵使跟她通过工作有所认识,也不能完全否定她是否靠与叶骏豪的特殊关系,把自己在杜氏的地位稳固下来。
连杜氏大老板杜柏和都不敢作担保,何况旁的人。
及后,夏童跟叶骏豪发生私交上的不协调,似乎是事实,内情没有人知晓,也无人有兴趣探知真相。人们只顺着一向的市场谣言,给故事一个结尾,就是夏童跟自己的靠山闹翻,她在杜氏的日子不长了。
一到夏童宣布过档到荣氏集团去时,那些造谣人士都兴奋地庆祝自己编的故事编对了。
人们又开始预言,说:
“放心,这女人到哪一个地盘去都会风生水起。荣必聪也是男人,且新近丧偶。”
夏童对这一总的人言,不是生气,而是厌倦。她知道,除非她在事业上全面崩溃,否则,这种企图伤害她的传言,还是会一直创作与推广下去。
她忽然打算好好地成全他们一次。
夏童想,给别人冤枉得变成气馁与疲倦的时候,惟一釜底抽薪的办法就是成全对方,自己就可以大大放松一口气了。
曾有过一个这样的真实故事,给夏童一种很特别的启发。
故事是在澳洲发生的。费力与他的合伙人佐治在墨而本做出入口生意,赚了很多钱,忽尔,费力发觉银行户口内的账目不对劲,一大笔应收的款项不但没有存进去,剩余在户口内的现金都被取走了。他在吃惊之余,慌忙找寻佐治。
佐治不见人影,怎样翻也翻不出来。正在犹豫时,佐治的妻子带了警员来把费力抓去查问,说他有杀害了佐治的嫌疑。
此桩谋杀诉讼案经过了一个长时期的调查与审讯,终于判了费力罪名成立,只因没有找到尸体,故而判以误杀,囚禁二十年。
费力坐牢二十年,重出生天后,他就竭尽所能地去找寻佐治。不管天涯海角,费力誓要翻出佐治的下落而后已。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费力在南非把佐治寻到了。佐治之所以躲在南非,是他当年与情人夹带公款私逃,既背叛了生意拍档费力,也乘机摆脱不肯离婚的妻子,以为可以躲到天脚底去重新生活。他明知道费力被冤枉与被判刑,也都不回澳洲去作证。
费力穷九牛二虎之力寻到了佐治,再千山万水地把他押回澳洲去。当他把佐治带到墨尔本的警局去,寻着那个负责起诉他的警官时,说:
“看,这就是那位你们证实我杀死了的佐治。”
说罢,他忽然拔枪,向准佐治的脑袋一枪打过去,当场杀了他。
“这个人反正是我杀死的,只不过我预先服了刑,现在才来实现我的罪行。”
当全世界的传媒去给费力做访问时,他述说他的心态:
“我受冤枉二十年。当年警方为了证实他们英勇破案而顶证我,佐治之妻为了掩饰她的被遗弃而证实丈夫已死,保险公司为了避免赔偿而制造舆论,法庭内的法官、陪审员与律师为了显示他们的英明神武而判我有罪,每个人都有他们个别私有的原因而不曾给予我是无罪的疑窦。我相信,就算我今日把佐治寻了出来,证实了我的冤屈,对这一班人,极其量是一两天的歉疚,便过眼云烟了。惟其我彻底成全他们的错误判断,才能让他们嗅到自己手上因冤枉别人而染有的血腥味,才会一生一世的后悔与自疚。”
费力再微笑着说:
“我牺牲了人生中最宝贵的二十年,犹在其次。精神上备受的冤屈,不是政府与法庭向我认句错,传媒给我十天八天的大事报道,群众一阵子的叹息声就可以补偿过来。我终于杀了佐治,是最能把冤狱翻案的,因为从今日起,我没有被冤枉的感觉,我那二十年的判刑是罪有应得的。”
无疑是个极具震撼力的故事。
夏童读了这段新闻之后,上了心了。
是的,这才是个釜底抽薪、平反冤狱的方式。
而且,夏童在奇怪,是不是女人一旦利用了男女关系做平步青云的阶梯,就能舒舒服服地名成利就了?
这些年,夏童也真是太辛苦了。
在商场上拼搏不是女子所为,她真的有点疲倦得不介意如何可以不用出心出力,就高官厚禄袋袋平安。
再把实况持续下去,夏童是要在精神上无休止地努力潇洒,以对抗四周热炽的妒忌与不忿;在肉体上无止境地尽心苦干,以应付周遭沉重的责任与职务。
夏童不敢轻言不以此为苦,但也感受到一点恐惧,会不会终有一日,自己不敌,洒脱不再,魄力不继,以至于全面崩溃。
在现阶段就想办法松弛下来,未尝不可取。
荣必聪若是襄王有梦,那么她夏童就豁出去,当个有心的神女,两相配合,开创一个新的、容她躲懒、容她歇息的局面就好。
夏童是抱了这个心态去迎迓荣必聪的。
可是,荣必聪只在她额上轻吻,就放缓脚步,静静离开她的房间去。
为什么?
夏童知道原因。
只为她没有向荣必聪提出要求,荣必聪是无功不受禄,这是他骄傲的表现。
除非荣必聪确定夏童真正地爱他,或者他确知自己真正地爱夏童。
还是要那种生生世世的爱恋,而非朝朝暮暮。
一定是这副心肠,才使荣必聪在情欲上悬崖勒马。
与此同时,也正好表示出荣必聪对夏童是慎重紧张而认真的,没有半丁点儿的儿戏。
这叫夏童始料不及,而且满心欢喜。
在逗留在小岛上的最后一夜,夏童把出道以来的所有事情,重新检阅一次,再面对自己的感情与感觉,然后,她问自己一个问题:
“荣必聪若不走进房间来的话,我要不要走过去?”
答案是:
“不要。”
如果荣必聪不走进来,是因为他尊重彼此可能发生或已经发生了而未敢确定的感情。
夏童就应该珍惜这难能可贵的机缘,千万别揠苗助长。
从夏童来时,怀抱着的那颗仓皇得寻求一个畸形的、极端的解决的心,到现在离去,她重新看到了人生有一线希望,是一个难以形容的大进步。
夏童是不能不好好珍惜这份进展的。
因而她舒舒服服地睡至天亮。
一旦天亮,她就知道,她和荣必聪都已过了自己的第一关了。
坐在航机上,飞回香港去时,夏童如假包换是个度假完毕,身心焕然一新的女子。
她的确对人、对生活、对一切都重拾了信心。
这是荣必聪赐予的。
她由衷感谢。
夏童曾想过,在他们下机之后,市场内会有什么新的关于荣必聪和她的传言。
管他们呢!
事实往往是令人难以置信的。
故此,解释与忧虑都纯属多余。
夏童的思路畅顺无阻,而且是一路春风。
荣必聪坐在夏童身边已经开始投入工作了,夏童瞥见他全神贯注于一叠文件上。
荣必聪正在翻阅的是从管家手上拿回来的,留在邹小玉曾住过的房间内的文件与信札。
无疑,荣必聪一定在其中有新鲜而严重的发现,否则,他的神情不会由平静而渐变为紧张、凝重,且微带愤怒。
荣必聪盖上了手上的档案,把头枕在椅背,闭上眼睛,分明在沉思。
过了一阵子,荣必聪睁开眼睛,喊了一声:
“夏童。”
夏童回过头来,望着荣必聪。
她知道他有要紧话要对自己讲,因为他的神色异常庄严肃穆。


第三部分第6节 他都把她据为己有

“是的。”
“你听着,且听清楚,我有一个秘密任务给你。”
“是的,老板。”
她仍称呼他作老板,可是,这一回荣必聪再没有在意,显然他俩的关系已回复到宾主的轨道上去。
荣必聪开始很详细地向夏童解释他需要的资料和真相。
“我知道你不是私家侦探,但这些商场上的事情并不是一般私家侦探所容易洞悉的,我对你有这个信心。”荣必聪这样说。
“多谢你的信任,从你提供的资料与线索看来,我并不认为查个水落石出是太困难的事。”
“最艰难的在于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是我指使你去调查。”
夏童点头。
“就算我最最亲近的人,包括潘天生在内,也不可以预闻一丁点儿这件事。
夏童问:
“那也包括荣宇、荣宙?”
“当然包括他们,尤其包括他们。”
夏童慎重地点头,再说:
“你给我多少时间?”
“尽快。在此事之后,我还要安排你做别个巨型商务计划。这个计划是否可行,很快就会有结果。”荣必聪凝视夏童:“以后你的责任会越来越重。”
“那么,我再不用回中国西北部去?”
“遥控足矣。我会吩咐戚继勋,他有什么难题,找你商量,用长途电话与传真机为他解决问题好了。”
“他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给他一个独当一面的机会,更会催谷他成熟。我不担这个心。”
“很好!”
荣必聪忽尔握住了夏童的手,道:
“上天让你出现,要帮我很多忙。真的,请相信我这句话。”
夏童意识到荣必聪要她调查的答案,对他举足轻重,于是答:
“我会尽力。那么说,我抵港后,就只以调查此事为工作重点?”
“对。”
“公司内的人查问起我的新工作范围呢?”
“一回去,我就宣布,你成为我的私人特别助理。”
夏童点头。
“夏童。”荣必聪喊了一声,有一点点欲言又止。
“什么事?”
“你有可能为了帮我而要受—些无妄之灾或程度比较深的委屈。”
“任何一个职员与朋友,都会有这种不愉快的遭遇,但可以由责任完成的满足感补偿过来。”
“谢谢你。”
“不谢,应该由我说多谢,因为我的确有个异常愉快的假期。”
“希望不久将来,我们会有另一个更完美的假期。”
希望永远是甜美的,现实却不。
当荣必聪向集团宣布夏童的新身份,以及她那个执行荣氏主席特别任务的专责任务之后,市场内立即谣传四起。
荣必聪的新欢是夏童。
表面的证据完全成立。
他俩在荣必聪的私人小岛共度假期。
之后,连公事上,他都把她据为己有。
一般人认为他们很聪明,不难想象出大亨的女性私人特别助理的职务究竟是什么。
有心装载是非者已留意到夏童度假回来后,容光焕发,满心欢喜,连笑容都灿烂得活像海岛上的阳光。而且她开始游手好闲,日间只在荣氏写字楼转个圈,便跑到外头去买买股票,逛逛街,约会各色商场朋友喝喝茶和吃吃饭。
这样子的私人特别助理实际上担当什么角色,不言而喻了吧!
夏童对人们的揣测,一笑置之。
倒是跟随她工作好一段日子的小秘书杨笑娟有日对她讲的话,令她稍稍地上了心。
杨笑娟趁夏童在办公室内闲坐,翻杂志时,就跑进来跟她说:
“老板,我能跟你说几句话吗?”
杨笑娟称呼夏童做老板,夏童答应得很爽快,她曾经对笑娟说过:
“老板这两个字是尊称,是打工仔对衣食父母的致敬。我敬人时人敬我,相当好呀。”
于是夏童一听笑娟如此称呼,先就和颜悦色,对她说:
“坐吧!我们可以好好地谈一会,我才下班去吃晚饭。”
“老板。”杨笑娟又叫了一声,却没有话接下去。
“干么吞吞吐吐的?这不是我们之间应有的现象,是吧?”
“老板,市场内又有关于你的谣言。”杨笑娟叹口气。
“市场上什么时候试过没有关于我的谣言了?你紧张些什么?”
“这次更严重。”
“何以见得?”
“他们说你越爬越高,由叶骏豪变为荣必聪是十级跳。”
“承他们的贵言。”夏童开心地俯身向前,压低声线说:“你知道我那老板原来真有甚多过人之处,相当吸引。”
“你真的喜欢他?”
“嗯,我想我是的。”
“那就无话可说了。”
“无话可说就不要说,我们从来都心照不宣。”
“可是,你知道市场内对荣必聪的批评吗?”
“什么批评?”
“最近最严重的一桩事件是邹小玉。他令一个无辜的女人跳楼自杀,这个女人是他职员的妻子,这职员的父亲于他有救命之恩,而且,这女人已有身孕。荣必聪是始乱终弃。”
“唧唧唧……”夏童以语音禁止杨笑娟说下去。
“老板,你不以为然,你在盲目信任他了,是不是?我最担心的还是这种情况。我相信你不会为权位名利而喜欢荣必聪,可是,他可以欺骗你,而你可以被欺骗。”
“笑娟,听我说。”
夏童坐直了身子,清一清喉咙,说:
“如果你不是本着爱护我的心来跟我说这番话,我不劳向你分析。笑娟,你冷静地想一想,一个成年的女人,百分之一百被人欺骗的可能性有多高?今时今日,一个女人因怀孕而引致不能解决的难题有多大?她没有事前的准备,只有事后的仓皇,理由安在?这些都是很残忍的现实问题,但不容我们不好好面对、考虑、分析。”
夏童迟疑了一会,又道:
“再说,感情上受到创伤而痛不欲生,死的方法有很多,为什么要在当事人的地方内闹事?多少带点仇恨的味道,这已经玷污了一段纯情,变为输赢一场仗上的最后一步报复棋子,我并不能予以同情。”
“你对荣必聪的行为有信心?”
“或许是吧!对他的信心来自对邹小玉所为的缺乏信心,二者是相对的。”
未看其人,先睹其敌,道理是一样的。
“你常说,女人要帮女人。”
“对。可是,有些女人很不争气。”
“荣总如果待薄你?”
“笑娟,信我,还未到那个地步。而且,我们要想一想,当你听到市场上有那么多关于他的坏话时,会不会他也同样听到有关我的贬辞?我相信他比我应付得还漂亮。笑娟,如果我们需要别人信任我们,我们也要信任对方,对不对?”
杨笑娟茫然地望着夏童。
“况且,笑娟,你或多或少都知道我的事情,你知道世界上每天每时都有很多误解,无法澄清的,对吗?”
杨笑娟终于微笑地点头。
夏童的推测一点都没有错。
跑到荣必聪跟前去造她谣的人实实在在不少。
杜柏和在香港会所碰见了荣必聪,立即把他拉到一角,凝重地说:
“我们是老朋友,有话不怕直说,我曾经提示过你,夏童这女人是好职员,未必会是好情人。”
荣必聪笑着拍拍杜柏和的肩膊,说:
“她是好职员,我已有足够的证明;是否好情人,我还未有经验。”
这个答案令杜柏和一时不知如何搭腔,究竟荣必聪有没有承认他和夏童的关系,他也搞不清楚。
“我听说,她在杜氏任职时,叶骏豪要跟她断绝也并不容易,叶骏豪之前还有其他人。”
“他们今日不仍是活得好好的。”荣必聪笑着说:“放心,我会生存下去。”
对于杜柏和,荣必聪只能用这番和颜悦色,说到底是平辈朋友,且也不能抹煞对方的善意关心。
可是,当荣宙在他跟前谈论这件事的时候,荣必聪的态度就不从容了。
他对荣宙的语调异常反感,这个儿子从没有敢在他面前作过分的抗议。
可是,如今荣宙说:
“我并不认为夏童天真,更不觉得她纯情。她是假借无邪的脸孔,来掩饰她的城府,更利用坦率的言行,来调度她的机心。她旨在荣氏整个王国。”
“荣宙,在你讲这番话之前,有没有考虑过,这个想法是过分高估了夏童,而又非常地低估了我?”
“男人总有意乱情迷的时刻。”
“所以,你也有。”
荣宙微微一愕,并不退缩。
“今日我们要讨论的是你的事情。”
“什么时候开始,我的事轮到你来讨论?”
“你的举止失当,会影响家族与股东利益,我是双重身份的成员。”
“荒谬!”
“爸爸,夏童有过很多男人。”
“我也有过很多女人。”
“你不是打算娶她吧?”
“怎么?夏童有这个力量叫你担心我要正式娶她为妻?”
“力量也有正邪之别,爸爸,别只往好的一方面去猜测夏童。”
“多谢你的提点,这让我更进一步了解你。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今日的谈话到此为止。”
“爸爸,我会反对夏童成为我的继母,甚至会反对她被你提名入董事局。”
荣必聪盛怒:
“荣宙,你千万别让我发觉你在商场上一如在情场上的不羁不负责任。否则,我告诉你,我先把你踢出荣氏董事局去,再把你的空缺双手送给夏童。你清楚了没有?如果你不需要我把这番话重复一次,请你立即离开。”
对于荣宙与荣宇这两个孩子,荣必聪的失望是深刻的。
他并不明白庄钰茹跟自己为什么会养出如此质素的孩子来。
实实在在的痛心。
名利与权位真如烈酒,容纳与控制不好的人,非但不能收行气补血之功,反而一定被连累得酩酊大醉,举止失当。荣宇与荣宙是很好的例子。
令荣必聪骇异的是,荣宇并没有像荣宙一样,跑到自己的跟前来,对夏童提出抗议。
他并不知道,在暗地里,荣宇更深谋远虑地要联合荣宙去对付他。
荣宇在周日把荣宙约到沙田马会的咖啡室去,开门见山地说:
“荣宙,我告诉你,我压根儿就没有把夏童放在眼内,因而我不屑在父亲面前提起她。”
“你可能轻敌。”
“我会吗?”
“外间传言说夏童的手段非凡,她跟叶骏豪闹翻了,吵得天翻地覆,姓叶的不知要赔了多少钱,她才肯离去。我们那宝贝父亲以为凉手拣了个热馍馍,找到了个名重江湖的行政老手去扶助小戚。她为什么肯当小戚的副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完全为了要令我们的父亲感动。”
“父亲果然感动。”
“她现在的客观条件好到不得了。”
“你是指夏童今次不但想沾点荣家的油水,而且打算使出浑身解数,正位荣家,勇夺填房的宝座?”
“如果你是她,你会怎么样?”
“天时地利人和,岂容错过,这不知是多少城中女人梦寐以求的机缘。我是正常人,只作正常之想。你呢?”
“一样。反正是拼了自己在江湖上混,要怎样辛劳卖命才能成为几百亿资产的集团掌舵人之一。就此放弃,你以为我是白痴儿。”
众人的正常反应就是全人类的行为指标,就是冤枉,也不过是牺牲了一小撮反常的人罢了。
世界原本就是否决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世界。
夏童的固执,肯定要付出代价。
荣宇继续跟她的弟弟说:
“荣宙,你很笨。”
“为什么?”
“跑到父亲跟前,泼妇骂街似的,不但影响了自己的身份,且于事无补。”
“但求发泄!父亲老以为他做的事是百分之一百的对。”
“他不会痛悟前非,除非他受到严重的教训。”
“例如?”
“那要看准时机,才能决定方式。”
“你准备予他教训?”
“既为要他清醒,且为促全我们荣家的财产。你愿意跟那姓夏的女人分享?”